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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 1789 年 5 月 5 日到 8 月 4 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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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 1789 年 5 月 5 日到 8 月 4 日夜

三级会议开幕。——宫廷,大臣和各个集团对三级会议的态度。——代表资格的审 查。——按等级表决和按人数表决的问题。——城市平民代表自行组成国民议会。——

宫廷关闭三级会议会场;网球场内的宣誓。——僧侣的大多数和第三等级代表的联合。

——6 月 23 日由国王主持的会议,会议的失败。——宫廷的计谋;7 月 12 日、13 日、

14 日的事变;内克尔被免职;巴黎起义;国民自卫军成立;包围和攻陷巴斯底狱。——

7 月 14 日以后发生的事情。——8 月 4 日夜颁布的各项法令。——这次革命的性质。

三级会议定于 1789 年 5 月 5 日开幕,开幕前一天举行了宗教仪式。国王 及其家族,各部大臣以及三级会议的代表,列队从圣母院教堂前往圣路易大 教堂聆听开幕式弥撒。这是很久没有举行的国家盛典,人们重睹此种情景,

无不为之心醉。整个仪式有如盛大节日。许多人从各地涌向凡尔赛;天气异 常晴朗,场面装饰得极其华丽。乐队的行进,国王的敦厚和踌躇满志的神情,

王后的雍容华贵以及各个等级共同怀有的高贵愿望,使人人感到兴奋。在这 里勉强还能看到 1614 年(那一次三级会议)的仪礼服式,那样的等级序列。

僧侣们身穿长袍大氅,头戴方形帽,或者穿紫袍,套白色教衣,走在最前列;

其次是贵族,他们都穿着黑色礼服,齐膝上衣,金边袖口,花边领结,亨利 四世式有白羽毛的卷边帽;最后是较为寒素的第三等级,着黑衣和短外套,

纱领结,帽子上没有羽毛,没有饰带。在教堂里,三个等级代表的座位也各 自分开。

次日,由国王主持的会议在梅尼大会堂举行。僧侣代表坐在右方,贵族 代表坐在左方,平民代表坐在大厅的后面正对着国王的位置。多菲内的代表,

克雷比昂伐洛瓦的代表(其中有奥尔良公爵)和普罗旺斯的代表受到热烈的 鼓掌欢迎。内克尔进入大厅时,也受到热烈欢迎。凡是对三级会议的召开有 过贡献的,都受到公众的赞扬。当代表们和大臣们坐定后,国王驾到,后面 簇拥着王后、王子和大批随从。大厅上响起热烈掌声。路易十六登上王座;

当他戴上帽子时,三个等级的人们也都戴上了帽子。平民们一反旧例,毫不 迟疑地照着僧侣贵族的样子去做,第三等级讲话时必须免冠下跪的时代已经 过去了。此时全场寂然无声,静候国王致开幕词。人们渴望知道,朝廷对待 各个等级的真正意向何在。它是要把这个新的国民会议纳入旧的框子里去 呢,还是要赋予它以国家需要和严重局势要求于它的任务呢?

“诸位先生们,”国王激动地说,“我殷切期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现在在我的周围,是我荣幸地统领的国家的各方代表。自从上次三级会议召 开以后,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召开这样的大会似乎有点过时,但 我仍然坚持要恢复旧传统,因为王国可以从中吸取新的力量,因为它可以为 国家开辟新的幸福源泉。”开头这句话确实很鼓舞人心。但后面讲的就尽是 说明国库空虚,宣布减少支出的话。国王没有明智地向各等级指出应当遵循 的道路,而是要求各等级协调一致,表示要钱,表示害怕革新,诉说精神上 的不安,而不提怎样克服。但是,当他结束致词,讲了很能说明他的意图的 下面几句话时,听众却报以热烈掌声。他说:“人们所能期望的一切,从最 小利益到公众的幸福,都可以指望得到我的关切。诸位先生们,我希望会议 能够和衷共济,希望这个时期对于王国的繁荣幸福将永远成为不能忘怀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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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这是我衷心的愿望,最热诚的祝祷;这是我,由于我的正直意图和对人 民的爱所期待得到的报偿。”

接着掌玺大臣巴朗登致词;他的讲话纯然是对三级会议和国王的德政的 颂扬。在做了冗长的开场白之后,他终于接触到当前的问题。他说:“国王 陛下同意把人数最多的、主要负担捐税的等级的代表名额增加一倍,但是这 决不是说改变旧有的议事方式。当然,按人数表决的方式,由于只能产生一 种结果,似有能使普遍的要求上达的优点,但是国王的意旨是:这种新方式 必须经过三级会议自愿同意和国王批准方能采用。不过,无论对这个问题应 持什么态度,无论对讨论的不同对象应如何加以区别,人们不应对三个等级 经过努力最终能够在税收问题上取得协调一致表示怀疑。”在钱的问题上王 朝政府并不排斥按人数表决的办法,因为这样做可以更加迅速得到解决,而 在政治上则赞成按等级表决,因为这样做十分有利于阻止革新。王朝政府要 达到的目的是增收新税,而不容许人民达到自己的目的——实行改革。掌玺 大臣为三级会议确定权限的做法,更加明显地表现出朝廷的意图。他把三级 会议的任务局限在下列范围内:讨论税收问题,并进行表决;讨论一项关于 新闻出版的法律,以便给以种种限制;讨论民事法和刑事法的改革。其他改 革则一概排除。最后他说:“正当的要求都已经答应了。对那些不负责任的 怨言,国王并不介意;国王宽大为怀,甚至对那些虚妄的流言蜚语——有人 想利用它把君主政体的不可移易的原则改换成有害的空想——国王也都加以 宽宥了。诸位先生们,你们要愤然屏弃这些危险的改革,公众利益的敌人想 要把这些东西和好的、必要的改变混为一谈,而惟有这种改变,才能促成这 一次的更新,这是国王的第一个愿望。”

这完全是对于国民的愿望的无知,或者可以说是公开的对抗。平民代表 们感到不满,于是倾向于内克尔,希望他可能讲的是另外一套。此人是平民 出身的大臣,由于他的努力,才使第三等级代表名额增加一倍。人们希望他 赞成按人数表决,因为若按人数表决,第三等级就能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但 是,内克尔却以财政总监的身分和小心谨慎的姿态讲话。他的演说历时三小 时,尽是谈财政预算;当他在使人们听得厌烦了之后开始讲到众人关心的问 题时,却又模棱两可,既不得罪宫廷,也不得罪人民。

政府本应更好地理解三级会议的重要性。单只这次三级会议的召开本身 就预示了一场大革命。全国人民对它寄予希望。因为会议的恢复,正值王朝 处境每况愈下,舍此不能改革国政,舍此不能解决国家的需要。当时的困难 局面,任务的性质,成员的选择,这一切都表明代表们不是作为纳税人而是 作为立法者来参加会议的。使法国获得新生的权利,是公众给他们的,是委 托书所赋予的,他们应当在这种空前广泛的权限中和公众的鼓励下找到完成 这一伟大任务的力量。

国王参加会议是很重要的。他本可以因此而恢复他的权威,并因亲自行 使职权而避免酿成一场革命。如果在已经作了一些改变的情况下,他坚定地 但也是正当地把新秩序固定下来;如果在已经实现了法国人民的愿望的情况 下,他确定公民的权利、三级会议的权限和王权的限度;如果他放弃自己的 专断,放弃对贵族的特殊待遇,放弃给予各个不同集团的特权;如果他把公 众所要求的、后来为制宪会议所实施的各种改革加以完成,那么,他亲自主 持会议的这一决定本来是可以防止后来爆发的不幸的纠纷的。一个国王同意 让别人分掌自己的权利或者毅然放弃眼看要丢失的东西,那是罕见的。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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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十六,如果不那么为周围的人所左右而按照他个人的意志行事的话,是可 能这样做的。但此时国王的顾问们已陷于极大的混乱之中。三级会议开会时,

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没有任何防止纷争的准备。路易十六在以内克尔为首 的内阁和由王后及几个亲王领头的宫廷势力之间游移不定,无所适从。

满足于取得第三等级的双倍代表名额的内克尔,只是害怕国王的优柔寡 断和宫廷的不满。他没有充分估计危机的严重性,他认为这是财政危机而不 是社会危机,因而等待事变发生了才采取行动,并且夸口不须事先早做准备 也能应付裕如。他感觉到原有的三级机构已无法维持,感觉到因为三个等级 都拥有抗拒之权,所以三个等级的存在对于各项改革的实施以及行政工作的 进行是一种障碍。他在经受过这种三方面来的反对之后,希望减少等级,仿 效英国的政体,使僧侣和贵族合并为一个上议院,第三等级自成一个下议院。

他没有看到,一旦斗争已经开始,进行干预就已无济于事了,折中办法是任 何人都不会接受的;较弱者拒不听从,较强者则要较量一番,都会拒绝接受 这种折中办法的。只有在一方取得胜利之后,另一方才能做出让步。

宫廷方面根本不想把三级会议制度固定下来,而是要取消它。宫廷宁愿 让一些贵族集团与一个常设的国民会议分享权力,偶尔进行反抗。三个等级 分开,对它是有利的,它想在它们之间制造纷争,阻止它们采取行动。三级 会议由于本身组织上的缺陷,从来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宫廷方面希望它一直 保持这种状态,而第一第二等级也根本不愿对第三等级的改革要求让步。僧 侣要保持他们的特权和豪奢,他们预料他们的牺牲比他们得到的好处要多。

至于贵族方面,虽然正在重新取得久已失去的政治上的独立地位,也并不是 不知道他们对人民作出的让步将超过他们从王权中得到的东西。当一场新的 革命起来以后,收获最大的可以说惟有第三等级。第一第二等级不得不同宫 廷联合起来反对第三等级,正如以前他们同第三等级联合起来反对宫廷一 样。推动这个立场改变的只是利害关系,他们与宫廷站在一边,并无效忠之 意,正如他们曾为人民说话但心目中也并无公众利益一样。

只要能使贵族和僧侣保持这个立场,付出任何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这 两个等级的代表成了关切和拉拢的对象。在波利尼亚克伯爵夫人家里,开了 一个会。参加者是一些著名人物。贵族代表和僧侣代表中的主要成员也被接 纳了。通过这个会,德佩雷姆斯尼尔和当特莱格这两个贵族被收买了,这两 个人以前在高等法院中,或在三级会议开会之前是最热情的维护自由的人,

从此以后,变成了公开的反对派;通过这个会,还规定了三个等级的代表的 不同服饰;总之要千方百计把三个等级分开,开始用繁文缛节,后来用阴谋 诡计,最后则使用武力。宫廷对往昔的三级会议念念不忘:它以为可以使现 在的三级会议遵循过去的老样,可以用军队控制巴黎,用贵族的代表控制第 三等级的代表;它以为可以通过分裂三个等级来掌握三级会议,而且以为为 了分裂三个等级,可以恢复抬高贵族压低平民的旧传统。就这样,他们以为 经过第一次会议,没有作出任何许诺,就把一切给挡回去了。

5 月 6 日,三级会议开幕的第二天,贵族和僧侣的代表分别到各自的议 院,自行召开会议。第三等级由于拥有双倍的代表人数,被允许使用三级会 议的会场,因为这是最大的会议厅,在那里等候第一第二等级的代表;他们 认为这种情况是暂时的,认为直到僧侣和贵族同他们联合时为止,他们的成 员是临时性的代表,都采取一种观望等待的态度。接着开始了一场决定革命 是要发生还是要被遏止的值得纪念的斗争。法国的整个前途系于三个等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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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还是联合这一点上。这一重要问题是由于审查代表资格而引起来的。第 三等级代表们不无理由地主张共同审查,因为,即使不同意三个等级在一起 开会,无可否认,每一个等级对于审查别的等级的代表资格都是感兴趣的;

相反,特权等级则主张既然各个等级分开存在,审查也应当分别进行。他们 觉察到,只要这一次共同行动了,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第三等级的行动极为审慎、老练,而且很有毅力。他们是经历了多次并 非没有风险的努力、一系列缓慢的不起决定作用的成就以及经常有反复的斗 争,才达到目的的。他们开始时有意地按兵不动,这是最聪明最稳妥的做法,

因为,在某些场合,只要善于等待,就能赢得胜利。第三等级内部意见是一 致的,他们构成了三级会议代表的半数;贵族的内部有倾向于平民的反对派,

僧侣中的大多数倾向于平民,这些人中有几个主教是和平的朋友,是人数众 多的教区司铎的朋友,而这个教士阶层,就相当于整个教会中的第三等级。

所以拖延下去就会使各等级重新联合,这正是第三等级所希望而为主教们所 害怕的,这个情况使主教们在 5 月 13 日自愿充当调停人。然而这种调停是不 会有效果的,因为贵族根本不会同意按人数表决,而第三等级则根本不会同 意按等级表决。这样,调停会议一直开到 5 月 27 日,毫无结果,被贵族中断,

贵族坚持要分开审查代表资格。

在贵族作出这一敌意的决定的第二天,第三等级决定宣布自己是代表全 国的议会,以和平的上帝和公众的利益的名义,邀请僧侣们同他们联合。宫 廷方面为这一行动所震惊,出面干涉,使会议复会。他们派出了一批调停人,

其任务是调解三个等级之间的纠纷;内阁则负责调整调停人本身的分歧。这 样一来,三级会议从属于一个委员会,而委员会的最高裁决权则属于国王。

但是后来几次会议的结果也并不比以前的会议好些。这样拖了很久,三个等 级谁也不愿让步,贵族终于又把它中断,重申了他们的主张。

五个星期过去了,谈判毫无结果。第三等级看到,由于特权等级拒绝联 合,第三等级本已取得国民的信任,因此自行召开国民议会的时候已经到来,

若再迟延,就会遭致国民的反对。于是决定采取行动,并使用了前一时期的 策略和坚决方针。米拉波宣布,有一位巴黎的代表要提出一个建议。于是西 哀耶斯——一个性情怯懦,但以足智多谋见称,比谁都能出主意的人——指 出,妥协已无可能,审查是刻不容缓的事,要求共同审查是正当的。他促使 议会宣布,它将邀请贵族和僧侣的代表到三级会议的会议厅去参加审查。不 过,审查势在必行,不论有没有这两部分人参加都要举行。

继普遍审查之后,又采取了另一个更为有力的措施。第三等级在审查结 束后,于 6 月 17 日,在西哀耶斯倡议下,单独组成国民议会。这是一个果敢 的行动,通过这个行动,人数众多的唯一拥有合法权利的第三等级宣告自己 是法兰西的代表人,在另外两个等级的代表受过审查从前他们不承认这两个 等级。他们解决了那些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并且把三个等级的会议改变为 人民的会议。在政治权利方面等级制度不复存在了,这是走向废除君主政体 中的等级的第一步。6 月 17 日的这个值得铭记的决定,导致了 8 月 4 日夜的 法令;但是,人们已经大胆决定了的东西必须加以保卫,值得忧虑的是这样 一个决定是否能够维持得住。

国民议会的第一个决议是一个行使主权的行动。国民议会宣布立法权不 可分,从而把特权等级——可以这样说——置于自己的统领之下。剩下要做 的是限制宫廷的税收。它宣布这种税收为不合法,但在国民议会开会期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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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暂时征收,议会解散时停止征收,它维持原有的公债,保障资本家的债权,

成立一个日用必需品委员会,以供应人民需要。

这些坚决的、有远见的措施得到全国国民的热烈拥护。宫廷方面感到在 三个等级中造成分裂的目的没有达到,必须改用其他手段。看来只有运用国 王的权威,才能维持等级制度了。他们让路易十六出巡马尔利,使他听不到 内克尔的谨慎温和的建议,利用这个机会,迫使他采纳含有敌意的计策。这 位君主是对好的坏的劝告都能接受的,在他周围,是一批党同伐异的宫廷贵 族,他们正以宗教的名义,恳求他为了他的王位而制止平民等级的叛逆行为。

他也就听任摆布,应允了一切。人们决定让他威严十足地到国民议会去,宣 布撤销一切决议,以国王的权威下令三个等级分开,亲自确定三级会议应当 施行的各项改革。从这时起,搞密谋的顾问们,掌握了王朝政府,已不是暗 中策划,而是公开行动了。掌玺大臣巴朗登、阿图瓦伯爵、孔代亲王、孔蒂 亲王等人执行了早已商定的计划。内克尔失去一切势力,他曾建议国王采用 一个调解的方案,这个方案在斗争还没有达到激烈程度时本来是能够实现 的,但是到这时候已经不行了。内克尔建议召开一次由国王主持的新的会议,

以达成协议,在增税问题上按人数表决,在有关特殊利益和特权的问题上按 等级表决。这个办法,因为它给予贵族和僧侣以阻止废除旧弊病的权利,倾 向于维持旧制度,因此对第三等级是不利的,而这一办法实行以后,在下一 届三级会议,就会建立上下两院。内克尔喜欢采取折中方案,他想通过逐渐 的让步,来完成本来应当用一次行动来实现的政治变革。现在,使全部权利 归于全体国民或者让全体国民取得这些权利的时候已经到来。内克尔所设想 的召开由国王主持的会议的计划已经不够用,于是就由那班新的顾问把他的 计划改变成为一次政变,这些人认为国王的严令足以镇慑议会,人民也将因 为国王应允了某些改革而感到满足。他们不知道,如果发生不服从国王命令 的事,就会使王朝濒临绝大的险境。

政变通常总是以出人意外的方式爆发,使所要打击的人措手不及。但这 次政变不是这样。这次政变的准备工作却帮助了对方来阻止政变的成功。他 们害怕僧侣的大多数承认国民议会并加入国民议会,而为了防止这具有决定 意义的一着,他们不是提前召开国王主持的会议,而是关闭三级会议的会场,

使会议中断。这是一个不适当的笨拙的做法,其借口是国王出席会议需要作 一些布置。当时三级会议的主席是巴伊,这位品德高尚的人物,没有费什么 气力就获得了初生的自由事业的一切荣誉。他是巴黎的第一个代表,现在担 任国民议会的第一个主席,后来又成为巴黎的第一个市长。他很受自己人的 爱戴和敌人的尊敬,他虽是最善良最有道德的人,却最敢于担当风险。当 6 月 20 日夜晚,掌玺大臣告诉他要中断会议时,他表现忠于国民议会而不怕违 背宫廷的命令。第二天,到规定时间,他来到会场,发现会场已布满军队,

他对这种横暴行为提出抗议。这时代表们纷纷到来,喧嚷声越来越大;大家 表示不顾一切坚决继续开会。有些人极端忿激,主张到马尔利去,就在国王 的窗户下面开会。有人叫嚷要到网球场去开会;这个提议立刻被接受了,于 是代表们排着队前往网球场。巴伊走在他们的最前面;第三等级代表们情绪 高昂地跟着他;有些士兵也前来给他们充当守卫;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庭院里,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站立着,举起手,心中充满神圣的职责感,共同宣誓:

非待产生法兰西宪法,决不解散。

继 6 月 20 日在全体国民面前所作的这一庄严誓约之后,6 月 22 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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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了一个巨大胜利。一直没有固定场所的国民议会,这时不能在网球场开 会了,那些亲王们派人守住这个地方,不许占用,议会于是迁移到圣路易教 堂,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僧侣的大多数,在一场最富于爱国精神的迁移过程 中,加入了国民议会。至此,意在恫吓国民议会的一些措施,反提高了它的 勇气,阻止不成,反而加快了它的进展。这样,宫廷方面策划的 6 月 23 日由 国王主持的会议,在其尚未举行之前,就遭到了双重的挫折。

军队终于开来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把三级会议会场团团围住;大门 只给代表们开放,其他人不准进出。国王由大批人马簇拥着威严十足地出现 在会场上。这时,一反常态,迎接他的是一片黯然的沉寂。他用一种盛气凌 人的腔调发表演说,宣布了他要采取的一些措施,而这些措施都是为公众舆 论和国民议会所排斥的,这就使不满情绪达到了顶点。国王抱怨说,宫廷本 身引起了纷争,他谴责国民议会的行动,认为这只是第三等级的行动,他撤 销议会的全部决定,命令保留三个等级,强迫执行一些改革措施,但又加以 种种限制,严令三级会议必须接受,否则解散议会;他威胁说如果他再遇到 国民议会的反抗,王国就要采取断然处置。这一显示权威的举动根本不合时 宜,也并非出于国王的本意。然后,路易十六离开会场,命令代表们散会。

僧侣和贵族们遵命离去,平民代表则屹然不动,保持沉默,怒形于色,不愿 离开座位。这种情景经历了一些时间,忽然米拉波打破沉寂,说道:“诸位 先生们,我承认,如果说专制主义给予我们的东西不是永远危险的话,诸位 刚才听到的,可能是救国之道。这种令人屈辱的专制是什么?是扬威耀武,

是侵犯国家的庙堂,其目的是命令你们大家必须满足!谁下的这个命令?是 受你们委托的那个人。是谁给你们以那些强迫性的法律?是受你们委托的那 个人。他才是应当从你们、从我们接受这些东西的人;诸位先生们,我们负 有政治上的不可侵犯的职责;二千五百万国民只能从我们得到希望,得到幸 福,因为幸福应当为所有的人所同意,由所有的人来给与,被所有的人所接 受。但是现在你们讨论的自由被束缚了;有一支军队驻扎在议会周围了!国 家的敌人在哪里?在我们的大门口有个喀提林吗?我请求你们大家保持你 们的尊严,保持你们的立法权,以此来信守你们庄严的誓约;非待宪法制定 完成,你们不能离开这里。”大司仪官看到国民议会不散会,重申了国王的 命令。米拉波叫道:“去告诉你的主人,说我们来到这里是受命于人民,只 有用刺刀才能把我们赶走。”西哀耶斯镇定地补充道:“你们昨天怎么样,

今天就怎么样,大家讨论吧!”整个国民议会充满了豪情和信心,开始了讨 论。根据卡睦的提议,议会坚决维持所有的决议,同时,根据米拉波的提议,

议会决定,议员有不受侵犯之权。

在这一天,王室的权威丧失了。法律的创议权和道义的力量由王室转移 到国民议会一边。那些通过他们的顾问们策划挑起反抗的人,却不敢惩罚这 种反抗。上午内克尔被免职的决定已经做出,到晚上王后和路易十六又要求 他留下。这位财政总监曾经反对召开由国王主持的会议,而由于他拒不参加,

重又取得了国民议会的信任——他曾经因态度暖昧而失去了这种信任。对他 来说,失宠的时候也正是他深得人望的时候,他于是变成了国民议会的同盟

喀提林——罗马共和国末期骑士民主派。他曾提出反对元老寡头政治和取消债务的号召,受到城乡下层 平民的支持。从公元前 65 年起连续竞选执政官,未成。公元前 63 年秋密谋起义,在伊达拉里亚建立一支 起义队伍,但起义很快被元老派镇压下去。公元前 62 年,喀提林被杀。——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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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国民议会表示支持他。每一个时代,都应当有一个人出来当首领,并以 这个人的名字作为一个党派的旗帜;当国民议会需要对宫廷作斗争的时候,

这个人就是内克尔。

举行第一次会议时,原已在圣路易教堂加入国民议会的一部分僧侣再度 前来参加;过了几天,贵族代表中有四十七人——其中有奥尔良公爵——也 来参加,宫廷方面终于被迫要求贵族的大多数和僧侣的大多数终止业已无济 于事的分裂。6 月 27 日,全体成员都参加了讨论;三个等级之分在法律上不 复存在,事实上也已消失。他们原来即使在共同集会的会议厅里也是分开来 坐的,现在终于混合在一起了;在全国人民的权威面前,宫廷贵族的专横跋 扈的威风也被一扫而光了。

宫廷贵族在阻止国民议会成立的企图失败以后,只好参加会议,以便左 右议会的讨论。这时他们仍然可以以谨慎和诚实态度改正自己的错误,使人 们忘却他们对国民议会的攻击。有些时候,人们主动地作出一些贡献,而有 些时候,又只得接受他人的贡献。在三级会议开幕的时候,国王本来可以自 己来制定宪法,现在他却要接受国民议会制定的宪法。而即使他被迫处于这 样的境地,他也一定能够改善这种处境的。但是,路易十六的顾问们,从突 然遭受挫败而感到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以后,决定如使用威吓无效,则使用刺 刀。他们对国王说,为了对付人们对命令的蔑视、为了保住他的王位、为了 维持王国的法律、乃至为了他的人民的最大幸福,他必须使议会服从他;他 们还告诉他,国民议会现在设在凡尔赛这个邻近巴黎的城市,这两个城市都 是拥护国民议会的,应当用武力控制它们;应当把国民议会迁移到其他地方,

或者予以解散;还告诉他,这是一个紧急的决定,目的是把国民议会在其形 成过程中加以扼杀;为了执行这个决定,有必要马上命令军队对国民议会进 行威吓,并控制凡尔赛和巴黎的局势。

当这些阴谋在暗中进行时,代表们正在讨论立法问题,准备制定为人们 迫切要求、不容一再拖延的宪法。从巴黎和国内各主要城市给他们送来了大 批的请愿书,赞扬他们的明智,鼓励他们为法兰西更生的事业而不断努力。

正在这时,大批军队开到,凡尔赛宛如一座大兵营;会议大厅四周都是守卫 的士兵,禁止市民入内;巴黎被各种军队包围住,看来是准备在必要时予以 封锁或围困。大规模的军事部署在进行着,从边境调来了炮兵铁甲车,外籍 军团(这支绝对服从的军队)也出现了,这一切预示着某种凶险的图谋。一 时众议纷纭,人心浮动;国民议会想要劝导国王,要求他把军队调走。根据 米拉波的提议,7 月 9 日国民议会上书国王,措词恭敬而语意坚决,但没有 结果。路易十六宣称,是需要派兵还是需要撤兵,只有他是唯一能做出最后 决定的人。他诡称派兵是为了防止骚乱,保护议会;他还示意议会迁移到诺 雍或苏瓦松,这就是说,把它置于两支军队之间,使它得不到人民的支持。

巴黎处于大动乱酝酿阶段;这个大城市对国民议会表示一致拥护。全国 代表所面临的危险,巴黎本身的危难,加之生活必需品匮乏,使全城马上就 要发动一场起义。资本家由于切身利害关系和对破产的恐惧,开明人士和整 个中间阶级出于爱国精神,平民为生活所迫,都把他们的苦难归咎于特权阶 级和宫廷贵族,要求变革。所有这些人,都热烈拥护革命。因之这个法国首 都的沸腾的情景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它改变原来那种由于屈从而保持的静 止和沉默状态,好象被新的局面所惊醒,而沉浸在自由与狂热之中。出版界 进行了宣传鼓动,报纸派专人采访报道了国民议会的情况。公共场所和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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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们对关心的问题议论纷纷。特别是在巴黎罗亚尔宫区,也召开了首都 的议会。公园里经常聚集着人群,似乎经久不散而且不断增加。一张桌子便 是讲台,来一位公民便是演说家。有人谈论祖国的危难,有人大声疾呼主张 抵抗,此时,根据罗亚尔宫区集会上的动议,人们冲了阿贝义监狱,法兰西 近卫军团中一些因拒不对民众开枪而被监禁在这个监狱里的士兵,被放了出 来。这次骚乱之后,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乱子;为了营救这批士兵,派了代表 向国民议会请愿,议会请求国王宽宥,于是把这批人重新监禁,然后予以赦 免。但是这支最整齐最勇敢的部队变成为人民事业的同情者。当宫廷在凡尔 赛,在塞夫勒,在马尔斯广场,在圣德尼布置了军队,满以为可以实现它的 计划的时候,巴黎的情况就是这样。

7 月 11 日,宫廷方面开始行动,流放内克尔,撤换各部大臣,指派布罗 伊元帅、拉加利索尼埃尔、拉沃居永公爵、布勒德义男爵和富隆分别接替皮 塞居尔、蒙莫兰、拉吕泽尔内、圣普里厄斯特和内克尔的职务。7 月 11 日,

星期六,内克尔在午餐时接到了国王的谕令,要他立即离开本国。内克尔镇 定自若,继续用餐,也不把他接到的谕令告诉任何人,然后同内克尔夫人坐 上马车,说是要到圣多昂去,实际是前往布鲁塞尔去了。

第二天,7 月 12 日,星期天,下午四时左右,巴黎的人得悉内克尔被罢 官并已离境流放国外。这件事在巴黎被看作是一桩阴谋,一桩以前早已有所 觉察的阴谋。不多时,全城震动,到处都聚集着一些人,有一万多人涌到罗 亚尔宫区,由于听到这个消息而表示愤慨,准备有所行动,但又不知如何着 手。有个名叫卡米尔・德穆兰的非常勇敢的青年,他是人群中经常演说的一 个。他跳上桌子,拿着手枪,喊道:“公民们,一刻也不能迟延了,内克尔 被免职,这是一次警钟,要发生屠杀爱国者的圣巴泰勒米日事件了!今天晚 上,那些瑞士兵和德意志兵就要从练兵场里开出来杀我们!我们只有一条生 路,那就是拿起武器!”人群用欢呼声支持他,他提议加戴帽徽,以便于互 相识别和自卫。“你们要绿色还是要红色?绿色表示希望,红色表示辛辛纳 杜斯的自由秩序。”人群回答道:“要绿色!要绿色!”那演说家走下桌子,

在自己帽上贴了一片树叶,大家仿效他;宫苑中的栗子树叶差不多摘光了。

这队人闹哄哄地来到了雕刻师居尔蒂斯的住所。

人们拿了内克尔和奥尔良公爵的半身雕像——因为传说后者也已被流放

——还在半身雕像上加了黑纱,把它抬起。队伍走过圣马丹街,圣德尼街,

圣奥诺雷街,越来越壮大,遇到每一个人,都叫他脱帽。一队骑马的巡逻队 在街上出现,游行者就让他们当护卫队,这样,一直走到旺多姆广场,人们 抬起两个半身像绕着路易十四的铜像转。一队德意志皇家部队开过来,要把 游行队伍驱散,但是被一阵石子打得四处奔逃。群众继续行进,来到路易十 五广场,但是队伍在这个地方遭受到朗贝斯克亲王的龙骑兵的袭击。他们抵 抗了一阵,接着就被冲散,一个抬半身像的人和一名近卫军团士兵被打死,

人群四处逃散,一部分奔向沿岸街,一部分向林荫大道退却,其余的人经过 图尔南大桥跑进了杜伊勒里宫苑。朗贝斯克亲王率领龙骑兵,手执马刀,追 赶到杜伊勒里宫苑,对赤手空拳的、不属于游行队伍而只是在那里散步的人

圣巴泰勒米日(Saint-Barthelemy)大屠杀,指 1572 年 8 月 24 日法国国王查理九世屠杀新教徒的事件。

——译者

辛辛纳杜斯(Cincinnatus),罗马历史传说中的英雄人物。——译者

(9)

群进攻,一位老人被砍伤;人们用椅子抵御,有的人占据土墩;一时群情忿 激,在杜伊勒里宫苑,在罗亚尔宫区,在城厢内外,到处是“拿起武器”的 喊声。

近卫军团,如前所述,是同情人民的,因此他们被禁闭在营房里。即使 是这样,朗贝斯克亲王仍怕他们有越轨行动,派了六十名龙骑兵驻守在安丹 街该军团的营房对面。近卫军团的士兵们本来对于受到禁闭极为不满,看到 这些外籍军队——不久以前,他们还同这些人发生过一次冲突——更为气 愤。他们要开枪射击,军官们用威胁和劝告极力加以阻止。当他们之中有人 报告杜伊勒里宫苑发生残杀事件,一名同伴被打死时,他们便什么也不听了。

他们拿起枪,拆毁棚栏,在营房进口处面对龙骑兵摆开阵势,喊道:“你们 是什么人?”回答是“德意志皇家军队。”“你们是第三等级一边的吗?”

“谁给我们下命令,我们就是谁的一边。”于是近卫军向对方开了一排枪,

打死两人,打伤三人,余者逃走。接着近卫军以进攻步伐,刺刀向前,前进 到路易十五广场,停在杜伊勒里宫和田园大街之间的地方,也就是处于民众 与官军之间的地方,整整一夜都保持着这个阵地。练兵场的士兵立刻奉命前 进,等到他们到达田园大街,就遭到近卫军开枪射击。上级要他们战斗,他 们不服从,“小个子瑞士兵”首先抗命,其他士兵跟着,军官们无可奈何,

只得下令撤退,倒退到夏洛宫的大门口,从那儿很快又回到练兵场去。近卫 军团的反叛以及首都外籍军队的抗命,使宫廷方面的计划遭到挫败。

那天晚上,人民涌到市政厅,要求敲响警钟,分区集合,武装公民。几 位选举人到市政厅开会,由他们掌握大权。在起义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以他 们的勇气、识见和积极活动为自己的同胞和自由事业作出了最大贡献;但是 在起义初始的混乱局面中,也不大可能有人听他们的。当时人声鼎沸,乱到 极点,每个人都很激动。但在善良的公民之外,也有一些可疑分子,他们把 起义当作制造混乱和趁火打劫的借口。政府雇用的公共工程工人中,大部分 是没有固定住所的流浪者。他们烧毁城门,在街上横冲直撞,抢了几家店铺;

被称为强盗的就是这伙人。7 月 12 日到 13 日的一夜是在乱哄哄和惴惴不安 中度过的。

内克尔的出走使首都为之哗然,对于凡尔赛和国民议会产生的影响也不 小。在那里也同样引起了吃惊和不满的情绪。代表们一大早就来到三级会议 的会场,他们脸上阴沉忧郁,一方面由于沮丧,但更多的是出于愤满。一位 议员说:“会议开始时,在沉闷中宣读了几份赞同议会决议的致词,听的人 都漫不经心,都在想自己的。”穆尼埃发了言;他揭露了全国拥戴的几位大 臣如何被免职,继任者如何选定;他建议向国王递交一份请愿书,要求收回 成命,让国王看到采取暴力措施的危险性和派兵镇压可能引起的种种不幸,

并且正告国王,议会郑重表示反对卑劣的背信弃义的行为。听到这话,迄今 还是抑制着的议会的感情立即爆发,掌声不绝,高呼赞成。接着,内克尔的 朋友拉利-托朗达尔面带忧郁的神色,站出来要求发言,他发表了长篇雄辩的 演说,赞扬那位被流放的大臣。议会以极大的兴趣听取了他的讲话;他的痛 苦和众人的忧伤互相感应,内克尔的事业就是祖国的事业。贵族本身也和第 三等级的成员一致行动,也许是因为他们把危险看作是共同的危险,也许是 因为他们害怕如果不指责宫廷的所作所为他们就会和宫廷一样遭到同样的责 难,也许是因为他们不得不随大溜。

贵族议员维里欧伯爵作出了榜样,他说:“我们在这里开会是为了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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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制定宪法吧。我们要加强我们的联系,重申光荣的 6 月 17 日决议,并 予以批准和确认;我们要为著名的 6 月 20 日决议同心协力。让我们全体宣誓,

是的,全体,不分等级,一致忠于这些著名的决议,现在只有这些决议能拯 救王国了。”拉罗什富科公爵补充说:“宪法一定要制定,否则我们就将完 蛋。”可是,当有人向议会报告巴黎起义,起义后的激烈行为,城门被焚毁,

选举人在市政厅集会,整个首都陷于混乱,以及公民们准备遭到军队的袭击 或自相残杀的时候,议会团结得更加紧密了。大厅里只有一个呼声:“让我 们忘记那暂时的分裂吧!为了拯救祖国,让我们团结起来共同努力吧!”于 是立即向国王派出了一个由八十人组成的、包括全体巴黎议员在内的代表 团,为首的是议会议长维埃纳大主教。代表团将向国王陈述首都和王国面临 的危险以及撤走军队、把城防责任交给城市民兵的必要性;如果国王接受这 些要求,就派代表去巴黎宣布这一个人宽慰的消息。但是代表团不久便带着 不能令人满意的答复回来了。

这时议会已经看到,它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宫廷决定的方针已经是不 可挽回了。议会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它立即一致通过关于现任大臣和 国王的全体顾问的责任的规定,不论他们是什么身分,属于哪个等级;议会 投票表决,对内克尔和被黜的大臣们表示同情,声明它将继续坚持要求撤走 军队,建立民兵;议会宣布债权人的权益必须以法兰西正直精神加以维护,

并维持过去通过的一切决议。除此之外,议会还采取了一项同样必要的措施:

因为怕人们在夜间用武力关闭三级会议的会议厅,解散议会,议会决定昼夜 不停地开会,一部分议员夜间出席,另一部分议员清晨前往接班。为了使尊 敬的维埃纳大主教不致因连续担任主席而过于劳累,指定了一位副主席在这 段特殊时期协助他。当时选择了拉法耶特,由他主持夜间的会议。会上没有 讨论发言,议员们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默不作声,表现得沉着而坚定。议会 通过这些动议和决定,通过这种公开表示的同情,通过这种普遍一致的热情、

坚定的意志和毫不动摇的行动,越来越显得有能力克服它的危机和完成它的 使命了。

到了 7 月 13 日,巴黎的起义更加走上正轨了。从早上起,公民们就到市 政厅去;人们把市政厅和所有教堂的警钟都敲响;鼓手们走遍大街小巷召集 公民开会。人们在公共广场集合;纷纷组成了以罗亚尔宫区志愿兵、杜伊勒 里宫区志愿兵、巴索什区志愿兵、阿格布斯区志愿兵命名的国民自卫军。各 区分别集会;每区选出二百人担任该区的警卫。唯独武器缺乏;于是到处搜 罗,把凡有可能找到武器的地方都找了;人们把军械修造厂和磨刀铺里的武 器拿走,开给一纸收据。人们到市政厅去索取武器;一直聚集在那里的选举 人回答说没有,可是怎么说也没有用;人们不顾一切,非要得到武器不可。

于是选举人把巴黎市长弗勒塞尔先生请来,因为只有他了解首都的军事情 况,而以他的声望,可能在困难情况下有点帮助。他在鼓掌声中到来,他说:

“我的朋友们,我是你们的父母官;你们会满意的。”在市政厅成立了一个 常设委员会,处理公安问题。

这时有人报告,藏有许多谷物的一所修道院遭到破坏,有人冲进王家储 藏库夺取旧武器,军械修造厂也遭到抢劫。人们害怕群众的过火行为;群众 已经激发起来,似乎难以约束他们的狂热举动了。但是人民处在奋发和无私 的阶段。他们解除了那些可疑分子的武装;从修道院取来的小麦都存入仓库;

不抢劫任何一家商店;在城门口截住的满载食品、家具、餐具的马车和大车

(11)

被带到格雷弗广场,那里成了一个大堆栈。广场上不时地聚集了许多人,总 是喊着同一个口号:“我们要武器!”将近一点钟了。市长宣布从夏尔维尔 兵工厂运来的一万二千枝步枪即将到达,另有三万枝随后运到。

这个保证使人民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常设委员会就更加从容地组织民 兵。民兵计划的拟制从起草、讨论、通过、印刷到张贴总共用了不到四个小 时。人们决定,在未发生新的情况以前,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人数为四万八千 人。号召全体公民报名参军;每个区设一个营,每个营有自己的首领;人们 请奥蒙公爵担任这支国民军的指挥官,公爵要求二十四小时以后答复。答复 之前,先任命拉萨尔侯爵为第二司令官。绿色徽章改为红蓝两色徽章,后者 是城徽的颜色。这一切都是在几小时内完成的。各区都对常设委员会所采取 的新措施表示拥护。夏特莱区和王宫里的僧侣,医科学校的学生,站岗的士 兵以及更起作用的法兰西近卫军士兵,都为国民议会服务。巡逻队开始组成 并在街上到处走动。

人民焦急地等待市长的许诺兑现;天快黑了,枪支还没有到,人们怕官 军会在夜里发动一次袭击。城门附近的民众截获了五千公斤秘密运出巴黎的 火药。听到这个消息,人们认为自己被出卖了。可是过了不久,运来了贴有

“炮兵”标签的一些木箱。看到这些木箱,骚乱就平息了;大家簇拥着这些 木箱走到市政厅,满以为木箱装的是大家盼望的从夏尔维尔兵工厂运来的步 枪;打开一看,却满满地装着旧衣和木块。人们高呼被出卖了,大家对委员 会和市长发出怨言,并加以威胁。市长表示歉意,声明他是受人欺骗了;为 了争取时间,或者也许是为了摆脱群众,他叫大家到沙特勒伊去找武器。可 是那里根本没有武器,他们回来时就更加怀疑和忿怒。委员会看到,要武装 巴黎和解除人民的疑虑,除了铸造长矛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下令制造 五万支长矛。人们立即行动起来。为了避免头一天夜里的过火行为再度发生,

全城灯火不灭,巡逻队在四面八方加紧巡逻。

次日一早,前一天晚上没有找到武器的民众就到委员会来要武器,他们 责备委员会拒不发给武器和前一天晚上的失败。委员会派人找了,但是白费 力气;夏尔维尔没有运来武器;沙特勒伊也没有;甚至军械库也是空空如也。

那一天,民众对任何辩解都听不进去,他们越来越认为自己是被出卖了,

他们成群结队涌向荣誉军人院,因为那里有一个大武器库。他们对驻扎在练 兵场的军队毫无惧怕,尽管院长松伯勒伊苦苦劝阻,他们还是闯进荣誉军人 院,找到了二万八千枝藏在地窖里的步枪,他们把这些枪枝全部拿走,还拿 了刀、剑、大炮,然后欢喜若狂地把它们都运走了。大炮装在城厢入口处、

杜伊勒里宫、塞纳河岸和几座桥上,用以保卫首都,防御官军的随时入侵。

就在这一天上午,人们发出警报说驻在圣德尼区的军团已经出发,巴斯 底狱的大炮正在对准圣安东街。委员会连续派人侦察,布置一些公民保卫城 区的这一侧,派代表去同巴斯底狱要塞司令谈判,要求撤除大炮,并且不采 取任何敌对行动。这次警报、这个堡垒所引起的恐惧、人们对这个堡垒所卫 护的恶势力的憎恨、在起义时占领这个重要据点及不使它落在敌人手中的必 要性等等,把人民的注意力集中到巴斯底狱方面来了。自上午九时至下午二 时,巴黎全城只有一个口号:到巴斯底去!到巴斯底去!从各区来的一队队 民兵扛着步枪、长矛、大刀向巴斯底狱进发。巴斯底狱周围的人群已经很多;

以前是刑场,现在是市政厅广场。——译者

(12)

要塞岗哨密布,吊桥悬起,好象处在战争时期一样。

圣路易文化区的一位名叫杜里奥・德・拉罗西埃尔的代表要求同要塞司 令德洛内谈话。双方晤面之下,他要求司令改变炮口方向。司令回答说,大 炮是一向安在炮楼上的;他无权把炮卸下来;而且,鉴于巴黎人对此感到不 安,他已经叫人把大炮后撤了几步,拉出了炮眼。杜里奥好不容易才深入到 要塞里面,了解要塞的情况对巴黎城来说是否如司令所说的那样令人安心。

在往前走的时候,他发现有三门大炮对准通向要塞的所有街道,准备消灭进 攻要塞的人。约四十名瑞士兵和八十名荣誉军人守护着大炮。杜里奥以荣誉 和祖国的名义敦劝他们和要塞参谋部不要与人民为敌;官兵异口同声地发 誓,如果不是遭到攻击,决不使用他们的武器。然后,杜里奥登上炮楼;从 那儿,他看到大批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圣安东区的人成群结队向前挺进。外 面的人不见杜里奥回来已经焦躁不安,高喊要人。杜里奥为了使人民放心,

就在堡垒的边沿露面,他受到军械库公园里发出的掌声的欢迎。他走下来,

和自己的人会合,把他执行任务的结果告诉大家,然后到委员会去。

但是群众急不可耐,要求堡垒投降。不时可以听到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喊 声:拿下巴斯底狱,拿下巴斯底狱!有两个人比别人更加坚决,一下子从人 群中走出来,向一队卫兵冲过去,用斧子砍大吊桥的铁链。士兵们高声叫他 们后撤,威胁着要朝他们开枪;可是他们继续砍,很快就把铁链砍断,放下 吊桥,和人群一起冲过桥去。他们进到第二座吊桥,也想把它放倒。这时守 备部队朝他们开了一排火枪,把他们驱散。他们又卷土重来,连续好几个小 时,他们集中全力攻第二座吊桥,要塞不断开火阻止他们接近。被这阵顽抗 激怒了的群众试图用斧子劈开大门,同时火烧守备队;可是守备部队打了一 发开花弹,这对围攻者是致命的一击,杀伤了其中的许多人。众人的士气更 加高涨;在英勇顽强的埃利和于兰两人的带动下,他们继续坚持包围要塞。

市政厅的委员会忧心忡忡。在委员会看来,包围巴斯底狱似乎是一件胆 大妄为的事。它一个又一个地接到堡垒墙下发生不幸事件的消息。它处在两 种危险之中,一方面,如果军队胜利了,它就面临来自军队的危险,另一方 面,是来自民众的危险,他们要求委员会供给军火以便继续包围要塞。由于 军火缺乏,委员会拿不出来,人们就会说委员会背叛。委员会两次派代表谈 判停止敌对行动并要求要塞司令把守卫要塞的任务交给公民;但是在一片喧 嚷、混乱和火枪声中,代表团无法讲话。委员会派出了第三个代表团,配备 了一面旗,一面鼓,使其更易为人辨识,但结果还是不好,双方都不肯听他 们的话。市政厅的议会作了一些尝试,进行了活动,反 而使民众对它有疑虑。

那位市长尤其不得人心。有人说:“今天一天,他就骗了我们好几次。”另 一个说:“他说要开一条战壕,那只是为他争取时间而使我们浪费我们的时 间罢了。”一个老头儿高呼:“弟兄们,跟这些叛徒一起能干出什么名堂?

走吧,跟我来;不到两个小时巴斯底狱就可以拿下来。”

当法兰西近卫军团带着大炮出现的时候,要塞已被围攻四个多小时了。

他们一来,战斗顿时改观。守备部队本身也督促要塞司令投降。倒霉的德洛 内见情势不妙,想把堡垒炸毁,使自己葬身在堡垒和市区的瓦砾之中。他绝 望地朝前走,手里拿着一根点燃了的火绳向炸药走去。守备部队自己逮捕了 他,在炮座上树起白旗,枪口朝天,炮口向下,以示停止抵抗。可是进攻的 人继续进攻,高喊着:“放下吊桥!”一个瑞士军官从城墙的枪眼内向外喊 话,要求投降,要求按照两军作战的传统不失体面地离开要塞。人群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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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这个军官提出如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就放下武器。

冲在最前面的人回答说:“放下吊桥,保证没有你们的事。”对方得到这个 保证以后,就把门打开,放下吊桥,围攻者冲进了巴斯底狱。走在群众前头 的那些人想把司令、瑞士人和残废军人救出来,以免遭到报复;但是民众高 叫:“把他们交给我们,把他们交给我们;他们向自己的公民开火,应该绞 死他们!”要塞司令、几个瑞士人和残废军人被怒火不平的群众从他们的保 护者手里拖出来,不讲人道地处死了。

常设委员会不知道战斗的结局。会议厅里挤满了人,都怒不可遏,威胁 着市长和选举人。弗勒塞尔开始为自己的地位感到不安,他脸色苍白,不知 所措,成了谴责和强烈威胁的对象。人们强迫他离开委员会会议厅到市国民 议会去,那里聚集着人数众多的公民。人们从四面八方高喊:“叫他来,叫 他跟我们走!”弗勒塞尔答道:“这可太过分了;既然他们要这么干,就走 吧,要我到哪里就到哪里。”可是他刚到议会大厅,群众的注意力就被格雷 弗广场上传来的喊声转移了;人们听到:“胜利!胜利!自由!”这些人是 巴斯底狱的征服者,有人报告他们到了。不一会,他们步入大厅,威风凛凛,

神气十足。其中最为出众的人被高高举着,戴上桂冠。簇拥着他们的有一千 五百多人,眼睛发红,头发蓬乱,佩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互相拥挤,踩得 地板咯咯作响。一个人拿着巴斯底狱的一串钥匙和一面旗帜,另一个人把巴 斯底狱的规章挂在刺刀上,还有一个人的样子就更可怕了,他那一只沾了血 的手举着要塞司令的领扣。巴斯底狱征服者的队伍就是以这种气概,进入了 市政厅的大厅——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把广场和河岸挤得水泄不通——向委 员会报告他们胜利的消息,并决定其余的俘虏的命运。有几个人想把这些人 交给委员会去判决,其他人却喊道:“不要对这些俘虏宽大!不要对这些朝 公民开火的人宽大!”可是总指挥拉萨尔,圣梅里的选举人莫罗和勇敢的埃 利终于说服群众,同意一概给予赦免。

但是现在该轮到倒霉的弗勒塞尔了。有人说在德洛内身上搜到的一封 信,证实了弗勒塞尔有背叛行为,这是人们早就怀疑了的。信中,弗勒塞尔 对德洛内说:“我用帽徽和诺言来哄住巴黎人;你要坚持到今天晚上;援军 就会到来。”民众挤在办公室周围。最温和的一派主张把他抓起来,关到夏 特莱监狱里,可是另外一些人反对,说应该把他带到罗亚尔宫区去审判。后 一种主张成了大家一致的要求。各方面都在喊:“到罗亚尔宫区去!到罗亚 尔宫区去!”弗勒塞尔相当镇静地回答说:“好吧,先生们,到罗亚尔宫区 去。”说完这话,他就走下台来,穿过人群,众人让开一条路,跟着他走,

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暴烈举动。可是走到佩勒蒂埃街的拐角处,一个陌生人迎 面走上去,用手枪把他一枪打死,倒在地上。

巴黎人民在经历了武装自己、骚动、战斗、复仇、杀人这些场面以后,

估计当夜敌人完全可能发起进攻,于是为还击敌人做好准备。全城居民开始 在城里构筑工事。人们筑街垒、掘战壕、挖了铺路的石块、造长矛,造子弹;

妇女们把石块搬到屋顶以备砸死敌兵;国民自卫军各自分配了防地,巴黎就 象一个巨大的工场,一个宽阔的军营,这一整夜人们是在枕戈待旦、等候战 斗中度过的。

正当巴黎的起义表现得这样斗志昂扬,持续不断与节节胜利之时,凡尔 赛在做什么呢?宫廷正在准备实现它的与首都人民为敌、与国民议会为敌的 阴谋。7 月 14 日到 15 日的夜晚,是预定的执行时间。首席大臣布勒德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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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答应三天后恢复王权。集结在巴黎城下的军队的指挥官布罗伊元帅被授予 生杀大权。7 月 13 日,重申了 6 月 23 日的宣言,国王在迫使国民议会通过 这个宣言之后,解散了议会。这个宣言即了四万份,准备散发到全国;还印 制了一亿多张国库券以应急需。宫廷远远没有因为巴黎的运动而有所收敛,

反而更坚持原来的看法。直到最后一刻,宫廷还把这看成是一场暂时的、容 易扑灭的骚乱,既不相信它会持续下去,也不相信它会取得成功。在宫廷看 来,一个由市民掌权的城市是抵抗不了一支军队的。

议会对这些阴谋计划都很清楚。两天来,它一直在不安和惊慌中继续开 会。巴黎发生的事情它大部分不知道。一会儿听说巴黎举行了总起义,巴黎 的群众将要向凡尔赛进发,一会儿又听说军队将要对巴黎采取行动。有人觉 得已经听到了炮声,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听是不是真的。7 月 14 日晚上传说国 王将乘夜出走,把议会留下,听任外籍军团来摆布。这后一种恐惧并不是没 有根据的;有一辆车套好了马一直在等候着,卫兵们几天没有脱靴子。而且,

在橘子园里发生了真正令人担心的场面:向外籍军队发了酒,给他们以鼓励,

准备派他们出征。一切都表明决定性的时刻来到了。

尽管面临着愈益严重的危险,议会仍然表现得很坚定并继续贯彻他们最 初的决议。第一个起来要求撤军的米拉波提议再派一个代表团。代表团刚要 出发,从巴黎来了一位议员诺阿耶子爵,他向议会报告了起义的进展,宣讲 了荣誉军人院被抢,人民武装起来,巴斯底狱被围的情况。另一位名叫温普 芬的议员又补充了他个人所经历的危险,并且断定,人民由于处境危险是会 越来越激忿的。议会提议建立通讯联络,每隔半小时通一次消息。

这时,由巴黎市政厅委员会派到国民议会来的代表,伊萨尔的两位选举 人加尼尔和邦卡尔,证实了国民议会方才听到的一切消息都是确凿的。他们 把选举人关于建立良好秩序和保卫首都的决议告诉了国民议会;他们说巴斯 底狱墙下发生了不幸事件,委员会派出代表到要塞司令那里去谈判未能收 效,守备部队开了火,使要塞周围布满尸体。听到这些叙述,国民议会中发 出了愤怒的喊声,人们立即又派了第二个代表团向国王报告这些沉痛的消 息。晚十时,第一个代表团回来了,带来的答复并不能令人满意。国王听了 这些预示着将会发生更严重事件的不祥的消息,似乎有些震动。他这时对于 别人让他采取的决定作了些斗争。他对议员们说:“你们把巴黎发生的不幸 事件告诉我,使我的心都要碎了。不可能相信,给军队下达的命令就是产生 这些事件的原因。你们都知道我对你们的前一个代表团所作的答复;我没有 什么要补充的。”这个答复,就是答应把练兵场的军队撤离巴黎,和命令军 官们在国民自卫军中担任头头指挥他们。要挽回人们所处的危急处境,这样 的措施是不够的;因此国民议会很不满意,也很不放心。

过了一会儿,奥尔梅松和迪波尔的代表来向议会报告,巴斯底狱已经攻 陷,弗勒塞尔和德洛内已被处死。国民议会想派遣第三个代表团去见国王并 再次要求撤军。克莱蒙-多奈尔说:“不,让他们去想一个夜晚吧;作为国王,

也应当同其他的人一样,为取得教训而付出代价。”议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度 过了一夜。早上,任命了一个新的代表团去告诉国王,若再继续拒绝,可能 产生灾难性的后果。代表团正要动身的时候,米拉波拦着他们,喊道:“你 们要对国王说明白,告诉他,包围我们的外籍兵昨天受到了那些王族和男女 宠臣的访问、慰劳和煽动,收了他们的礼物;告诉他,整夜里,这批刮足了 钱财喝足了酒的外国雇佣兵,在他们所唱的肆无忌惮的歌曲中已经杨言要奴

(15)

役法兰西,他们的残暴的欲望就是毁灭国民议会;告诉他,就在他的王宫里,

侍臣们正和着这野蛮的音乐跳舞,这就是圣巴泰勒米日大屠杀的前奏!告诉 他,他的祖宗,那个举世闻名的、他想奉为典范的亨利,还曾放过了运进巴 黎——他亲自围攻的反叛的巴黎——的粮食,而现在他那帮凶残的顾问却派 人把商家运到忠诚的饥饿的巴黎去的面粉拦截回去。”

但与此同时,国王到国民议会里来了。管国王服装的利昂古尔公爵利用 接近国王的机会在夜里把法兰西近卫军团叛变和巴斯底狱被攻陷的消息告诉 了国王。国王的顾问们一直把他蒙在鼓里,这时他听到这消息就惊奇地说道:

“是一场叛乱吗?”利昂古尔公爵回答说:“不,陛下,是一场革命。”这 位杰出的公民把宫廷的阴谋计划、人民的恐惧、人民的愤慨、军队的恶劣布 置等等使他处于危险境地的事情,给他叙述了一番,并且说服他到议会去说 明自己的意图,使议会放心。这个消息起初使议会威到高兴。但是米拉波告 诉他的同事们,不应过早地表示欢迎。他说:“等国王陛下把别人为他传达 的良好意图亲自告诉我们再说吧。我们的弟兄在巴黎流血。一个不幸的人民,

它选出的代表对待君王的态度,首先应该是一种无言的尊敬;人民的沉默是 给国王的教训。”于是议会又恢复了它三天以来的阴郁态度。国王不带卫兵,

只有他的兄弟们跟着。最初,迎接国王的是一片寂静;但是,当他说他和国 民是一体,他信任臣下对他的爱戴和忠心,已命令军队撤离巴黎和凡尔赛;

当他讲了下列动人的话:“唉,我是发自内心地信任你们”时,全场鼓掌,

议员们不约而同地全体起立,并且送他到凡尔赛宫。

这个消息使凡尔赛和巴黎欣喜若狂,定了心的人民立即由怨恨转为感 激。路易十六清醒过来,感到亲自平息首都的骚乱,重新取得首都人民的爱 戴并且和人民的力量和解,对他是多么重要。他遣人通知议会,他要召回内 克尔,并说他第二天就要到巴黎去。议会指派了一个一百人的代表团在国王 之前到达首都。代表团受到热烈欢迎。巴伊和拉法耶特是代表团成员,前者 被任命为巴黎市长,后者被任命为国民自卫军总指挥。他们之所以得到人民 的奖赏,在巴伊来说,是由于他长期担任议会议长的艰难职务;在拉法耶特,

则是由于他光荣的爱国行动。拉法耶特是华盛顿的朋友,是美国独立的主要 缔造者之一,是他在回国后第一个提出三级会议这个名称的,他和贵族中的 少数人一起加入国民议会,从此成为最热情的革命拥护者之一。

7 月 27 日,这两名新官率领市政府人员和巴黎的国民自卫军迎接国王。

巴伊对国王说:“陛下,我把属于陛下的、善良的巴黎的钥匙献给陛下:这 是呈献给亨利四世的同一串钥匙;他重新征服了他的人民;而在这里,是人 民重新征服了他们的君主。”国王从路易十五广场到市政厅穿过夹道欢迎的 国民自卫军队伍,队伍有三、四排,拿着步枪、长矛、镰刀和木棍。脸上还 有一些阴沉的表情,人们只是不时重复着高喊:“国民万岁!”但是当路易 十六从车上下来,从巴伊手里接了三色徽章,不带卫兵而由群众围着,信心 十足地走进市政厅的时候,到处爆发了掌声和“国王万岁”的喊声。彻底和 解了;路易十六受到了最大的爱戴。他批准了新官吏的任命,同意了人民的 选择,然后返回凡尔赛。鉴于前不久的混乱局面,人们对他的这次出行不免 有些担心。国民议会在巴黎大街迎候他,陪同他到凡尔赛宫,王后带着她的

指法王亨利三世。在胡格诺战争的第三阶段中,1589 年,亨利三世联合那伐尔王围攻天主教联盟所据守 的巴黎。——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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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迎上来,扑到他怀里。

反对革命的大臣们和所有搞阴谋而未遂的人都离开了宫廷。阿图瓦伯爵 和他的两个儿子、孔代亲王和孔蒂亲王、波利尼亚克一家,带着大批随从离 开了法国。他们在都灵住下,不久,卡隆前来和阿图瓦伯爵、孔代亲王会合,

充当了他们的代理人。第一批流亡就这样开始了。流亡国外的亲王们很快就 在国内挑起内战,并策划组织欧洲反法同盟。

内克尔胜利地归来。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有类似经历的人是很 少的。他作为国家的首相,为了国家而受辱,为了国家的事业而重被召回,

当他从巴塞尔到巴黎时,一路上到处受到公众的感谢和欢迎。他进入巴黎的 那一天,巴黎象过节日一样。但是,他声望最高的那一天却几乎成了他的末 日。民众始终对参与 7 月 14 日阴谋的那些人恨之入骨,他们以毫无转圜余地 的极端坚决态度处决了新任大臣富隆和他的侄儿贝蒂埃。内克尔对这件事感 到很生气,同时又怕有些别的人也将因此成为牺牲品,尤其想营救曾在布罗 伊元帅手下当过巴黎军队司令官的、已经被俘的贝桑伐尔男爵,因此要求实 行大赦,并且得到了选举人大会的同意。在这群众普遍存有戒心、情绪奋激 的时刻,这种宽大做法是不慎重的;内克尔不了解人民;他根本不知道人尺 是多么容易怀疑自己的首领和打碎他们的偶像。人民认为有人想减轻人民的 敌人所受的惩罚各区举行了集会,人们猛烈抨击了一个区级议会所宣布的大 赦的非法性,选举人也自动收回成命。劝告人民要冷静,提醒他们要宽大为 怀,这可能是应该的;可是最好的办法不是赦免被告者,而是成立一个能使 被告者免受民众的死刑判决的法庭。在某种情况下,看起来最不人道的东西 反倒是最人道的。内克尔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使人民起来反对他,使各区 和选举人对立;从此,他开始和革命作对,他原以为自己能成为革命的领导 人,因为他曾一度是革命的英雄。但是当革命把群众充分发动起来的时候,

一个英雄人物在革命时期是无足轻重的;不是让运动带动着前进,就是被运 动抛弃;他必须走在前头,否则就完蛋。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地看出 英雄人物是受着形势的支配:在一切革命中都会涌现许多领袖人物,而当革 命需要服从的时候,它只承认独一无二的领袖。

7 月 14 日的影响是巨大的。巴黎的运动传到各省;各省人民效法首都人 民,到处组织市政府来实行自治,成立国民自卫军以自卫。权力和武力完全 易手;王朝由于失败而失去了它们,国民得到了它们。只有新的官吏才是强 有力的,令出必行的;旧官吏成了不信任的对象。在各城市,人们情绪激愤 地反对旧官吏,也反对特权等级,颇有理由地认为这些人是刚刚在进行的变 革的敌人。在乡村,人们纵火焚毁城堡,农民烧掉领主们的租契。在胜利的 时刻,人们不滥用权威那是少见的。要平息人民的情绪,重要的是制止这种 对权力的滥用,使人民在要求取消特权的同时不把特权和所有权混为一谈。

等级不存在了;专横跋扈被打掉了,伴随它们的不平等也应当取消。必须通 过这样的途径来建立新秩序;这些初步工作只用了 8 月 4 日的一个夜晚就完 成了。

议会向人民发布关于恢复秩序的公告。把夏特莱监狱改为审判 7 月 14 日阴谋分子的法庭的决定,使群众威到满意,因此也有助于秩序的恢复。现 在该采取一项更为重要的措施了:废除各种特权。8 月 4 日晚,诺阿耶子爵 发出了信号:他提议对封建特权进行赎买并废除人身劳役。这个动议是使一 切特权等级作出牺牲的开端,他们争先恐后竞相提出献纳和表现他们的爱国

(17)

精神。这种情况带动了各个方面;几个小时之内一切滥用权威的弊端都被废 止。夏特莱公爵建议免除什一税,把它改成货币税;夏尔特主教建议取消狩 猎特权;维里欧伯爵建议取消贵族领主养信鸽的特权。还有各项建议,如废 除贵族领主裁判权,废除卖官鬻爵的恶政,废除免税特权和祖税的不平等,

废除僧侣的临时收入、罗马教廷的“首岁教礼”和神职人员的名目繁多的与 没有名目的俸金等等,都一个接着一个提出并且通过了。继个人作出牺牲,

接踵而来的是团体、城市和各省作出牺牲。行会监督和监工制度也取消了。

多菲内省代表布拉孔侯爵以该省的名义郑重宣告放弃自己的特权。其他各省 议员也效法多菲内省,各城市又以各省为榜样。为纪念这一天、议会铸了一 枚纪念章,授予路易十六以法兰西自由再造者的称号。

当时,一个革命的敌人把这一夜称为剥夺所有权的圣巴泰勒米日,其实 这主要是制止滥用权威的圣巴泰勒米日。这是扫除封建残余的一夜,它把人 们从奴隶制度的残余中解放出来,把土地从贵族领主的所有权中解放出来,

把平民的所有权从占夺猎获物、强征什一税中解放出来。它废除了作为私权 残余的贵族裁判权,从而建立了公权制度;消灭了买卖法官职位的制度,就 预示着免费诉讼制度的到来。这一夜是从一切属于个人的制度到一切应属于 国民的另一制度的过渡。这一夜改变了王国的面貌,它使全体法国人获得平 等;每个人都能就业,都有获得财产的希望,都可以经营工商业。总之,8 月 4 日之夜是一次革命,它是 7 月 14 日起义的结果,它和 7 月 14 日一样重 要。革命使人民成了社会的主人,正象起义使人民成了政府的主人一样;它 使人民有可能废除旧宪法和准备制定新宪法。

革命的进展很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极为重大的成果;如果它没 有遭受攻击,就不会搞得这样迅速,这样全面。每一次拒绝对它都是一次取 得成功的机会;它挫败了阴谋,抵制了权势,战胜了暴力;到这个时候,专 制君主政体的整个庙堂已经由于它的首领们的过错而倒塌了。6 月 17 日取消 了三个等级,三级会议变成国民议会;6 月 23 日是王权的精神力量的终结;

7 月 14 日是王权的物质力量的终结;议会继承了前者,人民继承了后者;最 后,8 月 4 日成了这场首次革命的补充。这个时期和其他时期相比有着极其 显著的不同;短时间里,力量变换了位置,初步的变革全部完成。下面这个 时期则是讨论和建立新制度,是国民议会解体后变成制宪议会的时期。

(18)

第二章

从 1789 年 8 月 4 日夜到 10 月 5—6 日

制宪议会的状况。——高级僧侣和贵族派;莫里和卡扎莱斯。——内阁和两院派:

穆尼埃和拉利-托朗达耳。——平民派;巴纳夫、迪波尔和拉梅特的三巨头同盟;平民派 的地位;西哀耶斯的影响;这个时期的议会首脑米拉波。——对奥尔良派的正确看法。

制宪的讨论:人权宣言;立法议会的永久性和单一性;国王的否决权,否决权所引起的 会外骚动。——宫廷的计谋;禁卫军的宴会;10 月 5 日—6 日暴动;国王返回巴黎。

由优秀国民组成的国民议会,目的纯正,一意谋求全民的利益,而且非 常英明。但是,它并不是没有派别、没有分歧的;总的说来,国民议会既不 是受一种思想支配,也不是由一个人领导,但是,制定决议和确定人们的声 望的却是议会全体,它是一贯按照一种自由的,甚至往往是自发的信念作出 这种决定的。下面就谈谈议会中意见分歧和利益矛盾的情况。

议会中有宫廷派,即特权派,这一派总是先保持沉默,到最后才参加局 部的讨论。这一派的人在等级相争时期是反对各等级共同开会的。尽管贵族 阶级最后暂时与平民派合作了,他们的利益和国民的利益毕竟还是对立的。

因此,除了进行笼络的那几天以外,在议会中形成右派的贵族和高级僧侣始 终反对平民派。这些反对革命的人既不能以放弃特权的行动来制止革命,又 不能以参加革命来推迟革命,但是,他们却想尽一切办法反对一切改革。他 们中的主要发言人有两个,这两个人,论出身和地位并不是他们中间的第一 流人物,但是都有过人的天才。这就是莫里和卡扎莱斯,可以说前者代表僧 侣,后者代表贵族。

特权阶级的这两个发言人,秉承他们不相信改革能够持久的那一派的授 意,尽力采取攻势而不采取守势;在任何讨论中,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指导 议会,毋宁说是在破坏它。他们都善于在自己所担任的角色中玩弄诡计,施 展个人特长:莫里发言冗长,卡扎莱斯强词逼人。莫里在讲坛上保持了他那 布道家和学院院士的作风,他在立法问题上喋喋不休,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理 解,他很少会抓住一个问题的要点,甚至抓不住对他那一派有利的要点。他 表现了大胆、机智和变化多端,伶牙俐齿,或者说非常俏皮,但是,从没有 深刻的说服力、果断和真正的雄辩。莫里谈话象士兵作战一样。谁也不能象 他那样喜好长时间地进行反驳,谁也不能象他那样引经据典,用诡辩代替正 确理由,以演说形式代替内心活动。虽然他很有才干,却缺少使他的天才发 生活力的诚实。卡扎莱斯与莫里相反;他思想锐敏,心地正直;他的演说流 利自然,特别生动;他的态度坦率,他毫不修饰词藻,在一个问题上,总是 站在对他那一派有利的一面,而把浮夸的一面留给莫里。他的眼力明确,富 于热情,而且善于运用他的天才,唯一的缺憾是立场不对;至于莫里,除了 思想荒谬,还有与他的事业不可分割的错误。

内克尔和各部大臣也成一派,这一派比前一派的人数少,因为这是一个 温和派。当时法国分为两大派,即反对革命的旧特权阶级,和全心热望革命、

支持全国人民普遍利益的人们。在他们之间还不容有一个自命为调停人的派 别。内克尔公开赞成英国式政府,所有出于信仰或抱负而同意他的主张的人,

都站到他这方面。其中有穆尼埃,穆尼埃是一个思想坚定、禀性刚强的人,

他把这种制度看成典型的代议制政体;拉利-托朗达耳也属于这一派,他和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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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臺中市政府教育局 109 年 5 月 25 日中市教體字第 109004364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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