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羊皇后與西晉政局－兼論羊氏家族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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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甲人文社會學報第 8 期第 219-240 頁 2004 年 5 月逢甲大學人文社會學院

惠帝羊皇后與西晉政局

－兼論羊氏家族的發展

胡志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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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晉武帝在平定江東後，自得意滿，開始追尋享樂，兩位楊皇后帶來的是楊氏家族佈滿朝廷，左右朝政。太熙元年（290）武帝死，惠帝即位，外戚楊氏勢力在賈后的佈局下全部被消滅。楊氏消滅後，賈后開始轉而對付司馬氏。從放逐司馬繇，繼而用借刀殺人之計排除司馬亮與司馬瑋，引起朝廷之內許多人的不滿。為了有效掌握政權，賈后假藉太子計劃謀反，先下手為強，一舉清除了司馬遹太子黨的勢力。此行逕給了司馬倫等人最好的理由，發動政變，賈后一派的勢力被連根剷除。而司馬諸王的宗室操戈，自此後愈演愈烈。賈后死後，司馬倫當政，在孫秀的推薦之下，惠帝娶尚書郎泰山羊玄之之女羊獻容為皇后。羊獻容之所以封后，與羊氏家族在西晉初期，透過與司馬氏及門當大族的聯姻，在政治上活躍的發展有密切的關係。羊皇后伴隨著惠帝在八王之亂中四處流移，甚至面臨死亡的威脅。而羊氏家族成員在西晉中期以後，在動亂中相繼凋零，無法提供支援力量，使得羊皇后只能罷廢由人。本文從羊皇后的角度切入，瞭解羊氏家族在西晉崛起的背景，並剖析羊皇后如何在西晉詭譎多變的政局中生存，並從羊皇后的廢立過程，來看八王之亂中政權的操弄，並追蹤羊氏一族在八王之亂以後的發展軌跡。羊氏家族在兩晉世族政治發展中，並未佔重要地位，僅在西晉初期短暫的耀 * 逢甲大學歷史與文物管理研究所專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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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於政治舞台，但透過羊氏，吾人可以觀察一個依附皇權政治而興家族的起衰。它也說明了魏晉世族要能長久發展，單靠政治依附是不夠的。由此可對比於如王、謝等家族長久存在於兩晉南朝的原因，提供觀察魏晉南北朝世族發展的另一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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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前言

在整個中國歷史發展中，魏晉南北朝是一個政治混亂的時代，而西晉時期之亂象又居其中之最。晉武帝在平定江東後，自得意滿，開始追尋享樂，前後立兩位楊皇后，帶來的是楊氏家族佈滿朝廷，左右朝政。史載：「帝自太康以後，天下無事，不復留心萬機，惟耽酒色，始寵后黨，請謁公行。而（楊）駿及（楊）珧、（楊）濟勢傾天下，時人有『三楊』之號。」1_{而武帝在王位繼承問題上的猶} 豫，又造成太子司馬衷與齊王司馬攸兩派人士之間的角力。2_{面對楊氏的囂張、} 朝局的日漸敗壞、各勢力之間的劍拔弩張，武帝在臨死之前做了一番安排，以壓制楊氏。明知楊駿與司馬氏之間的齟齬與猜忌，武帝仍下詔以汝南王司馬亮為「（侍中）大司馬、大都督、假黃鉞」，3_{並大封宗王，}4_{採用王佑的建議，以皇太} 子司馬衷同母弟司馬柬、司馬瑋與司馬允等人分任重鎮；另由王佑擔任「北軍中侯」，統御京城所有禁衛部隊。5_{太熙元年（西元 290 年）武帝死，惠帝即位，外} 戚楊氏勢力在賈后的佈局下全部被消滅，為此受連帶者數千人。6_{楊氏消滅後，} 賈后專政，開始轉而對付司馬氏。從司馬繇陰謀罷廢賈后，被放逐到東北帶方郡，賈后繼而用借刀殺人之法，相繼排除司馬亮與司馬瑋，使得政局的發展，日漸暗潮洶湧。7_{此時僅賴張華、裴頠等人支撐大局。}8 賈后對司馬亮等人殘酷的殺戮，引起朝廷之內許多人的不滿，為了得到更多的外援，賈后利用司馬氏自武帝以來三代間權力的矛盾，援引原駐紮在關右的司馬倫，來對付其他的反對勢力。元康七年（297）在司徒王渾去世之後，賈后一手擢升原任尚書右僕射的王戎為司徒，原太子太師何劭為尚書左僕射，以及任用 1 《晉書》卷四十〈楊駿傳〉，頁 1177。 2 徐高阮，〈山濤論〉（收入《歷史與語言研究所集刊》四十一本一分，1969 年 3 月），頁 116-118。 3 《晉書》卷三〈武帝紀〉，頁 79。 4 晉武帝大封宗室與八王之亂之間的關係，歷來學者討論頗多，參見唐長孺，〈西晉分封與宗王出鎮〉，收錄氏著，《魏晉南北朝史論拾遺》（北京：中華書局，1983 年），頁 123-140；福原啟郎，〈八王の亂の本質〉，《東洋史研究》四十一卷三期，1982 年 12 月；〈西晉代宗室諸王の特質－八王の亂を手掛りとして〉，《史林》六十八卷二期，1985 年 3 月；楊光輝，〈西晉分封與八王之亂〉，《中國史研究》一九八九四期，1989 年；曹文柱，〈西晉前期的黨爭與武帝的對策〉，《北京師範大學學報（社科版）》一九八九年五期，1989 年；趙昆生，〈西晉皇族政治與“八王之亂＂〉，《安徽師大學報》二十一卷三期，1993 年；周國林，〈西晉分封制度的演變〉，《華中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三十二卷三期，1993 年 5 月；景有泉，李春祥，〈西晉“八王之亂＂爆發原因研究述要〉，《中國史研究動態》一九九七五期，1997 年等。 5 《晉書》卷三〈武帝紀〉，頁 80-81。 6 史載：「孟觀等受賈后密旨，誅（楊）駿親黨，皆夷三族，死者數千人。」《晉書》卷四十〈楊駿傳〉，頁 1179-1180。 7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賈皇后傳〉，頁 964。 8 《晉書》卷三十六〈張華傳〉，頁 1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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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衍擔任尚書令等。這些人皆崇尚清談，不理政事，9_{如此一來賈后得以將權力} 完全集中於一手。此時天下各地，災荒日起，邊亂日熾。10_{為了有效掌握政權，} 賈后必須要對付羽翼日豐的皇太子遹。在元康九年（299）假藉太子計劃謀反，先下手為強，一舉清除了司馬遹太子黨的勢力。11_{但罷黜皇太子的動作，引發人} 心反感，在此之後，反對賈后的力量，逐漸向司馬倫集攏。賈后在驚疑不安之下，暗殺了被廢的太子遹。此暗殺行動，給了司馬倫一派最好的理由，發動政變，賈后一派的勢力被連根剷除。12 賈后死後，司馬倫當政時期，在孫秀的推薦之下，惠帝再娶尚書郎泰山羊玄之之女羊獻容為皇后。13_{羊獻容之所以成為惠帝皇后，與其家族在西晉初年透過} 與司馬氏及門當戶對之世族聯姻，活躍於政治圈有密切關係。14_{羊皇后伴隨著惠} 帝在八王之亂中四處流移，在權臣手中多次廢立；甚者，太宰司馬顒更以羊后「屢為姦人所立」，而建議「遣使賜死」15_{。更特殊的是，當羊皇后隨懷帝為劉曜俘} 虜後，因其姿色，為劉曜收歸後宮，封為皇后。本文嘗試從羊皇后的角度切入，瞭解羊氏家族在西晉崛起的背景，並剖析羊皇后如何在西晉詭譎多變的政局中生存，並從中由羊皇后的廢立過程，來探究八王之亂中政權的爭奪過程，並追蹤羊氏一族在八王之亂以後的發展軌跡。羊氏家族在兩晉世族政治發展中，並未佔重要地位，僅在西晉初期短暫的耀眼於政治舞台，但透過羊氏，吾人可以觀察一個依附皇權政治而興家族的起衰。 9 王衍等人崇尚玄學，在政治上造成不可彌補的傷害。參見景蜀慧，〈西晉名教之治與放達之風〉（收入中國魏晉南北朝史學會編，《魏晉南北朝史論文集》，濟南：齊魯出版社，1991 年），頁 266-272。 10 見《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90-102。 11 《晉書》卷五十三〈愍懷太子傳〉，頁 1458-1462。 12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賈皇后〉，頁 965-966。 13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頁 966。 14 兩晉南北朝世族透過婚姻與交遊形成鞏固的網絡，不斷擴張勢力，門閥世族社會於焉成形。世族門閥社會的形成與發展，一直是中古史最重要的課題。在台灣早期何啟民與毛漢光兩位前輩著力最深；而日本學界對此問題關注者也多，如矢野主稅、宮崎市定、越智重明、川勝義雄、中村圭爾等人（以上學者相關著作參見參考書目）。1995 年以前相關研究評析請參見宋德喜，〈中國中古門第社會史研究在台灣－以研究課題取向為例（1949-1995）〉，《興大歷史學報》第六期，1996 年 6 月。近年還有幾篇相關的文章如蔡瑞霞，〈論門閥世族社會地位的演變〉，《溫州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二十二卷四期，2001 年 8 月；其對門閥世族之討論並未能有新的突破觀點；此外王永平從文化觀點切入討論中古江東世族的家風與家學，〈論中古時期世族家風、家學之特質----以江東世族為中心的歷史考察〉，《河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二十一卷三期，2003 年 9 月；以及王大良，〈六朝世族社會特徵的微觀考察－以琅邪王氏為例〉，《北京化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總三十期（2000 年一期），2000 年 6 月。此外西方學者對從東漢以來世族逐漸成為領導階層之研究議題有相當研究，如 Eberhard, Wolfram、 Johnson, David、Twitchett, D.C.、Wang, Gungwu 等人，早期西方學者相關研究評析，可參見毛漢光先生，〈中古統治階層之社會基礎〉（收入氏著《中國中古社會史論》，台北：聯經出版公司，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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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說明了魏晉世族要能長久發展單靠政治依附是不夠的。由此可對比於如王、謝等家族長久存在於兩晉南朝的原因，提供觀察魏晉南北朝世族發展的另一蹊徑。

貳、羊氏家族的發展

西晉惠帝羊皇后為泰山南城人氏，父親羊玄之。羊氏祖先可以推至漢代羊續以上三代。《後漢書》卷三十一〈羊續傳〉載：「羊續字興祖，太山平陽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時司隸校尉。父儒，桓帝時為太常。」16_《晉書羊祜傳》載：「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世吏二千石，至祜九世，並以清德聞。祖續，仕漢南陽太守。父衜，上黨太守。」17_{羊續為羊祜之祖父，為羊玄} 之之曾祖。羊續生有三子，羊祕、羊衜、羊耽。三兄弟之發展以羊衜這一支最為興旺。長子羊祕，官至京兆太守。在漢末禪魏過程中，羊祕與司馬懿等人支持曹丕禪讓。 18_{祕有一子羊祉，官至魏郡太守。羊祉生有二子，一名羊亮，曾為楊駿所重用，} 官至大鴻臚。19_{羊亮弟弟名羊陶，官至徐州刺史。}20_{羊祕這一支其後的發展不見} 於史傳。21 羊續第二個兒子為羊衜。羊衜先後娶二妻，前妻為孔融之女，繼妻為蔡邕之女，兩者之父皆為漢末三國名士。羊衜共有四個兒子，羊發、羊承、羊玄孫、羊祜，其中最有名的是羊祜。羊發為第一位夫人孔氏所生，孔氏去世後，蔡氏視之 16_{《後漢書》卷三十一〈羊續傳〉，頁 1109。} 17_{《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13。在《晉書》各列傳中，羊氏家族皆標記為「泰山南城} 人」。而《後漢書》則記載羊續為泰山平陽縣人。平陽在西晉以前皆為泰山郡下獨立之縣，在平陽尚有一支羊氏家族發展。羊氏家族之起興，可參見毛漢光，〈中古家族變動〉（收入氏著《中國中古社會史論》，台北：聯經出版公司，1988），頁 60-62。 18 《三國志》卷二〈文帝紀〉裴注引《獻帝傳》，頁 66。 19 《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25。 20 《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25。 21 《世說新語》中有多條對羊祕這一支有不同的書寫，如〈言語第二〉六十五條引《羊秉敘》：「（羊）秉……，太山平陽人。漢南陽太守續曾孫。大父魏郡府君，即車騎掾元子也。」以羊秉為羊祉之子；〈賞譽第八〉十一條引《羊氏譜》：「（羊）繇……，太山人。祖續，漢太尉，不拜。父祕，京兆太守。……，生五子：乘（應為秉）、洽、式、亮、悅（應為忱）也。」則將泰山平陽羊繇這一系，全編入南城羊氏羊祕之下。泰山南城羊氏在西晉之後，族勢已衰。東晉以後對前代名人總有許多傳言，在傳說中，或有張冠李戴之嫌。尤其在惠帝以後，兗州淪陷石勒之手，到元帝時僑置兗州。明帝時以郗鑒為兗州刺史，寄居廣陵，並合併原陳留國、濮陽國、濟陰郡、高平國、任城國、東平國、濟北國、泰山郡為濮陽、濟陰、高平、太山四郡。東晉以後僅以大郡之名稱之，久之，對西晉以前所分原來郡縣或有混淆不清的情況。另外在西晉發展中最顯赫的南城羊祜傳記中，對羊繇一族完全未提隻字；基於這些理由，本文目前先將資料存而不論，待將來收集更多資料後再修補之。參見余嘉錫，《世說新語箋疏》（台北：華正書局，1989），頁 124、423、424、646、647；《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24-1025；卷十四〈地理志上〉，頁 418-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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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己子，22_{羊發後官至都督淮北護軍。羊發生有羊倫、羊暨、羊伊、羊篇四個兒} 子。長子倫，官至高陽相；二子羊暨，官至陽平太守；三子羊伊，官至都督江北諸軍事，在鎮守宛城時，為張昌所殺；四子羊篇，過繼給羊祜，官至散騎常侍。 23_{羊暨有二子，長子名曼，次子名聃，}24_{二人在懷、愍之後，渡江避難，皆有名} 於當時。25_{羊曼有名於清談。}26_{羊曼有一子，名賁，尚明帝女南郡悼公主，早卒。} 27_{羊曼弟弟羊聃，個性殘暴，仗恃其為國戚，枉法橫行。}28 羊衜第二夫人蔡氏，生三子，羊承、羊玄孫、羊祜。羊承早死。玄孫生有一子，名法興。史傳無載。羊衜兒子中最有名的應屬羊祜。咸熙末年（265）司馬氏以羊祜出任中護軍，其目的在利用羊祜與曹氏宗親友好的關係，以緩和禪代的衝擊。29_{武帝即位後羊祜更受到重用。}30 羊衜另有一女兒羊徽瑜，嫁給司馬師，武帝即位後，封為弘訓太后，一直到咸寧四年（278）才去世，享年六十五歲，後被封為「景獻皇后」。31_{羊家在魏末} 晉初政治上的發展，多依附於景獻羊皇后。32 羊衜之弟羊耽，娶潁川陽翟人辛毗之女辛憲英。33_{羊耽生有二子，羊瑾與羊} 琇。羊瑾有子羊玄之，生女羊獻容，嫁與惠帝為后。羊琇為羊玄之的叔父，受武帝極大重用。34_{羊耽這一支脈在西晉初期發展繫於羊琇與武帝司馬炎之間的關} 22_{同上註，頁 1024。} 23 同上註，頁 1024。 24_{羊聃為羊暨之子，羊曼之弟。王伊同《五朝門第（下）》（香港新界：中文大學出版社，1978} 年重刊第一版）所列〈泰山南城羊氏高門權門婚姻世系表〉中，將羊聃誤列為羊曼之子。參見第四十五表；《晉書》卷四十九〈羊曼傳〉，頁 1382-1383。 25_史載：_{「時州里稱陳留阮放為宏伯，泰山胡毋輔之為達伯，濟陰卞壺為裁伯，陳留蔡謨為朗伯，} 阮孚為誕伯，高平劉綏為委伯，而（羊）曼為濌伯，凡八人，號兗州八伯，蓋擬古之八雋也。」「先是，兗州有八伯之號，其後更有四伯。大鴻臚陳留江泉以能食為穀伯，豫章太守史疇以大肥為笨伯，散騎郎高平張（疑）以狡妄為猾伯，而（羊）聃以狼戾為瑣伯，蓋擬古之四凶。」《晉書》卷四十九〈羊曼傳〉，頁 1382-1383。 26_{羊曼「任達穨縱，好飲酒」，王敦以其當世名士，延攬為右長史。面對王敦不臣之心，羊曼選} 擇「終日酣醉，諷議而已」，後為蘇峻所害。同上註。 27 同上註，頁 1383。 28 《晉書》載：「（羊聃）疑郡人簡良等為賊，殺二百餘人，誅及嬰孩，所髡鎖復百餘。庾亮執之，歸于京師。有司奏聃當死，以景獻皇后是其祖姑，應八議。成帝詔曰：『此事古今所無，何八議之有！猶未忍肆之市朝，其賜命獄所。』……琅邪太妃山氏，聃之甥也，入殿叩頭請命。」後成帝下詔免羊聃死罪，除其名。同上註，頁 1383-1384。 29_{參見徐高阮，}_{〈山濤論〉}_{，《歷史與語言研究所集刊》四十一本一分，頁 85-125。} 30_{在防守孫吳邊界，羊祜每每立功；尤其在伐吳一事上，武帝多仰賴羊祜之決策。《晉書》卷三} 十四〈羊祜傳〉，頁 1017-1020。 31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景獻羊皇后傳〉，頁 949-950。 32 景獻羊皇后對羊氏家族在政治上形成一保護傘，這種影響一直到東晉初，族人中之羊聃以罪當死，而仍有人以「景獻皇后是其祖姑」，可以以「八議」減刑。參見《晉書》卷四十九〈羊曼附羊聃傳〉，頁 1383。 33 《三國志》卷二十五〈辛毗傳〉裴注引《世語》，頁 700。 34 《晉書》卷九十三〈外戚．羊琇傳〉，頁 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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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而後期則因羊獻容為惠帝皇后，也有不同的發展。泰山南城羊氏在魏末晉初的發展與司馬氏緊密的結合在一起。前後兩位羊氏女兒嫁與司馬氏為皇后，透過與司馬氏的姻親關係，在西晉初年羊氏在政治上的發展是十分順利與快速的。35 除了與司馬氏的婚姻關係外，羊氏以其顯赫的家族背景，與其他當世名族之間亦透過婚姻與交友達到緊密的聯繫。羊氏以其「七世二千石卿校」的顯赫政治家族背景，婚媾對象當然不會是等閒之輩。如孔融、蔡邕、王肅等人以及琅邪王氏、河內山氏家族皆為魏晉名士、名家之選。36_{而辛毗、夏侯霸、孫旂在政治上} 亦各有發展。37_{（參見附表二）} 另外，魏晉之際，南城羊氏之一女曾嫁入琅邪王氏家族中，《晉書》〈王衍傳〉載王衍稱羊祜為「從舅」。但這兩家族彼此之間並不友好，甚至公開對立。38_兩家交惡之深，至東晉之後，羊氏已漸衰微，王獻之仍以羊祜之才「不如銅雀台上 35 王伊同，《五朝門第（上）》有言：「兩晉國婚，多擇高門」，而高門貴冑則「頻通婚姻，合黨連群，專宰朝政。」頁 192-193。另參見陳恩虎，〈中國封建社會后妃來源探析〉，《固原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總第五十八期（1996 年四期），1996 年，頁 35-63。 36 魯國孔融為孔子二十一世孫，東漢末年官至北海相，逸才宏博，有名於當世。後用於曹操，但常狹侮曹操，最後讓曹操以藉口殺之。蔡邕為董卓所敬重，舉高第，補侍御史，又轉侍書御史，遷尚書．三日之間，周歷三臺。王肅為王朗之子，「善賈馬之學，采會同異，為尚書、詩、論語、三禮、左氏解，及撰定父朗所作易傳，皆列於學官．其所論駮朝廷典制、郊祀、宗廟、喪紀、輕重，凡百餘篇。」而山濤、山簡、山遐三代，皆有名於晉。參見《三國志》卷七十〈孔融傳〉，頁 2261-2278；卷十三〈王朗附王肅傳〉，頁 414-420；《後漢書》卷六十下〈蔡邕傳〉，頁 2005-2006；《晉書》卷四十〈山濤傳〉，頁 1223-1231。 37 辛毗為曹氏三代所重用。夏侯霸為夏侯淵之子，曹操本夏侯氏之後，夏侯淵與曹操之間關係非常密切。而孫旂，史載：「（孫）旂潔靜，少自修立。察孝廉，累遷黃門侍郎，出為荊州刺史，名位與二解相亞。永熙中，徵拜太子詹事，轉衛尉，（後）出為兗州刺史，遷平南將軍、假節。」《三國志》卷二十五〈辛毗傳〉，頁 695-700；卷九〈夏侯淵傳〉，頁 270-272；《晉書》卷六十〈孫旂傳〉，頁 1633。魏晉南北朝世家大族，透過這些聯姻，希冀讓各家族彼此之間在政治上的發展更加穩固。但有時未必一定會形成好的助力，以南城羊氏與各大家族婚姻關係來看，或可說明這一現象。孔融為曹操所殺、蔡邕為王允所殺，而夏侯霸唯恐遭司馬懿毒手而奔蜀，這些情況都不是羊氏在與之聯姻前所能預料的。孔融被殺時，連帶妻、子皆被罪；而夏侯霸奔蜀後，所有人與其家族劃清界限，稍有不慎，姻親亦可能成為族誅中的一環。對羊氏而言，儘管其在漢末本身政治發展地位已然穩固，以及在魏晉之間與司馬氏之間有政治默契與姻親關係，亦難免受到諸多連累。如羊祜與夏侯氏之間，羊祜在初成名時，受到夏侯威的賞識，而將哥哥夏侯淵的兒子夏侯霸的女兒嫁給羊祜。結果當夏侯霸奔蜀後，「姻親多告絕」，羊祜對其夫人夏侯氏仍「獨安其室，恩禮有加」。然因為曹氏之緣由，司馬氏對夏侯氏向來就有較深的猜忌，在夏侯霸奔蜀前，司馬懿即曾因猜忌，殺了司馬師的妻子夏侯徽。晉祚建立之初，夏侯徽本未列入追崇範圍，最後還是要靠羊祜的同胞姐----景獻羊皇后羊徽瑜，不斷提醒晉武帝，才在泰始二年（266）追諡為「景懷夏侯皇后」。由羊徽瑜為夏侯皇后所做的動作，可看出羊家與夏侯家之間深厚的情誼。而因為羊氏與司馬氏亦有緊密的聯姻關係，所以並不會因夏侯氏而影響到羊氏在司馬氏政權中的地位。司馬氏與夏侯氏之間的糾葛，另可參考鄺利安，〈魏晉門第勢力轉移與治亂之關係〉（收入《史學彙刊》第八期，1977.8），頁 37-66；劉顯叔〈論魏末政爭中的黨派分際〉（收入《史學彙刊》第九期，1978.10），頁 17-46；盧建榮，〈魏晉之際的變法派及其敵對者〉（收入《食貨復刊》十卷九期，1980.10）一文，頁 7-28。 38 余嘉錫，《世說新語箋疏》〈識鑒第七〉五條，頁 389-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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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39_{詆毀羊祜。} 當然，世族聯姻的主要目的仍是互相援引，羊氏亦是如此。東晉之初，羊聃以殘暴稱名，在一次羊聃因懷疑廬陵郡民簡良等人為賊，竟「殺二百餘人，誅及嬰孩，所髡鎖復百餘」，成帝憤怒，欲賜羊聃死。結果是羊聃的外甥—琅邪太妃山氏出面營救，「入殿叩頭請命」，而免羊聃一死。40 魏晉南北朝世族透過婚媾建立人際網絡，除了希望藉此擴張家族勢力外，更重要的是危難時有所依仗。綜觀羊氏家族發展，羊氏與有些家族的聯姻，增加了羊氏的名聲，如孔氏、蔡氏、辛氏等家族；其他如早期的夏侯氏、晚期的山氏等，皆增加了羊氏在政治上的動力。但要在政治上得到最快最大的力量，仍是與統治皇室聯姻，從羊氏在西晉初年有兩位羊氏女立為皇后，可明顯看到羊氏家族勢力擴張的佈局。

三、惠帝羊皇后的冊立

羊氏家族在魏晉發展過程中，前後兩位羊氏女嫁給司馬政權統治者，幫助了家族在政治上的發展。但是兩位羊皇后對家族帶來的影響則有天壤之別。第一位羊徽瑜，嫁給司馬師，一直到咸寧四年（278）才過世，此時期羊氏的發展與羊徽瑜有密切關係，這段時間也是羊氏發展的高峰期。第二位羊皇后為羊獻容，嫁給惠帝為皇后，羊獻容處於西晉政局最混亂的時期，自永康元年（300）至光熙元年（306），六年的宗室操戈，羊皇后隨著惠帝四處流移，甚至面臨多次廢立的局面，而在其後，羊氏家族也走向衰微。如前所述，惠帝羊皇后名曰獻容，父親為羊玄之，出自泰山羊耽一系。羊獻容在賈后死後被冊立為皇后，與其家族和司馬氏密切關係以及當時時局發展有關。在家族方面，因與司馬氏的聯姻，羊氏在魏末西晉初期，以外戚的身份，在仕途上的發展本較他族具有優勢。如羊玄之的叔父羊琇，因景獻羊皇后的關係，從小與晉武帝司馬炎相當親近；長大後又協助司馬炎立為太子，是故在武帝受禪後，受到極大重用，史載「在職十三年，典禁兵，豫機密，寵遇甚厚。」41_而羊玄之之父羊瑾，在政治上並沒有突出的表現，也能因外戚關係，官至尚書右僕射。在世族發展最快速的西晉時期，羊氏在各支族之間，彼此互相援引應是必然的。 42_{而這些援引與時局的變化則造就了羊獻容被立為皇后的背景。} 39 余嘉錫，《世說新語箋疏》〈言語第二〉八十六條，頁 142-143；另參見蘇紹興，《兩晉南朝的士族》（台北：聯經出版公司，1987），頁 147-148。 40_{《晉書》卷四十九〈羊曼附羊聃傳〉，頁 1383-1384。} 41_{《晉書》卷九十三〈外戚．羊琇傳〉，頁 2410；《世說新語箋疏》〈方正第五〉十三條引《晉諸} 公贊》，頁 293-294。 42 《三國志》卷二十五〈辛毗傳〉裴注引《世語》，頁 700；《晉書》卷九十六〈列女．羊耽妻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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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熙元年（290）四月，惠帝即位後，賈后誅殺楊氏，排除異己，任用親眾，荒淫放恣，引起朝野不滿，43_{永康元年（300）三月，賈后害死太子司馬遹，給} 了反對人士一藉口，進行反撲。四月，趙王司馬倫等人率兵入宮，並使翊軍校尉齊王司馬冏入殿廢賈后。將賈后移居至金墉城，司馬倫自稱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乙亥日，司馬倫矯詔遣尚書劉弘等持節「齎金屑酒賜后死」。44 至十一月，司馬倫掌握朝政，權臣孫秀建議冊立泰山南城羊獻容為惠帝皇后。在政治動亂的環境裡，對掌握中樞權力者而言，欲控制的對象除了皇帝外，皇后及其背後相連的外戚勢力，也是不可忽視的。司馬倫初掌政，各司馬諸王虎視眈眈，為有效控制政局，除了掌握惠帝之外，也必須避免賈后及前朝楊氏皇后、外戚干政的情景再度發生。而羊獻容被冊立皇后的原因之一，即其父羊玄之與孫秀同族人孫旂有姻親關係，孫旂幾個兒子在趙王倫起事時，直接參與政變過程，全力支持司馬倫與孫秀。45_史載：惠羊皇后諱獻容，……賈后既廢，孫秀議立后。后外祖孫旂與秀合族，又諸子自結於秀，故以太安元年立為皇后。46 孫秀之挑選羊氏，除了前所述羊獻容的父親羊玄之與孫秀同族人孫旂有姻親關係，便於掌控之外，羊氏還必須得到其他朝廷勢力的同意與支持。當時與司馬倫共舉大局的是司馬冏。司馬冏為司馬攸之子，司馬攸的外祖母即出自泰山南城羊氏。47_{此外，司馬攸曾過繼給司馬師，司馬師死後，「奉景獻羊后於別第，事} 后以孝聞」。48_{基於司馬攸與羊氏之間的關係，司馬冏不會反對立羊氏為皇后。} 從南城羊氏世系表來看，羊玄之這一支到其這一代，人脈已漸衰，在政治上的發展也漸走下坡；突然間，羊獻容被放置在皇后位置，所以一切聽命於孫秀。這也即是說，羊皇后之立，其力量已非來自於自身家族的地位與勢力，而是依附氏傳〉，頁 2508-2509。 43 陳寅恪先生以為賈南風的「荒淫放恣」，已不是非儒家寒族不講禮法的問題，而是西晉豪族世家生活腐朽，在最高統治階層中的反映。參見陳寅恪，《魏晉南北朝史講演錄》（台北：雲龍出版社，1995），第一篇〈魏晉統治者的社會階層〉，頁 23。《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賈皇后傳〉，頁 964-965。 44_{同上註，頁 966。} 45_{孫旂與孫秀之間的密切關係，}_{《晉書》載：}_{「孫旂字伯旗，樂安人也。……旂子弼及弟子髦、輔、} 琰四人，並有吏材，稱於當世，遂與孫秀合族。及趙王倫起事，夜從秀開神武門下觀閱器械。兄弟旬月相次為公府掾、尚書郎。弼又為中堅將軍，領尚書左丞，轉為上將軍，領射聲校尉。髦為武衛將軍，領太子詹事。琰為武威將軍，領太子左率。」卷六十〈孫旂傳〉，頁 1633。 46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傳〉，頁 966。 47 《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文明王皇后傳〉，頁 950-951。 48 《晉書》卷三十八〈齊王攸傳〉，頁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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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權臣之手，所以在被立為皇后後，羊氏只能受制於人。在孫秀與司馬冏相繼死亡後，對其友善的勢力相繼告終，隨著司馬氏宗室操戈日熾，羊皇后的地位日漸動搖。羊氏家族在惠帝以後的發展大起大落，羊玄之因女兒封為皇后，父以女貴，一路由尚書郎，搖身拜光祿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其後更遷轉至尚書右僕射，加侍中，進爵為公。這是羊耽一支在政治上發展的高峰。但至司馬顒、司馬穎聯合起兵，以聲討羊玄之為名，羊玄之在倉皇之下，「憂慮而卒」。49_{其他羊氏族人，} 史傳有載的如羊伊，從賈充掾一路升遷至平南將軍、都督江北諸軍事，在鎮守宛城時，被張昌所殺。50_{另一位為羊亮，羊亮在晉初曾出任太傅楊駿的參軍，後來} 隨羊氏家族的發展，累遷轉至大鴻臚。至司馬倫、司馬冏等勢力被消滅，惠帝被張方帶至長安，受制於司馬顒。羊亮在此時，為求自保而與關東勢力結合在一起，後來局勢日壞，羊亮「內不自安」，出奔并州，結果為劉元海所害。51_在這些羊氏族人相繼過世後，羊皇后在八王之亂中能來自於家族的援助更少了。從永興元年（304）三月，在宗王之亂中，惠帝成為諸王的傀儡，四處遷移，或至鄴城或至長安，惠帝無力顧及羊皇后。動亂中各方勢力並起，握有惠帝者，則欲去羊后而後快，而沒有惠帝做為支撐者，則多希望藉由皇后之名，號召部分力量。兩方的角力，呈現於檯面的是各自廢立羊氏。自永康元年（300）十一月立為皇后，至光熙元年（306）十一月惠帝死，尊為弘訓皇后，六年間羊皇后在西晉政治權力爭奪的風暴中，歷經多次廢立的局面。52

四、惠羊皇后廢立與西晉政權之爭奪

從羊皇后廢立表來看（參見附表三），羊獻容在永康元年（300）十一月由司馬倫主導立為皇后；次年（永寧元年）正月，立即面臨第一次危機。此導因於司馬倫欲自立為帝，而將惠帝、羊皇后遷入金墉城。稱帝後的司馬倫不但昏庸且大封親信，並縱容孫秀的跋扈，引發其他司馬氏的反擊，三月，司馬冏率軍入宮，四月，迎回惠帝與羊皇后，結束第一次廢立危機。53_{六月，惠帝以司馬冏為「大} 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後「加九錫之命，備物策典，如宣、景、文、武輔魏故事」。司馬冏輔政後，日漸驕傲，破壞體制，令人側目。「大築第館，北取五穀市，南開諸署，毀壞廬舍以百數，使大匠營制，與西宮等。鑿千秋門牆以通西閣， 49 《晉書》卷九十三〈外戚．羊玄之傳〉載：「成都王穎之攻長沙王乂也，以討玄為名，遂憂慮而卒。」頁 2413。 50_{《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25。} 51_{同上註；卷四〈惠帝紀〉，頁 103-104。} 52_{包括正式詔書罷廢以及權臣利用羊后之名以行奪權之實，無論何者，對羊后來說，都是一場驚} 心動魄的政治鬥爭，而在鬥爭中，生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參見附表三「惠羊皇后廢立表」。 53 《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9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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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房施鍾懸，前庭舞八佾，沈于酒色，不入朝見。坐拜百官，符敕三臺，選舉不均，惟寵親昵。」54_{僅僅不到一年的時間，司馬冏陷入眾叛親離而不自知。太安} 元年（302）十二月，司馬顒首先上表陳列司馬冏之罪狀，並舉司馬乂、司馬穎代冏。另一場宗室血腥之戰，於焉開始。長沙王乂發兵入司馬冏府，「斬（司馬冏）於閶闔門外，徇首六軍。諸黨屬皆夷三族。」55 惠帝原皇太子司馬遹在永康元年（300）三月為賈后所害，五月，立司馬臧為皇太孫。永寧元年（301）司馬倫篡位，害死司馬臧；司馬倫被殺後，永寧元年五月，立襄陽王司馬尚為皇太孫，至太安元年（302）二月司馬尚又死。56_司馬冏掌權期間，為有效控制政局，在皇太孫司馬尚死亡後，表立清河王司馬遐之子司馬覃為太子。由於羊皇后無子，透過司馬冏的連結，皇后與太子黨緊密結合以自保。57 司馬冏被殺後，惠帝以司馬乂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司馬乂執政不到一年時間，太安二年（303）八月，司馬顒與司馬穎起兵，同伐京師。惠帝與羊皇后自永寧元年（301）三月回至宮中，至此僅近兩年時間，司馬冏與司馬乂的骨肉相殘的景象歷歷在現，而現在又要面對司馬顒與司馬穎的兵戎。所以惠帝主動出擊，加封司馬乂為「大都督」，率軍對抗司馬顒、司馬穎聯軍，並親自上前線督軍。結果出師不利，一路為司馬顒將領張方所敗，其間雖有小勝，但對大局無所助益。至永興元年（304）正月，司馬穎已掌握京城，「遣從事中郎成夔等以兵五萬屯十二城門，殿中宿所忌者，穎皆殺之，以三部兵代宿衛。」58 司馬穎為有效控制局勢，徹底剷除司馬倫以來的敵對勢力，永興元年（304）三月，表廢羊皇后及太子司馬覃，並將羊皇后移入金墉城。此行動也等於有效摒除羊氏相關外戚勢力。至七月，司馬越與左衛將軍陳畛，以勤王為由，復立皇后羊氏及太子司馬覃，並起兵反司馬穎，結果為司馬穎軍所敗，惠帝為司馬穎大將石超，挾持至鄴都。59_{八月張方再入洛陽，羊皇后與太子司馬覃在孤立無援的情} 況下，又被張方所廢。十一月，惠帝為張方挾持至長安，在宮中無人之下，荀藩等人於洛陽成立留守政府，再次復立羊皇后。以羊皇后為號召，聯合各地力量與司馬顒相抗衡。60_{永興二年（305）四月，張方在長安假惠帝之名，再廢羊后。} 十一月，立節將軍周權，假藉被檄，自稱平西將軍，再立羊后。而洛陽令何喬起 54 《晉書》卷五十九〈齊王冏傳〉，頁 1606-1607。 55 同上註，頁 1610。 56 《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96-99。 57 清河王司馬覃以「神姿岐嶷，慧智早成，康王正妃周氏所生，先帝眾孫之中，於今為嫡」，為司馬冏立為皇太子。其命運與羊皇后類似，在八王亂中，不斷的被廢立。參見《晉書》卷六十四〈清河康王遐傳〉，頁 1723-1724、卷四〈惠帝紀〉，頁 99、102、103。 58 《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102。 59 《晉書》卷五十九〈成都王穎傳〉，頁 1618。 60 《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10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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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攻周權，殺權，復廢羊后。當惠帝為司馬顒挾持長安，荀藩、劉暾等人成為當時留守洛陽的主要力量，與司馬顒分稱東、西臺。對東臺而言，羊皇后是一個政治上的象徵，所以極力的保護之，而司馬顒卻欲去之而後快。羊皇后在此時，成為東西臺之間角力的工具。 61 光熙元年（306）司馬越號召東方勢力，西向迎回惠帝，在與司馬顒軍隊交戰幾回後，司馬顒戰敗。司馬越即迎惠帝回洛陽。光熙元年（306）六月，惠帝好不容易回到洛陽，再次復立羊氏為皇后。但好景不常，十一月，惠帝食物中毒，一命嗚呼。較之於前面歷經的廢立，此局面更加凶險。因為在永興元年（304）十二月，惠帝在司馬顒的逼迫下，廢了與羊氏在動亂中共苦難的太子清河王司馬覃，改立武帝的第二十五個兒子豫章王司馬熾。62_{在還未重新冊立新繼承人之} 前，惠帝一死，對羊氏未來的地位，將產生致命的傷害。所以羊皇后立刻密召司馬覃入宮，希望能以覃代熾，以確立其皇太后的位置。但支持司馬熾的勢力也做好佈局，阻擾了羊氏的行動。最後羊氏的努力，功虧一簣，司馬熾即位，羊氏不得為太后，仍以惠皇后稱之。史載：光熙元年十一月庚午，孝惠帝崩。羊皇后以於太弟為嫂，不得為太后，催清河王覃入，已至尚書閤，侍中華混等急召太弟。癸酉，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羊氏為惠皇后，居弘訓宮。63 這一場帝位爭奪戰在《晉書》〈懷帝紀〉、〈惠羊皇后傳〉中輕輕勾劃過去，但實則驚險萬分，羊皇后及支持司馬覃的勢力，失去了掌握政權的機會。在懷帝即位後，司馬越執政，還有司馬覃派勢力，欲說服司馬越廢懷帝再立司馬覃，而遭司馬越殺害。及懷帝即位，委政於越。吏部郎周穆，清河王覃舅，越之姑子也，與 61_{當皇帝不在京城，而皇后成為各有心份子操弄之傀儡，對不能掌握皇后者而言，必須消滅之以} 絕後患。所以在關中，手上握有惠帝的司馬顒，假藉惠帝之詔，以「羊后屢為姦人所立」，遣尚書田淑敕留臺賜羊皇后死。留守洛陽政府司隸校尉劉暾等人，上奏說明羊皇后不該殺，此舉激怒司馬顒，派人追殺劉暾。在惠帝為司馬越迎接回洛陽後，羊皇后使人以「賴劉司隸忠誠之志，得有今日」向劉暾致謝。《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頁 966-967、卷四十五〈劉毅附劉暾傳〉，頁 1281。 62 《晉書》卷四〈惠帝紀〉，頁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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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妹夫諸葛玫共說越曰：「主上之為太弟，張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為羣凶所廢。先帝暴崩，多疑東宮。公盍思伊霍之舉，以寧社稷乎？」言未卒，越曰：「此豈宜言邪！」遂叱左右斬之。64 羊氏在皇太后沒當成後，在弘訓宮居住了五年，永嘉五年（311）前趙劉聰命王彌、劉曜急攻洛陽，六月丁酉，攻入京師，進行殘酷殺戮，史載：「（劉曜）焚燒宮廟，逼辱妃后，吳王晏、竟陵王楙、尚書左僕射和郁、右僕射曹馥、尚書閭丘沖、袁粲、王緄、河南尹劉默等皆遇害，百官士庶死者三萬餘人。」65_羊皇后與懷帝一起被俘至平陽。劉曜看上羊氏之美，收為妃，至太興元年（318），劉曜即帝位，以羊氏為后，羊氏再一次被立為皇后。在此之前，羊氏、惠帝與諸大臣，在戰亂中，四處流亡，多次面臨死亡。而今再次貴為皇后，面對西晉惠帝的懦弱無能、懷帝的無力回天，相較於劉曜的意氣風發，相信其心中必是百感交集。所以當劉曜問羊氏，他與惠帝之比較，羊氏說了這樣的一段話：后曰：「胡可並言？陛下開基之聖主，彼亡國之暗夫，有一婦一子及身三耳，不能庇之。貴為帝王，而妻子辱于凡庶之手。遣妾爾時實不思生，何圖復有今日。妾生於高門，常謂世間男子皆然。自奉巾櫛以來，始知天下有丈夫耳。」66 羊氏一句「亡國之暗夫，有一婦一子及身三耳，不能庇之」，已是用最嚴苛的文字，批評晉惠帝的無能；而「貴為帝王，妻子辱于凡庶之手」，更是控訴自己在各方爭權中，所受到不公的對待。劉曜愛寵羊氏，羊氏為劉曜生有三子，67羊氏成為劉曜皇后後的所為，史傳中記載的並不明顯，但由《晉書劉曜載記》中：「（太興二年）地震，長安尤甚。 63_{《晉書》卷五〈懷帝紀〉，頁 116。} 64_{《晉書》卷五十九〈東海王越傳〉}_{，頁 1623。} 65_{《晉書》卷五〈懷帝紀〉，頁 123。} 66_{《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傳〉}_{，頁 967。} 67_{《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傳〉}_{，頁 967，以羊氏為劉曜生有二子；卷一百三〈劉曜載} 記〉，頁 2692，則載「生曜三子熙、襲、闡」，因載記所載三子名字詳細，今從載記所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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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曜妻羊氏有殊寵，頗與政事，陰有餘之徵也」68_{的記載來看，羊氏終於成為一} 位能影響朝政的皇后。

五、結論

泰山南城羊氏發跡於漢，至魏晉之交，藉由與司馬氏以及其他世族之間的婚媾與交遊，家族勢力達到高峰。其中並有兩位羊氏女成為司馬皇后。兩位羊氏因所處的時代不同，遭遇也大不相同。第一位羊皇后，處於司馬氏正在發展的過程，需要世族支持，透過羊獻皇后，羊氏家族在政治上的發展相當快速。而第二位惠羊皇后，被冊立為皇后時，正值於八王之亂初興之際。在動亂中羊皇后與其夫君惠帝，被權臣擺弄，四處流離，而羊氏家族中人員相繼凋零，無法提供支援力量，使得惠羊皇后罷廢由人。羊皇后幾次廢立，即反映了在政治動亂的環境裡，對掌握中樞權力者而言，欲控制的對象除了皇帝外，皇后及其背後相連的外戚勢力，也是不可忽視的。羊氏家族至永嘉之後已漸衰微，比對起縱貫兩晉南北朝的諸多士族如王、謝者，羊氏家族發展的時間則甚為短暫。其原因應與羊氏家族之起興，主要是依賴於和統治階層建構親戚關係或僅作為協助者，而非自己直接掌握政治權力或資源有關。在魏晉之交，與司馬氏來往最密的有羊祜、羊琇等人，除婚姻的關係外，羊祜參與武帝司馬炎禪讓立晉的過程；而羊琇更是司馬炎從小的遊戲同伴。所以在晉武帝司馬炎在位期間，羊氏的地位是穩固的。一旦晉武帝逝世，羊氏的政治重要性可能就會受到影響。事實也是如此，由羊氏一族發展來看，最高峰也就在羊祜、羊耽時期，此後羊氏的發展日漸衰微。此種單純藉由婚姻或襄助政治者角色，在魏晉時期政爭激烈的局勢下，想擁有持久的政治勢力並不容易。五胡亂起，羊氏隨晉室南渡者有羊曼及羊聃兄弟，羊曼以其有名士之風，尚受到統治者的重視，但不幸在蘇峻之亂中遭殺害，而唯一的兒子，雖娶了明帝的女兒，但很早就死了。弟弟羊聃，剛克粗暴，還仗恃自己是皇親國戚，在地方欺壓百姓，但時不我予，當朝皇帝不予理會，反議處以最嚴厲的刑罰，這可能出乎羊聃之意料。這也說明了羊氏在西晉家族的地位是建立在與西晉統治者的政治互動上，到了渡江後，不但遠離家族立基的泰山南城，政治上的統治者也換了一批與羊氏無淵源之人，羊氏很難再維持家族地位於不墜，南朝以後南城羊氏退出了歷史舞台。因此從羊皇后及羊氏家族發展的例子，吾人觀察到一個依附皇權政治而興家族的起衰。它說明了魏晉世族要能長久發展，單靠政治依附是不夠的。由此可對比於如王、謝等長久存在於兩晉南朝的原因，提供觀察魏晉南北朝世族發展的另一蹊徑。 68 《晉書》卷一百三〈劉曜載記〉，頁 2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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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表一：泰山南城羊氏世系表祕衜瑾尚書右僕射玄之尚書右僕射琇中護軍耽妻辛毗女辛憲英亮陶徐州刺史大鴻臚京兆太守祉魏郡太守煒兗徐二州刺史鑒光祿勳羊濟匈奴中郎將羊儒羊續漢南陽太守羊侵平南將軍上黨太守篇陽平太守暨羊徽瑜伊︵篇︶都護淮北護軍倫高陽相曼︵聃︶前將軍廬陵太守賁祕書郎尚明帝女南郡公主承玄孫祜法興征南大將軍兄子來繼散騎常侍早卒發︵過繼羊祜︶︵適司馬師，為景獻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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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表二：羊氏家族婚姻網絡羊氏聯姻家族備註魯國孔氏（孔融之女）《三國志》卷七十〈孔融傳〉，頁 2261-2278。羊衜陳留蔡氏（蔡邕之女）《後漢書》卷六十下〈蔡邕傳〉，頁 2005-2006。羊耽隴西辛氏（辛毗之女）《三國志》卷二十五〈辛毗傳〉裴注引《世語》，頁 700；《晉書》卷九十六〈列女．羊耽妻辛氏傳〉，頁 2508-2509。羊祜沛縣譙國夏侯氏（夏侯霸之女）《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頁 1014。羊氏（文明王皇后之母）東海郯縣王氏（王肅娶文明王皇后之母）《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文明王皇后傳〉，頁 950。羊氏（惠羊皇后）樂安孫氏（孫旂為惠羊皇后之外祖）《晉書》卷三十一〈后妃．惠羊皇后傳〉，頁 966-967。羊氏琅邪王氏（羊祜為王衍之從舅）《世說新語箋疏》〈識鑒第七〉五條，頁 389-390。羊氏山氏（羊聃為琅邪太妃河內山氏之舅）《晉書》卷四十九〈羊曼附羊聃傳〉，頁 1383-1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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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表三：惠羊皇后廢立表時間主導者過程永康元年 300 司馬倫賈后於四月死，政局掌握於司馬倫手中，孫秀建議立羊氏為后。永寧元年正月 301 司馬倫自立為帝，遷惠帝、羊后於金墉城。永寧元年三月 301 司馬冏司馬冏殺司馬倫與孫秀；四月，迎回惠帝、羊后。永興元年三月 304 司馬穎司馬穎表廢羊后，幽禁於金墉城。永興元年七月 304 司馬越司馬越與右衛將軍陳眕反司馬穎，復立羊后。永興元年八月 304 張方張方入洛陽，再廢羊后。永興元年十一月 304 洛陽留守政府惠帝為張方挾持至長安，荀藩等人於洛陽成立留守政府，復立羊后。永興二年四月 305 張方張方在長安，再廢羊后。永興二年十一月 305 周權周權為立節將軍，假稱被檄，自稱平西將軍，復立羊后。永興二年十一月 305 何喬洛陽令何喬攻周權，殺之，廢羊后。永興二年十一月 305 司馬顒太宰顒矯詔，以羊后屢為姦人所立，遣尚書田淑敕留臺賜后死。詔書屢至，司隸校尉劉暾等上奏，固執以為羊后不該殺。光熙元年六月 306 惠帝惠帝回至洛陽，復立羊后。光熙元年十一月 306 懷帝己巳，夜，帝食麵中毒，庚午，崩于顯陽殿。癸酉，太弟司馬熾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訓宮。太興元年 318 劉曜劉曜即帝位，立羊氏為皇后。羊氏內有特寵，外參朝政，生曜三子，熙、襲、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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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 Chia Journa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pp. 219-240, No.8, May 2004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Feng Chia University

Empress Yang and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of the Western Jin Dynast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Yang Family

Chih-Chia 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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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fter deposing the emperor of Wei and establishing his own regime, Emperor Wu of the West Jin Dynasty was known for his extravagance and sensuality. The kinsmen of his wife Empress Young therefore gained control of the imperial court. Upon Emperor Wu’s death in 290 AD, the conflicts between the aristocratic families increased. Emperor Wu’s son Sima Zhong inherited the crown as Emperor Hui. Emperor Hui’s wife, Empress Jia, used her position to claim full control over the Young family as well as the Sima family.

After Empress Jia died, Duke Sima Lun was in charge of the imperial court. Emperor Hui married Empress Yang. The Yang family established its aristocratic and political status through the marriage with the Sima family and other prominent families in the early Jin Dynasty. Meanwhile the struggle for power intensified in the imperial court. Empress Yang accompanied Emperor Hui going into exile during the War of the Eight Princes. Without the protection from her diminishing Yang clan, Empress Yang survived constant death threats and the abolishment and establishment of her title depending on which duke was in power.

In this paper I have studied the background of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Yang family and analyzed how Empress Yang survived the treacherous power struggle, and t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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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erstood the manipulation of power during the War of the Eight Princes through the abolishment and establishment of Empress Yang’s title.

惠帝羊皇后與西晉政局－兼論羊氏家族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