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同一性不重要，關係 R 重要

以往有關個人同一性問題的討論往往是關於個人同一性的本質，而Parfit 提 出了關於個人同一性之重要性的討論。通過對譜系的建立和討論，Parfit 的除了 了某些情況下，個人同一性將是個空洞問題的結論，從而進一步提出，因此個人 同一性在生存中並不重要。當我們考慮一百年後的人是否是我，我是否可以活一 百年時，重要的是這一百年中，是否有一個將是我的人活著。這一問題並不要求 個人同一性，因此個人同一性在生存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關係R（relation R）， 即擁有正確原因的心理的聯繫性和/或者連續性，並且正確原因可以是任何關係。

關係 R 才是在生存中具有非派生重要性的，無論其原因是正常的，或甚至是可 靠的，都完全不相干，因為任何原因都和其他原因一樣好，只有效果才是最重要 的(Parfit , D. ,1984: 286)。

（一）

Parfit

Parfit 將關係 R 處於一對一的無分支形式中的事實稱為事實 U，那麼 Parfit

認為個人同一性=R+U（Parfit , D., 1984: 263）。儘管很多人認為個人同一性具有 價值，假定R 也具有價值，那麼 U 的存在與否會對 R 的價值產生差異嗎？Parfit 認為並不會，如果我與未來某人處於關係R 中，那麼 U 的在場或缺席無法對我 和這個人的關係產生什麼重要影響。因此，Parfit 認為，R 沒有 U 依然會具有絕 大部分的價值，U 僅僅是使 R 成為個人同一性，保證沒有分支。因此，關係 R 才 是根本上重要的。雖然有可能個人同一性具有某種額外價值，但這個價值遠遠小 於R 的固有價值。

（二）分支

為了更好的說明重要的是關係 R 而非個人同一性，Parfit 考察了分支案例，

也就是重疊（reduplication）難題。在傳送器案例中，假如地球端並沒有摧毀原本 的軀體和大腦，那麼原本將繼續存在，但先於複製品去世。也就是說，在按下按 鈕的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將存在兩個與我具有相同程度連續性的存在。如果同一 性重要，那麼根據以往的觀點，這兩個都不具有同一性，都不是我，我將死去。

但如果生存中重要的並非同一性，而是關係R，那麼兩者都具有關係 R，也就是 說我可以在重疊問題中生存下來，以兩個與我具有R 關係的人的方式。

（三）裂變

Parfit 提出了一個備受討論的大腦移植例子的變體：假設大腦不是作為一個 整體被移植到另一個身體裡，而是兩個半腦分別被移植到不同的身體。這個思想 實驗通常被稱為「裂變（fission）」案例。裂變之後的兩個產物彼此之間並不同一，

因為它們躺在不同的病床上，思考著不同的事情，並且今後會擁有不同的人生，

因此他們不可能都於原來的人同一。那麼如果生存意味著同一性，原來的人就無 法作為兩者兼而生存，並且也無法作為兩者中的任何一個生存，因為沒有任何東 西可以使原來的人與其中一個人而非另一個人同一。

然而，Parfit 認為，裂變後的兩個人都擁有對原來的人的生存來說「重要」

的東西。如果原來的人在手術前知道自己將要經歷裂變，那麼雖然他可能不太喜 歡這個結果，但他不會簡單地把它看作和普通的死亡一樣糟糕的結果。並且原來 的人也許會關心裂變後兩個人的未來生活和福祉，就像關心自己的未來一樣。這 表明，在邏輯上有可能擁有生存中重要的東西，而不存在一個擁有同一性的未來 的人。在此基礎上，Parfit 總結，個人同一性在生存中並不重要。

Parfit 進一步提出，對個人同一性的關注是一種派生的關注（derivative concern）。這種關注不是為了一個目的或結果，而是為了達到目的的手段。這個 目的就是，一個或多個未來的人的存在和福祉，這個人或這些人以特定的心理連

續性和連接性與自己相關。也就是說，如果我在未來某個時間點t 有一個倖存者，

並且是非實際意義上，而是Parfit 理論意義上的倖存者，那麼（1）t 時間點有一 個與我心理連續和/或聯繫的人，並且（2）這個人在 t 點的心理狀態以某種程度 因果地由我現在的心理狀態派生。Harold W. Noonan 將這個人或這些人稱為 Parfit 式的倖存者（Parfitian survivor）。Parfit 認為，一個人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有一個 Parfit 式的倖存者，並不意味著他在那個時間點有一個字面意義上的倖存者，也 就是說，活在那個時間的人不一定與他同一。因此，在某些可以想像的例如大腦 移植技術成熟的情況下，一個人可能可以確保一個自己的Parfit 式倖存者，而不 保證自己的實際生存。在這種情況下，既然保證了Parfit 式的倖存者，一個人就 沒有理由追求自己實際的生存。並且如果必須付出任何代價去追求自己的實際生 存，比如通過降低自己目前的幸福水平，那麼Parfit 認為這肯定是不理性的。

Parfit 用了一個類比闡述他的觀點。我們珍視我們的眼睛，但我們這樣做只 是為了達到各種目的的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我們重視眼睛，因為眼睛可 以為我們提供關於世界的知識，並且提供了各種有趣的視覺體驗。如果有一種人 工設備可以取代眼睛在這些方面發揮的作用，就像假牙之於真牙，那麼我們就不 會恐懼失去眼睛。Parfit 認為，我們對實際生存的關注，實際上與我們對眼睛和 牙齒的關注一樣，都是處於衍生狀態下的。

（四）裂變案例引發的思考

裂變的案例使其他哲學家不得不對其作出回應。

心理連續性理論家，或稱之為新Locke 主義者，認為個人同一性存在於某種 心理元素的持續存在中，那麼允許裂變的可能性，將要求他們證明心理連續性構 成了時間中的個人同一性。為了避免聲稱兩個裂變產物都於原來的人同一，這些 哲學家也許不得不聲稱，構成個人同一性的東西是無分支的心理連續性。那麼，

在生存中實際重要的就是心理連續性，它在無分支時與個人同一性一致，但當裂 變或分支發生時也與個人同一性的缺失相容（compatible）。因此，面對裂變案例，

心理連續性理論家可能會認為，在生存中實際重要的仍然是心理連續性，而不一 定是個人同一性。

物理連續性理論家，或稱之為動物主義者，認為個人同一性寓於某種生物有 機體的連續性中，無論是整個身體還是部分大腦在裂變中，原來的身體沒有任何 保留，因此如果說裂變中存在某種對生存來說重要的東西持續存在，那麼這些哲 學家將不得不認同心理連續性理論家的觀點，即真正重要的是心理連續性。但作 為物理連續性理論家，他們也許不會同意心理連續性是那個部分地構成個人同一

性，並且在沒有分支的情況下保證個人同一性的東西。也就是說，承認生存中重 要的是心理連續性而非個人同一性，但否認心理連續性構成個人同一性。

由此，動物主義者雖然會認可「移植直覺（transplant intuition）」¹⁵具有一定 程度的合理性，即在大腦移植的情況下，對原來的人的所有態度，例如友誼等等，

「植物人（human vegetable）」，而並非有 B 的身體和 A 的大腦（cerebrum）、並「從內部（from the inside）」記得 A 所有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