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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人形,仍與人類存在著差距

第二章 違逆天道的存在:精怪生命的特質

第三節 化成人形,仍與人類存在著差距

動物在經過長時間的生存後,擁有變化的能力,而在進行變化的過程中,動 物多以變化為人形為主要目標。《尚書》:「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69 天地被視為萬物的父母,而人在這當中,被視為萬物中最有靈性且是生命位階最 高的動物。萬物在變化的過程中,都以越來越有靈性的方向變化,以使自身位階 提高,因而在魏晉志怪小說中,動物進行變化時,以變化成人形為主。其中變化 為人形的動物裡,依《爾雅》將動物分類為蟲、魚、鳥、獸四類來看,以獸類所 佔數量最多,人類在《爾雅》的分類中亦屬獸類,相較其他動物而言,同樣歸類 於獸類的動物,與人類較為相近,在人們眼中能變化成人的可能性也較高。然而 在魏晉志怪小說中,動物即使變化為人形,在故事最後總以被人類識破其變化作 結。

山陽王瑚,字孟璉,爲東海蘭陵令。夜半時,輒有黑幘白單衣吏詣縣扣閣,

迎之則忽然不見。如此數年。後令於外伺之,見一老狗,黑頭白軀猶故,

至閣便爲人。使人以白孟璉,殺之乃絕。70

69 秦.孔安國撰,唐.孔穎達注:《尚書》(北京:中華書局,1998 年),頁 49。

70 晉.干寶撰,李劍國輯:《新輯搜神記》(北京:中華書局,2012 年),卷 19,「黑頭白軀狗」,

頁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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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子》:「熊壽五百歲者,則能變化。狐狸豺狼,皆壽八百歲。滿五百歲,則 善變為人形。」71熊在生存五百年時擁有變化的能力,而狐狸與豺狼擁有八百年 的壽命,在生存達五百年時,將擁有變化為人形的能力。動物擁有變化能力的其 中一個條件即是長時間的生存。在這故事裡化為人形的是一隻黑頭白軀的老狗,

指出這隻狗已年長,因而獲得變化的能力,且在漫長的生存期間中,老狗擁有足 夠的時間對人類進行觀察,而能對人類進行模仿,使其變化為人形時,能表現出 類似人類的行為,而不為人類所察覺,直到人類目睹其變化後,才揭露出此身穿 黑頭巾白單衣的官員係由老狗變化而成,在精怪應予以除滅的觀念下,使這隻老 狗難逃被殺害的命運。

前已敘及,狗為人類豢養使役的動物,此處老狗的毛色為白色,應是長年經 主人照顧而維持,然而頭部呈黑色,與身體的顏色產生對比,形成老狗的特色,

在老狗變化為人後,其服裝係著白色單衣,頭戴黑色頭巾,與原本黑頭白軀的特 色極為相似,且每次變化皆如此,指出動物變化為人形時,其外形往往顯露出原 形的特色。除了顏色外,亦有暗示原形是何種動物的功用,如前文引及的「鹿女」

一則中,鹿在變化成人形後「着紫纈襦、青裙」,其中,紫纈襦係指紫色有鹿花 紋的服飾,暗示兩名女子係由鹿變化而來。除了服裝,動物化為人形時,體形也 會受到原本身形的影響,《搜神記》即載有這樣的故事:

豫章有一家,婢在竈下,忽有人長數寸,來竈間。婢誤以履踐殺一人。須 臾,遂有數百人著縗麻,持棺迎喪,凶儀皆備。出東門,入園中覆船下。

就視,皆是鼠婦。作湯澆殺,遂絕。72

《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伊威,一名委黍,一名鼠婦。在壁根下甕底土中生,

71 晉.葛洪撰,王明校釋:《抱朴子內篇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2 年),頁 47-48。

72 晉.干寶撰,李劍國輯:《新輯搜神記》(北京:中華書局,2012 年),卷 19,「鼠婦」,頁 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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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白魚者是也。」73鼠婦係一種名為伊威的蟲的別名,多居住於壁根甕底土中等 陰暗角落,類似白魚的形體,《爾雅.釋蟲》:「蟫,白魚。」郭璞注:「衣書中蟲,

一名蛃魚。」74白魚係指蟫這種書中蠹蟲,其身形極小。在這篇中的鼠婦雖變化 為人,然其身形未能與人類相仿,而僅有數寸。鼠婦本身體形便極小,在化為人 形時雖已有所變大,仍無法與人類身形相似,其變化上受限於原本體形,因而導 致鼠婦被人類誤踩而死的意外。隨後出現的送葬隊伍身著喪服,舉行喪禮,且具 備各種應有的儀式,人類屬於群居動物,在人與人互動的過程中產生許多禮儀,

喪禮即是其中之一。鼠婦在當時被視為是群居動物,類似的特質使人們認為鼠婦 擁有與人類相似的群體結構,且能對人類的行為舉止進行學習與模仿。鼠婦的變 化並未長時間維持,在鼠婦回到居住的地方後,即變回原形,使跟隨他們腳步的 人類因而察覺並予以除滅。鼠婦本身的體形過小,加以無法發出聲音,未能與人 類產生互動,在鼠婦變化為人後仍未能改變此情形,因而在整篇故事裡,鼠婦並 未與人類互動,僅由人類單方面觀察鼠婦之行為。

動物經過長時間的生存而擁有變化的能力,並朝著萬物之靈的人類發展,而 動物在變化為人類時,其服裝顏色、身形都有與原形相似的現象,這種敘事手法,

使人在閱讀時可藉由服裝推測出動物原本的樣貌,在動物顯露出原形時,亦能輕 易與變化後的形象相結合,使人更加相信此人係由動物變化而成,同時也顯示動 物在變化為人形時仍保有動物的特色,並未改變其原為動物的本質,而使人類能 藉此推測出此係由動物變化而成,成為人類識破其變化的方式。

動物在變化為人後,多會與人進行互動,進入人類社會,在行為舉止上模仿 人類,使其在與人類相處時不易被識破,顯示出這些化成人形的動物對人類有一 定程度的觀察與了解,這需要動物長期與人類接觸,且具備與其他動物相處的能 力,因此變化為人形的動物皆屬群居動物,能表現出與人類群居活動相似的行為,

使人類難以分辨其真實身份,然其行為仍因身為動物的本質而與人類有所不同,

73 三國吳.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北京:中華書局,1985 年),頁 61。

74 晉.郭璞注:《宋本爾雅》(臺北,藝文印書館,1988 年),頁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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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類能識破其身份,在《搜神記》中即載有這樣的故事:

句容縣麋村民黃審,于田中耕。有一婦人過其田,自畻上度,從東適下而 復還。審初謂是人,日日如此,意甚怪之。審因問曰:「婦數從何來也?」

婦人少往,但笑不言,便去。審愈疑之,預以長鐮伺其還,未敢斫婦,但 斫所隨婢。婦化爲狸走去,視婢,但狸尾耳。審追之,不及。後人有見此 狸出坑頭,掘之,無復尾焉。75

狸化為人形日日遊走在田間,引起村民黃審的注意,人在面對陌生人的出現時,

對其來處會抱有好奇,而在這故事裡,黃審也以行動表達對狸婦的好奇,並上前 詢問狸婦的來處,但狸婦的回應僅有微笑,未回答黃審的疑問,使黃審對其產生 疑慮,進而以長鐮攻擊狸尾所變化而成的婢女,發現狸的真實身份。尾巴是狸身 上一個醒目的特徵,在這故事裡,狸的尾巴與身體分離,獨立變化成人,使狸的 變化產生兩個人,雖然尾巴仍依附在身體旁成為婢女,並未遠離主體,然而這樣 的變化使狸的身體與尾巴間的聯結消失。在黃審將婢女砍殺後,狸的身體並未因 此受到傷害,但狸的尾巴也不能再回到身體上。

這篇的狸在變化為人後,並未主動與人類接觸,而是單純在人類活動的場域 行走,然其重覆無變化的行為引起村民的注意,面對黃審從何而來的疑問,狸並 未能以人類正常的應對方式予以回應,因其居住地點仍是身為狸時所住的洞穴,

若據實以告將洩漏其為動物的身份。動物即使外表化為人形,仍無法改變本質是 動物的過去,因而面對人類的部份疑問,將無法順利應對,而使人類產生懷疑,

難以與人類建立倫理關係。

動物即使擁有與人類相似的外表,能模仿人類的行為舉止,然其曾經身為動 物的過去並無法因此抹煞,在與人類的互動過程中,動物仍抱持著滿足本身需求

75 晉.干寶撰,李劍國輯,《新輯搜神記》(北京:中華書局,2012 年),卷 18,「句容狸婦」,頁 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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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想法,以動物的角度與人類接觸,在《搜神記》有這樣的故事:

漢武帝時,張寬爲揚州刺史。先是,有老翁二人爭山地,詣州訟疆界,連 年不決,寬視事,復來。寬窺二翁,形狀非人,令卒持戟將入,問:「汝 何等精?」翁欲走,寬呵格之,化爲二蛇。76

兩個老翁因為土地疆界問題爭執多年,時常至官府尋求解決。俟張寬成為刺史後,

老翁又至官府,被張寬一眼識破其偽裝,而被予以消滅並顯露出其為蛇的身份。

《玄中記》:「東海有蛇丘之地險,多漸洳,眾蛇居之,無人民。」77蛇居住在低 濕的環境,是群居動物,其具有的地盤意識,使其所在地方無人能夠居住。在這 故事裡,兩蛇已爭執多年,顯然居住良久,而動物具有的地盤觀念,使兩蛇對其 地域範圍無法協調,加以所在區域離人類不遠,觀察到人類在遇到爭執時會尋求 官府解決,於是變化為人前往官府訴訟,然而官府亦難以對其地盤範圍做出判決,

直至張寬識破其真實身份後才得以結案。

張寬在面對兩名老翁時,一眼便看出其「形狀非人」,人類面對不同的生命,

所採取的處理方式或有差異,因此確認其原形成為必要之事,張寬先釐清兩名老 翁為何種生命,在老翁聽到質問而欲逃離時,張寬確認兩名老翁並非人類,推測 老翁係由動物變化而成,在精怪應予消滅的觀念下,張寬下令士卒予以格殺,這 才使老翁回復原形。動物有變化成人形的可能,使人類必須具備辨識精怪生命的 能力,這需要人們對動物的本質有深刻認識,才能在面對精怪出現時,察覺其不 同之處,並做出適當的處置,而非任由動物憑藉偽裝為所欲為。

故事裡的蛇在變化時未能完全與人類相似,使張寬察覺其中差異,而老翁在 面對張寬的質問時,亦未能以冷靜的心態應對,而是以動物的本能在遇到危險時

故事裡的蛇在變化時未能完全與人類相似,使張寬察覺其中差異,而老翁在 面對張寬的質問時,亦未能以冷靜的心態應對,而是以動物的本能在遇到危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