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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法批評

在文檔中 《史記菁華錄》研究 (頁 89-95)

第五章 《史記菁華錄》的歷史評論

第一節 史法批評

首先是關於史法的批評。苧田氏對於《史記》史法的批評,主要有以下部分:

一、不虛美,不隱惡·;二、對《史記》敘事與描寫手法的讚賞;三、對《史記》

微言大義的肯定。下面將分別敘述。

一、不虛美,不隱惡

「不虛美,不隱惡」,原本是班固等人對司馬遷《史記》的評價:

自劉向、揚雄博極群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

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錄。1

作為實錄的標準之一,「不虛美,不隱惡」指的是司馬遷對於歷史人物與事件的 記載以實為據,不因主觀好惡和政治壓力等因素,進行虛假、過度的誇飾或隱藏 缺點、罪惡。

雖然在《史記菁華錄》中,苧田氏並未明確提出「不虛美,不隱惡」的評價,

但其評語卻顯示出他對這一批評標準的繼承。在 〈汲鄭列傳〉的眉批中,苧田

1 〈漢書‧司馬遷傳〉,見漢‧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北京:中華書局,19862 年 6 月)卷六十二,頁2738。

氏寫道:

鄭當時傳只極寫其愛士好客,然通體皆用虛寫,獨以脫張羽於阨一事起,

以任人賓客逋負貽累一事終,其成其敗,皆以客之故也。則當其廷議田、

竇一事時,始是魏其,後不能堅對,則以竇嬰、灌夫亦好客之甚者,故氣 類有以感之,不必實為骨鯁之論也。故於廷議受貶既甚畧,而後復以趨和 承意,不敢引當否言之,而惟極歎其愛士真切。蓋古人雖臨文愛賞極意處,

終不肯妄許一字也如此,千古稱良史才,斷非偶錄。2

苧田氏說司馬遷儘管對鄭當時十分愛賞,但是依然實事求是,對於他的讚美,只 從他實際的作為──愛士好客出發。「不肯妄許一字」,表達的正是「不虛美」之 意。

對於「不隱惡」的描述,在《史記菁華錄》的表達則更加充分,我們從〈項 羽本紀〉、〈李將軍列傳〉中皆可見一斑。眾所周知,項羽是《史記》中最得史公 愛賞的人物之一。苧田氏在〈項羽本紀〉的行文中多次提到太史公對項羽的倍加 痛惜:

諸紀傳無特著初起之年,此獨大書之,所以為三年滅秦、五年亡國作張本,

正是痛惜之意。3

本紀無稱字之例,此獨稱字者,所以別於真帝也。史遷深惜項羽之無成,

故特剏此格。4

苧田氏提出,〈項羽本紀〉中特別描寫了項羽初起的年歲、在本紀一體中唯獨對 項羽稱字,這些都可以反映出太史公對項羽所寄託的深厚情感。儘管這些見解在 一定程度上可能是過度解讀,但太史公賞惜項羽卻是無疑的。

2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六,頁 8。

3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一,頁 5。

4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一,頁 5。

第五章 《史記菁華錄》的歷史評論

在成王敗寇的時代,項羽烏江自刎、戰敗而亡,是楚漢爭霸中的失敗者。一 般史家敘其事跡,必多負面之詞。但〈項羽本紀〉中,我們讀到更多的,卻是他 英姿神勇的那一面,就連悲劇結局也有英雄般的壯烈色彩,這不可不歸功於太史 公健筆的厚愛。吳見思《史記論文》說:

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何等英雄,何等力量,太史公亦以全神付之,成此 英雄力量之文。如破秦軍處,斬宋義處,謝鴻門處,分王諸侯處,會垓下 處,精神筆力,力透紙背,靜而聽之,殷殷 闐 闐,如有百萬之軍,藏於隃 麇汗青之中,令人神動。5

誠如吳見思所言,太史公的著意書寫,令項羽雄偉的形象在千古之後依然熠熠生 輝。

不過,儘管對歷史人物與事件有強烈的個人情感,太史公卻始終秉持著史家 的公正,哪怕是如此愛惜的人物,也不會因此文過飾非。〈項羽本紀〉中有一段 這樣的描寫:

項王自度不得脫。謂其騎曰:「吾起兵至今八歲矣,身七十餘戰,所當者 破,所擊者服,未嘗敗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 戰之罪也。今日固決死,願為諸君快戰,必三勝之,為諸君潰圍,斬將,

刈旗,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6

苧田氏在其上眉批曰:「從來取天下而不以其道者,亦必兼用詐力兵威,若純任 一戰鬬之雄而欲以立事,古未有也;羽臨死而嘵嘵自鳴,專以表其善戰,可謂愚 矣。史公曲為寫生,亦無一字過溢,而贊中『豈不謬哉』一句,真與痛砭,所以 為良史才。」

苧田氏認為,項羽將自己的失敗歸因于上天的說辭是很愚蠢的。而太史公儘

5 清‧吳見思:《史記論文》(臺北:中華書局,1970 年 11 月),〈項羽本紀〉,卷一,頁 66。

6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一,頁 21。

管極力渲染項羽的英雄形象,但對於他這樣虛妄膚淺的見解也並不隱藏其批評,

在〈項羽本紀〉的論贊中直指項羽「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

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乃引

『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7。在苧田氏看來,太史公記錄歷史人 物時的「真與痛砭」,正是「不隱惡」的表現。

同樣的例子還可見於〈李將軍列傳〉。苧田氏在眉批中說:

廣之勝人處只是『才氣無雙』四字盡之,然才氣既勝,則未有肯引繩切墨 而軌於法之正者,則其一生數奇,亦才氣累之也。篇中首載公孫昆邪一語,

褒貶皆具。史公雖深愛李廣,而卒亦未嘗不并著其短,所以為良史之才,

他人所不能及也。8

這裡,苧田氏對太史公「不隱惡」的評價闡述得更直接──「史公雖深愛李廣,

而卒亦未嘗不并著其短。」他認為,在〈李將軍列傳〉中,公孫昆邪對孝景帝求 情時所說的「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點出了對李廣的褒揚和貶抑,

儘管司馬遷非常愛惜李廣,也絲毫沒有因此而隱瞞他的缺點。這正是一個「不隱 惡」的良史之典範。

二、敘事與描寫出色

在苧田氏對司馬遷史法的評論中,除了「不虛美,不隱惡」之外,還有其出 色的敘事描寫。如〈信陵君列傳〉開頭: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子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

封公子為信陵君。是時范雎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 陽下軍,走芒卯。魏王及公子患之。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

7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一,頁 33。

8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五,頁 33。

第五章 《史記菁華錄》的歷史評論

夠凸顯出一篇合傳中不同人物的地位。而他自身「好奇而有奇識」,通過詳細寫 廉頗的事跡來書寫此人之奇絕,又在廉頗的事跡描寫中表現他的「奇識」,堪稱

「千秋良史」。

除了敘事之外,苧田氏還特別讚賞司馬遷在描寫過程中虛實交錯的手法。〈酈 生陸賈列傳〉中,苧田氏有一段評論道:

考《漢書》:陸賈初從高祖時,嘗奉使九江王,以家鄉在楚即降楚,不復 思漢,識昧於擇君而情溺於懷土,初無豪傑之略。乃其後卒得拔身還漢,

終享榮名,從容壽考,頗能以智謀自蓋前愆。太史公於其初之孟浪則諱而 不錄,於其終之佚樂則書之不啻口出,虛實錯互,爛然成美篇焉,真良史 家法也。12

苧田氏認為,司馬遷在〈酈生陸賈列傳〉中採用了巧妙的虛實交互的描寫手法,

對於陸賈初起時的孟浪避而不談,而在其最終的安逸享樂詳細描摹,這種虛筆與 實寫的交錯,令整片文章燦然生色,實在是良史的手法。

三、微言大義

苧田氏對於司馬遷的「良史」之譽,還在於其能發揚微言大義的傳統。〈平 準書〉中有一段這樣的描寫:

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

布衣屩而牧羊。歲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

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群。」上以式為奇,拜為 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皋令,將漕最。上以為式樸忠,拜為齊王 太傅。⋯⋯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船

12 清‧苧田氏:《史記菁華錄》,卷四,頁 41。

第五章 《史記菁華錄》的歷史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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