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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大眾媒體影響下的族群認同
來到臺灣的雲南籍移民後裔，不同於以往在緬甸受到政府的種種限制，生活 上所接觸的大眾媒體及網路分享平台較為多元且自由，普遍受訪者習慣在
facebook 的網路空間分享他的喜好影片與連結，除了在 facebook 這個網路平台可 以接收到大眾媒體的相關訊息，日常生活收看的電視歌唱節目、綜藝節目、歷史 古裝連續劇、台語連續劇、新聞以及電影，都是具雲南背景的緬華移民對於大眾 文化的接收平台。筆者在他們分享的媒體訊息中，看見了移民後裔來到臺灣之後 對於族群認同、族群邊界的謹守、模糊與跨越，在緬華移民內部，在具雲南背景 的緬華移民與臺灣人之間、以及關於緬甸的在地認同與中國的文化認同這兩者之 間，有時選擇重疊，有時又有所區隔，他們的自我認同與自我分類，在接收大眾 媒體所傳達的訊息過程中，不停地在做調整與重新連結。
由於緬華移民成員們擁有在緬甸社會的生活經驗，因此，舉凡與緬甸相關的 事物總是特別能引起他們的反應……在台灣本地的報章雜誌上偶有出現關於緬甸 的報導，緬華之間便會彼此傳傳閱或是張貼在「緬甸街」的店家中提供其他成員 瀏覽。有時，電視播放關及緬甸的最近動態消息意會特別吸引他們的目光……他 們不僅熱心地提供其餘緬華成員及筆者觀看，並不時會向筆者解說「這就是我們 緬甸」、「我們緬甸是怎麼樣、怎麼樣的情況」，自然顯示出對於緬甸「故鄉」持續 的關心，而這些同時也是成員間彼此閒談時的重要話題191。
同樣來自緬甸的雲南籍移民後裔，因為成長背景的熟悉感，讓他們來到台灣 之後依舊持續地關注與緬甸相關的一切事物。去年八月在緬甸軍隊大舉出兵果敢 地區的時候，J 拿著雜誌給筆者看，當中清楚地交代果敢地區與緬甸軍政府之間的 恩怨情仇192，J 熱心地跟筆者講述華人在緬甸的歷史，以及緬甸軍政府如何壓迫在 緬甸的中國人與其他少數民族。對於 J 來說，即便來到了台灣，緬甸那塊土地發 生的大小事情，依舊成為他日常生活中關注的重心，近日來 Facebook 上面流傳了 一段關於緬甸的紀錄片193，J 也把它加入了他的最愛連結，在緬甸長大的雲南籍移 民後裔，在日常生活中似乎不置可否地依舊與「緬甸」這塊土地有著若有似無的 連結。
雲南籍移民後裔對成長土地的熟悉感，也反應在他們支持台灣目前線上的藝 人「趙太祥」、「瑤瑤」這個現象上。在多次的訪談與聚會當中，筆者觀察到眾人 在每個星期六晚上都會準時收看台視的「超級偶像」，以 Lm 來說，他以前很少看 這類型的選秀節目，自從得知第四屆的超級偶像有一位來自緬甸的歌手「趙太祥」
入選，他開始持續地關注這個節目，Lf 在觀賞的同時還不時地對筆者說明：「他真 的是我們緬甸之光」，J 在 Facebook 上也同樣加入了「趙太祥」這個粉絲群組，在
191 翟振孝，《經驗與認同：中和緬華移民的族群構成》，頁 108
192 劉振廷，〈明代孤軍後裔中緬邊城恩仇錄〉，《亞洲週刊》，頁 20-25
193 見圖 15，紀錄片為《緬甸地下記者》，紀錄緬甸迦紗革命中，緬甸軍隊的武力鎮壓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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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book 上動態訊息常會出現與「趙太祥」的相關連結194。
令人覺得有趣的地方是，在前文「雲南人的自我區分」當中，J 曾對筆者提及：
「緬族屬於皮膚是比較黑，當然也有白皮膚，白皮膚的就是那些仰光的福建人、
廣東人，被同化之後，或者是混血之後的下一代，那屬於是比較白的緬族」，J 在 緬甸區分眉苗以下的仰光華人，由於緬化較深而屬「緬族」的範疇，但是來到臺 灣之後，對於同樣來自緬甸的藝人趙太祥在歌壇有所發展，J 卻又覺得「與有榮 焉」，仰光來的趙太祥此時含括在 J 的我群認同範疇之內，對於同樣的人群 J 卻有 著不一樣的認知，在緬甸，緬化與否是重要的區分標準；在台灣，「緬甸」這個地 域標籤卻儼然成為雲南籍移民後裔的我群認同要素之一。
此外，Lf 口中所提的「緬甸之光」，除了趙太祥之外，還有另外一位藝人「瑤 瑤」。在筆者某次與 S、H、Lf 聊天的過程中，電視節目當時正播放著藝人瑤瑤的 演唱，以下為他們之間的對話：
S：「ei！支持人家一下，人家媽媽是緬甸華僑，自己人阿。」
H：「真的嗎！我看一下，喔！長的不錯阿，歌唱得也不錯。」
Lf：「她媽也是緬甸來的喔，是雲南人嗎？」
S：「不是，是仰光的。」
H：「喔！那算了！沒什麼好支持的！」
Lf：「幹嘛這樣子，人家歌唱得不錯阿，又長得漂亮，自己人支持一下阿。」
從以上的對話可以瞭解到，雖然同樣都是緬甸來的華人，但是由於受訪者來 自於緬甸不同的地區，對於所謂「緬甸之光」的認知或是喜愛程度有所差異。S 與 Lf 同樣都是來自於緬甸的眉苗，瑤瑤對他們而言依舊屬於「華人」的範疇之內，
但是來自貴概的 H 卻不以為然，他始終認為來自仰光的緬甸華僑由於緬化太深，
早就已經不是「華人」，根本就是「緬甸人」了，所以他不願意去支持、或是認同 瑤瑤是所謂的「自己人」。
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 K 的身上，在朋友告知有位緬甸來的歌手參加台灣的選 秀歌唱節目，K 也開始注意與趙太祥有關的相關資訊，例如她告訴筆者在今年的 潑水節中和市政府邀請了趙太祥擔任演唱嘉賓。K 雖然同樣來自於眉苗，也一樣 願意支持所謂的「緬甸之光」抑或是「自己人」，但是不同於 Lf 與 S 的地方是，
在觀賞趙太祥的歌唱表演之後，她特別跟筆者提醒趙太祥的緬化程度很深：
「知道他是緬甸來的，會支持他一下。我上次有看他的節目，我發現他講話 的方式不太一樣耶，就是那個口語，感覺比較像緬甸話，因為好像只有緬甸人才 會這樣講：『是的』，緬甸人對於長輩都會有禮貌地回應『是的』，我發現他在節目 上不管是誰跟他講話，他都會講：『是的』，雲南話裡面沒有這樣子的，像我們對 長輩大概就是講『ei』或是『是了』195，他一直講『是的』感覺比較像是緬甸話的
194 見圖 16
195 雲南話的「好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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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式，我覺得他緬化應該也蠻深的吧，聽說他有去仰光發展過，可能因為這樣緬 甸話比較流利，講國語也像講緬甸話一樣回應 hout ké 196。」
K 的這個談話內容，充分地表現出來自緬甸的雲南籍移民後裔內心那種複雜 的認同情愫，他們認同緬甸這塊土地，也願意關注與支持同樣來自緬甸的人、事、
物，但是緬化程度的多寡也常常成為自我的區辨標準，似乎在認同「緬甸」的同 時，又不太願意跟「緬甸」沾上太多的邊，這種拉距的的心理狀態也出現在 Lf 與 Lm 談論電影《華新街紀事》197當中：
Lf：「我覺得從頭到尾就是年輕人在意氣用事，打架打了一場，導致他們最後 恐慌，以為打死人了。再加上這四個就是我們緬甸背景這種，沒有拿到身份證，
但是這個也沒有強調……他好像都完完全全沒有提到我們的背景，也沒有描述我 們緬甸的文化」
Lm：「片子裡面只看到就是起衝突……並沒有看到我們華人的那種……更不應 該把我們雲南講的髒話，全部就是一直講一直講，這根本是講髒話講最多的影 片……變成說台灣人對雲南人的認識、印象就是這樣子，可是本身雲南人也不是 這樣阿……或者是說我們今天本身是外地人，在台灣會發生的那種情況，是因為 在台灣，然後因為我們是從緬甸來的，他拍的東西沒有這層關係……譬如說你設 定好一個主題是：『緬甸來到台灣的雲南人』，在本地人他不會發生的那種情況下，
為什麼我們會發生，是因為有不同的壓力，還是說不同的負擔，造成說我們今天 會去發生這種事情，那個可能才會凸顯我們的困境嘛，你要講身份證也好，你要 講負擔家裡也好，寄錢回家也好，這些都是可以表達的東西，但是我是覺得他都 沒有表現到。」
Lf 與 Lm 在描述《華新街紀事》的言談中，表現出不一樣的我群認知與自我 族裔標籤，Lf 認為該片導演沒有拍出「我們緬甸背景」、「我們緬甸的文化」，Lf 的我群認知是與「緬甸」這個標籤連結在一起的。但是對於 Lm 而言，「緬甸」只 是一個來源地區的名稱指涉，和「我們」做連結的是「華人」以及「雲南人」。雖 然 Lm 的我群認知是「我們是從緬甸來的」、以及「緬甸來到台灣的雲南人」，但 是緬甸依舊不可置否地內化與隱藏到他的我群認知裡，當筆者提出疑惑，關於《華 新街紀事》整部片皆以雲南話發音，但是片尾曲卻為緬甸音樂時，Lm 回答：「後 面才那麼一小段而已，其實也還好啦」，Lf 更進一步說：「因為他去做主題搭配，
是說這是緬甸的文化，這個也算是我們的一部份」，他們並不覺得導演這樣的呈現 方式有任何不適當或是突兀感，換句話說，雲南話與緬甸音樂的搭配是和諧的、
沒有衝突的，Lm 雖然亟欲定位「緬甸」為他們來自的地區，但是潛意識中早已不 可避免地接納與認同「緬甸」成為我群文化範疇的一部份。
但是不同於翟振孝描述的那一群人，來自上緬甸的雲南籍移民後裔除了密切
196 緬甸話的「是的」之意，緬文為ဟုတ္ကဲ့
197 《華新街紀事》導演為趙德胤，導演同為來自緬甸的雲南籍移民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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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一切關於緬甸的人、事、物之外，在第一章筆者已經提過他們對於「中國」
的祖源記憶與認同，以及在緬甸對於中國傳統與文化的堅持依舊，所以普遍來講，
他們從小就很喜歡觀賞關於中國古代歷史的連續劇或武俠劇，例如 Lm 提到了《喬
他們從小就很喜歡觀賞關於中國古代歷史的連續劇或武俠劇，例如 Lm 提到了《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