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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爾次微米實驗室

3.7 案例七:組織例規,台大台下十年功

3.6.3 康乃爾次微米實驗室

「那是一個量產諾貝爾獎的創意工廠!」這是呂學士對美國康乃爾大學的第一印 象。1985 年 9 月,剛由臺灣大學電機研究所碩士畢業,呂學士滿懷壯志,也來到康乃 爾大學。座落於紐約州中部小鎮愛沙卡(Ithaca),康乃爾大學和這個風光明媚的小鎮連 為一體,四萬多名居民中有一半是大學的師生或員工。

不過,在康乃爾大學的「次微米實驗室」裡作研究,可就一點都浪漫不起來。伊斯 曼教授(L. F. Eastman)是美國的 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意指白人、盎 格魯薩克遜的新教徒,是美國社會的貴族)。在他主持的次微米實驗室裡,有白人、華 人、印度人與越南人,會自然形成分組對抗賽,不眠不休地挑戰「摩爾定律」,要讓電 晶體變得更小更快。

剛開始,呂學士總以為把變數釐清,逐一進行實驗,就能找到電晶體變小變快的方 法。但是,他卻觀察到研究人員不常踏入無塵室作實驗,卻花很多時間在思考電晶體的 基本理論,學會「詮釋問題」。例如,一個影響電路放大倍率的問題,可能的變因有數 十個。但如何抽絲剝繭,快速找到關鍵原因,則需要純熟掌握電路基礎理論。呂學士恍 然大悟,原來到國外求學並不是單純追求最新的科學知識,而是在學習如何詮釋基礎理 論,探索問題癥結。

在這個研究室裡,只有幾位核心博士生可以與伊斯曼教授面對面討論,一般碩士生 不容易見到他。此外,在次微米實驗室,伊斯曼教授設有專屬的無塵室,可以隨時拿著 設計圖去壓片製作,不用與其它研究室學生一樣,要排隊等著公用無塵室。在日常運作 中,有行政人員負責設備採購與報帳事宜,研究人員不需要額外負擔行政工作。伊斯曼 教授希望行政工作不要瓜分掉研究生的實驗時間。他給博士生每年五萬美元的獎學金,

讓他們能留在實驗室裡專心拼研究,而不用為了生活到餐館裡兼差洗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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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伊斯曼教授為了維持實驗室運作,透支研究經費,只好向學校預支計畫款項。

然而 1986 年底,他的實驗室卻周轉不靈。隔年一月,實驗室被斷水斷電,宣告倒閉。

措手不及的 30 多位研究生,有的爭取到樓下的公用實驗室持續進行研究,有的另尋指 導老師。呂學士幸運地遇到一位日本來訪學者。這位日本學者提供呂學士每月 1000 美 元的津貼,幫忙他進行電子量測,因而得以順利完成碩士學位。

正當呂學士準備學成返國之際,他遇到一位學長正準備去新學校任教。由於呂學士 在次微米實驗室表現突出,學長建議他繼續到明尼蘇達大學深造。當時剛好有一位從 IBM 退休的科學家馬榭.納森(Marshall Nathan)前往明尼蘇達大學任教。納森教授是 IBM 半導體雷射發明人,當時極需懂得晶片製作的研究生。呂學士與納森教授一拍即 合,取得獎學金,前往明尼蘇達進修博士學位。

相較於伊士曼教授的名仕作風,納森這位猶太籍教授比較務實。即使是遇到考試 時,納森教授還是要求呂學士每天必須到實驗室報到。一次研究工作中,呂學士聽不懂 低溫實驗材料「styrofoam」(這是一種類似咖啡杯的保麗龍材質)的意思。納森教授冷 冷地告訴呂學士,研究生有問題要自己想辦法解決,不是一直製造問題。呂學士苦笑著 回憶:

「當然,我從此就一切靠自己。以後到老師那裡的成果,一切都是好消息。後來,

我老師還狐疑地問我,怎麼很久都沒來煩他。我苦笑跟他說,當然一切沒問題囉,

因為所有困難我都自己悄悄克服了啊。」

呂學士也要帶學弟妹作研究。這個實驗室沒有壁壘分明的科學競技,更像是個研究 家庭。除呂學士外,另外五位不同國籍的博士生各有特色。巴西學生娶了位美國太太,

作風美式,喜歡陪納森教授看棒球賽,但研究沒什麼特色。美國學生誠實而認真,但反 應遲鈍了點。另一位是大陸學生,需要人幫助時她很謙遜,不需要時就傲慢,典型的勢 利眼。另外還有韓國學生和馬來西亞學生,總是默默工作。

在這「家庭式」實驗室中,納森教授與研究生互動密切,指導頻繁。在博士畢業前 一個暑假,納森教授安排呂學士前往 IBM 最大的華生研究中心(Watson Research Laboratory)實習,體驗頂尖研發團隊的工作,並勤練英文。兩年半後,呂學士順利畢 業。

1991 年,呂學士再度回到母校臺灣大學,有了不一樣的視野。績優的研究成果使 他很快升上教授。呂學士教授心中燃起一個「創新工廠」的念頭,於是創立「射頻積體 電路實驗室」。他評估,臺灣的產業就屬積體電路晶片製造最能和全世界競爭。

可是,2002 年時,國際固態電路會議(ISSCC27,該會議素有晶片設計奧林匹克之

27 全名是:IEEE International Solid-State Circuits Con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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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宣布臺灣獲選的論文數在全球排名敬陪末座。國外媒體戲稱臺灣「被 ISSCC 三振 出局」。這個消息震撼了呂學士。他警覺到,臺灣有全球最優異的積體電路設計環境,

怎麼會被國際科學社群出局。需要封裝時,可以尋求日月光、矽品支援;要製作積體電 路時,有台積電、聯電幫忙。政府也挹注了大量資源在晶片研發上。1993 年 1 月,新 竹科學園區設立「晶片設計製作中心」(CIC, Chip Implementation Center,在 1997 年 7 月改名為「國家晶片系統設計中心」),提供積體電路晶片設計的軟體服務,也讓學校免 費測試晶片,成為臺灣學術界的競爭優勢。而且,臺灣筆記型電腦在全球市占率已達八 成。除了產業面有豐富資源外,更有政府政策面支持。但是,這個臺灣電子業的創新引 擎,在最重要的學術戰場上竟然表現平凡。

呂學士教授猛然驚覺:創新的螺絲釘鬆了!這群一路被呵護長大的研究生,有創新 思維卻沒有創新行動力。沒有行動力,就沒有優質研究。呂學士決定祭出鐵腕政策,以 高紀律重新啟動創新引擎。要落實研發紀律並不容易。身為所長,呂學士先進行思想教 育,試著改變研究生率性而為的習性。每一位電子所新生在開學第一天,每位學生會收 到《MIT 創意工廠》這本書。書中描述麻省理工學院高紀律的學習歷程。呂學士要學生 知道,創新絕不是放蕩不羈。他還在電子所外不斷播放臺灣在 ISSCC 的論文排名記錄,

激勵這群研究生。

每兩個月,他寄出一封封的電子「家書」給學生,宣示挑戰世界第一的企圖。他以 2008 年在北京奧林匹克八面金牌得主菲爾普斯的名言「征服世界」來激勵學生;他又 以 1630 年美國拓荒英雄威廉.布洛德佛(William Bradford)的名言「勇者無懼」,鼓 勵學生勇於開創。他更以愛因斯坦的座右銘,「以思考為樂趣」,鼓勵學生樂於思考問題。

接著,呂學士教授展開「新生活運動」。他要求研究生到實驗室開會不准遲到。開 會遲到一次,若沒有事前通知或無特殊事由,就取消當月獎助學金。呂學士規定研究生 於每場演講必須準備五個問題。學生可以依演講主題決定發問場次。主動提問的前兩名 學生,可以獲得 300 元圖書禮券。專題演講進行中,學生不准帶手機、不准開電腦。呂 學士認真的說:

「要讓同學學會如何一起招待遠來的客人,專心聆聽演講,這是身為科學家最基 本的禮貌。專心,才能問好問題。沒有問題,就不會思辨。這些都是基本功。」

這些讓人聞之生懼的規定,卻在無形中累積學生的實力。準時上課、舉手發言,讓 研究生學會動口整理思緒。每週開會、追蹤進度,讓研究生學會自己掌握進度。天天到 實驗室報到,讓作實驗變成反射動作。這些研究例規,日復一日地讓研究生學會動手、

動口又動腦,態度由被動轉為主動,由厭煩變為樂在其中。在 2009 年,電子所讓臺灣 在 ISSCC 的論文數一下子爬升到全球第三名。

參加 ISSCC 論文發表時,各國頂尖高手不但要寫出論文,更要拿出晶片設計的半 成品,一較高下。在此之前,若未能早一步申請專利保護,智慧財產恐會無端流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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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除了論文發表之外,呂學士還要求研究生學習撰寫專利說明書,將實際研究成果轉 化為商品專利。在 2009 年,他開發一套國際專利檢索系統,協助學生與高科技業者布 局全球專利地圖。

在論文與專利之外,呂學士還積極將研發成果商品化。他鼓勵學生自己籌組團隊,

參加每年由臺灣工銀舉辦的創業競賽,以及旺宏金矽獎等活動。「東市買駿馬,西市買 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呂學士笑著說,這樣學生才能學會自主解決問題,將 課堂上的理論落實為商品。除了將研發成果應用在電腦、手機外,呂學士更將晶片設計 帶往生醫檢測市場。當昂貴的生醫檢測可以用半導體來實現時,這意味著「生醫電子平 民化」的時代已經來臨。

2009 年 11 月,呂學士與林啟萬共同推出的電刺激晶片,是一項結合生醫與半導體 的劃時代解決方案。從此以後,高居健保給付第四位,讓病人苦惱不已的下背痛問題,

不再需要定期開刀。醫生用十元硬幣大小的植入式晶片,以體外傳電器,如 iPod、手機 等隨身電子用品的感應,就能啟動體內的止痛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