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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閒雅生活的遞延

第二章 品味的熔鑄與文化書寫

第一節 文人閒雅生活的遞延

明中期以後「山人」多半為無緣於仕途的讀書人,為了生活謀職和上層士大 夫、商人的交流頻繁,或為幕僚或走上賣畫之途;加上原本無意於仕途的文人,

漸漸地讓明代的文人文化、閒賞美學落實在文化圈中,即使大多為商業社會所 趨,卻也讓藝術普及於普羅大眾之中。

一、明代的山人與文士

明‧趙宦光(1559~1629)《碟草》提及:

「有明中葉以後,山人墨客標榜成風,稍能書畫詩文者,下則厠食 客之班,上則飾隱君之號,藉士大夫以為利,士大夫亦借以為名,

觀於是集,可以見當時風氣矣。」110

牛建強在〈明代社會風尚取向變換的社會層次考察〉文中指出:明代山人指 的是依託達官貴人,以文墨餬口四方。111據陳萬益指出,以「山人」為別號,以 詩文為業遊走於士大夫之間,在宋朝已經如此;「在明朝,根據沈德符、錢謙益 等人的說法,則始於嘉靖間,而於萬曆後特盛。萬曆時候的山人,不居山中,而 在市塵,或者儇巧逢迎,或者使酒罵坐,種種醜態畢露。112這樣的現象,可於沈 德符《山人》〈恩詔逐山人〉文中見到:

年來此輩作奸,妖訛百出,如逐客鳴冤錄,傴其小者耳。昔年吳中 有山人歌,描寫最巧,今閱之未能得其十一,然以清朝大慶薄海沾 浩蕩之恩,而獨求多於鼠輩。謂之失體則可。若云已甚,恐未然。

按相門山人,分宜有吳擴華亭有沈明臣、袁文榮有王稚登,吳門有 陸應陽諸人,俱降禮為布衣交,唯江陵太倉無之,今則執廝隸役,

作娼優態,又非諸君比矣。113

據牛建強推算明代最早出現的山人叫吳擴(約在 1545 年)114,是閣臣嚴嵩的

110 清‧永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 180,集部別集類存目七,牒草條,收入《國學基本叢 書四百種》(臺北:台灣商務,1968),45。

111 牛建強,《明代中後期社會變遷研究》(臺北市:文津,1997),140。

112 陳萬益,《晚明小品與明季文人生活》(臺北:大安出版社,1988),44。

113 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四)》,卷 23,1541。

門客;沈德符在考察「山人」現象後,認為世道衰敗讓山人的行為與觀感也產生 了變化。另外,沈德符在〈山人名號〉一文中指出:

山人之名本重,如李鄴侯傴得此稱,不意數十年來,出游無籍輩,

(今九流俱稱山人又其下矣),以詩卷遍 達官,亦謂之山人。始于 嘉靖之初年,盛于今上之近歲,吳中友人遂有作山人歌曲者,而情 狀著矣。撫案藩臬大吏有事地方,作檄文以關防詐偽,動稱山人星 相,而品地定矣。案今廣西貴州深僻之地跧伏箐莽中,不贄不漢,

粗納粮稅者,呼為山總山老,其部落則名山人。115

嘉靖時期的山人尚有高風亮節的情操,到了萬曆時,被罷官的士夫和武官也 自附於山人行列,讓山人的素質和品格發生變化。116明中期以來的科舉制度,落 第與失意文人,以「山人」名號自飾,並藉由詩文書畫成為謀生的利器。

另外士子的復古運動,和以秦漢古文和科舉的八股文格格不入。因此經常不 能中考,像文徵明、王文祿、歸有光等人都久經科舉之累,加上江南人文與文化 水準高、名額有限,因此更加渺茫;於是充任上層士夫階層的幕僚、門客也就成 為較理想的職業了。從嘉靖到萬曆年間,高層士大夫有互遞名刺(名片)的習慣,

和公文書牘的往來,以建立關係,因此須僱用山人辦理此事。117

另外關於文士方面,李詡(1505~1593)《戒庵老人漫筆》(1597 年初刻)的〈文 士潤筆〉文中提到:

嘉定沈練塘齡閒論文士無不重財者,常熟桑思房曾有人求文,託以 親昵,無潤筆。思玄謂曰:「 帄生未嘗白作文字,最敗興,你可暫 將銀一錠四五兩置吾前,發興後待作完,仍還汝可也。唐子畏曾在 孫思和家有一巨本,錄記所作,薄面題二字曰「利市」。 都南濠至 不苟取。嘗有疾,以帕裹頭強貣,人請其休習者,答曰:「 若不如 此,則無人來求文字矣。」馬懷德言,曾為人求文字於祝枝山,問 曰:「是見精神否?」曰:「然」。又曰:「吾不與他計較,清物也好

。」問何清物,則曰:「青羊絨罷。」118

114 牛建強,《明代中後期社會變遷研究》,145。

115 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四)》,卷 23,1543。

116 牛建強,〈明代社會風尚取向變換的社會層次考察〉,《明代中後期社會變遷研究》,150-151。

117 牛建強,〈明代社會風尚取向變換的社會層次考察〉,《明代中後期社會變遷研究》,144-146。

118 李詡撰;魏連科點校,《戒庵老人漫筆》(北京:中華書局,2006),16。魏連科,認為《戒 庵老人漫筆》最有價值有三部份,一是典章制度和人物行實的記載,二是關於前代典故和軼 事可補史志之不足,三是析辯一些學術上有紛爭的問題。詳參本註書目〈點校說明〉,頁 2。

明代官員俸祿微薄,以書畫創作或許能給自己帶來一些經濟上的助益。而仕 途之外的文人或山人更需要借此以謀生,他們的共同態度是,為人作文字時對方 需提供的潤筆方式,以銀兩或物品來取得適當的報酬。此外,因為明朝中期以後 商品經濟發展迅速,時人對於書畫價值認知度的提升等因素,讓書畫在市場中流 通日益頻繁,也形成特殊的文人文化現象。

二、閒賞文化

文人的集會從魏晉開始,在詩歌、繪畫或書法上留下不少雋永的事跡。魏晉 時期的清談之風,以名仕的主題畫像磚應社會需要而起,此外山石樹木的題材也 逐漸顯出其重要性。其中傳世所見「竹林七賢和榮啟期」磚畫,指的是魏晉時期 的嵇康、阮籍、山濤、王戎、向秀、劉伶、阮咸和春秋時期的高士榮啟期。到了 明朝,庭園分布幾乎遍及全國,與文人畫密切相關,卻乏雄偉的氣象。此間論造 園的著作甚多,一如:計成的《園治》對造園的原則、景觀佈置、石類選用記載 詳備,而陸紹珩《醉古堂掃劍》、文震亨《長物志》共十二類閒事賞玩的紀錄、

高濂完成於萬曆 19 年(1591)的《遵生八牋》其體系之龐大,可謂是當時文人美 學內容的映證,而編寫方式則多半承襲了宋代趙希鵠《洞天清祿集》的鑑賞內容 而來。119另外屠隆所撰的《考槃餘事》其中賞鑑品類豐厚,包括文人書畫、起居、

賞玩等十六項120;大致上是高濂作品為抄錄主體。

高濂在〈燕閑清賞牋〉的序言中提到:

高子曰:心無馳獵之勞,身無牽臂之役,避俗逃名,順時孜處,世 稱曰閑。而閑者,匪徒尸居肉食,無所事事之謂。俾閑而博奕樗蒲 ,又豈君子之所貴哉?孰知閑可以養性,可以悅心,可以怡生孜壽 ,斯得其閑矣。余嗜閑,雅好古,稽古之學…故余自閑日,遍考鐘 鼎卣彝,書畫法帖,窰玉古玩,文房器具,纖細究心。更校古今鑒 藻,是非辯正,悉為取裁。若耳目所及,真知確見,每事參訂補遺 ,似得慧眼觀法。…清心樂志,孰過於此?編成牋,曰燕閑清賞。121

高濂將閒隱生活與賞玩文化相提並論,閒隱的理念並非讓身心處於完全的停

119 明代才有完整的花道著作問世,如袁宏道「瓶史」、高濂「遵生八牋」、文震亨「長物志」、屠 隆「考槃餘事」都曾提到插花事宜,尤以高濂「遵生八牋」中的「瓶花三說」,可說是最早的 插花理論。瓶史一書更傳到日本,成為日本插花理論之重要依據。

120 屠隆,《考槃餘事》收入王雲五主編《叢書集成簡編─考槃餘事及其他二種》(臺北市:臺灣 商務印書館,1966)。

121 高濂,《雅尚遵生八牋》,卷 14,收入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 61,子部雜家類 (北京市 : 書 目文獻出版社,1988),384-385。

息狀態。而是另外開闢一個新的生活方式。由「閒」到「雅」的概念下,拋棄世

圖 2-1 文徵明,《拙政園之四芭蕉檻》,冊,紙本水墨,27.3×26.6cm,1551,

四、玩物與收藏

從園林的營造到物品的收藏,明代的文人將藝術的範疇落實在社會的文化氛 圍之中,於是對於「物」的品鑑成為風尚,愛好藝術品的人所認定的物品,幾乎 達到一種近乎耳熟能詳的地步,因此經常有所謂時之所趨的流行取向,王世貞於

《觚不觚錄》曾言道:

畫當重宋,而三十年來忽重元人,乃至倪元鎮,以逮明沈周,價驟 増十倍;窑器當重哥汝,而十五年來,忽重宣徳,以至永樂成化,

價亦驟増十倍。大抵吳人濫觴,而徽人導之,俱可怪也。今吾吳中 陸子剛之治玉、鮑天成之治犀、朱碧山之治銀、趙良璧之治錫、馬 勲治扇、周治治商(鑲)嵌,及歙吕愛山治金、王小溪治瑪瑙、蔣抱 雲治銅,皆比常價再倍,而其人至有與縉紳坐者,近聞此好流入宫 掖,其勢尚未已也。 131

所謂「吳人濫觴,而徽人導之」,或沈德符「濫觴於江南好事縉紳,波靡于

新安耳食」之說,應該就是在市場化後,江南文人的品味啟發流行,而徽商乃更 投入巨貲,在市場上大肆搜購,由此牽動著藝術品的市場走向,引領社會的品味 與流行;讓文人與商人分別在其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以推波助瀾。此外,對於文房 器物或工藝品來說,若是名師所製,其價自是不凡。而藝師也通常會藉由文人聚 會來提升名聲與地位,此風氣則不曾稍歇。另外,沈德符在〈好事家〉《萬曆野 獲編》(卷 26)提到:

嘉靖末年,海內晏孜,士大夫富厚者,以治園庭教歌舞之隙,間及 古玩。…嚴相國(嚴嵩)父子、朱成公兄弟,並以將相當塗,富貴盈 溢,旁及雅道。于是嚴以勢劫,朱以貨取,所蓄幾敵天府,未幾冰 山既泮,金穴亦空,或沒內帑,或售豪家,轉眼已不孚矣。今上初 年(萬曆初年),張江陵(張居正)當國,亦有此嗜,但所入之途稍狹 ,而所收精好,益人畏其焰,無敢欺之,亦不旋踵歸大內、散人間 。時韓太史世能在京,頗以廉直收之,吳郡項氏(項元汴),以高價 鈎之,間及王弇州(王世貞)兄弟,而吳越間浮慕者,皆貣而稱大鑑 賞矣。近年董太史其昌最後貣,名亦最重,人以法眼歸之,筪笥之 藏,為時所艷。132

131 王世貞,《觚不觚錄》,收入《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第 1041 冊 (臺灣商務印書館),

440。王世貞《觚不觚錄》主要記明代典章制度,並有感於風氣之升降略記朝野軼聞。

132 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四)》,1730。

明代文人或在朝官員大多愛好文藝,然而獲取藝術品的途徑或有不同;比如 嚴嵩是倚仗特權以求之,後來張居正也因權位的關係加上有此雅興,收藏也不

明代文人或在朝官員大多愛好文藝,然而獲取藝術品的途徑或有不同;比如 嚴嵩是倚仗特權以求之,後來張居正也因權位的關係加上有此雅興,收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