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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晚期的小說理論與文人筆記的小說觀

第二章 中國古典小說勸懲論的形成

第二節 明代中晚期的小說理論與文人筆記的小說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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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明代中晚期的小說理論與文人筆記的小說觀

明代中晚期的小說作為一種文化商品,挾帶極大的氣勢掌控了出版市場,因 而也促進批評理論的發展。明代的小說批評經由序文的傳播,就其觀點已可略見 小說地位之變化,不過序文主要依附於小說出版,因此評論者對通俗小說的肯定,

不能排除也有商業考量在內。即使如此,明代中晚期以後,隨著小說出版的蓬勃 發展,理論批評的內容、形式也與以往有別。除了最常見的序、跋以外,也出現 專書評點,甚至見於文人筆記的載錄。這多少顯示小說地位的成長已是一個不可 忽略的事實。而小說評點的出現以及小說理論對藝術層面的關注,也代表部分文 人能夠更客觀地看待小說作品。

(一)《三國演義》、《水滸傳》優劣論

在《三國演義》之後興起的另一波批評主流是《水滸傳》相關批評。天都外 臣率先從認識論的角度讚揚《水滸傳》,云:

此其虛實,不宜深辨,要自可喜。載觀此書,其地則秦、晉、燕、

趙、齊、楚、吳、越,名都荒落,絕塞遐方,無所不通;其人則王 侯將相,官師士農,工賈方技,吏胥廝養,駔儈輿台,粉黛錙黃,

赭衣左衽,無所不有;其事則天地時令,山川草木,鳥獸蟲魚,刑 名法律,韜略甲兵,支干風角,圖書珍玩,市語方言,無所不解;

其情則上下同異,欣戚合離,捭闔縱橫,揣摩揮霍,寒暄嚬笑,謔 浪排調,行役獻愁,歌舞譎怪,以致大乘之偈,《真誥》之文,少 年之場,宵人之態,無所不該。29

他將小說視為百科全書,認為小說包含了各種人、事、時、地、物、情,讀後可 以增廣見聞。不僅肯定小說的內容包羅萬象,並且也讚美作者寫作技巧之生動。

他也關注小說的藝術層面。認為《水滸傳》的藝術成就較《三國演義》為高:

如良史善繪,濃淡遠近,點染盡工;又如百尺之錦,玄黃經緯,一 絲不紪。此可與雅士道,不可與俗士談。視之《三國演義》,雅俗 相牽,有妨正史,固大不侔。而俗士偏賞之,做暗無視耳。雅士之 賞此書者,甚以為太史公演義。……30

29 〔明〕天都外臣:〈三國志通俗演義序〉,見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頁 125。

30 〔明〕天都外臣:〈三國志通俗演義序〉,見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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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晚期小說理論的話題之一,莫過於《三國演義》、《水滸傳》孰優孰劣的相 關討論。兩書都是將歷史事件加以發揮而成的著作,因此經常被放在一起比較,

更因為它們不同的創作方式而各有擁護者。

陳大康認為《三國志平話》「雖然只是梗概式的作品,但卻已確定了整個故 事的發展框架,羅貫中所做的工作,主要是使該框架中的內容變得更充實豐滿,

情節發展更為合理,人物性格的刻畫也因此而更鮮明。」31即是說,《三國演義》

在正史的基礎上寫作,作者(無論是羅貫中與否)的工作是將原本的內容更加充 實。《水滸傳》則不同,它並沒有如《三國志平話》般的作品可作藍本,《大宋宣 和遺事》「雖然是已將某些傳說組合在一起,但並沒有構成水滸故事的整體框架。」

32因此作者除了充實故事內容,還必須將原本各自獨立的傳說予以適當剪裁、鎔 鑄。乍聽之下,《水滸傳》的改編似乎較為費工,實則兩種方法並非截然二分,《三 國演義》也需要將原本不在框架中的故事加以整合,就兩書的成就來看,兩種改 編方式實無高低之別。但從天都外臣的敘述看來,當時兩書各有擁護者,也互有 批判。

若將天都外臣對《水滸》的評語:「此可與雅士道,不可與俗士談」的評論,

對比他對《三國》的評語:「雅俗相牽,有妨正史」、「而俗士偏賞之,做暗無視 耳」,天都外臣顯然對前者更加肯定。特別的是,他從讀者群的特徵進行論述,

認為「俗士」偏愛《三國》,而《水滸》可以推薦給「雅士」。反過來看,等於是 說《水滸》的讀者境界較高,擁護《三國》的人倒落為庸俗之輩了。另外他也回 應批評《水滸》的言論:

或曰:子敘此書,近於誨盜矣。余曰:息庵居士敘《豔異編》,豈 為誨淫乎?《莊子‧盜跖》,憤俗之情;仲尼刪詩,偏存鄭衛。有 世思者,顧以正訓,亦以權教。如國醫然,但能起疾,即烏喙亦可,

無須參苓也。33

他以《莊子‧盜跖》、《詩經》為例,認為《水滸》雖寫聚寇之事,但稱不上「晦 盜」,而恰能夠通過書中的內容,引為參考,更能夠為國起疾。

被視為明代「異端」的爭議人物李贄,也推崇《水滸傳》的成就,稱呼其為

《忠義水滸傳》。就內容而言,《水滸傳》寫宋江等一百零八條好漢聚義梁山泊的 故事,從朝廷立場來看,顯然與「忠義」無涉。但李贄卻刻意以「忠義」目之,

採取與一般觀點背道而馳的命名,吸引眾人目光,看似深具顛覆性,實則不然。

125。

31 陳大康:《明代小說史》,頁 72。

32 同上註。

33 〔明〕天都外臣:〈三國志通俗演義序〉,見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頁 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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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贄雖然肯定《水滸傳》的價值,但不是從聚盜、反朝廷的立場表示贊同,而是 重視書中人物互動、言談之間所表現出的道德節義。〈忠義水滸傳敘〉云:

故有國者不可以不讀,一讀此傳,則忠義不在水滸而皆在於君側矣。

賢宰相不可以不讀,一讀此傳,則忠義不在水滸。而皆在於朝廷矣。

兵部掌君國之樞,督府專閫外之寄,是又不可以不讀也,苟一日而 讀此傳,則忠義不在水滸,而皆為干城心腹之選矣。否則,不在朝 廷,不在君側,不在干城心腹,烏乎在?在水滸。此傳之所為發憤 矣。若夫好事者資其談柄,用兵者藉其謀畫,要以各見所長,烏睹 所謂忠義者哉!34

李贄將《水滸傳》視為作者發憤、針砭時勢之作,因此君王、宰相、兵部、督府 等人不可不讀此書,只要讀過此傳後,就能理解「忠義」何為,並且對國家運作 有所裨益。李贄的說法已經不只是將小說視為通俗讀本,而上升為道德倫理的參 考書。過往「有可觀者」的說法,視小說能補史之缺、反映民聲,都是從參考資 料的價值肯定小說的存在。勸誡論出現後,並未背離這條傳統理路,但也並未如 李贄一般,將「有可觀者」解釋為「忠」、「義」等儒家思想中的核心價值。他的 主張可說撼動了明代小說理論發展。

天都外臣注意到小說的藝術層面,李贄則強調道德倫理。兩人的論點雖然不 同,但都給予《水滸傳》相當的推崇。通過他們的言論,文人注意到小說的藝術 面,願意給予較多肯定和關注,這也引申出後來對小說「真」、「贗」之討論。

(二)文人筆記對小說的提倡

此時文人筆記論及小說者雖然少見,但胡應麟、謝肇淛對小說一體的認識與 肯定,也是小說理論發展的重要論點。

胡應麟的《少室山房筆叢》雖然為考據之作,不過也針對小說提出許多見解,

是研究明人小說觀的重要資料。他的觀念都具有開創性意義,例如:〈九流緒論〉

一文中更定九流,將小說從「不入流」變為九流之一,大大提升小說的地位。他 也從小說史的發展脈絡,考訂各時代小說真偽,評量小說特色、優缺點,並且解 釋唐人與宋人小說風格不同之原因等。凡此種種,在在顯示胡應麟對小說流變之 了解,也間接反映他對此一文體的重視與研究之透徹。

胡應麟對小說的定位比較接近秦漢魏晉的觀點:

說主風刺箴規,而浮誕怪迂之錄附之。……說出稗官,其言淫詭而

34 〔明〕李贄:〈忠義水滸傳序〉,見黃霖、韓同文選注:《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頁 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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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實,至實用以洽見聞,有足採也。35

「說出稗官」、「有足採也」的說法,都和班固《漢書‧藝文志》的說法相符,顯 示小說的定位和過去並無太大差別。「說主風刺箴規」的說法,不是純將小說視 為娛樂著作,而是用以針砭時事的作品。不過,他雖然批判小說內容充滿「浮誕 怪迂之錄」、「其言淫詭而失實」,大抵還是持肯定態度看待之,尤其認同小說裡 的思想與它所具備的社會影響力。〈九流緒論〉云:

小說者流,或騷人墨客,遊戲筆端;或奇士洽人,蒐羅宇外。記述 見聞,無所回忌;覃言理道,務極幽深。其善者,足以備經解之異 同,存史官之討覈,總之有補於世,無害於時。36

胡應麟認為小說創作或許騷人墨客以文為戲,或許是才學之士從海內外蒐羅之見 聞。其內容如是有益於世道之作,不僅可以「備經解之異同」、「存史官之討覈」,

成為有用的參考資料,又無害於時俗,算是值得讚揚之作。當然他也批判《周秦 行紀》、《東軒筆錄》等作品,是作者為詆毀他人而作,不值得觀看。

謝肇淛的《五雜俎》也論及小說。就內容而言,系承襲舊觀點並展開新論述。

他認為小說在宋代以後的發展,有著很大的進步:

自宋以後,日新月盛,至於近代,不勝充棟矣,其間文筆之高下,

既與世變,而筆力之醇雜,又以人分。然多識畜德之助,君子不廢 焉。宋錢思公坐則讀經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詞,古人之篤 嗜若此。故讀書者,不博覽稗官諸家,如啖梁肉而棄海錯,坐堂皇 而廢台沼也,俗亦甚矣!37

以宋代為界論述小說之盛,主要指通俗小說。顯然此時文言小說的勢力已略見式 微,而為通俗小說獨領風騷之時。他雖認同小說,但認為其中也有高下之分,分 判標準在於筆力好壞,影響因素有二:一「與世變」,一「與人分」。此觀點是從 藝術層面判別小說好壞,而非社會作用。他也舉錢惟演的例子說明文人讀書應廣 博涉獵眾家著作,不應偏廢小說。將小說比喻為海錯,並非謝肇淛所創。在嘉靖 年間,楊慎曾論及六經與小說之別:

六經,五穀也,豈有人而不食五穀者乎?雖然,六經之外,如《文 選》、《山海經》,食品之山珍海錯也。徒食穀而卻奇品,亦村疃之

六經,五穀也,豈有人而不食五穀者乎?雖然,六經之外,如《文 選》、《山海經》,食品之山珍海錯也。徒食穀而卻奇品,亦村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