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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夢龍、凌濛初與小說勸懲論的確立

第二章 中國古典小說勸懲論的形成

第三節 馮夢龍、凌濛初與小說勸懲論的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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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馮夢龍、凌濛初與小說勸懲論的確立

談到明代小說理論發展,除了序跋、評點、筆記的說法,也不能忽略小說家 的說法。明代中晚期以後,文人投入創作,使得小說在質、量上都有所提升,也 帶動其傳播與發展。文人小說家從閱讀轉向寫作,本身即有著自己一套審美價值。

他們往往透過書前的序言表達自己的觀念,同時寓理論於實踐。其中,馮夢龍是 率先將理論用於創作,並取得良好成果者。他的主張也影響到凌濛初等後來的擬 話本小說創作者。

(一)馮夢龍的小說勸懲論

上述所提到的各家說法,主要以《三國》、《水滸》等長篇小說為評論對象,

並未涉及短篇小說的領域。此時的文人未必意識到小說長篇與短篇小說之不同,

不過就小說理論來看,他們所討論的議題與主張固然有共通之處,但也有某些部 分有所區別。而小說勸誡論的發展,主要是由短篇小說理論開出,並通過創作實 踐得到眾多文人的肯定。

馮夢龍是白話短篇小說理論的開創與發揚者,他的理論主要表現在「三言」

的序言中,三篇序言分別署名綠天館主人、無礙居士、可一居士,看似各異,不 過都是馮夢龍本人的託名,因此我們可以將這三篇序言視為其小說理論之呈現。

而就內容來看,馮夢龍的思想深受李贄、袁弘道等人影響,不僅對小說抱持正面 評價,更將其比附經史,提升小說地位。

綠天館主人〈古今小說敘〉的觀點大致可分為三部分。首先,作者先述小說 的歷史發展,將過程分為「周季」、「唐」、「宋」與「皇明」四階段,提出「始乎 周季,盛於唐,而浸淫於宋」43的說明。馮夢龍將小說萌芽的時間定為「周季」,

而非現今文學史經常可見的魏晉志怪、志人,顯示當時「小說」的型態雖然已有 別於過去,但小說觀念似乎並未隨之調整,仍將先秦時的「小說」與當時流行的 通俗文學放置在同一條發展脈絡中看待。馮氏的說法雖然忽略魏晉,不過大致把 握了小說發展的情形,也可見他對各時期小說特徵之了解。

馮夢龍之所以論及小說發展的過程,是為了鋪陳文章第二部分的主張。他認 為,既然各時期的小說特徵各自不同,當然不能以前朝的小說為標準,判斷後世 小說之好壞。每個時代的文學因其背景各自不同,而有其各自的特色。他以唐、

43 〔明〕綠天館主人:〈古今小說敘〉,〔明〕馮夢龍:《古今小說》,收錄於《古本小說集成》編 委會:《古本小說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據天許齋本影印),敘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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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兩代小說風貌之不同為例,所謂「大抵唐人選言,入於文心;宋人通俗,諧於 里耳。天下之文心少而里耳多,則小說之資於選言者少,而資於通俗者多。」44 分別唐人選言與宋人通俗的特色,由接受群體的角度來比較兩者的不同,認為喜 歡通俗的市井百姓較之喜愛唐人選言的文人階層龐大,因此小說取材於通俗者 多。

他也注意到小說通俗的特色,使其擁有強大的感染力,此即馮夢龍第三部分 的論點,其云:

試今說話人當場描寫,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

再欲下拜,再欲決脰,再欲捐金;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 者汗下。雖小誦《孝經》、《論語》,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

噫!不通俗而能之乎?45

說話人的表演之精彩,能使觀眾情緒跟隨劇情進展而起伏。甚至達到「怯者勇,

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的程度,充分體現小說影響力之強的觀點。馮夢 龍甚至比之經史,認為《孝經》、《論語》未必能夠如此感動人心。此處將小說和 經史互為比較,認為前者的感染力之深刻迅速遠勝後者,並非要否定經史的價值。

小說與經史的比較在明代中期便已出現類似的言論,如前述楊慎、唐錦等人的說 法,並非馮夢龍首創,卻為其所奉行,並再三提及。〈警世通言序〉云:

《六經》、《語》、《孟》,譚者紛如,歸於令人為忠臣,為孝子,為 賢牧,為良友,為義夫,為節婦,為樹德之士,為積善之家,如是 而已矣。經書著其理,史傳述其事,其揆一也。理著而世不皆切磋 之彥,事述而世不皆博雅之儒。於是乎村夫稚子、里婦估兒,以甲 是乙非為喜怒,以前因後果為勸懲,以道聽途說為學問,而通俗演 義一種遂足以佐經書史傳之窮。46

由於經史的用字遣詞對於文化水平不高的「村夫稚子、里婦估兒」來說,顯得艱 澀難懂,不易於理解。相較之下,通俗演義囊闊「甲是乙非」、「前因後果」、「道 聽途說」等內容,既可以勸善懲惡,也可以增廣見聞,足以輔助經史,向群眾傳 達倫理道德。〈醒世恆言序〉也提到:

崇儒之代,不廢二教,亦謂導愚適俗,或有藉焉。以二教為儒之輔 可也。以《明言》、《通言》、《恆言》為六經國史之輔,不亦可乎?

44 同上註,敘頁 5-6。

45 〔明〕綠天館主人:〈古今小說敘〉,《古本小說集成》,敘頁 6-7。

46 〔明〕無礙居士:〈警世通言敘〉,〔明〕馮夢龍:《警世通言》,收錄於《古本小說集成》編委 會:《古本小說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據兼善堂本影印),敘頁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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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夢龍認為佛、道二教既然能與「儒」並行不悖,「三言」自然也能作為六經國 史之輔,不應輕易放棄其價值。「三言」所傳的道理實與經史相符,且採取通俗 的語言文字,能夠輕易理解,利於傳播到更廣大的範圍。此觀念的反覆提出,顯 示文人對通俗小說的認識又更加清晰,能夠認同其所長。

馮夢龍多次將小說與經史並列,同樣認同兩者的價值,抬高小說的地位,反 映其對小說的功能投注了很大的期待。這個功能主要還是在教化方面,馮夢龍認 為小說的價值在於其影響力之強,他曾舉過一個生動的例子:

里中兒代庖而創其指,不呼痛,或怪之,曰:「吾頃從玄妙觀聽說

《三國誌》來,關雲長刮骨療毒,且談笑自若,我何痛為?」夫能 使里中兒頓有刮骨療毒之勇,推此說孝而孝,說忠而忠,說節義而 節義,觸性性通,導情情出。視彼切磋之彥,貌而不情;博雅之儒,

文而喪質。所得竟未知孰贗而孰真也。48

在「真」、「贗」問題的討論上,馮夢龍並未堅持小說之「真」,而展現較為彈性 的觀點。所謂「野史盡真乎?曰:不必也。盡贗乎?曰:不必也。然則去其贗而 存其真乎?曰:不必也。」49他認為小說的好壞,在於其感染力,只要能使人體 會到故事的核心價值,甚至受到故事人物展現出的良好品德影響,如鄉里小兒受 關羽刮骨療毒之勇的影響,於是「創其指」卻「不呼痛」,如此便是優秀的作品。

情節內容的「真」、「贗」倒不那麼重要,這是針對「羽翼信史」的回應,也是藝 術虛構論的又一發展。馮夢龍由這個例子,表達小說感染力之強:既然關羽的事 蹟能使人願意追隨模仿到如此地步,那麼藉由小說改善世道人心,便是很有可能 的事。

馮夢龍不僅重視小說的感染力,並且更進一步加以拓展,將其解釋為社會教 育作用,開啟了小說勸誡論的發展。這一點從小說的命名便可看出,《喻世明言》

原名《全像古今小說》,書名並無勸誡意味。《古今小說》「識語」云:

小說如《三國志》、《水滸傳》稱巨觀矣。其有一人一事,足資談笑 者,猶雜劇之於傳奇,不可偏廢也。本齋購得古今名人演義一百二 十種,先以三之一為初刻云。50

這篇〈題辭〉印於書籍封面背後,可視為發行的宣傳詞,值得注意的是,此文是 從娛樂的角度提倡小說。也即是說,縱然馮夢龍在序言中讚揚小說感染力之深刻,

47 〔明〕可一居士:〈醒世恆言敘〉,〔明〕馮夢龍:《醒世恆言》,收錄於《古本小說集成》編委 會:《古本小說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據葉敬池本影印),敘頁 6-7。

48 〔明〕無礙居士:〈警世通言敘〉,《古本小說集成》,敘頁 6-8。

49 同上註,敘頁 1。

50 《古今小說》「識語」,《古本小說集成》,未標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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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可見其對小說的期待。

不過,馮夢龍對說書與話本性質差異的混淆,是其理論缺陷所在。正如胡萬 川所言,馮夢龍以「里中兒創指不呼痛」的例子形容擬話本的影響,而沒有注意 到說書是以「聽/講」的方式與觀眾直接互動,與案頭讀本「寫/讀」的間接互 動方式截然不同54。產生於說書場的效果能否通過對話本的模擬而被完整移植,

頗令人質疑。縱使如此,這點缺陷並未影響到他的理論之影響力。除了書名之外,

馮氏也透過故事中的評論話語,明確「指導」讀者們理解故事情節安排,達到勸 善懲惡的目的。這樣的做法更為凌濛初所沿用,影響了後來擬話本小說創作。

(二)凌濛初的小說觀

小說勸誡論自馮夢龍予以擴展後,其發展基本上與擬話本小說創作、出版緊 密結合。原因除了受到「三言」序言的影響,也因為相較於長篇小說,擬話本小 說本身篇幅短小,體制適於安插議論,更適合表達勸善懲惡的論點。不過「三言」

出版時,擬話本小說的體制尚未定型,故事結構並不完全一致,出現入話時有時 無、語言文白夾雜等情況。要待凌濛初「二拍」出版後,體制才真正確立。

據凌濛初序言所述,「二拍」出版源自書商邀稿,是因商業訴求而產生的作 品。不過,姑且不論凌濛初創作心態為何,從〈拍案驚奇序〉對「三言」的推崇 云:「獨龍子猶氏所輯《喻世》等諸言,頗存雅道,時著良規,一破今時陋習。」

55可見其確實受到馮夢龍影響。從內容來看,他也接受了馮夢龍的小說勸誡觀念,

並且在作品中大量實踐。小說勸誡說經由他的創作實踐更為確立,並與擬話本小 說創作有了密切相依的關係。此後的相關作品,都可見到濃厚的教化色彩,可見 影響十分深遠。於此,可以說凌濛初佔據了承先啟後的關鍵位置。

並且在作品中大量實踐。小說勸誡說經由他的創作實踐更為確立,並與擬話本小 說創作有了密切相依的關係。此後的相關作品,都可見到濃厚的教化色彩,可見 影響十分深遠。於此,可以說凌濛初佔據了承先啟後的關鍵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