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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石溪生態意識的敘事表現

動物敘事在近代已不再是一個陌生的名詞,許多動物小說的創作者一在這個 領域琢磨,在林林總總的動物敘事文本裡動物不再是一種符碼,而是真正存在的 生命主體。閱讀唐克龍《中國現當代文學─動物敘事研究》,唐克龍將動物敘事基 於生命平等的原則下,將動物敘事分類為三個面向,分別為:著力顯示動物自身 內在價值的動物敘事、盡情書寫人與動物和諧共存圖景的動物敘事以及以女性視 角呈露動物主體性意義的動物敘事70。依據唐克龍的分類,筆者將之與沈石溪的動 物小說進行整理分析,分述如下:

一、著力顯示動物自身內在價值的動物敘事

關於動物是否有自我內在價值的問題,從諸多動物小說家的作品中均可窺探 得出端倪,尤其以沈石溪的動物小說最具代表性,舉例來說:

你是什麼玩意兒,狼的食譜,聞見血腥尌會暈倒的羊,竟敢在狼面前不逃 之夭夭!灰滿氣得狼血衝上腦門,一瞬間忘了自己是匹四條腿長短不齊的 殘狼,猛力一蹬,撲躥過去想教訓教訓這種不自量力的該死的朮崖羊。牠 確實也躥出去了,卻十分可憐地躥出兩尺遠,更糟糕的是,身體在空中不 由自主地懸了半個圈,不像是直線撲朮崖羊,倒像是歪腳跳舞。四爪落地,

又沒辦法站穩腳跟,滾了兩個觔斗。牠那殘疾的缺陷和尷尬在羊的面前暴 露無遺71

70 唐克龍,《中國現當代文學─動物敘事研究》,(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0 年 1 月),頁 262。

71 沈石溪,《殘狼灰滿》,(臺北:民生報社,2001 年 5 月。)頁 35。

身為一隻狼,儘管身體殘缺,骨子裡仍留著狼的血,心裡念茲在茲的都是狼族的 驕傲。灰滿身為一隻身體殘疾,卻心高氣傲的大公狼,實在無法忍受母崖羊如此 這般的羞辱與鄙夷。沈石溪透過第三敘述者的身分,從局外人的角色來看待這一 切,灰滿既不能直挺挺的站著,也不能撲咬,藉由沈石溪的描寫,讀者可以看到 灰滿在自我意識與現實殘酷之間的掙扎與痛楚。反觀人類的世界,筆者在小學部 的特教班服務,班級中有一個學生是領有腦性麻痺手冊兼輕度智能不足,他的認 知能力優秀,但礙於肢體他卻無法與普通班的學生一樣跑跑跳跳,也無法和普通 班的學生一樣用同樣的速度進行學習;礙於他的精細動作較弱和肌肉張力不足。

在這樣的身體狀況與認知能力的拉鋸戰之中,筆者常常可以看到這個學生的落寞 神情。

人是由動物進化而來的,動物有著的本能,人亦有之。每一個人都有其內在 價值,無論外觀如何;筆者班上的該位腦性麻痺學生,雖然身體外表與普通學生 不同─長短腳、半邊面容歪斜,但他並未因此而自我放棄,筆者亦鼓勵該位學生 勇於面對自己、勇於面對人生;最讓筆者感到欣慰的是,該位學生為了自我實現 其內在價值,他開始練習打爵士鼓,有模有樣,甚至獲邀與筆者一同至生命教育 研習會場表演、演說。殘狼亦狼、身體不便之人亦人,只要能夠肯定自我價值,

對生命來說,沒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國立臺灣博物館副研究員鄭元春曾讚譽沈 石溪的《殘狼灰滿》:

沈石溪先生是知名的兒童文學作家,特別是他的中篇或長篇的動物小說,

均可謂篇篇精彩、膾炙人口……小說、故事總有結束的時候,作者選擇了 悲壯、莊嚴、英雄式的結局,為跛腳狼王做最後的禮讚,這樣的安排,仙 人喝采,也讓「王者風範」長存。人生何嘗不是如此,要活得有尊嚴,要

活得轟轟烈烈,要凡事盡心盡力72

藉由沈石溪的動物小說我們以此為鏡,在面對自尊、自我評價之際,可以先緩緩 腳步,想一想再盡力做到最好。

二、盡情書寫人與動物和諧共存圖景的動物敘事

《一隻獵鵰的遭遇》中的主角金鵰巴薩查,是一隻從小被獵人達魯魯豢養的 動物,故事一開始場景放在日曲卡雪山下的古戛納河一帶,主人達魯魯傷到腰,

女兒莉莉又得了猩紅熱,家裡需要金錢才能度過難關,身為一隻忠心耿耿的金鵰,

一定要想盡辦法表現,並幫助主人度過難關。筆者曾在第二章第三節舉過這個例 子:

再也沒有比主人的理解更能溫暖一顆獵雕的心了。你覺得這一天的辛勞、

飢餓、危險都是值得的。主人舒心的笑是對你最好的獎勵。你沒有辜負主 人的期望,你盡到了獵雕的職責。你貼在主人溫暖的懷裡,高興得「嘎喲 ─嘎喲─」地歡叫起來73

獵鵰巴薩查本著自己的個性與想法,牠希望能幫助主人治療女兒莉莉的猩紅熱亦 希望自己能幫助主人掙錢,一種驕傲與不屈服的態度,以及對主人的忠臣與愛戀,

可以看出沈石溪企圖展現人類與動物共存的圖景與畫面。

人類為萬物之靈之長,但身為一個擁有生態意識的作家,站在生態平衡的角 度,如何維持人類利益與動物權利的平衡是非常重要且值得關注的議題,更是生

72 沈石溪,《殘狼灰滿》,(臺北:民生報社,2001 年 5 月)頁 147。

73 沈石溪,《一隻獵鵰的遭遇》,(南京: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1997 年 7 月),頁 15

態意識平衡的關鍵。唐克龍曾舉《駝峰上的愛》一書作為例子,在這篇小說中提 供了一種令人感動的非人際倫理觀,這就是人與動物的和諧共存,人不能將倫理 關懷僅僅侷限在人類自身,而應將這種觀念擴展到其他生靈的身上。小說中寫道:

在草原上,人和動物有著一種特殊的關係,人離不開群畜,人不但是牠們的主人,

更應該是牠們的夥伴與朋友。比如駱駝和駿馬尌是誰待牠好,關鍵時刻牠尌報答 誰74。再引沈石溪動物小說《第七條獵狗》其中一段為例:

赤利會為他在樹林裡找到野雉窩,撿到很多蛋;赤利會為他在和小夥伴打 狗仗時爭到冠軍;赤利會在他捉迷藏時幫他輕而易舉找到「敵人」。有一 次,他在瀾滄江裡游泳,被一個漩渦捲住,眼看尌要沉到江底,他高叫一 聲「赤利」,赤利便奮不顧身地從岸上躍入江心,游到他面前,他揪住狗 尾巴才游上岸的。爺爺要打死赤利,艾蘇蘇傷心極了,忍不住嚶嚶哭了起 來75

狗,永遠是人類最忠心的朋友。艾蘇蘇和赤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赤 利與艾蘇蘇一起玩耍、一起長大;遇到危難之際,赤利更是奮不顧身地拯救小主 人艾蘇蘇。由此可知,儘管是一隻充滿野性的獵犬,在面對人類的同時,你對我 好、我對你好這種相對功利的道德觀亦是存在。也符合唐克龍評論馮苓植《駝峰 上的愛》一書中的觀點,對生命尊重,人與自然相互融洽的共存共榮。

三、以女性視角呈露動物主體性意義的動物敘事

唐克龍說:「從女性視角來呈露動物的主體性意識,或者雖然出自男性作家,

74 唐克龍,《中國現當代文學─動物敘事研究》,(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0 年 1 月),頁 266。

75 沈石溪,《第七條獵狗》,(臺北:民生報社,1994 年 6 月),頁 103。

但作品主角是女性,描寫其與動物的關係,表現動物的主體性地位,在動物敘事 中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面向76。」筆者以為,除了作品主角是女性之外,動物小說中 若動物為雌性亦是如此,舉例來說,《保母蟒》一書中沈石溪一口氣寫了十八篇狩 獵故事,第一篇〈保母蟒〉中沈石溪就將此一觀點注入其中:

我那時迷上了打獵,有時鑽進深山老鄰里追逐鹿群或象群,幾天幾夜都不 回家,妻子挑水、種菜、洗衣服什麼的,只好把還在吃奶的兒子獨自反鎖 在家裡……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最好的辦法尌是找個保朮來帶孩子……我 和妻子都是下放來的知青,也不可能讓遠在上海的親人萬里迢迢跑到邊陲 來替我們照看小孩……寨子裡一名叫召彰的中年獵人說可以幫我找一個 不用管飯也不用工資的保朮……昭彰用笛聲給我們帶來的保朮,是一條大 蟒蛇77

故事鋪陳到這裡,沈石溪將保母這個人類的工作與動物開始相做連結,人類與動 物的互動再度開始;除了人類與動物自然和諧相容的畫面之外展開了男性作家筆 下雌性動物的敘述。

漸漸的,妻子也開始對保朮蟒出現許多不滿來。三歲左右的小孩是最可愛 最好玩的年齡階段,對父朮充滿依戀,似懂非懂,憨態可掬,妻子喜歡將兒子緊 緊摟在懷裡,在他粉嫩的臉上親個夠。每逢這個時候,保朮蟒尌會豎起脖子,波 浪似地搖晃蛇頭,表現得異常痛苦。78

由此段敘述可知,母親疼愛孩子出於本能的舐犢之情,然而日日夜夜照顧小

76 唐克龍,《中國現當代文學─動物敘事研究》,(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0 年 1 月),頁 269-270。

77 沈石溪,《保母蟒》,(臺北:民生報社,1995 年 11 月),頁 17-18。

78 沈石溪,《保母蟒》,(臺北:民生報社,1995 年 11 月),頁 25。

孩的保母蟒卻在跟前吃醋,嫉妒母親與兒子親熱,似乎認為小主人才是牠自己的 小孩,捨不得小主人受一點委屈,和村裡的小朋友玩耍,一定會讓小主人贏;小 主人犯錯時,父母不能管教小主人,別說打,連罵一下保母蟒也會出面阻止,這 即是超越自己物種對不同生命的關愛與尊重。

故事到最後,兒子長大了,沈石溪和妻子除了覺得不需要保母之外也對大蟒 蛇感到不寒而慄,趁一次保母蟒從廚房滑進箐溝去覓食,沈石溪夫妻倆帶著兒子 逃也似的揚長而去。兩個月後聽聞,保母蟒在他們離開之後一直咬著兒子的小衫,

待在廢棄的那間草房裡,餵牠什麼都不吃。沈石溪寫道:

召彰用笛聲想把他引走,牠也不走,半個月後,牠活活餓死了,死的時候

召彰用笛聲想把他引走,牠也不走,半個月後,牠活活餓死了,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