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評價副詞分類 漢語評價副詞分類 漢語評價副詞分類 漢語評價副詞分類

王力（1943/1987）討論語氣末品（emotional adverbs）時提到了「缺乏 實義，且帶有情緒」的概念，王力的語氣末品不包括我們所談的情態副詞，

而是主觀情緒的表現，如詫異、不滿、頓挫、辯駁、慷慨、反詰、輕說及重 說；另外賀陽（1992）將這類表現獨立出來作為情感語氣，和功能語氣及評 判語氣（可對應至我們的情態範疇）區別開來，特別強調說者的主觀情感表 現，如感到驚訝、僥倖、領悟²⁵、料定等。

我們在上小節曾提到評價副詞並不對命題所構成的概念有任何影響，其 目的在於表達說者對命題的態度，如自發的情緒、對行為現象等的反應，及 對行為的主觀評價等，這些概念並不會改變命題內涵，但王力提到的語氣末 品中有一些語言成分並不能看作評價。試看：

(14) 索性索性索性索性再等幾天。

(15) 只見這三姐索性索性索性索性卸了妝飾。

王認為“索性”是一種慷慨語氣。首先關於副詞“索性”，王力認為該副詞 可以表示說者的慷慨如(14)，或別人的慷慨如(15)。而什麼是慷慨？我們參 考工具書多解釋“索性”為「乾脆；直截了當」，但我們認為這層語義不能 作為評價的一種，原因在於「乾脆；直接了當」不是對行為現象的反應或主 觀評價，而是描述事件或說者提出結論的過程為一種「乾脆；直接了當」的 樣子，是一種客觀觀察後進行的形容，如(15)。評價是說者主觀的表態，(14) 雖然看似說者情緒的直接表達，但修飾的命題是非真實的（irrealis），也不 具備評價要求的條件。

24 參考 Talking about Emotions: Semantics, Culture, and Cognition (Anna Wierzbicka, 1992)。

25 關於領悟語氣如“難怪”我們作因果情態討論，請參考 3.1.3。

我們初步將慷慨語氣排除於評價範疇之外，認為王力（1943/1987）的 分類中沒有爭議的評價表現有詫異、不滿及頓挫，其中頓挫有兩種不同的表 現：

(16) 他們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年輕，怕路上有閃失。

(17)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是別人合你慪了氣了，還是我得罪了你呢？

(16)的“到底”和副詞“畢竟”相似，張誼生（2000b）認為這類的表現和 信息結構有關，有指明語用前提（presupposition）的功能²⁶，我們認為能作 為評價的“到底”只有如(17)般表現「窮究真相」的句子，除了“到底”之 外還有“究竟”。張誼生（2000a）將這類表現歸於「深究」情態，表示疑 惑或責難的語氣，我們認為「深究」應作為評價討論，因其在疑惑之上還添 加 Oatley and Johnson-Laird（1992）基本情緒裡的 anger 及 desire，對得不到 答案而產生的氣憤、無力、不耐以及對答案的渴求等表現，史金生（2003）

將“到底、究竟”置於評價類語氣討論，認為是對已知事實的「特點」進行 評價，是對所述內容的性質或特點的主觀評價，也有道德類層面的表態。

我們參考 Biber（1999）、Biber and Conrad（2000）、Hoye（1997）及 Greenbaum（1969）對英語評價副詞進行的分類，進而抽出十二類評價副詞：

「幸運」「開心」「後悔」「滿意」「料定」「驚訝」「對錯」「智愚」「重 要」「可理解」「渴望」「希罕」，其中漢語缺少「開心」「後悔」「對錯」

「智愚」「重要」「可理解」「希罕」等評價表現，我們考慮漢語的評價分 布，根據張誼生（2000a）及史金生（2003），另外加入「深究」小類。其 中王力所談的詫異及不滿可分別對應至「驚訝」及「滿意」，「驚訝」類如

“居然、竟、竟然”，賀陽的僥倖即「幸運」類，有“幸虧、幸好、多虧”

等，「料定」類有“果然、果真”，「深究」為“到底、究竟”，“偏、偏 偏”則橫跨了「滿意」及「渴望」類（參考表三-7）。

我們觀察漢語語氣副詞中的評價表現，整理出六類評價內涵，分別為：

「幸運」「滿意」「料定」「驚訝」「渴望」「深究」。以下各舉一例：

26 張誼生（2000b）原文中的翻譯為預設。

表 三-7 英語及漢語評價分布 評價類別

幸運 開心 後悔 滿意 料定 驚訝 對錯 智愚 重要 可理

解 渴望 希罕 深究

Ungerer 1997

Urmson 1963

Ifantidou 1993

Lemke 1998

Greenbaum 1969

Chafe 1986

Biber & Conrad

2000

Biber 1999

Hoye 1997

王力 1987

呂叔湘 1977

齊滬陽 2002

賀陽 1992

張誼生 2000a

劉月華等 1996

(18) 幸虧幸虧幸虧幸虧帶了雨衣，要不全身都得濕透。

(19) 我昨天找了你好幾次，偏偏偏偏偏偏偏偏你都不在家。

(20) 我們都認為你不會遲到，果然果然果然果然你準時到了。

(21) 事情才過了才幾天，他居然居然居然居然忘了。

(22)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事情怎麼樣了？

這些評價內涵有些是編碼內建的，如“幸虧”的僥倖義及“果然”的料定義 多少都和語言成分本身有關，《古代漢語詞典》即解釋“幸”有「僥倖」之 意，《古漢語虛詞詞典》解釋“果”為「表示所述事實的結果同預料的一致」。 王力（1943/1987）、賀陽（1992）及張誼生（2000a, 2000b）等皆曾談及它 們的語義內涵，關於“偏偏”王力認為其帶有不滿語氣，可以表示說者對某 事的不滿意或厭惡的情緒，張誼生則認為“偏偏”和“居然”相同，都有說 者感到意外的評價；至於“到底”，張誼生從情態義著手認為“到底”有對 知識內涵表示深究的語義，深究即「追究事物的真相」，姚曉霞（2007）亦 認為“到底”的語義指向是疑問中心。我們接受王力（1943/1987）、賀陽

（1992）及張誼生（2000a, 2000b）等的評價定義，但這些評價究竟是編碼 概念還是由推導過程獲得還有討論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