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同志與台灣社會結構的互動
第二節 理想關係：「1+0」與「哥+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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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理想關係： 「1+0」與「哥+弟」
「我真的覺得我朋友跟他男友好噁心！」小美用一種不屑的口氣講述他朋友阿醜 跟男朋友的相處模式。
阿醜一直以來都是 0 號，單身好幾年後，他的另一半卻也是個 0 號。
「所以他們沒有辦法『抽插』，他們早就協議好用嘴巴或手指來滿足彼此。天啊！
我半夜都聽得到他們吸吮的聲音。」小美跟他們同住一層公寓，講到他曾經聽到他們 性愛的聲響，就渾身發抖。
小美接著補充道：「我最受不了的是我還曾聽到阿醜的男朋友跟他撒嬌，我的天 啊！那畫面能看嗎？阿醜平常跟我們在一起明明自詡為女神啊！這時候倒裝起『man 貨』了。」
雖然阿醜跟他男朋友的故事聽起來很有趣，卻不禁讓我思考，1 與 0 的組合是否 如此絕對，1 與 0 一定得在一起嗎？1 跟 1 或 0 與 0 可否成為戀愛的組合？「1＋1」跟
「0＋0」是否有辦法陰陽調和呢？
既然「異性戀霸權」是一種文化建構出來的價值觀運作，那麼男╱女兩性的性╱
別結構應該不會影響男同志的伴侶分工，然而娘娘腔與男子氣概在男同志的社交生活 裡還是經常出現，不管是交友檔案裡出現的「拒 c」字眼、「不找姐妹」或在對話中直 接問對方「娘不娘」，都可以看到娘娘腔與男子氣概出現在男同志的社交辭令中。
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男同志在男╱女兩性的性╱別結構裡成長與受教，自然而然 也會男╱女兩性的社會結構影響。一直以來，男同志尋求一種理想的伴侶關係，可以 在關係裡互補與協調，照理來說，這應該超乎性愛與術語之外，以彼此的個性與做法 進行調適，但男同志在尋求互補的關係中，不約而同得面對自己的成長經驗與社會結 構在自身價值觀的內化。舉例來說，我跟我伴侶都是男人，但是誰是 1、誰是 0？誰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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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1 誰、更像 0？什麼特質偏 1、什麼特質偏 0？在這樣互動的過程中，有可能陷入男
╱女性別結構來思考男╱男的伴侶關係。
除此之外，許多娘娘腔遭遇類似的經驗，因為缺乏社會認可的「男性特質」而被 歧視，甚至被欺侮，受到異性戀霸權所影響。台灣社會期待男性扮演的角色，不應該 是「娘娘腔」的，所以講話眉飛色舞、肢體動作豐富、音調飛揚高亢，並不受到鼓勵。
既然男同志跟娘娘腔之間有剪不斷理還斷的關係，許多男同志也嘗試避免因娘娘 腔舉止所帶來的不愉快經驗，造成男同志對娘娘腔不一定比異性戀來得更友善。這形 成一種弔詭的現象，即便現在有許多男同志鼓勵擁抱「娘」的特質，卻還是把「臭 c」、
「臭娘」、「婊子」這些貶損的詞彙不斷掛在嘴邊。除了受到異性戀霸權的影響，將娘 娘腔是做一種不良、負面的形象外，男同志不等於娘娘腔的「正名」理想，也有推波 助瀾的效果。男同志應該可以發掘更多元的交往模式，否則就很容易受到過往「霸權」
經驗的影響，以一種近似男╱女性別的結構來面對同性伴侶間的性╱別。何謂男╱男 互補、和諧、相互襯托的關係，失去一個更好更完整討論的平台，娘娘腔與男子氣概 之間的界線反而被突顯出來。
一、性╱別分工的建立
如果男同志真的缺乏一個多元交往的討論與空間，那麼女同志的交往關係又是如 何呢？我們不難發現女同志也存在性╱別的差異，我們比較常聽到的 T╱婆之別，也 有「誰比較像男性、誰比較像女性」的討論，在性╱別特質的探討與分類上，也有相 關的論文在討論女同志，例如吳雨潔《T 認同在女同志關係下的多元性實踐》、吳宜霏
《籃球運動中女同志的 T 味身體操演》、胡郁盈《T 婆之舞:女同志性別角色認同中的 互補與獨立》、蕭翠瑩《從臺灣「婆」的生命故事探究其身份認同與實踐：以三十歲年 齡層參與婆社群網絡者為例》、鄭美里《台灣女同志的性、性別與家庭》、蘇淑冠《愉 悅/逾越的身體：從社會階級觀點來看西門 T、婆的情慾實踐》等等。
比較特別的是，經濟生活是時間分配女同志之間關係的重要關鍵，換句話說，家 庭分工不一定以T╱婆區別，T不會因為比較「男性化」，就得一肩扛起家庭的經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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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在工作上也必須「衝鋒陷陣」以達目標。同樣的，婆也不會因為比較「女性化」，
就必須以家務為重，擔任T背後默默支持的力量。事實上，女同志的一段關係中，到 底誰掌握家務與關係延續，是彼此協調而來，在家庭經營中就以掌握經濟能力或工作 時間較無彈性者負責的家務較少，經濟負責壓力較少的人則負責家務，12分工的方式 也可以是「誰擅長什麼誰就做什麼」，自然而然達成一種家務經營的默契，沒有因為T 應該像個男人，所以家事碰不得。此外，也有T╱婆的結合中，因為婆對家務一竅不 通，所以家務主要是由T擔任，婆反而主是輔助的角色，從這裡可以看到T╱婆之間的 性╱別差異沒有必然的分工關係。13
二、向「身體」靠攏
我們將視角回到男同志身上，男同志有沒有像女同志如此彈性的分工方式呢？事 實上，男同志也不難發現多元的結合關係，家務分工跟性╱別分工是脫鉤的。先不考 慮 1 一定要跟 0 結合、葛格一定要跟底迪在一起，只要在感情上可以互相配合，感情 上又能互相協助，那性愛的問題也應該容易解決，就像女同志的性愛不一定就得進行
「抽插」的性行為，男同志也可以擁有多元的方式進行性愛，不必侷限在一抽一插的 形式上，換句話說，1 跟 1、0 跟 0 之間的組合也是有可能性的。
然而，我們在「0 號哥」、「1 號弟」等這些「變異」的組合上，看到男同志矛盾 的看法，還有他們在社交圈中的地位，還是因為「有無男子氣概」、「可不可以照 顧人」等氣質判定出高低。如此的社交行為與價值觀，讓 1 跟 1、0 跟 0 之間的組合總 是難以啟齒或存在經營的難度，因為許多男同志本身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如此的關 係，好像「你們要怎麼做愛？」、「你們要怎麼分工？」男同志的關係總是不知不覺要 往肉體的結合上思考，而氣質則隨著著肉體一起進行分類。舉例還說，1 號的侵略與 強悍等特質，如何跟另外的 1 號「硬碰硬」？1 與 1 的結合簡直「不倫不類」。
事實上，從前面一直討論的重點，不難發現男同志非常重視外表帶來的意義，追
12 李慈穎，《以家之實，抗家之名：台灣女同志的成家實踐》（台北：台灣大學社會學研究所），2007 年。頁 58。
13 李慈穎，2007 年。頁 6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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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的也是讓特定的氣質緊貼著某種外表，男同志社交圈也很難跳出這個框架。一些報 導人如 Choi、可人兒等，認為追求性外表是「男性的本能」，所以男同志的做法，體 現的也只是一種本能。但台灣男同志的交友環境，相對於其他時代與其他亞洲國家都 友善許多，而現代的交友模式又是如此方便，滿足性慾也不再是非常可恥的事，為了 讓彼此快速結合，似乎成為許多男同志在社交圈最頻繁、最有「心得」的「交流」。這 種快速的媒合與身體術語、性╱別分工相輔相成，創造出豐富的社交文化。
快速的交友節奏猶如沒有終點的高速鐵路，錯過了身邊細膩的景致。男同志為了 可以跟上交友快速的步伐，「1 搭 0」或「哥配弟」與其說是「自然也不過」，倒不如說
「方便也不過」。於是，如此「方便」的媒合方式，反而倒過頭來侷限男同志情感的需 求與結合的多元性。
三、多元的結合方式
0 與 0 的組合，就是一個有趣且特殊的存在。如果 0 跟被動、如同女性、被照顧 等特質連結在一起，那兩名 0 號該如何建立完美的相處模式呢？在這當中有多重的價 值觀交疊在一起，既是男性的身體、又帶有女性的特質、兩個「不男不女」甚至偏「女 性」的兩名 0 號試圖結合在一起，「陰與陽」該如何調和？
小黃跟他的男朋友都是 1 號。當初交往時並沒有先瞭解彼此到底是 1 或 0 號，交 往後才逐漸協調彼此的關係。小黃說：
日常沒有什麼在分照顧者跟被照顧者的腳色，可能因為都是學生的關係，平 常錢大致上是平分，家務就看誰有空，誰受夠髒亂、看不下去垃圾太滿、想 穿的衣服還在洗衣籃誰就去做。14
小黃跟男友的相處模式並非完全的「男與娘」或「陰與柔」，甚至沒有一定的照 顧與被照顧的分工，但是彼此卻沒有在相處上遭逢格格不入的感受或太大的衝突，因
14 報導人「小黃」，第一次訪談：2014 年 7 月 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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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彼此都很適應彼此的「男子氣概」。不過性生活上，小黃與男朋友倒是有些困擾。
「交往一陣子之後我發現他是根本就不喜歡做不 1╱0 的，導致於我們交往，
1 年 7 個月來都沒有「1╱0」過，雖然 69、互打倒是一交往就做了，現在的 問題是，他不想做愛，我只好吵著要做愛，只是次數可能不用多這樣。
可見小黃跟她的男友的性生活頻率較低，所以誰插誰、插╱被插，並不必然跟個 人的特質有關，性╱別分工完全仰賴彼此的默契。從中我們不難發現，當性愛的要素 不再是男同志首要考慮的因素時，伴侶關係面對性╱別分工的二分法則就會淡化。但 小黃同時也認為，1 號跟 1 號之間是比較簡單的，因為兩者之間的相處模式都是社會 普遍認可與追求的「男子氣概」。但是 0 號跟 0 號之間的交往就顯得非典型許多。小黃 提到：
0 號跟 0 號配，不僅在性傾向上是同性戀而且背離陽剛崇拜愛好陰柔，這個 0 愛 0 的喜好不在簡單範式內的，0 跟 0 配不在這種陽剛崇拜當中，比起其他 性別性傾向組合 0 跟 0 配是激進的，溢出了對性別氣質範本的追求，實在不 是這麼容易建構起來的。
阿醜與他的男友就是 0 號與 0 號的組合，兩人的相處平時沒有太大問題，性生活
阿醜與他的男友就是 0 號與 0 號的組合，兩人的相處平時沒有太大問題，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