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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研究動機與目的

《物體系》(Le Système des Objets,1968)是尚•布希亞1(Jean Baudrillard,

1929-2007)的第一本學術著作;這本書既可視為其思想的起點,也可作為其理論 的定位座標。此書所揭露的是一個物品符號詭譎多變的世界,以具有批判、反省、

甚至諷刺的筆觸分析了後工業時代下消費文化社會當中的人類、物體、符號以及意 識形態。

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細思布希亞論證之分析與敘述,發現這整個世界,距離

《物體系》的觀察與書寫雖經過了半個世紀有餘,布希亞當初的詮釋推論依然適用,

甚至仍十分適切(帶有一種預言性與解釋性),足可見其觀察與洞見的精澈之處。

然筆者亦發現,目前中文學術界對於布希亞《物體系》的研究,絕大部分都圍繞著 幾個關鍵字:符號學、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的《流行體系》

(Système de la Mode,1967)、馬克思主義等;研究成果雖然豐富,但幾乎沒有人 聚焦在討論布希亞企圖解決的「人與物之間的如何建立關係連結」問題,而這個議 題卻正是《物體系》當中最關鍵且最核心的部分。對於這個關係鍵結問題,也是我 初讀《物體系》所留下的深刻懸問,亦是對於《物體系》產生研究動機的開始。

國內外許多研究共同指出,《物體系》是布希亞在符號學上的典型嘗試、是對 於羅蘭•巴特《流行體系》的致敬之作、是對馬克思主義的補充:

甘恩2明確指出,關於布希亞著作有一點必須特別指名,它主要還是集中於 物品和文化物品(符號和物品的融合)問題。布希亞對物品觀念的建構與他

1 本研究有部分文獻引自中國的研究成果,因外語翻譯的緣故,中國地區譯為波德里亞、鮑德里

亞等;而臺灣地區翻譯為布希亞或布西亞。為統一名稱與格式,本論文一律使用「布希亞」(但

引用之書目與篇章名稱則保留原翻譯名詞);此外,同樣為了論文格式的統一,在引用中國地

區的文獻時,亦將轉化其標點符號為臺灣地區標點符號的用法。

2 甘恩(Mike Gane,1943-)為英國著名社會理論學者,對於法國當代思潮有深入理解;其研究 布希亞相關著作有 Baudrillard's Bestiary: Baudrillard and Culture (1991), Jean Baudrillard: in Radical Uncertainty (2000)等。

的社會與文化進化的概念相關,這是極其重要的。顯然布希亞的著作是受馬 克思主義對商品的分析所鼓舞。3

幾乎毫無疑問,巴特關於時尚系統的工作為布希亞早期的著作提供了模式。

凱爾納也正確地提出,布希亞早期著作以一種客體符號學為馬克思主義的 分析作了補充──這是一個重要的富有意義的貢獻。4

無可否認地,《物體系》的確與結構主義符號學有著密切的關係;而筆者認為,

相對於符號學的本意與應用主要在於對現象、語言的「詮釋」,《物體系》當中的符 號學卻僅僅只是作為一個物品轉變的階段論證,以及物品與人建立起關係的程序 之一。此外,相對於巴特關注流行風尚體系的符號意義結構,布希亞則更深入地探 討整個日常生活的物體世界以及人類社會結構的關係表達。筆者發現,布希亞在符 號學上的真正運用,在於實踐了物品之間、物人之間甚至人際之間的關係論辯;換 句話說,布希亞在《物體系》當中對於符號學意義的操作,已經超越了傳統結構主 義符號學的應用範疇。

布希亞指出,《物體系》的主要目的,在於探討日常生活與物品系統之間的不 一致,在於研究「人類究竟透過何種程序和物產生關聯,以及由此而來的人的行為 及人際關係系統」。5(物2)6這個部分,可說是《物體系》最原初也最重要的問題 意識,若無法揭開布希亞對此的書寫還有思考方式,僅止步於對布希亞符號學理論 的操作程序,勢必無法更深入地理解《物體系》的理論意涵或是隱藏於其中更關鍵 的意義與企圖。而筆者認為,布希亞論證這個關鍵問題時,人與物品之間的關係其 實就類似於語法學中「所有格」(英:possessive case)7的概念。

3 高亞春,《符號與象徵─波德里亞消費社會批判理論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頁60。

4 Douglas Kellner 編,陳維震、陳明達、王峰譯,《波德里亞:批判性的讀本》(南京:江蘇人民

出版社,2005),頁 40-41。

5 “[...] des processus par lesquels les gens entrent en relation avec eux et de la systématique des conduits et des relations humaines qui en résulte.” (SO 9)

6 本論文內文之中文摘錄皆出自《物體系》中譯本,為行文方便與統一,簡稱以「物」;而註腳則

為法文原文,簡稱以「SO」。

7 本論文有許多的原文註解,但因主要參考對象為法文原著,因此在本論文中,若非特別註明,

即為法文;若是原文或註解為英文,則註明「英:」(人名或其他專有名詞則不另加註語言別)

「所有格」是語法學上的一個專有詞彙,這個文法術語所代表的意義即是描述 一個「從屬」的概念。8一般來說,所有格自身為形容詞屬性,功能與一般的形容 詞無異,即作為修飾名詞(或代名詞)的唯一目的。然而,所有格的特殊之處,在 於其將意義指向了一個「關係結構」,將其所修飾的名詞,帶領至一個主客體從屬 關係的層面上。例如:「我的車(英:my car)」、「你的朋友(英:your friend)」、

「公民的權利(英:citizens’ rights)」,這些所有格的名詞組,都指涉了顯而易見的

Fonctionnel ou le Discours Objectif)、〈非功能性系統或主觀論述〉(Le Système Non-fonctionnel ou le Discours subjectif)、〈後設及功能失調體系:新奇的小發明與機器 人〉(Le Système Méta- et Dysfonctionnel : Gadgets et Robots)以及〈物品及消費的 社 會 ─ 意 識 形 態 體 系 〉(Le Système Socio-Idéologique des Objets et de la Consommation)。由此可以發現,幾乎所有的焦點都圍繞在「功能」之上,這顯示 出布希亞整理命題的獨特性,和其思考方式的與眾不同之處;也就是說,布希亞以 物品所延伸出(或內含)的「功能性」面向為主要的分析對象,以此為核心向外擴 展他的理論洞見。筆者認為,若欲深入地理解《物體系》的所言所指、涵義與布希 亞的思考脈絡,就必須回到文本書寫本身,仔細進行閱讀與分析研究,由最基礎的 研究工作與精神開始逐一由上堆砌,透過再書寫與再組織的過程,一步一步地貼近

《物體系》原意與布希亞思想體系本身。筆者作為研究者與讀者的雙重身分,同時 以主觀的角度(閱讀者自身的背景做為理解文本的先備知識)及客觀的角度(研究 者的嚴謹思考態度做為研究的基礎)出發,針對由《物體系》本身而來的議題進行 分析與探討。

《物體系》,是透過布希亞的觀察與描述,並藉此發現了當代物體世界的不同 之處;或者更明白地說,他是去「認識」這個新的物體世界──而前提在於,他必 須先體會到其所處的當代社會有何轉變。就西方發展史來說,機器的大量運用與發 明,大約在1820 年代,亦是工業革命的萌發時期。然而,這些工業技術的急速發 展,衝擊了傳統的農業社會運作模式,城市、機器、工廠制度的盛行,促使了生產 方式的改變,成為勞力密集的工業生產。9而到了20 世紀初,工業化與都市化已席 捲了歐美各地,物質豐腴與經濟蓬勃發展,中產階級興起,使得新興的「暴發戶」

(nouveaux riches)開始了大量的「炫耀性消費」(英:conspicuous consumption),

新形態的消費社會已然到來。10

顯而易見地,布希亞面對這前所未有的新形態文化社會體系,如果再運用傳統 的認識方法或理論必定阻礙重重,或甚至荒謬可笑;因此,建構一個新的認識模式 是最佳且絕對必要的途徑,綜合以上對於《物體系》文本與學術背景的扼要討論,

本研究的主要目的為二:

9 徐振國,〈生產方式和消費形態辯證互動的全球化趨勢〉《問題與研究》,48:1(2009.3),頁

9。

10 徐振國,〈生產方式和消費形態辯證互動的全球化趨勢〉,頁15。

1. 如果「所有格關係」是布希亞在《物體系》中的一條重要思考脈絡,那麼 其所顯示的人與物之間的「所有格」特徵為何?布希亞是如何呈現在其書 寫中?

2. 進一步地評估與分析布希亞的「所有格關係」觀念的理論模態。

釐清與確認研究的問題意識後,是否能更進一步地瞭解布希亞的學術脈絡呢?

認識布希亞理論的重要性在於,他提供了一條激烈的、獨特的思考脈絡,以其敏銳 的覺察力來提供社會另一種思考的方式。而面對目前學術界的傾向於研究早期布 希亞思想之符號學方法論以及馬克思主義脈絡上的理論拼湊或聚焦偏誤,筆者認 為,主因在於研究方法論的不足,無法適切地、準確地指出核心議題;因此筆者擬 定了一套客觀、科學的認識方法,企圖對於目前對布希亞的研究成果能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