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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聖空間:「文化展演」的對話與傳承

第一節 祭儀空間:金媽祖與泥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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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祭儀空間:金媽祖與泥仙公

(一)黃金與珊瑚的互別苗頭

從巍峨的朱紅色山門下走過,抬起頭望見右方寫著「入相」的三川門,你在 長輩的叮嚀下,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走了進去。拜殿內,供桌上滿是信徒帶來 的鮮花四果,外頭的陽光透著天井灑落下來,點點微塵與裊裊香煙在浮光中飛 逝。在這樣靜謐的氛圍裡,你跟著長輩的指示,點燃三炷清香,對著正殿上或威 武或慈祥的面容喃喃禱告。儘管耐不住愛玩好動的性子,你仍不會在這空間內大 聲嘻笑,或是與同行的孩子追趕打鬧;儘管你說不出理由,但你看見正殿兩旁刻 著「迴避」、「肅靜」的執事牌矗立在那裡,你就知道這裡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不管我們在外面是多麼的活潑好動,一旦跨過那道門檻,瞥見正殿神像的炯炯大 眼,便不由自主地屏住聲息——上述情景可能是大多數臺灣人共同擁有的一個印 象,無論自己是否親身信仰或參與其中,對於廟宇這樣的神聖空間大概都不陌 生。每當跟著長輩去廟裡拜拜的時候,從踏進廟門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彷彿從凡 間進入了另一個神聖的空間。

宗教歷史學者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認為整個世界的時空可以區分為「神 聖」(sacred)與「凡俗」(profane)兩種向度:

對宗教人而言,空間並非同質性的(homogeneous),他會經驗到空間中存 在著斷裂點(interruptions)與突破點(breaks),以質來說,空間的某些 部分與其他部分是不同的。上主對梅瑟(摩西)說:「不可到這邊來,將 你腳上的鞋脫下,因為你所站的地方是聖地。」因此,聖地是一個強烈而 有意義的空間。1

1 Mircea Eliade 著、楊素娥譯:《聖與俗:宗教的本質》(新北:桂冠,2006 年 3 月),頁 92。

顯」(hierophany)2——而形成一個突破點,這突破點使得一個地方由「凡俗」

轉變為「神聖」。而在「凡俗」與「神聖」之間往往存有一道門檻,做為區別二 是神聖的(the sacred),phainein 是顯現。hierophany 的字義如艾良德所言,就是神聖顯現自身。」

可參考王鏡玲:《神聖的顯現:重構艾良德宗教學方法論》(國立臺灣大學哲學所博士論文,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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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行業能夠比擬。邱坤良說:「我成長的年代,颱風年年光臨,災害不斷,海 難成為漁民的宿命,風災、水災也是宜蘭人的夢魘。雪莉、波蜜拉、歐珀、愛美、

挪拉、解拉、芙勞西……這些美麗的名字背後都有醜陋、猙獰、奪人魂魄的面目。」

6我們在前一章曾經討論當時南方澳漁民「拚無人島」的風氣,有些人因此致富,

卻也有些家庭因為海難而家破人亡,我們可以想像,在這樣極具高風險的產業環 境裡,無論是上船的討海人抑或是在家等候的妻子兒女,心裡必定時常惴惴不 安,此時,「信仰」便成了南方澳人安定心靈的力量。

儘管邱坤良未曾在書中明確地敘述自己的宗教信仰,但他的散文裡不時有著 一些節慶習俗、傳統信仰的描寫,並自述:「我年輕時代多次參加過大甲的進香 活動,一九七○年代後期還曾帶領臺北靈安社與文化大學學生在廟口演北管戲,

迎接北港進香歸來的『大甲媽』。」7鑽研民俗藝術且身為戲劇系教授的他,曾在 一九九一年國立藝術學院(現今的臺北藝術大學)從蘆洲浩浩蕩蕩搬進甫竣工的 關渡校區時,創作了一齣名為《關渡元年.1991》的長征儀式劇場,帶著戲劇系 學生跟著「大甲媽」遶境,演出八天七夜的隨駕戲;二○○○年臺北藝術大學校 園裡的「荒山劇場」闢建完成,邱坤良亦曾邀請布袋戲大師黃海岱前來舉行傳統 的淨臺科儀:「跳鍾馗」……因此我們可以判斷,儘管邱坤良不見得有很明確的 佛、道教信仰,但必定也是信奉廣泛「民間信仰」的一份子。也正因如此,在南 方澳長大的邱坤良,雖然沒有如其他同輩孩子一樣成為討海人,但對於南方澳人 的共同信仰:媽祖,仍然有著非常親切的情感。

媽祖,又有「天上聖母」、「天后」、「媽祖婆」、「湄洲娘」等稱呼,在中國大 陸東南沿海以及臺灣的民間信仰裡,媽祖屬於海神信仰的一部份。在臺灣,媽祖 的影響力無遠弗屆,其間緣由可追溯到「唐山過臺灣」的移民史,那些冒險橫渡 黑水溝的先民往往在開航前先謁請家鄉的媽祖神像登船,護佑航程一帆風順,平 安到達目的地之後,則會將媽祖神像供奉在廟內,若無廟宇,也會另建草寮,抑

6 邱坤良:《跳舞男女:我的幸福學校》(北市:九歌,2007 年),頁 28。

7 邱坤良:〈那一年,出蘆入關〉(收錄於《印刻文學生活誌》第七卷第十期,2011 年 6 月),頁 144。

過了 7-Eleven、全家,映入眼簾的便是正對著第一漁港的廟宇:南天宮。不同於

「北港朝天宮」、「大甲鎮瀾宮」、「新港奉天宮」等大廟之名氣,也不若宜蘭昭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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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全國知名的媽祖廟。

對南方澳人來說,「唐山過臺灣」已經是遙遠的千古軼事,媽祖婆就是討海 人的守護神,是庇佑南方澳漁民一帆風順的精神象徵。至於對邱坤良來說,沒有 機會成為討海人的他,大概也算不上媽祖的信徒,若要攀親帶故來推敲,研究戲 劇的他,可能對西秦王爺與田都元帥這兩位北管、南管的戲曲守護神還更為親稔 些。然而,因為南天宮,邱坤良與媽祖之間有了連結,童年時期的他,腦海中不 時浮現「南向仙臺,恍見仙槎浮海上;天開聖域,恭迎聖駕駐江濱。」這副對聯,

比什麼唐詩宋詞三字經都還要印象深刻。邱坤良如此解釋:

能熟記媽祖廟的聯句,並非天賦異稟,小小年紀就潛心修道,而是成天在 媽祖廟打混、看熱鬧,跑進跑出。不論是爬在地上玩彈珠,拿著鐵罐拾龍 眼核,舉頭一望,正殿簾幕內的媽祖還沒瞻仰到,就先看到大門這副早已 被油煙熏得字跡模糊的對聯。12

不忘自嘲天生的頑童性格,在莊嚴的廟宇大殿上,童年的邱坤良仍不改玩性,在 南天宮的戲臺前、廟牆邊,都有邱坤良與玩伴一起打鬧的笑語。隨著鑼鼓聲響起,

戲臺上的劇目一齣換過一齣,臺下人事的興衰代謝也一幕換過一幕,倏忽五十多 年過去,當年那個在廟前撿拾龍眼核的野孩子,也已經成為知名的學者了。

對邱坤良來說,童年時的南方澳,除了戲院與魚市場外,最令他流連忘返的 就是如南天宮這些大大小小的廟宇。他曾敘述:

與動員下,最後由南天宮獲准安奉。經由報紙刊載後,全臺各地的媽祖信徒都想要來南天宮一睹 湄洲媽祖的面貌,因為在一般庶民心中,遠從媽祖故鄉來的媽祖本尊,當然比臺灣本地的媽祖靈 驗。在那幾年,南天宮拜這五尊湄洲媽祖像所賜,成為本土旅遊的一個新興景點,賺進的香油錢 是過去的好幾倍。

11 一九八九年,南天宮率領百艘漁船,打破當時兩岸未開放直航的禁令,直接航往湄洲媽祖祖 廟「謁祖」,更迎回兩尊媽祖神像,創造臺灣宗教界直航的首例,南天宮也從此聲名大噪,躋身 臺灣名廟之列。

12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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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代的廟宇仍像一座無所不包的博物館與演藝廳,為廟裡廟外、戲臺 與散布四周的每個人架構無比寬廣的時空。那時節的媽祖廟可以說是大家 的,媽祖是南方澳漁港民眾共同「擁護」的,祂的「金身」每天注視著數 以千計的漁船在港灣「嗶卜、嗶卜」進進出出。13

這些廟宇為他開拓了多采多姿的空間觀,淬鍊出無垠無際的視野與眼光。當我們 走進面對第一漁港的南天宮,沿著樓梯登上三樓的大殿時,就可以往外眺望整個 第一漁港的景象。邱坤良曾說:「南方澳人堪稱來自東南西北,四面八方,每個 人的外型穿著、語言習慣千奇百怪,各有特色。」14這個原本就擁有多元族群性 格的小漁村,無論居民來自什麼地方,無論原本敬拜的是池府王爺抑或開漳聖 王,只要在此落地生根,成為南方澳人,每個人都可以是媽祖的信徒:

每個新來的住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管原來信的是池府王爺還 是開漳聖王,很快就會成為媽祖的信徒。每個家庭生活與廟宇活動也有密 切的結合,新春祭太歲,中秋下平安,逢年過節分攤丁口錢,扛轎隨香,

款宴親友。連公路車站都設在廟前,大巴士在此上下車,出外入門都離開 不了媽祖的法眼。15

民間信仰與基督教、伊斯蘭教等一神論的宗教不同,民間信仰的神格系統以道教 為基礎,屬於多神論的宗教。董芳苑在著作中以馬克斯.繆勒(Friedrich Max

Müller)「交替神主義」(Kathenotheism)來解釋信徒的心態,認為臺灣大多數的

善男信女敬畏神明帶有功利目的性,導致民間信仰的神格系統也因功能區分而呈 現多元化現象16。南方澳也是如此,在南方澳十多座的廟宇,除了供奉媽祖的南

13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68。

14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16。

15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69。

16 臺灣人民間信仰的多元化現象,譬如求功名時會找文昌君、魁星爺;求財富會祈求武財神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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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進安宮外,還有供奉哪吒的昭安宮、田都元帥的漢聖宮、池府千歲的池壁 宮、孚佑帝君的南仙宮等等,我們可以在南天宮上完香之後,徒步進入新化巷,

爬上陡峭的山坡,來到南仙宮向仙公祈願,只要是信奉民間信仰的人,都可以是 媽祖的信徒,同時也可以是仙公的信徒。

我們在第二章第二節曾經討論過南方澳人對「南方澳人」的定義,我們知道,

只要在南方澳擁有「家」,就是南方澳的一份子。每一個在南方澳成家立業的人,

無論來自哪裡,都是「在地人」,只有那些「沒有家」的人才會被視為「外地人」。

無論來自哪裡,都是「在地人」,只有那些「沒有家」的人才會被視為「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