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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活空間:「安適其位」的眷戀與追索

第二節 野孩子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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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野孩子的秘密基地

(一)新南方澳樂園

義大利導演朱賽貝.托納多雷(Guiseppe Toinatore)於一九八○年代執導的 一部電影《新天堂樂園》,背景約莫為四○年代,西西里島上的一個小鎮。劇情 敘述一個小男孩多多,與老放映師艾費多的一段忘年情誼。在那個沒有電視的年 代,居民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戲院看電影,而從小熱愛電影的多多,整天往戲院 跑去,一直央求著艾費多教他放電影。

三十年後,多多成了享譽國際的大導演,輾轉經由母親捎來的訊息才知道,

當年那位待他如子的艾費多已經過世了。多多因此違背他與艾費多的承諾,回到 了這個睽違三十年的小鎮。鎮上的一切都還是記憶中那樣,只是老了。電影的最 後,多多見證了那一間伴他成長的新天堂戲院,在時代的變遷下,「轟」的一聲 永久地埋進瓦礫堆中……

如同電影中的多多一樣,在邱坤良的記憶裡,也有這麼一座樂園,拓滿他童 年的足跡,那是「南方澳大戲院」。

對大多數人而言,北緯 24° 35′ 5"、東經 121° 51′ 52"所代表的意義不大,我 們只能指出它是個表明地圖位置的一連串數字;當我們進一步以中文地址來表 示,前述的座標大約是宜蘭縣蘇澳鎮江夏路五十三號時,也頂多只能以身在臺灣 的背景知識來想像它的概略位置。

不管是座標數字或是地址敘述,以傳統地理學的概念來看,所揭露出來的訊 息都只是某個「空間」(space),但當我們進一步告訴你,前述座標和地址標誌 的是臺灣宜蘭蘇澳鎮上的日新大飯店時,那便表示這個「空間」具有某種意義,

儘管這意義對每個人來說都不盡相同——比方對飯店老闆來說,此處可能是他打 拚一生的基業;對遊客來說,那可能是一次出遊的暫住——但那樣的指涉都意味 著我們開始慢慢從「空間」概念,靠近「地方」(place)。

而對邱坤良來說,不管是北緯 24° 35′ 5"、東經 121° 51′ 52"或是宜蘭縣蘇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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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夏路五十三號,甚至是日新大飯店,可能都不具什麼意義。它的意義存在於 一九七一年以前,存在於作家的童年,那是「南方澳大戲院」的原址。邱坤良曾 自云:

我經常從南方澳爬上蘇花公路,俯瞰腳底下的大舞臺,作為布景的海灣、

港口、山巒,若即若離。學校、廟宇、漁民之家、魚市場、造船廠、天主 堂……都是共同建構大舞臺的小舞臺,游動的船舶、車輛、人群,交插穿 梭,變化著不同的場景。每個南方澳人不管為生活奔波、為功課操煩,都 得在舞臺上扮演一個腳色。我不一定是南方澳最好的演員,但一定是南方 澳最忠實的觀眾,每天睜開眼睛就「想孔想縫」,關注一幕幕「演出中」

的戲碼,以及可以讓自己快樂的方法。40

圖 7 南方澳大戲院原址,現為日新大飯店。(蔡明男攝影)

40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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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堂樂園》裡的多多,最後走上導演之路,現實世界裡的邱坤良也成為國內 著名的戲劇學者;新天堂戲院最後被埋入塵埃,南方澳大戲院也在一九七一年被 拆除:

您去過南方澳吧?從蘇南公路下坡走漁港路,到廟口再左轉到底就是了,

您大概不會走這條老路,這是我們那個時代人走的。近年來多數人都是從 蘇澳中山路轉港區大路,直接進入南方澳,這條路很便捷,大約五、六分 鐘車程就可進入江夏路,沒有人會特別注意到右邊一棟五層大樓,有時開 旅店,有時開百貨行,有時也改成公寓,這裡就是「南方澳大戲院」原址,

現在的建築物看起來平平淡淡、毫無生氣,好像「南方澳大戲院」一結束,

連土地都失去了生命一樣。41

現今這棟或為旅店或為百貨的建築物,其實是「南方澳大戲院」的原址,在它身 為戲院的時候,是當地居民消遣、娛樂的聚集地,但拆除、改建後,卻「沒有人 會特別注意」了。一個「地方」是「時間」與「空間」的集合體,在文化地理學 中,以「刮除複寫的羊皮紙」來形容這種地景變遷現象,奎恩曾指出:

刮除重寫一詞衍生自中世紀的書寫材料。這指涉的是刮除原有的銘刻,再 寫上其他文字,如此不斷反覆。先前銘寫的文字永遠無法徹底清除,隨著 時間過去,所呈現的結果會是混合的,刮除重寫呈現了所有消除與覆寫的 總合。因此,我們可以用這個觀念來類比銘刻於特定區域的文化,指出地 景是隨著時間而抹除、增添、變異與殘餘的集合體。正如騷爾所言

(Sauer,1962),「除非同時考慮空間關係與時間關係,否則無法形成地景 的觀念。地景是連續的發展過程,或是分解與取代的過程」42

41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41。

42 Mike Crang 著、王志弘、余佳玲、方淑惠譯:《文化地理學》(北市:巨流,2003 年 3 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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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對照邱坤良的作品便可以發現,作家對於「南方澳大戲院」的地方感存在於 過去的時間裡,現今的江夏路五十三號只是一個地理空間而已。作家往往必須透 過時間的追索才能找到他心中對於這個空間的情感立足點。就如同南方澳的先住 民猴猴社人,經過數度的遷移後,被噶瑪蘭族同化而消失在歷史舞臺上,透過猴 猴社在南方澳所留下的歷史足跡,作家也找到一個「地方感」的連結:「馬偕牧 師在十九世紀八○年代到南方澳傳教,曾經住在一個猴猴社人家裡,他在這裡所 興建的教堂,位於『南方澳大戲院』附近。」43對童年的邱坤良來說,或許南方 澳大戲院就是南方澳大戲院,一個讓他駐足流連,在他幼時記憶中崇高無比的地 方,但對長大後的邱坤良來說,歷史知識、文化涵養的涉獵,讓他腦海中多了「猴 猴社」、「馬偕」等重大文化詞彙,當他知道馬偕當年興建的教堂就在南方澳大戲 院附近之時,便使得「南方澳大戲院」一地的意義,已經不只是只有「南方澳大 戲院」本身了,而是與那座傳道、施愛的象徵有了關係。

在以前,戲院可以說是人們最重要的社交場所,就好像我們常跟人家寒暄的

「呷飽未」一樣,在還沒有電視的那個年代,「看戲啦!」也成為人們生活中最 常聽到的招呼語。對邱坤良來說,南方澳大戲院可說是他童年生活的中心:「我 人生中的許多的『第一次』都是在戲院發生,東華皮影戲、歌舞團、新劇、馬戲 團、電影插片皆是。」44甚至對童年的邱坤良來說,每天的行程如何,都會先以 南方澳戲院為準則來安排:

「南方澳大戲院」在整個漁村是五彩繽紛而又具空間感的,是許多孩童生 活中的聖地,尤其是寒暑假,我不但成天鵠候在「南方澳大戲院」,並以 此為中心,調節我與寺廟、魚市場、造船廠、海濱的關係。什麼時候「有 空」到廟前看野臺戲,什麼時候可以到船澳撿拾新船下水丟擲的包子,什

27~28。

43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41。

44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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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時候到魚市場閒逛、到海邊「洗澡」,都視「南方澳大戲院」的節目,

而做非常有彈性的調整。每天醒來的一件事,就是先確定戲院有什麼花 樣,有時甚至還注意到蘇澳、羅東的戲院,隨時準備遠征。45

對當時的孩子們來說,實在不太可能每次都有那個能力掏錢買票看戲,所以「如 何看白戲?」就成了邱坤良每日的艱鉅課題:

我每天守候戲院門口,所能賺到的只是演出接近尾聲,戲院管理員打開大 門,任人進出時的拾「戲尾巴」,或做些翻牆挖洞的小勾當;有時也趁看 門的人不注意時,吸口氣,學日本忍術,一下就溜進去,不管他們發現了 沒,就心虛地直闖戲院的廁所,或到三樓的角落躲了起來,等到入場觀眾 漸多,才敢出來活動。46

甚至連戲院前的廣場,也成為作家遊玩的場域:

我們童年最簡便的玩具兼賭資,是成堆的老臺幣,活像賭國大亨,完全體 會不出老臺幣四萬元換一元背後的辛酸,而玩「玩具」最重要的場所就是 在戲院前面的廣場,這裡差不多是南方澳三里孩子國的都城了。47

既然南方澳戲院對邱坤良,甚至對那個年代的南方澳人是如此的重要,那麼我們 不妨把「南方澳大戲院」視為作家童年回憶的象徵,是他童年故事的集散地。儘 管後來他離鄉背井,到臺北,甚至遠赴海外留學,這間戲院始終在他心中保有一 個重要的位置,是他懷念南方澳原鄉的重要媒介,是他心靈得以「安適其位」的 幸福所在。

45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53。

46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57。

47 邱坤良:《南方澳大戲院興亡史》(北縣:印刻,2007 年 6 月),頁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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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揣想,每當作家再度回到南方澳,再度走到南方澳戲院舊址時,他 眼中所見的日新飯店,會透過記憶的追溯而瞬間置換,置換成記憶中已然被拆除 的那個「許多孩童生活中的聖地」。記憶中的聖地隨著光陰荏苒而崩塌,當年的 戲院如今只能在舊照片與回憶裡找尋,於是這般地景的變遷使得作家的心中產生 一種無可言喻的失落,戲院被拆除之後,這個地方無論如何重建,建築物的用途 是如何易改,對作家而言都已是「平平淡淡,毫無生氣」。段義孚也曾描述這種 地景變遷之後的失落感:

我沿著步道入森林,而離開了步道,突然間,感到完全沒有方向感。空間 仍然依據我的身體而存在,前後左右也仍然構成區域,但這個空間系統缺 乏對外的參考點,所以是無用的,前與後的區域突然感到失去了依靠和憑 藉,我們無法向前進或向後退。雖然遠處樹梢透入微光,但我仍然感到失

我沿著步道入森林,而離開了步道,突然間,感到完全沒有方向感。空間 仍然依據我的身體而存在,前後左右也仍然構成區域,但這個空間系統缺 乏對外的參考點,所以是無用的,前與後的區域突然感到失去了依靠和憑 藉,我們無法向前進或向後退。雖然遠處樹梢透入微光,但我仍然感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