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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仁許多童詩著作中,就屬《古靈精怪動物園》最稀奇古怪。光從書名「古 靈精怪」這四個字判讀,即可略知一二。林世仁在這本書的作者介紹中有一段前言:

我悄悄推開心門,瞥見一群古靈精怪。

我眨眨眼,招招手。

牠們興奮的探出頭,走出來……

剎那間,心的宇宙敞開成一座動物園!

我瞧見各個不同的我,

化身成一隻隻可愛的奇幻獸,

在嬉戲,在呼喚,在等待……

於是,我拿起筆,

為牠們寫下歡迎的詩篇……97

這段充滿詩意的作者前言,闡述了林世仁對這本書的初衷。《古靈精怪動物園》

詩集裡的每一首詩,都以一隻古靈精怪為主題。每一隻古靈精怪皆不同,但卻不是 你我熟知的妖魔鬼怪,如:年獸、虎姑婆、白蛇精……等,而是作者自己獨創的精 怪,像是:一點不鴕鳥、替身獸、猶豫獸、傻不嚨咚狼、一飛沖天雞……等。使得 整本詩集充滿奇異色彩,以及超現實風格。

關於超現實主義的定義,趨勢教育基金會在Youtube 網站上的詩人陳義芝教你 讀詩(二)──什麼是「超現實主義」的教學影片,有一段說明:

簡單來說,超現實就是自我意識、拒絕理性。……詩人利用這種自動書寫,

讓產生的意象跟意象相互摩擦,產生了一種機變性,也就是一種偶然。98

97 林世仁,《古靈精怪動物園》,台北︰國語日報,2014 年,作者介紹。

98 陳義芝教你讀詩(二),Youtube,趨勢教育基金會,2015 年 5 月 8 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4vKE9Vl8zg&t=348s。

「超現實主義」是一種本我的意識,不需要經過思考或社會化的制約。它跳脫 世俗與社會的規範,呈現無意識內心世界的獨創表現。《古靈精怪動物園》詩集裡,

即有許多超脫現實生活與世俗想像的作品。如:

〈猶豫獸〉

猶豫獸,法力強,神通廣 只要牠願意

縮小太陽、放大月亮,白天夜晚一樣亮!

只要牠願意

星星變蝴蝶、小草變青蛙

河水倒流、天地顛倒、地球變成大西瓜!

只可惜……這些妙事兒通通沒發生 因為猶豫獸──太猶豫!

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想啊想,想半天……

例如,現在你正看著牠 牠還在猶豫:

是要現身微笑讓你嚇一跳?

還是消失跑掉讓你找不到?

在我們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有猶豫獸的存在,即使有猶豫獸,也不可能會讓星 星變蝴蝶、小草變青蛙,或是河水倒流、天地顛倒,甚至讓地球變成大西瓜!如此 誇張、超現實的景象,卻在林世仁的童詩世界呈現。陳義芝說:

超現實主義的確能夠使得詩的表現更為深入到內心的舞台,內心的世界。如 果我們期望文學有它的深刻性,超現實主義的確會幫助我們到達這樣的一 種境界。99

這種寫法雖然不合常理,其誇大反常的表現,確實令人印象深刻。再舉第二首

〈替身獸〉:

〈替身獸〉

替身獸,性子怪 愛當別人的替身

農人罵小豬:「你這個大豬頭!」

替身獸立刻變成大豬頭

山大王罵小妖怪:「你給我滾!」

替身獸立刻全身沾滿灰,從山上滾到山下

「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替身獸立刻兩眼淚汪汪

有人打架,替身獸頭上就腫包包 有人摔跤,替身獸膝蓋就紅通通 唉,替身獸怎麼這麼想不開?

愛找罪受,愛當倒楣鬼?

哦──那可不一定……

「讓我抱抱你!」媽媽抱起小寶寶 替身獸全身暖和和

99 同註97

「我要親親你!」

小孫子對爺爺說 替身獸臉頰紅通通

現在呀現在,

替身獸整顆心都亮了起來!

只因為,在某個小小角落 有人輕輕說:

「我愛你。」

〈替身獸〉也是另一類不存在的虛擬形象。林世仁藉由人的另一個虛設的形體,

創造出另一隻古靈精怪,讓詩有了新的想像和趣味。黃永武在《中國詩學﹒設計篇》

的〈反常合道與詩趣〉一章中說:

詩既有創新語言、創新想像的任務,所以從形式上說,詩句是可以不用日常 語言習慣的聯接法,也可以改變字的詞性作用﹔就內容上說,它可以跳出習 慣的聯想,它可以賦予常用字一種新鮮的用法,它可以超出常理的過分誇張,

它也可以改變日常的景物,使任何無情的變為有情,它可以自定一套主觀的 推理方式,看似無理,卻生妙意。凡此種種創作的技巧,前人或稱之為「無 理而妙」,或稱之為「反常合道」。蘇東坡說:「詩以奇趣為宗,反常合道 為趣。」(詩人玉卷十引),指出奇趣往往可以從「反常合道」的技巧中產 生。100

如此看來,詩人跳脫常規、超越常理,改變原有的邏輯推理,運用「反常合道」

的技法,詩中自然妙趣橫生。又如第三首〈傻不嚨咚狼〉:

100 黃永武,《中國詩學﹒設計篇》,台北︰巨流,1989 年,頁 250。

〈傻不嚨咚狼〉

傻不嚨咚狼全身都是金屬片 風一吹,奇哩匡啷!

叮叮噹!叮叮噹!

傻不嚨咚狼有多傻?

看牠算數就知道:

1+1=兩棵樹 鵝-鵝=雪花飄 山×山=綠色海浪 是÷是=什麼都不是

傻不嚨咚狼什麼都不會 只會敲打樂

走著、跳著、跑著 奇哩匡啷!

叮叮噹!叮叮噹!

傻不嚨咚狼最愛聽敲打樂 牠覺得自己好幸福

坐著、躺著、趴著 連作夢也能聽得到:

奇哩匡啷!

叮叮噹!叮叮噹!

〈傻不嚨咚狼〉是另一首「超現實主義」的表現。這首詩的古靈精怪有個古怪 可愛的名字,名為「傻不嚨咚狼」。傻不嚨咚狼不僅全身都是金屬片,牠還會算數、

敲打樂。這樣獨創、不可思議的形象與描寫,在一般的童詩實不多見。然而,對於 童詩想像的運用,許漢章表示:

一首兒童詩的情趣,往往借助於神奇的想像與巧妙的比喻和深刻貼切的表 現。因為想像可使情感昇華,可以美化事實,詩中如果沒有想像,就會顯得 貧乏而不深刻,質拙而少美感。想像可以突破時空的限制,使平凡普通的事 物,變得更神奇古怪。但想像必須從真實的生活中入手,才能合乎情理,才 能令人感到自然貼切,合乎邏輯,這樣才能深深體會出事物的情趣來,否則 不經事實,憑空捏造的想像,會讓人有唐突荒謬之感。(《國語日報週刊》, 許漢章,1989.02.05,8 版。)101

許漢章認為:想像必須從真實的生活入手,合乎情理,合乎邏輯,令人感到自 然貼切,才能體會事物的情趣。不宜過度天馬行空。而以兒童的認知心裡來看,「超 現實主義」不合邏輯的獨創表現,對於兒童有限的生活經驗,可能較難以理解或引 起共鳴。像是字的小詩1《字字小宇宙》中的〈果〉這首詩:

〈果〉

颱風天,

一塊田 飛起來,

落在一棵樹上。

田說:「哎呀,對不起,

壓到你!」

樹說:「沒關係,

我有鐵頭功,

頂著你沒問題 你要好好長,

長滿稻子,

也是我的驕傲哇!」

101 引自陳春玉《林煥彰童詩研究》,台東師範學院兒童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2002 年,頁 19。

林世仁在這首詩裡,想傳達「果」這個字是由「田」加上「木」這兩個字而來,

但是,詩中第一小節:颱風天,╱一塊田╱飛起來,╱落在一棵樹上。這段敘述雖 然不可能成真,但在小讀者有限的認知裡,可能會信以為真。第三小節樹說:沒關 係,╱我有鐵頭功,╱頂著你沒問題……更是超乎現實的可能。王耀梓認為:

想像必須不能為純主觀性的,必須兼顧生活性、自由性、理智性。……真摯 強烈的詩情,若要回歸到生活的現實,使人們容易接近,必須靠理性的思考,

導引想像航行的方向,使想像不至於在藝術的天空振翅高翔中迷失了方向,

進入誨澀難懂,使讀者難以親近的境界。也只有如此,想像才能開拓出詩的 闊大境界,並且為讀者所接受。102

因此,文學裡的想像,若過於主觀,超乎常理,讀者可能不易理解接受,尤其 是取材於現實生活中的題材。但若是取材於現實生活之外的事物,可能會有意想不 到的效果。例如《誰在床下養了一朵雲?》的〈宇宙之外〉:

〈宇宙之外〉

我站在宇宙邊緣

往外丟了一顆石頭……

「咻!」石頭一直往外飛

(哈,宇宙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

「匡啷!」宇宙被我射破一個洞

(咦……洞外頭會是什麼呢?)

102 王耀梓,《林煥彰童詩創作研究》,國立高雄師範大學國文學系國文教學碩士論文,2012 年,

頁190。

「唉唷!」石頭彈回來砸到我的頭

(耶,這裡真的是宇宙盡頭!)

以上三種可能

究竟……哪一個會成真呢?

夢裡,我聽見天上傳來一聲大叫:

「哇!」是哪一個小鬼砸破了 我的玻璃窗?」!

沒有人清楚宇宙之外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看過宇宙之外的景象,除了太空人。

就因為我們對宇宙之外認知有限,儘管太空人登陸過月球,科學家拍攝到黑洞的影 像,但宇宙之外究竟有多大多深多廣,卻沒有人知曉。〈宇宙之外〉這首詩的主題,

本身就超脫現實生活範圍,因此作者大可以無所顧忌,無邊無際的發揮其想像力,

任想像如脫疆的野馬般,奔馳在毫無圍籬的無人草原上,不必擔心是否會衝撞他人。

林世仁在詩集中「超現實主義」的展現,深刻強烈的風格深深植入讀者的心。

豐富的想像力,是創作者不可或缺的要素,藝術如此,文學亦然。想像可以帶領我 們在文學的天空中自由翱翔,在文學的海洋上自在航行。然而,若沒有一定的飛行 軌道,或失去掌舵的方向盤,不論在天空或海上,都有可能迷失方向,不知身在何 方。

第伍章 結論

詩,以精簡優美的文字,表達至深的情感,創造無限的意象。

在兒童文學的類型中,童詩的讀者雖然屬於小眾,然而,童詩淺短的內容、豐 富的想像,卻能滋養兒童文學的內涵、激發兒童無限的創意。誠如林世仁所言:好 的童詩是兒童文學裡的鑽石,質小晶瑩,雖然體積不太引人注意,卻能閃爍出最純 粹的光。

本論文以林世仁的七本童詩著作,《地球筆記本》、《古靈精怪動物園》、《誰在 床下養了一朵雲?》、《文字森林海》、《字字小宇宙》、《字字看心情》和《字字有意 思》七本書籍為主要研究範圍。跳脫傳統的修辭法與語言風格的視角,透過文本分

本論文以林世仁的七本童詩著作,《地球筆記本》、《古靈精怪動物園》、《誰在 床下養了一朵雲?》、《文字森林海》、《字字小宇宙》、《字字看心情》和《字字有意 思》七本書籍為主要研究範圍。跳脫傳統的修辭法與語言風格的視角,透過文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