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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細數狗日子

第五節 選擇

外界對於收容或餵養流浪犬的愛心媽媽有些荒謬的論調或評斷,認為這些人 必定是人生有所缺憾才會將情感轉移到動物身上,可能是感情不順、婚姻觸礁,

或是人生遭遇極大的變故與挫折;更有甚者,還有人認為是對孩子變相的渴望,

我在關山的鄰居就曾語重心長的要我們趕緊生個孩子來轉移對狗的注意力:「你 們就是沒孩子才會養這麼多隻狗!」這根本是不相干的兩回事,很多愛心媽媽都 有生養孩子的經驗,像是我的母親,她從未因養狗而忽略過家庭,對狗與人都毫

無保留的付出關懷與愛,雖然造成的衝突不少,但也沒有因此而捨棄其一。其實,

狗媽媽都是心甘情願的照顧流浪犬,倘若因此而無法兼顧到人生的其他面向,都 是他們主動選擇的結果,就是如此的堅持,非關其他。我們認識蘇老師已有十數 年,她曾任教於高雄某私立高中,每日放學後,不會開車的她就得央求自己的弟 弟載她去屏東萬丹整理狗場及餵養上百隻流浪犬,有時累了甚至睡在狗場,隔天 一早再搭計程車返校上課,睡眠不足的她教學時常精神不濟、不知所云,加上身 上常有異味,因此早些年就便被家長聯手勸退,提早退休;蘇老師現年已近六十,

沒有對象,母親是她唯一可以傾訴的朋友,這幾年累到發病時就會跟母親說:「我 要是真的不行了,會把狗一起帶下去陪我。」已有和狗同生共死的準備;早早就 失去教職,將全數退休金投入流浪犬救助的她,生活費還得依賴年邁的母親,狗 兒在靠少數有心人的接濟下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每回見她總是蓬頭垢面,為狗 的生活奔波不已,外人看她已近瘋癲,但她對受苦的生命仍然無法視而不見,狗 是她的命,這是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狗媽媽是臺灣流浪動物處境的見證者及主要照顧者,她們做這些事情的動機 其實很單純,流浪犬餓了渴了就給飯吃、給水喝,受傷了便想辦法帶去就醫,痊 癒了則找個好人家收留,若沒人要就自己找地方收養;女性的情感力量讓她們對 於這些受苦的生命無法視而不見,然而,在臺灣這個惡劣的大環境下,收容的數 量只會愈累積愈多,最後變成一條不歸路,承擔不了卻也棄不得。我們早就警覺 到這樣的負擔日後可能會壓垮這個家,但人狗之間密實的情感,讓我們在每次面 對收容與否的問題時,情感面往往凌駕於理智面,造成家庭巨大的壓力及不斷的 衝突。

我不知道在第幾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跟她說我真的養不下去了,我覺得太多 了,但你們每次都說反正只有多一隻,也沒什麼差。結果沒想到每次都多一隻、

多一隻、多一隻…最高記錄就二十幾隻在家裡,我覺得太多了。所以我到後期樓 上的狗我全都不理牠!【小妹,Y032414】

一般人大概很難想像,當你只是簡單的要將一隻狗帶到自己家裡面,是得要 天人交戰的考慮再三,再偷偷摸摸的用紙箱藏進家裡,除了要躲鄰居的異樣眼光

外,也要避家人的反對聲浪,這是母親近十年的處境。每回她在公園看到處境可 憐的狗狗,她總在坐立難安一整天後,先尋求我和二妹的支持-而那通常是最容 易得到的,然後再帶著紙箱迅速的去公園把牠帶回家整理餵食再視情形送醫院檢 查,至於後續處理,那就得視當時狀況而定。之前家裡還沒這麼多隻狗的時候,

常常是養著養著就這麼收容下來,因為已經有了感情,捨不得再棄之不顧;到後 期家裡已不堪負荷時,我們只好定期付費將狗寄養在私人收容場;母親後來將外 出遛狗視為畏途,因為再看到這些小生命受苦,還是會狠不下心視而不見,明知 道該量力而為,到最後總會演變成「能力無限」,這種無底洞式的救狗法是大多 數狗媽媽的無奈與辛酸,我們也不例外。

對於這二十年來出現在生命裡的小天使們,我們並不後悔收容牠們,雖然在 過程中曾經造成許多的不便與摩擦,但牠們帶來的歡樂與慰藉總是那麼的直接與 溫暖。在臺灣有一種怪現象,那就是誰要是幫助被欺負的弱勢,也就一起淪落為 被欺負的弱勢。愛心媽媽的境遇就是最好的寫照,流浪狗被人討厭,她們和流浪 狗為伍而一起被討厭(賴芬蘭,1998)。心裡清楚外界看我們的眼光是帶有些歧 視的,覺得我們無聊,好好的人不當,要當「狗奴才」,要我們將心力放在救人 上,而非這些阿貓阿狗的無謂生命上。

有些人會覺得與其用這些時間照顧流浪狗,不如去當志工;不過,就像妳媽常說 的,志工已經有很多人在做了,像這些狗不能說話,而且一般人都排斥,佛也說:

「眾生平等」,狗又不能說話,就更加需要人的愛護與救助,不然流浪狗真的很 可憐,四處被驅趕又全身都病,只能靠這些有心的人幫忙。【父親,F041312】

我對狗…我可以完全當牠們是弱者,在牠們面前,我就是…我照顧得還蠻心甘情 願的;可是對人,我還是會有防心。【二妹,N032414】

養流浪狗其實是放不下,對弱者的一種關懷,看到弱勢,人本來就會想要幫助他,

但很多事是要量力而為,適可而止,就是看自己的能力能到多少,就做多少事,

就像我說的,下一步你要怎麼去安排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一直無止盡的收養。

【丈夫,H052107】

第五章 結論與反思

第一節 結論

一、收容流浪犬對家庭關係、人際互動、婚姻生活及生涯規劃的影響

照顧工作是件心力精神負荷龐大的事情,因此一旦成為照顧者,不僅自己的 生活被壓縮到無形,家庭關係也產生很大的變化(劉梅君,1997)。不論流浪犬 照顧者的家庭角色是為人母、女兒或妻子,家庭生活仍會是其生命的重心,一旦 家人無法同理她們的作為,將會不斷累積製造家庭紛爭,甚至引起家庭風波;若 是整個家庭達成共識,在照顧量超過家庭成員所能承擔的情況下,「狗」仍有可 能成為家庭衝突的引爆點。

在收容餵養流浪犬的過程中,受到外界不斷的攻擊與責罵是意料中事,部分 的愛心媽媽會選擇封閉對外的關係,豎起高高的牆保護自己,避免和他人接觸;

有些愛心媽媽則為了流浪犬的安全著想,採取低姿態的忍氣吞聲,甚至刻意與他 人建立良好關係。但這些都不是她們的本性,而是社會建構的結果,讓她們以自 認為最好的策略來處理人際關係,以求能繼續照顧流浪犬。

多數愛心媽媽將家庭與流浪犬放在同一個天秤,希望能同時兼顧得宜,達到 一個平衡,不致落人話柄,但說易行難,當蠟燭兩頭燒,照顧者無形中會開始壓 榨自己的心力、財力、體力與時間,身體健康慢慢流失,生活品質漸漸低落,力 不從心的感覺勢必會影響家庭及婚姻關係。流浪犬照顧者的婚姻關係若不圓滿,

公眾難免會將其原因和流浪狗做連結。事實上,導致婚姻危機的因素不知凡幾,

或許是本身感情基礎就不夠穩固,但不可諱言的,救狗很容易讓原本已搖搖欲墜 的婚姻雪上加霜。

生涯規劃是一個深思熟慮的過程,讓人能完整地規劃一生,包括生命中重要 的範疇,如工作、學習、人際關係和閒暇。早期的狗媽媽每日生活似陀螺般繞著 狗事打轉,顧得了流浪犬的安全與溫飽已是奢望,她們不但沒有餘力規劃未來,

面對外頭源源不絕的棄犬時,也只能咬牙接下,將自己陷入無盡深淵中;對這些 狗媽媽而言,「量力而為」代表必須對可憐的生命視而不見,而那並不容易。但

新一代的救狗人仍想保有自己的生活,她們會把自己定位成業餘義工而不想變成 典型的愛心媽媽。

二、探討照顧流浪犬與自我價值的關係

流浪犬照顧者眷顧生命,敏於流浪動物的圖像,卻反而備受責備的社會處 境,讓她們選擇隱身於地下默默貢獻,長而久之,漸漸與外界失去聯繫,人際關 係也變得疏離。若是再失去家人的支持,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面對繁重的照顧工 作及龐大的經濟壓力,接連不斷地受到挫折,便會感到自己對於一切都無能為 力,喪失信心,陷入一種無助的心理狀態;這種「習得的無助」而產生的絕望、

抑鬱和意志消沉,容易使人的自我價值降低,是許多心理和行為問題產生的根源。

但人的消極行為中隱藏著積極的意義,只要積極的意義被彰顯出來,人自我提昇 的力量也就會被還原。

三、這段歷程在生命中的意義

《動物生死書》作者杜白醫師曾在接受訪問時直言道:「餵養流浪狗的愛心 媽媽,大都頭殼壞去,因為她們超越自己能力,選了一門很難的功課」(吳錦勳,

2007)。這門困難的課題卻富有其意義,她們靜默的照顧行動漸漸的引起外界關 注,縱使招致不少的批評聲浪與反對力量,但也讓關懷流浪動物的隱形者慢慢敢 勇於現身,動物保護議題逐漸受到重視;臺灣的流浪犬議題或許能藉由她們的照 顧圖像一點一滴的改變,相信這也是她們心中的冀望。

第二節 反思

沒有巧合,並且也沒有什麼事是「因意外」而發生的。

每件事和每件冒險,都是你的靈魂招來你自己身邊的,

以使你能創造並經驗你真的是誰。

~N. D. Walsch, 1998

曾經有一段時間,家裡因狗而起的問題多到我們都撐不下去,母親極度自責 為什麼要撿這麼多隻狗回來增加煩惱,父親會在這個傷口上灑鹽,怒斥全家人都

曾經有一段時間,家裡因狗而起的問題多到我們都撐不下去,母親極度自責 為什麼要撿這麼多隻狗回來增加煩惱,父親會在這個傷口上灑鹽,怒斥全家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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