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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黨國威權下的「民族」

黨國體制下的文化霸權  

義大利馬克思主義思想家Antonio Gramsci 曾提出文化霸權(hegemony)的 概念,來補足馬克思主義裡的決定論、化約論,他認為完全的國家是「政治社會

+市民社會」,一個是強制的手段,如軍隊和警察;另一個是市民社會中的文化 霸權,也就是教育、出版、電影、廣播等。主控階級透過文化霸權的宰制,將有 利於統治的意識形態灌輸民眾,以求在文化倫理上的維護其統治秩序。但文化霸 權並不完全是僵化的,他在市民社會中是動態的過程,Gramsci 認為社會中有一 種「有機知識份子」的角色,可以喚醒社會大眾的階級意識,使無產階級革命成 為可能,他賦予結構下的大眾相對自主性,並在爭霸的過程中試圖奪得更多籌碼,

避免宰制(Robert Bocock, 1986/田心喻譯,1991)。

國內許多研究者就以Gramsci 的文化爭霸概念出發,來解讀國民黨在臺灣的 統治過程,以及期間黨外人士的各種抗爭運動,如周慶祥(2006)研究自立晚報 作為少數的仍保持些微言論自由的媒體,如何進行陣地戰、對抗國民黨的霸權(張 錦華,2010)。顯見國民黨政府除了透過特務跟軍警等強制手段統治外,長期以 來市民社會裡的文化霸權難以撼動也是其統治穩定的重要因素。

Gramsci 對於結構和行動者的認識,影響了許多後繼研究者。James C. Scott

(1985)就討論弱者在強權的壓迫下,如何以各種形式的武器作為對抗,他以馬 來西亞的Sedaka 村莊為例,延伸出在階級鬥爭的脈絡中,意識形態的鬥爭如何 在日常生活中進行實踐。Scott 認為 Gramsci 補足了馬克思在虛假意識(fal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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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高壓體制隱藏起來。

國民黨政府自1949 年撤退來臺,在臺灣建立一黨獨大的威權政體,透過嚴 密的社會控制,鞏固其經濟利益與政治權力的壟斷地位(朱雲漢,1989),並以 國家政府的資源做交換、將人民與精英納入其組織結構,形成以軍公教與公營事 業為主力的社會基礎(龔宜君,1998)。其名義上依據憲法進行統治,但高舉「反 攻大陸」為首要目標,合理化長達38 年的戒嚴、並以動員戡亂條款凍結憲法等 限制,使人民言論自由被限縮,藉由情治與特務機關來監控社會、壓迫政治異議 者,形成「白色恐怖」(王振寰,2010),國家機器的壓制性顯而易見;另一方面,

國民黨也運用意識形態灌輸的方式,從媒體、教育等層面,提高自身政權合法性,

使得自身的統治更加合理,形成霸權(彭懷恩,2013)。其餘異議聲音只能從非 主流的管道(如黨外雜誌或電影)試圖爭霸,又或是以口述的方式流傳被政府視 為禁忌的記憶。

國民黨威權體制與其代表的文化霸權在1970 年代末期、80 年代逐漸受到挑 戰。王振寰(2010)指出為了取得美國支持、維護「自由中國」的黨國威權體制,

所舉行的「地方選舉」成為自由的缺口,1970 年代開始的改選以及中央民代增 額選舉形成民主運動的根源,直至70 年代末期,國民黨國家機器面臨幾項來自 社會的挑戰,中產階級興起、成為社會運動中的重要基礎,而社會運動在80 年 代與反對運動結合、衝擊黨國體制,且地方派系對中央的影響力逐漸增下、但經 濟上對國民黨的「國家資本主義」日趨不滿,也形成在1988 年蔣經國過世後、

國民黨內改革派得以得到地方派系與資本家支持的局面(王振寰,2010)。龔宜 君指出80 年代在黨國體制內的菁英與臺灣地方勢力所共構的「侍從政治」逐漸 鬆動,黨國體制無法如以往強力控制地方,出現許多政治、社會運動,開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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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與社會之間合理的政經關係(龔宜君,1998),然而國民黨在80 年代中期開 始亦較主動地重新調整策略,實行名義上的體制改革來減低外在挑戰所形成的衝 擊,透過擴大並加強籠絡其他社會組織共同維繫利益,但過去任意分配利益的方 式已出現危機,地方利益分配不均使地方人士與新興政治力量得以結合,形成新 的地方政治勢力(朱雲漢,1989)。

仰賴黨國威權體制構築的「政治社會」已逐漸動搖,主宰「市民社會」的文 化霸權在七〇年代雖在黨國機器強力宣傳下依舊挺立,但知識份子與民族主義者 於不同的領域中,如文學、歷史、藝術等,以陣地戰換得更多闡述的空間,社會 蓄積許久的動能,使中華民族的文化霸權地位逐步被撼動,蕭阿勤(2010)就描 繪了七〇年代的社會風潮,時逢中華民國外交重挫,促使年輕世代對國家的流亡 處境進行反思,他們從中國近代受壓迫的歷史敘事出發,將對世代的認同與期許 鑲嵌其中,提倡回歸現實,也使後來七〇年代的青年世代成為後來社會改革的主 力,但他同時也提到,由於臺灣戰後世代並不如世界各國普遍於六〇年代就已經 有一波政治改革風潮,而是晚了十年,因此七〇年代參與者的年齡從二十幾到四 十,而這群主力份子到八〇年代都更加成熟。

顯見七〇年代末期對於國民黨的文化霸權就已經提出挑戰,年輕世代從鄉土 文化尋根,成為臺灣民族主義的先聲、國族意識的承載者(蕭阿勤,2005),對 1980 年代有著重要的影響。知識份子透過從文化面開始的民族敘事,重新挖掘 過去的「歷史」,來確立並強化「臺灣民族」存在的「事實」,挑戰黨國威權體制 所構築的中國認同與記憶政治上的霸權。即便民族認同(national identity)的內 涵永遠隨著時間不斷再協商與改變,在臺灣更是從未定於一尊,蕭阿勤也於其後 的研究(2008)中,肯認了政治與文化的臺灣意識或臺灣主義,是在 1970 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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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1980 年代之後顯著地發展,凸顯了八〇年代世代的認同更加鮮明。

近二、三十年來,民族主義與認同的討論,在臺灣政治學與社會學研究圈十 分熱絡。王明珂(2015)指出從清末被架構起、經過民初諸多史家研究下逐漸穩 固的傳統「典範中國民族史」,多年來已受到各方挑戰,包括來自後現代史學對 典範歷史的解構、對國族歷史的批判之外,另一方面,居於中國人認同邊緣的臺 灣、蒙族、藏族等地知識份子紛紛提出本土觀點的記憶,推動去中國化的民族認 同(頁334-5)。

正如Ernest Renan(1990/譯文來自吳乃德,2008,頁 7)不斷被引述的名 言:「在民族的記憶中,苦難通常比勝利更有價值,因為苦難要求責任、號召集 體的奉獻。」過去犧牲奉獻的榮光成就了未來。透過敘事,看見我者與他者之間 的差異、不平等,進而界定了邊界,形成自我的認同(Tilly, 2005)。二二八與白 色恐怖等苦難的經驗就成為「臺灣人」重新追溯的對象,並以此來界定臺人的受 害身份,歸罪「中國人」為加害者,許多研究都已經指出其中蘊含的諸多問題(吳 乃德,2008)。民族有其形成的歷史因素,但本研究亦不否認其中人為的建構存 在,作為對抗文化霸權的重要論述,本研究將釐清「民族」的概念,試圖重新理 解民族形成的複雜可能,以及民族主義相關的研究。

「民族」與「民族主義」  

民族與民族主義曾在「西方」學界引起許多論戰,相關思想傳至他方更掀起 各方討論與實踐,加之與各領域產生互動,也使民族與民族主義的概念更加費解,

Charles Tilly(1975/轉引自 Smith, 2010)就認為民族是「政治學辭典裡,最難 解且具偏見的詞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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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hony Smith(2010)對民族下了定義:「一個擁有名字的人類共同體,居 住在認知上的家鄉,具有共同神話、共享的歷史、獨特的公共文化,以及適用於 所有成員的普遍法律與習俗」(p13)。

人類學者Benedict Anderson(2006/吳叡人譯,2010)在他的著作《想像的 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中論證全球民族主義(nationalism)的起源與 散佈,他以跨文化宏觀的人類學視野,旁徵博引地比較各民族史料,嘗試提出新 的理論典範,企圖讓民族主義在論爭中找到新的出路,也的確Anderson 已為民 族主義在馬克思主義與自由主義之間闢出空間。Anderson 首先主張將民族、民 族屬性與民族主義視為一種在十八世紀末逐漸出現的「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 他從主觀上的認知過程(cognitive process)去定義「民族」(nation):「它是一種 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並且,它是被想像為本質上有限的(limited),同時也享 有主權的共同體」(吳叡人譯,頁40-41)。

他認為Ernest Gellner 聲稱「民族主義不是民族自我意識的覺醒:民族主義發 明了本來不存在的民族」(粗體為原文所加)太過武斷、只為了指出民族主義的 虛假,他反駁道:「所有比成員之間有著面對面接觸的原始村落更大(或許連這 種村落也包括在內)的一切共同體都是想像的。區別不同的共同體的基礎,並非 他們的虛假/真實性,而是他們被想像的方式。」(頁42)這種想像除了是有限 的,更是因為民族主義的觀念誕生在啟蒙運動與大革命後、民族被認為是在上帝 管轄下的直接自由,也因此民族更是被想像成有主權的,更是:「一種深刻的、

平等的同志愛。…..驅使數百萬計的人們甘願為民族,這個有限的想像,去屠殺 或從容赴死(頁42-43)。」

Anderson(2006)認為,共同的語言與文字是想像共同體成型的必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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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的人透過閱讀一樣的印刷品,模糊地想像著共同閱讀此印刷品的人的樣貌,

隨著印刷術普及、能以共同語言書寫閱讀的人增加,一種邊界與國家並不完全相 符的民族逐漸被想像、建構。Anderson 論證認為,全球的民族主義是從十八世 紀末、從美洲大陸的民族革命開始形成,他生動地描繪民族主義的起源:

是從種種各⾃自獨⽴立的歷史⼒力量複雜的「交會」過程中被⾃自發地提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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