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師的想法，學校的職能治療師對老師解釋，

第四章 研究結果

第一節 小禾和媽媽的故事

九四年某個隆冬的早晨，滿懷著好奇和想像的我，到春媚國小特 教班。在老師眼神的暗示下，偷偷瞄了一下那個拒絕接受訪談的家長

─禾媽，一個在冷冽的天氣裡，穿著薄薄長袖棉質 T 恤、鋪綿背心和 長度不及腳踝的褲子，踩著一雙拖鞋，看似幹練的短髮女性，和裹著 厚厚大衣的其他人形成強烈的對比(AOM1)。那時的我，帶著滿滿的疑 惑回家，在我的記事本上填入滿滿的問號。「ㄟ！老師不是說她們的經濟 狀況很不錯嗎？怎麼會穿這樣啊？是不怕冷嗎？可是她來自南方的國家耶！還 是那個背心材質超好？」(AIT11)

經過老師的指點，瞭解禾媽不願意接受訪談的理由，我再次與禾 媽接觸，誠懇地解釋研究歷程中所有的步驟都會徵求她的同意，我也 詳 細 說 明 我 參 與 的 範 圍 、 觀 察 的 重 點 之 後 ， 她 才 同 意 接 受 訪 談 (AIM2)。這樣，開始了我們共享的時光。

禾媽是旅居越南的華僑，在越南出生，但由於爸爸的工作，從小 就在泰國長大。一直到二十多歲，爸爸考慮到禾媽不像弟弟、妹妹那 樣會讀書，便徵詢禾媽的意願後，帶她到台灣工作。

到了台灣，禾媽在叔叔開的成衣廠工作，她「是有身分證的，不像 說來是要嫁的」(AIM3)。當時，來台灣工作數年的她已經存有一筆錢，

有了購屋的念頭，不過，禾媽的爸爸很反對，一直催促她結婚(AIM7)。 在這段期間，很多人幫她作媒，但是禾媽覺得她和這些對象都「八字 不合」(AIM3) 、「^沒有緣」(AIM7)。最後，終於認識了和姑姑同公司

的禾爸，展開這段跨國婚姻。

婚後，禾媽生了四個小孩，流掉了一個，剩下三個，小禾是最小 的，目前就讀一年級，姊姊和哥哥分別就讀國小六年級和三年級。在 禾媽的觀念裡，一男一女剛剛好，本來生兩個就不想生了，但是她 32 歲那年，禾爸想再生個男的，所以禾媽又懷了小禾^(AIM3)。

在小禾出生前後，醫生檢查一切正常，但是自然產產下的小禾，

卻「一隻腳翹高高的」，讓爺爺擔心「這小孩子一定有問題」(AIM3)。就 在小禾四、五個月的時候，禾媽再度發現小禾和哥哥姊姊的發育有些 不同。小禾的脖子沒有隨著年紀增長而變硬，反而常常有類似「發抖」 的動作，好像很冷、很冷的樣子。經任職醫院的小姑安排到醫院檢查，

但是結果並沒有發現什麼，只由腦部斷層發現，小禾腦袋中白色部分 的空氣比較多(AIM3)！

醫院的檢查結果無法確定孩子哪裡有問題，只是覺得這孩子小小 的、不一樣。一直到了兩歲多，小禾還不會自己獨坐，因而再到醫院 檢查，結果發現小禾的腦部循環比較不好，有「一點」「傳染」到自閉 症(AIM3)。

◎ 因為小禾而生活遽變

已經生下兩個孩子的禾媽，沒有查覺生活有太大的變化，每天仍 然和婚前一樣上下班，但是生下「這種不正常」(AIM7)的小禾之後，

她後悔了！她說，「不知道生下來就這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要生他了(台 語)，好累！」(AIM3)。我和禾媽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再三表示對 生下小禾的後悔與辛勞。究竟禾媽的生活在有了小禾之後，有了怎樣 劇烈的轉變呢？讓他依在表示後悔和辛勞呢？

‹ 失去工作

小禾出生之後，身體狀況不好，常像「(照)三餐」似地「一(每)個 禮拜跑醫院，要不然在小醫院打點滴」。在這樣的狀況下，需要一個人照 顧小禾，她只好辭職，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AIM7)。

身體一直有狀況的小禾把醫院當成家、「住醫院、住急診室」，讓禾 媽在醫院和家中兩頭跑，覺得「顧他顧得好煩」。此時，婆婆冷言冷語、

不斷問

「

」

這些話聽在一個媽媽的耳裡，感到十分在意，讓她不禁在心裡嘀咕婆 婆為什麼要這樣說。無法理解婆婆想法的她，只能無奈又氣憤地消極 回答，「他要趕快長大」、「孩子又不是故意的」(AIM7)。

值得高興的是，隨著時間，小禾的身體狀況漸漸好轉，讓她心裡 的大石頭慢慢放了下來！

全職的家庭主婦生活代表的是沒有收入的開始，這意味著在經濟 上禾媽必須依賴禾爸。

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後，每個月唯一穩定的收入就是禾爸給她張 羅小禾的花費─每個月三千元。小禾各種如尿布、奶粉、鞋子、復健 治療門診費等支出，都由這三千元支付，沒有工作的她必須善用這筆 錢(AIM3, AIM7)。這樣的生活讓她感受到經濟上的壓力和無力感 (AIM3)。最先遭遇到的，就是媽媽沒法選擇她想要給小禾的治療，尤 其是費用較高而且不被家人許可的。

有個家有過動兒的鄰居常和禾媽聊天，分享了孩子進步的小撇步

─服用「營養液」。聽到鄰居小孩的進步後，禾媽也立刻讓小禾嘗試。

沒想到原本必須攙扶著支撐物才能站起來的小禾，在每天食用一包營

養液數天後，竟然站得更穩，也漸漸不需要攙扶支撐物了(AIM13)。 小禾的進步給她很大的鼓舞，再次和鄰居討論後，發現每天食用 兩三包營養液的成效更好。不過，10 罐六百塊大洋的營養液實在難 以負擔，她跟禾爸反應了這樣的需求。不過，奶奶不同意這方法，這 也使得禾爸並沒有調漲小禾的生活費用(AIM3)。

小禾姊姊讀書不好，在醫生的建議下，每天早上固定空腹服用刺 激腦部循環的膠囊，這樣的做法婆婆是同意的。但是，婆婆並不同意 讓小禾服用營養液。這讓禾媽心裡產生質疑：為什麼姊姊可以服用變 聰明的藥物，小禾就不行(AIM13)？面對這樣的情況，讓她覺得婆婆 不疼愛小禾。不過，媽媽並未因為婆婆的禁止就停用營養液，但限於 經濟壓力，只好「一天給他吃一包而已」(AIM3)。

這個事，讓禾媽感到經濟上的無能為力，也開始懷念有收入的日 子，想到如果能上班，就不用在經濟上受到限制，自己有辦法給孩子 更好的(AIM3)。

‹ 失去自由

離職之後的禾媽，在孩子身體漸漸健康、不用再兩地奔波之時，

除了體會到經濟的壓力外，也開始邁入未曾想像過的生活…。

~出門必須經過許可~

生下小禾，她感受到生活上最大的轉變就是生活範圍急遽縮小，

活動範圍從家和公司，縮小到醫院和家庭，最後甚至只剩家附近。

在未結婚之前，媽媽偶而會和同事一起相約去看電影、吃飯、出 去玩玩，過年過節也會到親戚家、朋友家玩，在同一個工廠工作的叔

叔並不干預她的社交活動。結婚後，開始了工作和家庭必須兩邊兼顧 的生活，雖然不像未結婚前那樣自由，但是仍然能在上班時間或上班 後和朋友相約，過些如在公司附近吃飯等一些不會花費太多時間的休 閒活動(AIM13)。

但是，這樣的生活不再出現了！

生下小禾、辭掉工作之後，禾媽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裡，要出門，

不是去提婆婆買好的菜，就是倒垃圾。做家事和照顧小禾，成為禾媽 最主要的工作(AIM3)。

為什麼禾媽的生活變成這麼侷限呢？禾媽說，「婆婆不喜歡我出門 (AIM13)」。禾爸也表示，「家裡很多事需要她」、「老人家(媽媽)不同意」 (AIT511)。就這樣，禾媽怕婆婆知道她和朋友連絡，切斷了與工作朋 友的聯絡，甚至也不敢太常和住在天母的弟妹們連繫，通常只在過年 的時候見面(AIM8)。四月底，她開心地對我說，最年幼的弟弟要結婚 了，但是語氣一轉，緊接地卻是傷心又無奈地說，因為婆婆不同意，

她沒辦法回去參加弟弟的婚禮。除非婆婆不在了，才有可能回去 (AIM8)。

這 樣 被 約 束 的 生 活 ， 讓 她 感 到 煩 躁 ， 覺 得 整 天 在 家 「好 悶 (AIM13)」，尤其當小禾一位同班同學也來自東南亞的新移民媽媽開心 地表示，放假後爸爸要帶她們到哪裡去玩的時候，更讓她感慨感慨和 禾爸結婚這麼久，「從來沒有去外面玩過」(AIT29)，連家附近、不用花 錢的公園，都沒有帶她去過(AIM5)。

在她出門受到限制的情況下，也影響了小禾出門的機會！但是，

沒想到的是，孩子的問題竟然成了媽媽出門的理由或藉口…。

~接受治療成為出門的理由~

已經有兩個小孩的她，在小禾約四、五個月大的時候，就發現這 個孩子如同公公說的，有點不對勁，除了脖子硬的比較慢之外，在肢 體動作的發展也很慢，甚至到了快兩歲，還不會自己獨立坐起來 (AIM3)。到醫院檢查，醫師只說小禾「有一點」「傳染」到自閉症 (AIM3)，但不很嚴重。

經過醫生的診斷後，她倆的生活從「在家裡」(AIM3)的生活，到 了「做復健才出來」(AIM7)的生活。「做復健」成了一個出門理所當然 的理由(AIM3)。小禾剛開始在小姑服務的醫院做語言和職能治療，需 要搭乘捷運、公車才能到達。這段路程，就是她們母子兩人探索的新 空間。禾媽也把握機會，多空出點時間，讓兩人慢慢晃(AIM7)。

家裡和醫院兩地的生活範圍持續了快兩年，一直到醫生明白表 示，小禾沒有什麼進步。醫生的話讓禾媽驚訝，也才發現，原來小禾 也需要像哥哥、姊姊一樣，到學校去接受教育，不僅僅只是做治療而 已。在醫院其他家長的推薦下，她極力向禾爸爭取小禾到愛心發展中 心上課(AIM3)。就這樣，小禾開始上課…。

愛心發展中心距小禾家有一段，中心提供交通車接送，因此每天 早上七點多，她會帶著孩子到指定的地方搭車。小禾在愛心發展中心 學習的這兩年，她的外出機會更少，每天送孩子出門之後，除了買家 用品之外，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家裡做家事。每週小禾接受相關治療 的時間，就是唯一的例外(AIM7)。

進入小學就讀之後，小禾換在一家住家附近的復健診所做治療，

每次母子兩人一起走過去，途中的店家就是她們探索的園地(AIM7)。 三月底是她們兩人的生日！由於奶奶都會為哥哥姊姊準備生日 蛋糕，但小禾卻沒有…。今年趁著到診所做治療，她們在途中的蛋糕

店一起慶祝。一開始，小禾很害怕，不願進到店裡，好不容易被拉進 去之後，還一直掙扎，不過看到送上來的蛋糕之後，不禁開心地大笑，

三兩下就把蛋糕吃光光囉！小禾在蛋糕店的處女秀，讓禾媽既心疼又 覺得好笑(AIM9)。

小禾喜歡外面、喜歡人多之處，帶他到人多的地方，他就會笑得 很開心(AIM10)、很大聲(AIM13)。也由於這樣過於興奮的表現，卻也 容易引起旁人的側目，讓帶他外出的禾媽感到羞赧。也因此，帶他到 新 地 方 或 做 新 的 嘗 試 時 ， 總 是 讓 媽 媽 陷 入 兩 難 情 境 、 考 慮 再 三 (AIM13)。

由於去做治療是拿到「外出令」理所當然的理由，又因為小禾班 上其他家長總是讓孩子每週接受二至三堂的治療課程，因此禾媽也興 起多幫小禾安排些治療課程的念頭，只是連「給他要去另外多找幾家做 職能治療，她(婆婆)都不願意」(AIM9)…。

‹ 失去自主權

婆婆的期待和小禾的表現都讓禾媽的生活侷限在家庭，然而整天 在家裡的禾媽過著怎樣的生活呢？她在家庭所扮演的角色和地位是 怎樣的呢？面對三個孩子，她擔任的角色呢？

~成為被嫌棄、不被信任的傭人~

整天都在家的禾媽，也開始有了新工作─被使喚、被嫌棄^(AIM13) 的菲傭(AIT₅11)！每天從禾媽的眼睛一張開，就有做不完的家事等著 她。早上五點多，禾媽就起床為一家子人的一天作準備：先準備早餐，

接著把煮好的早餐端到樓上的客廳，叫準備到幼稚園和小學上課的孩 子出來吃飯，並為他們準備好便當或便當盒；隨後，開始洗衣服、掃

地。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禾媽也斷斷續續地叫小禾起床(AIM13)。哥 哥姊姊由禾爸開車送到學校，而小禾則在媽媽的幫助下，七點五十分 左右，準時和妹妹一起走路到學校(AIM7)。

大約九點半，媽媽會從春媚國小回家。在回家的途中，先到住在 附近的小姑家，幫夫妻倆都在工作的小姑把垃圾帶回家，再到菜市場 把婆婆買好的菜提回家，接著準備午餐，隨後並再次出發到春媚國 小，餵小禾吃午餐(AIM13)。

下午，回家剛好倒垃圾，收疊衣服，並準備到幼稚園接妹妹回家 或送到補習班，再到學校接小禾，兩個人一起踩著夕陽走路回家。一 路上，雖然禾媽知道小禾喜歡東看看、西看看，尤其是看到最喜歡的 車子經過時，小禾總是佇足不前。禾媽也希望給小禾多一點的時間看 車子、聽車子的聲音，但是一想到稍後的忙碌，讓她總忍不住開口催 促小禾快一點(AIM5)。

到家之後，是禾媽一天忙碌的高峰期。首先幫妹妹洗頭，之後開 始準備晚餐。菜炒好之後，先餵小禾吃飯，再跟大家一起吃飯。吃完 飯、準備好明天的便當、洗完餐具，接下來就是幫小禾洗澡。小禾的 肢體動作協調不好，洗澡需要媽媽大量的協助。洗完澡之後，一天中 唯一的休閒時間終於到囉！母子兩人每天必看「意難忘」。看完電視，

讓小禾再玩一下就上床睡覺，這也讓忙碌的一天落幕(AIM7)！

即使假日，早上也是禾媽的家事時間。除了平日的工作之外，每 週還有拖地、擦窗子等工作。如果禾爸不在家或有事，接送哥哥姊姊 到補習班補習也會變成禾媽的工作之一。一直到下午，禾媽才有空閒 帶小禾到外面走一走，通常她們到妹妹就讀的幼稚園溜滑梯，或是在 家附近走一走。讓禾媽感到氣憤的是，就連已經做完家事，想帶小禾

出門，婆婆卻不允許，還罵她(AIM9)，說她「不聽話」(AIM13)。 對於堆積如山的工作，禾媽其實已經上手、遊刃有餘，但是最讓 她受不了的是婆婆不停的謾罵和禾爸不支持她的態度。婆婆嫌棄她，

「很懶，什麼都沒有做」、「不聽話」(AIM13)，甚至連她帶小叔的小女兒 到學校上課，都會受到婆婆的指責，讓她很傷心、也很生氣，覺得幫 忙做事還無緣無故被罵，讓她好想罷工，把事情交給婆婆自己去做。

不斷的謾罵中，讓她感覺「很煩、很煩」、「整個頭都要爆炸」(AIM13)， 有時候她不敢反駁，只能忍耐(AIM7)；但有時候，忍不住了、回了嘴，

就吵了起來(AIM13)。

最讓她傷心的是，面對這種三不五時被罵的情境，在一旁的先生 從來不站在她身邊，反而和婆婆連成一氣、一起罵她，「ㄅㄨㄣ ㄉㄨㄚ ˋ ㄉㄜ ㄖㄢ ㄌㄨㄚˋ(台語)」(AIT₅11)。先生甚至還說出讓她無法不 在意的話，叫她「你很委屈，你出去」，讓禾媽既傷心又氣憤，忍不住 對先生說，「這個老公沒有用」(AIM13)。

受到夫家這樣的對待，禾媽明顯感受到被「嫌(台語)」(AIM13)， 尤其在小叔迎娶第二任的太太後，這種感覺更是強烈。「小媳婦回來當 作一個寶」、「什麼不讓她做」，禾媽感覺和自己差很多，認為影響婆婆態 度的因素在於「錢」(AIM13)，因為她沒有買一棟房子給老公住，所 以被瞧不起！

除了感受到被嫌棄外，對於自己人格被質疑和不被信任，也讓她 感到氣憤。八十多歲的婆婆是家中的太后，決定家中大大小小的事 情，這意味著家中的經濟大權也一手包辦，因此購買家中必需品也是 其中重要的工作之一。前些日子婆婆摔了一跤之後，腳比較沒力，所 以禾媽還必須到市場把婆婆買好的菜提回家(AIT₅11)。爭執就在這樣

的情境下產生！

有一次，婆婆買菜找開的零錢放在裝菜的塑膠袋裡，結果回家 後，找不到零錢，就對她說，「我的錢怎麼不見了？快點還我！」。她對婆 婆說，錢不是她拿的，還說「如果是有錢的話，你搬菜下來放地上會一定 有聲音」(AIM13)。婆婆聽不進去她的解釋，一直叫她把錢拿出來。

這件事雖然不了了之，但從此之後，婆婆出門，一定會把房間的門鎖 起來，以防禾媽到房裡偷拿錢。婆婆這樣的行為，讓她忍不住氣憤的 對婆婆說，「嫁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怎麼樣？我再怎麼沒有錢，我也不會這 樣」(AIM13)。

學校老師對禾媽不被家人信任的現象，也印象深刻。這學期，特 教班教室內的廁所重建。重建好後的某天，老師正在打掃廁所，禾媽 也主動來幫忙，因此耽誤了平日到家的時間。在禾媽離開學校之後，

就接到禾爸打電話來求證是否有這樣一件事(AIT₂13)。

生活在被安排、被使喚的生活中，得不到信任和尊重的禾媽，被 剝奪了選擇、安排自己生活的權利，然而相同的狀況也出現在她教養 孩子的時候…。

~服從傳令官─禾爸的指令~

對能幹的禾媽來說，照顧三個孩子的生活起居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情，就算加上一個小叔的女兒，禾媽也遊刃有餘。每天，禾媽會為孩 子們準備好豐盛的食物(AIM7)、乾淨的衣物和必須帶到學校如水壺、

便當等東西 (AIM13)。

隨著時間流逝，孩子們進入教育階段。四個孩子分別就讀三個學 校，而且需要同時間的接送，因此禾爸、禾媽也有了責任的劃分。

哥哥姊姊由爸爸負責，每天早上禾爸會送孩子到學校或假日送孩 子到補習班。禾媽並不瞭解兩個孩子學習的內容，只知道放學後，兩 個孩子長時間耗在補習班，晚上七點多才回來，通常這時候功課已經 完成(AIM7)。週末，兩個孩子早上也要補數學，下午學游泳，在家的 時間並不長(AIM13)。

對小禾的哥哥姊姊來說，禾媽主要為他們做的就是生活上的照顧 (AIM12)，由於她「家裡事情要做，還要顧他(小禾)，還要顧那麼多小鬼」

(AIM13)，這些一件件生活上例行瑣事，壓著她喘不過氣，只好大喊

「兩個大的我也顧不了那麼多(AIM12)」。

至於小禾呢？就完全屬於禾媽的管轄。有時候禾媽忙碌的時候，

小禾會被反鎖在房間裡玩自己的(AIM7；AIM9)，而同房的禾爸因此有 了更多的機會和他相處。令禾媽難過的是，禾爸多數採用忽視的態度 對待小禾。

過年過節是禾媽最忙碌的時間，不管是打掃家裡、包粽子、做「粿」

各式各樣的工作，「什麼都丟給我一個人做」(^AIM9)，禾媽甚至做粿做 到大拇指和食指的皮都剝落了(AIM7)，真的是會「ㄇㄨˋ死(台語)」 (^AIM9)。她曾經忙過了頭，根本忘記要餵孩子，也「沒有時間餵(小禾)」 (AIM9；AIM13)。和禾爸一起在房間裡的小禾，沒有人理會，也沒有 人餵他吃飯。

如同平日一般，禾爸用過午餐後，回到房間裡睡午覺，也不理會 小孩子吃飽了沒有。有幾次，小禾一整天沒有進食，等禾媽忙到一個 段落之後，才想到沒餵小禾吃飯，這時只看到已經餓的哇哇叫的小禾 一直叫「ma！ma！ma！ma！」，讓她好心疼、又氣憤(AIM9)！

禾爸對小禾的冷淡反應，禾媽會有不同的解讀。曾經，禾爸在睡

覺的時候，上衣往上拉扯之後，露出圓滾滾的肚子，被拿著彩色筆的 小禾當成畫布，畫起了直線。睡醒後的禾爸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 反應，只默默地把肚子擦乾淨(AIM7)。禾爸對小禾的行為沒有發脾 氣，被禾媽視為疼愛小禾的表現。這會不會也是另一種忽視呢？

小禾和禾爸的互動通常在他干擾爸爸的時候產生，尤其是禾爸即 將睡覺之際。身為小兒麻痺患者的禾爸肩負一家生計，因此身兼二 職。每天一早先去送報，之後再去電子公司上班(AIT₅11)。工作之外 的時間，愛睡覺的禾爸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休息。不管是婚前還 是婚後，禾爸的假日時光「甘願整天睡」，都是「吃飽睡、睡飽吃」(^AIM9)。

對愛睡的禾爸來說，他希望休息時，小禾不要吵鬧、不要一直玩，

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兩人一起睡。禾爸會壓著小禾的腳，不讓他爬起 來、乖乖躺在那裡，通常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小禾就會睡著了(AIM7)。 不過，如果禾媽也在，禾爸就不管小禾，交給她管。曾經因為做家事 太累，禾媽在小禾沒睡前就睡著了，使得小禾干擾了禾爸的睡眠。禾 爸生氣地罵禾媽「愛睏(台語)」，並訂規定「這個小的兒子沒睡之前，她也 不准睡」(AIT₅11)。

禾爸對待禾媽和小禾的這種態度，讓禾媽很感慨，覺得自己「很 累勒！去睡個覺就被人家罵」(AIT₅11)、「我老公生那麼多小孩，連幫忙換尿 布都沒有」(AIM3)。

禾爸雖然有較多機會和小禾同處一室，但是他視小禾屬於禾媽管 轄範圍，兩人的互動並不多。但是，不論小禾參與任何活動，都要經 過爸爸的同意。從參與學校的運動會、戶外教學到放學後的課業輔導 班或校外的治療等，禾媽都必需回家詢問禾爸之後，才能決定是否參 與 (AIT₁8；AIM9)。

這學期戶外教學前夕，老師先告訴到校接送孩子的禾媽，並邀請 她 一 起 參 與 ， 這 讓 許 久 已 未 到 戶 外 遊 玩 的 禾 媽 既 開 心 又 期 待 (AIT₅11)， 還 興 沖 沖 告 訴 到 校 觀 察 的 我 可 能 有 戶 外 教 學 這 件 事 (AIM9)。不過，當老師發下通知書，但不見參加活動的回條時，老師 猜想事情有了轉變…。

老師例行地撥電話到未繳回回條的學生家。當打到小禾家時，接 電話的禾爸表示，小禾和禾媽沒辦法參加，甚至還表示未來的六年，

孩子和禾媽都不參與。禾爸說的理由是：「家裡很多事需要她(禾媽) 啦！」、「啊！老人家(不同意)啦！」、「我媽媽就是這樣子！怎麼樣、怎麼樣…」

(AIT₅11)。

老師的電話似乎讓小禾家產生了爭執和衝突。隔天送孩子到校的 禾媽傷心地哭了，抱怨說老公不但不同意，還一直罵他「ㄌㄢ ㄋㄨ ㄚ」、「ㄅㄨㄣˋㄉㄨㄚ」(AIT₅11)，讓禾媽感到十分委屈！

禾爸的一席話，顯示禾媽無法自行決定孩子是否參與學校活動，

也點出了在小禾家作主的大家長─奶奶。

~傳令官背後的慈禧太后─奶奶~

和小禾相關的事情，禾媽請示的是禾爸，但是因為禾爸很聽媽媽 的話(AIM13)，所以很多時候，決定禾媽和小禾是否能參與學校或其 他活動的是奶奶(AIT₅11)。

奶奶是家裡的慈禧太后，對家裡的每個人發號司令，小禾這樣子 似乎得不到奶奶的疼愛(AIM3)，她不但不幫小禾過生日(AIM9)，還 時常罵小禾(AIM13)。甚至當小禾不聽話的時候，還會被奶奶修理，

看到奶奶拿著棍子，小禾就會害怕(AIM8)。某天放學回家後，小禾遇 到鄰居家出來散步的小狗，他開心地大笑，奶奶看見了，罵了聲「神

經病！(AIM13)」。

這些狀況，讓禾媽認為「婆婆比較疼愛我小叔那個，不會打，捨不得 打」(AIM8)，對小禾就可是一點也不客氣，甚至連小禾也可以感受到 奶奶對他的不喜歡，他也不願意和奶奶互動，甚至有一次，奶奶要餵 他吃飯，他也不肯(AIM5)。

奶奶不僅直接決定著禾媽和小禾的生活與治療，也間接影響了其 他家人和小禾的互動。

家裡最常和小禾玩在一起的，是小叔的女兒─妹妹。就讀幼稚園 的妹妹，下課後沒有玩伴，常在禾媽準備晚餐的時間，主動到房間內 找小禾玩『嘎嘎嘎』的搔癢遊戲，兩人總是在房間裡笑得東倒西歪。

在兩人玩得天翻地覆時，奶奶就會把妹妹叫出去，又只剩下小禾一個 人在房間裡。看到婆婆這樣的動作，禾媽十分在意，但也無法有任何 舉動，就只有深深的無奈(^AIM13)！

小禾的哥哥姊姊的課餘生活排滿了安親班的學習，在家的時間不 長。最近，六年級的姊姊畢業了，有較多的時間和小禾一起玩，姊姊 有時候要逗他玩，他也很高興，高興地大聲哈哈笑。不過，奶奶並不 喜歡這樣的喧嘩，制止了他們的互動，罵他們「神經病，沒藥醫」、「白 痴」、「有毛病」(AIM13)，讓禾媽聽了真難過。

家中的長輩最疼小禾的就是阿公(AIM7)。在禾媽做家事之際，最 常與小禾互動的就是阿公，阿公會和小禾玩聲音的遊戲，對著小禾說 話，不斷地重複聲音或語音讓他模仿(AIM13)。在祖孫兩人的互動中，

她感受到阿公對孩子的疼愛，尤其當無法口語表達的小禾模仿出指定 的聲音時，阿公總不吝給予口頭上的讚美，讓他樂得哈哈大笑(AIM5)。

在她無法餵小禾吃飯時，阿公是家裡唯一會主動幫忙餵小禾，而

小禾也願意賞臉的(AIM13)。小禾感受到阿公對他好，對他不好的人 要餵他，他不要；相反的，疼他的人（阿公）拿棍子嚇唬他，他也不 會怕 (AIM7)。

令她生氣又不解的是，奶奶也不喜歡阿公跟小禾玩。有次，阿公 跟小禾玩聲音遊戲，他模仿阿公的語音時，阿嬷生氣地對阿公說，「你 要像他一樣對不對？」。這個小插曲減少了爺爺和小禾互動的機會，甚 至將兩人的互動時機侷限在奶奶不在家時(AIM13)。

奶奶干預小禾和其他家人的互動，讓禾媽確定婆婆「不疼」小禾 (AIM3)。尤其當著她的面罵小禾，只是因為小禾開心到不由自主大 笑，就用「白痴」、「有毛病」等情緒性字眼責備開心的小禾，這讓禾 媽既傷心又氣憤(AIM13)。

究竟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小禾呢？令她不開心的結究竟在哪 裡呢？奶奶曾經抱怨禾媽，「只顧著他(小禾)」、「不顧我們兩個大的(孩子)」

(AIM12)，要求她「幫他(兩個大的)看功課、管他讀書」，不要整天都只看 著小的(AIM13)。面對婆婆的要求，禾媽感到疑惑，孩子的課業都已 經在安親班完成，不知道她還要做什麼(AIM12)？因此，她沒多加理 會婆婆的要求，仍維持最初的教養分工，小禾依舊是她的生活重心，

凡事她也以小禾優先考量(AIM7)。

不過，小禾的行為表現改變了這樣的現象。最近，出門上學時，

奶奶叮嚀妹妹別忘記拿便當盒，這時已經出家門的小禾主動走回來幫 妹妹拿。第二天，小禾不但主動把書包拿給妹妹，還檢查妹妹的便當 盒有沒有帶，讓在一旁的家人都看到小禾對妹妹的關心。小禾的貼心 相待，讓家人感受到小禾的細心和進步。奶奶竟然會主動對禾媽說，

「帶他(小禾)出去外面滑溜梯，去妹妹讀那裡(幼稚園)」(AIM8)。

值得開心的是：關係不是靜態的，隨著互動，經過摩擦、誤解的 洗禮，重新認識、瞭解，逐漸轉變…。奶奶看到小禾日益進步和他對 待其他家人友善的行為，開始對待小禾的態度有了轉變。

兩人互動的轉變，禾媽看眼裡、開心在心裡。事情發生的隔天，

帶孩子上學時，她忍不住和大家分享這個關係轉折點(AIM8)。

‹ 失去聲音

雖然孩子和婆婆間的關係漸漸轉變，但在做任何決定之前，禾媽 仍然必須請示禾爸。在沒有主控權的情況下，禾媽也漸失去了表達的 權利，就算她發出了聲音，也沒有人重視她說的，沒有人傾聽她的要 求…。

描述自己一天的生活之後，禾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家裡) 沒有人跟我講話，只有做事才叫我(AIM13)」、「我在他們家過得不快樂！好悶 唷！」(AIM13)。她最在意的，不是每天例行的家事，而是在她「做嘎 咩死(台語) (AIM13)」的情況下，「ㄉㄜ ㄏㄨㄥˊ ㄒ一ㄢˊ ㄍㄚˋ ㄢ ㄋ ㄟ(台語)」、「ㄏㄨㄥˊ ㄇㄟˋ(台語) (AIM13)」。

禾媽在這個家無法發出聲音的現象，也從曾經到小禾家拜訪的老 師口中出現過…。

小禾進小學之際，到家拜訪的心評老師提到了這個家庭給他的印 象。心評老師打電話要找孩子的父母，沒有回應人在不在，只問了什 麼事情後，姑姑就直接接聽電話，並約定見面的時間(AIT₃8)。

這樣的情況只讓老師覺得怪怪的，但真正的大開眼界，還是在到 家拜訪之後。一般做鑑定，通常都是找爸爸或媽媽，可是讓他們傻眼 的是，當天是爺奶和姑姑招呼他們，而姑姑卻直接說：「我大嫂在上面，

她就不用下來，我們來談就可以了」。因此，大部分是孩子的姑姑在描述 孩子的狀況，主要照顧孩子的媽媽反而在樓上。還是再三要求與孩子 互動後，才叫樓上的媽媽帶孩子下來(AIT₄8)。

這樣的對待，禾媽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被嫌棄、不被信任，似乎無 法將自己融為家裡的一份子。她也常用「他們家」來說夫家(AIM13)。 這，似乎說明潛意識中的隔閡！

◎ 小禾課餘生活的安排

在如此被約束的環境中、如此龐大的工作量之下，禾媽如何安排 小禾的教養呢？有時間教導小禾嗎？教什麼呢？在她忙著做家事 時，小禾通常如何被安排呢？

~禾媽小時候，爸媽給她很大的發展空間~

禾媽很多時間做家事，沒有辦法和小禾一起活動，這時小禾在做 什麼呢？這時候，小禾通常會被「鎖」在房間裡自己玩自己的(AIM7；

AIM9)。令我訝異的是，禾媽不會太擔心在房間裡面的小禾(^AIM8)，

因為她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生活…

小時候，爸爸從事貿易工作，在各地方跑來跑去，沒有太多的時 間和她們相處。媽媽雖然是家庭主婦，但必須養家禽和種果樹，陪伴 她們的時間也不多。家中有四個孩子，前面兩個姊姊，後面兩個是弟 弟，排行老大的禾媽，被要求幫忙照顧弟妹(AIM8)。

回想自己小時候的生活，禾媽發現，當初爸媽都沒空，現在則不

一樣，「哪像這樣，一直教一直教」、「我們都自動自發」 (AIM8)。當初最 讓禾媽印象深刻的就是─果園的探索^(AIM8)！說起在泰國的家，禾媽 可是興高采烈的。位屬郊區，但佔地相當大，差不多有四百公尺跑道 操場的三分之二(AIM10)。前半部分是住的樓房，有兩層樓高，房子 後面種植檸檬、芒果等果樹。禾媽小時候，都自己在果園活動、拔草，

在果園裡探險(AIM8)！

現在，禾媽忙碌的同時，也給小禾很大的探索空間。既然沒辦法 24 小時都盯著他，有的時候不理他，讓他自己去想，「^{他現在會自己去} 想辦法」(^AIM8)。房間內的衣服、衣架、櫃子、棉被等物品都是小禾 的探索工具。例如，為了看電視，小禾必須拿到放在高處的電視插頭，

他就把櫃子裡的衣服、棉被全部搬出來，把抽屜抽出來，「直立」地 疊在一起，再爬上去，因此小禾操作這些物品的技巧也日益熟練 (^AIM3)。禾媽笑著和我分享這些小禾自己想辦法得到東西的情形 (^AIM3；AOC8)。

禾媽：…我們那個衣櫥沒有，因為他喜歡玩衣架，我就拿鐵絲沒有這 樣轉過去、這樣轉轉。

我：把它纏住是不是？

禾媽：對，纏住，不讓他開。他現在他知道啊！因為有時候我們有 開，他就在那邊看，他現在也知道這樣轉轉，結果就開起來 了(笑了)。

我：哇！就是看你們開，就學會了。

禾媽：對啊！ㄡ！沒幾天而已，他現在衣櫥給我自己會轉、會開，

因為我怕他弄到眼睛，你知道嗎？所以我都給他自己這樣 轉、他現在自己會開。(AIM8)

這些探險活動發出拼拼碰碰的聲音，是禾媽用來判斷小禾是否安 全的依據。小禾曾經從疊高的抽屜堆上跌下來，摔得哇哇叫(AIM6)。 最令她擔心的東西是會戳到眼睛的衣架(AIM7)，她想盡辦法把衣櫥封 起來，甚至用鐵絲纏繞衣櫥的把手，但魔高一呎、道高一丈，小禾總

是在幾天內就破解這些防範措施(AIM8)。她只好苦中作樂地笑著說，

「房間比較亂而已。(衣服)要折又不是，就用塞的，沒辦法折好好的，這樣好 麻煩，一下又折、沒兩分鐘又折」(AIM3)。

小禾被鎖在房間的情況成為常態，互動對象也常限於媽媽一人 (AIM3)，因此衍伸出的問題是，有些在學校會做的事情，小禾回家 卻沒有意願做，需要禾媽給完全的協助。

就讀小學之前，發展中心的老師把碗鎖在桌子上，抓著小禾的 手，學習拿著湯匙自己舀飯吃。經過了兩年的學習，小禾漸漸可獨自 完成，尤其進入小學就讀後，在每個小朋友都自己舀飯吃的情境中，

小禾也理所當然地做到了。雖然學校的桌子太高，小禾根本搆不到桌 子，需要禾媽幫他捧著碗，小禾也要自己去舀起來(AIM7)。但是，在 家裡小禾自己吃飯的情況就很少見了！不要說自己吃，甚至連餵他吃 飯都讓禾媽感到很困擾，深深感嘆這個小孩「ㄐ一ㄡˋㄆㄞˋㄑ一(台 語)」(AIM3)。

回想孩子小時候，獨自一人在房間裡讓她餵吃飯，一直到了小叔 把他的小女兒帶回來，兩個小孩一起照顧之後，狀況才有了轉變。禾 媽讓兩個小孩坐在一起，小禾看著妹妹被媽媽餵，也才開始願意一起 吃，開始有伴一起吃飯的生活，妹妹一口、他一口。隨著時間流逝，

漸漸長大的妹妹已經成為餐桌上的成員之一，小禾又回到一個人吃飯 的日子，在房間中被媽媽餵，不肯像在學校一樣自己吃(AIM3)。

對於小禾家中學校不一致的表現，禾媽直覺的反應是「小禾的依 賴個性」(AIM7)。面對媽媽，小禾表現出自己依賴的一面，而且因為 禾媽時間安排緊湊，還有其他事情等她去做，實在等不及小禾自己舀 飯吃(^AIM13)。

我想，在長時間獨處後，好不容易看到有個對他友善的人進來，

和他互動，小禾會不會想要撒撒嬌呢？這讓我聯想到小禾和禾媽在教 室裡面互動的樣子。

有次，小禾在學校玩家裡帶來的拼圖。看到拼圖，小禾未加思索 地把拼塊移動到正確的位置，不過當禾媽湊過去看小禾拼拼圖的時 候，他卻把原來已經靠近正確位置的拼塊移到另一個位置。此時，禾 媽以質疑的聲音提示小禾，小禾抬頭笑著看著媽媽，然後再把拼塊挪 回原位。禾媽著急地對著在一旁觀看的老師和我解釋：小禾知道正確 的位置，他只是故意把拼塊放錯地方(^AOC9)。

看著禾媽和小禾的互動，讓在一旁觀看的老師和我深深感受到她 們兩人的親密關係，也讓我們同時聯想到小禾每次看到媽媽來接他 時，臉上散發出的笑容與光彩(^AOC9；AIT59)。

在家不被重視，受到忽略、不合理約束的兩人，彼此有長的相處 時間。因為有禾媽，才有人養育小禾、教他、疼他，而小禾也是陪伴 常受到責備的禾媽在家的唯一安慰、唯一的說話對象。禾媽說：「要 不是為了這個孩子，我早就離開了」(AIM13)，這或許是當初後悔生下小 禾的禾媽未曾想像到的吧！

除了小禾自己的探索以外，禾媽也嘗試創造機會給他，期望藉由 接觸不同經驗的機會，讓孩子更進步。小禾入小學之後，對操場旁邊 的溜滑梯莫名喜愛，常常在每天第一節的運動課，直接前往溜滑梯區 (^AOC10；AOC8)。為了滿足小禾的興趣，假日，禾媽也會在忙碌的工 作後，帶小禾到妹妹就讀的幼稚園溜滑梯。幼稚園的溜滑梯和學校不 一樣，它往上爬的階梯是由繩子綑綁而成，而溜下來的地方全部蓋起 來(^AIM9)。

剛開始的時候，小禾沒有玩過這樣設計的溜滑梯，他害怕地站在 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禾媽先以口語鼓勵孩子溜下來，但是小禾就是站 在那，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鐘，她硬是把小禾推了下去。就這樣一次之 後，小禾就比較敢玩了。禾媽不擔心小禾在這些新嘗試時受傷？她可 不為此擔心，因為她瞭解孩子膽小的個性，遇到新奇、未曾嘗試過的 活動會害怕、過於小心翼翼，常常因為膽怯而不敢嘗試(^AIM9)。

外在環境提供孩子較多的新刺激，有了環境的刺激，孩子才會進 步(AIM3)，而且不管是台灣還是泰國的孩子，「小孩子長大都是在外面比 較多」(AIM8)，因此她期望小禾「就是自己(AIM8)」、能夠在「生活當中 會照顧他自己」(AIM3)，選擇自己想要的、獨立行動。在這樣的信念 中下，禾媽盡量徵求婆婆的許可，給小禾更多機會接觸外面的環境。

在小禾入小學的鑑定時，原來希望他在幼稚園特幼班上課，再進入小 學階段，但是離家距離較近的春媚國小附設幼稚園的特幼班已經額 滿，心評老師因而建議離家較遠某公立幼稚園的特幼班。奶奶和禾爸 覺得這樣的安排太麻煩了，反正把孩子放在家裡一年就好囉！可是禾 媽考量到孩子關在家裡又沒有人和他互動，因而大大反對(AIM3)。最 後，在禾媽的堅持之下，也兼顧奶奶和禾爸的想法，小禾直接進入國 小特教班就讀，開始國小的生活(AIT₄8)。

不論忙碌與否，禾媽都希望給孩子一個探索的空間，但在探索之 外，她也和孩子一起學習，尤其在小禾有了明確的診斷之後，開始了 接受各種專業治療(^AIM3)和特殊教育(AIM3)的服務。在這漫長的過 程中，每個和接觸小禾接觸過的人，都在禾媽的心中留下了痕跡…。

~從專業人員身上挖寶~

‹ 從老師的教學，窺見原來學習就在生活中

醫生建議讓孩子接受教育後，小禾在愛心發展中心展開學習的生 活(AIM3)。這兩年，老師教導吃飯(AIM7)、拉拉鍊(AIM3)等能夠獨 立生活的技能，讓小禾可以和其他人做一樣的動作(AIM5)。

禾媽也注意到小禾的學習，發現原來只要在生活中教導孩子就可 以了，因此她也開始在生活中教孩子常用到的技能，而每天和孩子相 處、幫孩子的時間就是最好的訓練機會。例如，洗澡時，就教「衣物 的選擇」。洗澡之前，她會抓小禾的手隨便抓一件衣服，並隨口說「衣 服」，再隨便抓件褲子，說「褲子」，最後把這些衣物穿到小禾的身上 去。一段時間後，小禾學會在洗澡前自己拿衣服、褲子或在其他時間 聽到媽媽的指令去拿衣物。她開心地分享小禾在這方面的進步：「昨 天很熱，給他在樓上洗澡，洗一洗，他忘記，他看到我進去(洗澡)，他趕快去 找衣服，衣服和褲子都找好好的」(AIM7)。

學會分辨衣物的小禾，開始對自己的穿著有了堅持，這讓禾媽既 開心又煩惱。

「現在衣服他(小禾)自己會挑，要是你隨便給他穿，你進去房間給他 餵飯的時候，他就會自己拿自己箱子裡面的衣服，自己找他衣服他喜 歡哪一件，就拿給你換，他一定要換才要吃飯。我說，不行啦！他一 定要換才要吃飯，他就是這樣。我說不要換不行？他就換，才穿一下 下而已，他就要換掉。我拿給他的衣服，他都不太喜歡，他都喜歡自 己拿」。(AIM3)

另一個兩人一起活動的時間，就是每天上學途中上演的「早餐選 擇」。先送妹妹到幼稚園後，兩人一起走到春媚國小。途中，禾媽會 帶小禾到早餐店買早餐，讓小禾學習早餐的選擇。開始的時候，小禾 並不瞭解媽媽問「要吃什麼」的意思，禾媽只好抓著小禾的手隨便指，

指早餐店貼在牆壁上的圖或是擺出來的食物，並在老闆給了食物之 後，重複對小禾說食物的名稱(AIM3)。就這樣反覆練習，現在，小禾 可以選擇自己要吃的東西，對於早餐店老闆娘的詢問也會有反應。同 一種食物小禾頂多連續吃兩天，第三天他就會自己更換(AIM5)。

這些讓孩子可以獨立生活的教學不需要挪出特別的空白時間，這 特別適合忙碌的禾媽和長時間在發展中心學習的小禾。

‹ 把看到老師做的學習活動帶回家

小禾進小學之前，每天早上七點多就出門搭乘交通車，一直到晚 上七點左右發展中心的交通車才會把他送回家，因此在家的時間通常 是休息居多，禾媽很少花多餘的時間教小禾(AIM3)。

進小學後，中午就放學回家，在家的時間拉長許多，不過因為忙 碌家事，禾媽並沒有固定在什麼時間教小禾，通常是「有空、有空就教」 (AIM7)。禾媽取零碎的時間來教小禾，例如，做家事的空檔，每天晚 上「吃完飯、他洗完澡好，我就有空。等要洗碗的時候，要等他們(小禾姊哥) 兩個回來才一起洗，因為他們七點才回來，回來吃飯就碗一起洗」(AIM13)。 或是，在星期三中午！所有的孩子都只上課半天。中午孩子用餐 後 ， 下 午 兩 點 左 右 ， 她 必 須 送 兩 個 大 的 到 家 附 近 的 補 習 班 上 課 (AIM13)。在用餐完畢和送孩子出門之間通常會有將近半個多小時的 空閒時間，這也就是禾媽和小禾比較固定的學習時間之一。

在這些搶來的時間中，通常教什麼呢？直覺的，她就想到小姑買 數量不少的拼圖，有了現成的教具，因此成為教小禾的第一選擇 (I-M-950330-H)。一開始，小禾既不瞭解拼圖的規則，也無法在禾 媽的協助下自行把拼塊放到正確的地方，有時候好像學會了但下一次

又忘記了(AIM8)。老學不會，讓已經忙碌家事的禾媽產生倦怠感，小 禾也因為挫折，對拼圖興趣缺缺(AIM3)。

現成的教具不符合小禾的能力，在挫折下，小禾也不喜歡做這活 動。這，讓忙碌的她陷入困境─到底該教孩子什麼呢？

進入小學，她看到老師教孩子認識學校的鄰居(^AIT39；AOC13)；

在接孩子的時候，看到小禾學畫畫、畫直線等(AOC7；AIM7)。她發現 和發展中心不一樣的是，老師教孩子的內容就比較偏向認知(AIM3)。

直覺的，她把這些活動帶回家做。看到孩子在學校畫畫的隔天，

她立刻在市場買了彩色筆，想讓小禾在房間獨處時畫畫(AIM7)。沒想 到小禾手指頭力量不夠、施力點不對，根本無法將彩色筆的蓋子打 開，需要她隨時的協助。現實狀況卻是，小禾需要幫忙時，她又忙家 事。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想到確有了意外收穫…。等不到協助的小禾 只好自力救濟，除了不斷地呼叫媽媽外，手也用力拉扯。掙扎了數天，

小禾不但可以自己打開筆蓋，甚至連將彩色筆蓋對準並蓋上筆蓋都學 會了，讓匆匆忙忙衝進房間、想給協助的她開心極了(AIM4)！

她更想起之前治療師的建議，將彩色筆的功能更多元化。孩子小 時候，治療師曾經用一種圓錐狀的棍狀物擠壓小禾腳底的穴道，她發 現彩色筆筆蓋的形狀與印象中棍狀物形狀相似，所以她也利用彩色筆 幫小禾進行腳底指壓，模仿她記憶中治療師為孩子做的動作(^AIM3)。

此外，她看到老師教導學生「認識我們的學校」的教具─老師拍 下學校附近商家的照片，教導學生認識學校附近的環境(^AIM9)。禾 媽發現，原來路上碰到的人事物都是教孩子的內容，因此也開始在接 送孩子的路中，一路告訴小禾看到的商家、人物、交通工具等(AOR5；

AIM5)。

在參與孩子學校生活中，她從老師處學到一些小撇步，並把這些 小撇步應用在生活中教小禾，這讓禾媽在教孩子的學習內容上更加多 元(^AIM3)。

‹ 謹遵治療師的叮嚀

家裡有很多姑姑購買的拼圖，但是無法在拼圖世界裡得到成就感 的小禾一直不喜歡拼拼圖，而禾媽也不想勉強孩子，但是職能治療師 的一席話，扭轉了這現象(AIM7)。某次治療結束，治療師對她說小禾 的上課狀況，再告訴她拼拼圖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頭腦，還需要手操作 的技巧(AIM9)。有次，治療師還稱讚小禾這方面的進步(AIM3)。

這席話，幫助禾媽看到孩子在這活動中的進步，也激起她繼續教 小禾拼圖的原動力。自此，拼拼圖成為小禾例行的功課，她觀察到小 禾剛開始學拼拼圖時的情形，發現「他知道放哪裡，可是那時候他還放不 進去，他就放旁邊而已，就是還放不進那個框框裡，可是後來他放的進去ㄋㄟ！」 (AIM3)。 如 今 ， 小 禾 已 經 進 步 到 可 自 行 完 成 七 片 拼 塊 的 拼 圖 了 (AIM8)。

能力上的進展，也轉變小禾對拼圖的觀感，從興趣缺缺到現在興 致高昂。禾媽曾經把拼圖放入書包帶到學校，和我分享她讓孩子練習 的拼圖。它是動物拼塊，上面有小木樁，讓孩子拿著小木樁放到挖空 的正確位置上。在禾媽拿出拼圖的一剎那，小禾眼睛一亮，笑著衝過 來拿拼圖，並立刻坐下來開始動手拼拼圖(AOC9)。

除了拼拼圖外，聲音遊戲也是禾媽模仿治療師進行的活動，受到 治療師鼓勵，而教導孩子的例子。

禾媽：他現在會說「ㄋㄞ、ㄋㄞ、ㄋㄞ」。因為我有時候都會跟他 講！

我：「ㄋㄞ、ㄋㄞ、ㄋㄞ」是什麼意思？

禾媽：撒嬌啦！偶而就逗他玩啦！「媽媽，ㄋㄞ、ㄋㄞ、ㄋㄞ」！

每天逗一逗，他就開始比較會講(AIM7)

回憶孩子小的時候，治療師建議媽媽持續對孩子說話，但沒效 果，小禾都不說話(AIM3)。雖然如此，她仍然持續做，讓孩子模仿 (AIM5)，並在互動中，讓小禾喜歡玩聲音(AIM4)。現在，小禾已經 學會「寶貝、拜拜、爸爸、媽媽、吃飯」(AIM3)、「好棒、摔跤這些 語音」，最近尤其學得很快(AIM4)。

在學校，語言治療師聽了禾媽的分享，也贊同「盡量多教他(小禾)，

如果他願意講的話，就多多教他」，並也提醒媽媽在孩子好的表現之後，

要給孩子鼓勵(AIS4)。不過，治療師和禾媽對孩子溝通方式的看法卻 不同。雖然小禾目前語音量仍然不多，但因為最近進步很迅速，讓禾 媽對孩子的口語發展充滿信心和動力，而期望發展出更好的說話能力 (AIM4；AOT4)。語言治療師卻認為，小禾已經是小學生，她希望家長 重視孩子的溝通行為，因此建議禾媽「不能說完全要求他(小禾)以後講 話，可是至少可以表達，如果他要求東西的話，不能只有拉你，因為他有一天出 去外面，沒有爸爸媽媽，那他可能要會點表達」，像「這個動作(手心朝上、往 前伸出)可以特地教他」(AIS4)。

對治療師的建議，禾媽也直接表示執行上有困難，「就只有一個人 練習而已」，怎麼做？治療師無法瞭解媽媽的回應，以為媽媽擔心孩子 無法理解，因此又建議「請別人拿那個東西啊！你站在他的後面」，來幫助 孩子理解。禾媽見治療師不瞭解她的意思，她又說了一次「因為我就 只有一個人練習而已」。這時候，治療師瞭解了禾媽的意思，但是還是 無法理解，因此再度解釋：這一個人可以是學校老師，也可以是家裡 的其他人，就是「兩個人」。治療師無法理解家長的反應，她直覺地把 這狀況歸咎於「媽媽是外籍的嘛！不知道她是聽不太懂我的意思，還是怎樣…」

(AIS4)。

‹ 小禾不喜歡，治療活動變變變

在每天生活中，處處可見治療師的叮嚀，雖然她已經不記得治療 師是什時做這些建議的，但對建議的內容，她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並持續添加在孩子的生活中。治療師的建議不僅影響禾媽教孩子的活 動型態，也激發禾媽更多教孩子的創意。

最近，治療師觀察到小禾走路都用腳尖「ㄌㄨ」著走(AIM7)，所 以鞋子的前面常常最先磨平；又因為膝蓋彎得姿勢不對（都向外彎）， 如果從上往下走容易跌倒，因此治療師建議媽媽和孩子面對面手牽手 練習倒退走(AIM8)。不過小禾不喜歡，做了幾次，也就不了了之 (AOC9；AIM9)。禾媽對小禾很同情，覺得他這樣「很可憐」(AIM13)， 因此她很愛護他(AIM3)。小禾不願意做的，禾媽也不願意勉強他 (AIM9)。例如，治療師一再強調做倒退走的重要，但禾媽「看他(孩子) 這樣，我就…(語氣停頓) 」(AIM3)。

由於治療師詳細解說，她瞭解治療師建議的重要性，因此面對孩 子不喜歡做的活動時，她也想了一些「撇步」彌補，期望達到效果。

例如，針對走路重心不對這點，她想到的替代方式就是─「穿涼鞋」。

她想，穿涼鞋走路，如果用腳尖去「ㄌㄨ」，「腳會弄到石頭(意指地面)」， 腳會痛，走路姿勢自然會改變(AIM7)。在這樣的想法下，小禾又剛好

「ㄌㄨ」壞一雙布鞋的四月初，禾媽就幫他買了一雙涼鞋。

開始穿涼鞋的時候，小禾的腳常常跑出來和地面打招呼(AIM7)。

經常在路中，他會突然停下來，把卡在鞋子外的腳尖挪回，才繼續走。

他甚至還曾跌倒，把腳都弄瘀青了(AIM8)。

綜觀小禾在家進行的活動發現，小禾在家的主要教育者是禾媽。

雖然禾媽在家裡必須做許多家事，也不被尊重、信任，但是在一堆的 家事之餘，她仍然盡量抓取片刻、把握每一個機會來教小禾。禾媽教 小禾的內容，除了每天生活上必須進行的動作外，通常是在學校看到 或治療師建議訓練的能力。

除了專業人員之外，禾媽的爸爸媽媽如何教養禾媽，也影響了她 教養孩子的想法。

◎ 禾媽參與小禾的學校活動

春媚國小特教班是小禾接觸的第二個教育環境。由於愛心發展中 心與小禾家的距離較遠，小禾搭乘交通車上下學，所以禾媽參與中心 活動的程度較少。春媚國小就在小禾家附近，加上每天禾媽都接送孩 子到學校，所以和學校接觸的機會多了起來。然而，在與學校的人事 物接觸之後，禾媽看到了什麼？她有怎樣的感受呢？

在我參與春媚國小特教班數十次的經驗中發現，除非有特別的課 程或活動（如戶外教學、水療課、運動會），很少有家長會在班級中 活動，就算是送孩子上下學的家長也是來去匆匆。但是，小禾媽媽卻 是裡面的例外─每天固定、長期、持續地出現在班級。

當時的我一直有這樣的疑問：在忙碌的生活中，禾媽為什麼每天 花這樣一段時間在孩子的學校呢？有時候甚至沒有什麼事情，禾媽也 會停留到相同的時間再離開，是老師的要求？媽媽沒有工作，太清閒 了？還是…。在這段時間內，禾媽都在做些什麼呢？這些對小禾的學 習有幫助嗎？帶著這些疑問，我進入春媚國小特教班…。

~每天「三顧」學校~

入小學時，小禾看起來需要「很多的照顧」且個性「比較怕生」，

對新環境的適應並不好(AIT213)。因此，老師便問禾媽，是否可以陪 伴孩子參加早上的運動課完後再回家(AIT₃13)？身為小禾主要照顧 者的禾媽很能體會「當這種小孩子的老師很累、比較辛苦」，知道面對這 些特殊需求的孩子可能要教好幾次(^AIM8)，而班上老師只有兩個老 師，卻要「照顧那麼多小孩子，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照顧小禾」，所以告知婆 婆老師的要求(AIM9)。在婆婆不是很高興的情況下，禾媽開始了每天 陪伴小禾運動的生活。

每天早上通常八點十五分左右，她們就會到校，多數時候她們是 到班的前一、二位，一直陪孩子到第一節課結束，禾媽才回家(AOC4)。 這段時間，先讓小禾吃在上學途中買的早餐，再自由活動。等到八點 五十分左右，全班一起帶到教室外面運動。這時候，禾媽會牽著小禾 的手，和大家一起走到運動場，讓小禾走路或溜滑梯。大約九點十多 分，孩子回生活教室，準備用點心。等用完點心，才是禾媽的回家時 間。

接近中午用餐時間，禾媽再度出發前往學校。回憶起剛上一年級 很怕生的小禾，面對不熟悉的老師要餵他吃飯，他不要、他抗拒 (AIT₂13； AIT₂14)，老師只好再求助禾媽，而禾媽也欣然答應，這樣 的幫忙也從開學延續至今。

因應小禾的怕生而對家長要求，老師把它「當做一個過渡期」 (AIT₂13)，想藉由家長和學生建立關係，可是沒想到禾媽持續參與這 麼久。除了這些固定的時間以外，對於需要家長參與配合的不定時課 程，禾媽也相當樂意參與。例如，數個禮拜才一次的水療活動，每次 都需要花費半天的時間，因為要帶孩子到游泳池，老師們希望家長可

以陪同參加，以確保孩子的安全。奶奶尤其反對禾媽參與水療活動，

大呼「為什麼要陪？」、「有老師在，謝謝老師就好了」(AIM9)，懷疑禾媽

「穿游泳衣去給人家看」，不允許她參加(AIM3)。

這樣的說法讓禾媽很受傷，覺得婆婆對待她特別苛刻，「(她)自 己的女兒(AIM3)」就可以穿著泳衣去學游泳，不會被罵，她就不行。

到了學校，她直接轉述婆婆的想法，老師覺得莫名其妙！認為媽媽參 與學校活動「幹麼要跟他婆婆說？」，直接幫禾媽準備一套泳衣放在學 校，解決這個問題(AIM11)。

面對禾媽參與學校活動的努力，我看到其他家長強烈的對比：班 上有些家長把孩子帶到游泳池、幫孩子換好泳裝後，沒有下水或是轉 身就離開的大有人在(AOC12)。在婆婆的大力反對，甚至有次右手掌 的虎口處燙傷、傷口未結痂的情況下，禾媽仍然積極參與水療活動，

這樣的精神讓我十分敬佩！究竟是怎樣的動力讓禾媽願意這樣參與 學校班及活動呢？她說，「帶他(小禾)來游泳，給他練習平衡度比較好嘛！

有時候我要自己帶啊！帶去游，因為老師人手不夠，他人手不夠我一定要來啊！」 (AIM3)。除了支持老師的教學、確保孩子的安全外，還有其他的因素 嗎？

不固定的課程除了水療課外，這學期特教班還舉辦了運動會、戶 外教學和畢業典禮三個活動。除了戶外教學奶奶不准小禾參加外，其 他的活動他倆在被許可的狀態下會盡量參與。以運動會為例，因為當 天公婆要到外地喝喜酒不在家，禾爸也必須帶小禾哥姊參加運動會 (AIM9)，所以禾媽當天和其他家長一樣，不急不徐地參加班級活動，

並在班上和其他家長、老師聊了ㄧ會兒後，才帶著小禾回家(AOC10)。 畢業典禮前兩天，班上分別有表演練習和水療課，讓禾媽已經較

平常晚回家兩天，所以畢業典禮當天，她根本不敢說要參加，怕被罵。

她在帶孩子和大家一起到活動場地，欣賞孩子表演片段，就在平常該 回家的時間回家了。我和禾媽一起參與班上的活動時，發現「活動時 間」會是影響禾媽是否被許可參與活動的重大因素。如果活動時間過 九點半、十點之後，禾媽不被允許參與的機會就會大。禾媽如果不在 參加一早的課程之後就走，就會耽誤到菜場提菜和為公婆準備中餐的 事，這些家事或許就是禾媽無法參與班級活動（即使是半天）最大的 問題吧(AIM13)！

~老師營造的溫暖~

禾媽積極參與班級的活動，協助老師進行活動，也在參與中獲得 知識與訊息。例如，她因為參加水療課，發現了假日可以免費使用的

「好所在」─游泳池。因為政府補助，所以「以後放暑假，禮拜天就可以 來玩了，反正不用錢，殘障手冊帶來，兩個都不用錢」(AIM12)。

除了禾媽感受老師教孩子的辛勞和從參與中獲得知訊外，還有什 麼因素支持著禾媽如此積極地參與班級活動呢？到底什麼樣的動力 可以讓她在忙碌的生活中，還願意ㄧ天三次參與學校的活動而樂此不 疲呢？

‹ 感受到老師營造的溫暖氣氛

如同去醫院的理由一般，學校是另一個理所當然的不用被關在家 的理由，「不要無緣無故被人家罵」，在這裡「時間過比較快啊」(AIM11)！

從平常的觀察，也可看到學校對禾媽的意義。

有次，某大學特教系學生到班實習，當天所有課程交由實習學生 設計，每個學生都有一位實習老師陪伴。沒事的禾媽並沒有提早回

家，在班和我東扯扯、西扯扯，時間到了才回家。她笑著告訴我，「你 看有人來，我也不想回家，有時候回家，我也是逛一逛再回去」(AIM13)。

究竟這個環境散發出怎樣的氣氛吸引住家中還有一堆家事待做 的禾媽呢？學校老師了解小禾家的狀況，他們致力營造一個「舒服、

安 全 的 感 受」(AIT28 ； AIT213)， 讓 這 個 環 境 變 成 禾 媽 的 「慰 藉」 (AIT₅11)。在這裡，有人聽她說話，聽她分享孩子的進步、給她安慰、

「不會看不起她、罵她」(AIT₅11)。禾媽也不吝讚美老師，多次在言談 中透露：「這邊老師都好好唷」(AIM5，AIM13)！

我看到彼此用心的經營這段關係，但是另一方面，我卻發現親師 間的互動頻率並不高，大多數時間是禾媽帶著小禾安靜地參與活動。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在安全的氣氛中，卻互動少？是我的錯覺？還是 有其他的原因呢？

‹ 老師，我好想跟你說說話！

我多次觀察到禾媽站在老師坐的辦公桌旁，望著老師們，聽著他 們閒聊(AOC12，AOC13)。我似乎感受到禾媽渴望參與談話，班級老師 也有相同感受(AIT₂9；AIT₃9 ；AIT₄9)。「有時候我們在那邊講話，她會過 來聽聽你們在說什麼啊！有一次我在上網，我剛好在看XX 特教中心的資料，有 個檔案要下載，她就在旁邊看很久，我就想說『啊！這又沒有什麼關係』？只好 把它關掉。她就說：『ㄟ！這是什麼？』什麼的」(AIT₃9)。禾媽主動出擊，

可是…。

老師也提到，和禾媽閒聊，話題容易中斷、接不下去，和禾媽互 動最多的是教師助理(AIT₃9)。是語言方面的問題嗎？可是已經來台 灣二十多年的禾媽在以國語與我溝通時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甚至有一 些常用的台語也會(AIT11)。針對了這些問題，我和老師、禾媽進行

了討論…。

禾媽和老師說話的內容大概有兩種：孩子在家的表現和進步情形 (AIT₁1，AIM6，AIT₃9)及與家庭有關的話題。以後者來說，例如，「是 她前一天或前兩天，她做了一個很大的事情，…(餃子)包了幾斤啊？包給誰啊？

和誰一起包啊？」(AIT29)。老師發現通常第ㄧ種的話題出現的頻率比 較少，因為孩子「改變的表現比較慢」、「只有動作的改變」，所以互動比 較少(AIT₃9)。第二類牽涉到家庭的話題也是老師比較不好回應的。

老師通常「針對這種題外話，我們只能當做一個傾聽者

」 、 「

」

老師認為禾媽需要被「傾聽」(AIT213)，因為在家她沒有辦法發 出聲音，所以她需要和人分享，當她到校說「孩子在家的狀況，當作一 個故事跟我們講，可是她講這的意思、這些話的背後是她的孩子有進步」 (AIT213)。如果前一天在家發生了事情，媽媽第二天到校就會告訴老 師(AIT₂9)。老師舉了個讓他印象深刻的例子：

「有一次，剛好是五一勞動節那天，因為五一勞動節那天剛好勞工休 假，剛好A(班上另一位媽媽亦來自東南亞地區的同學)的爸爸從大陸 回來，(A 同學的爸媽一起來帶小孩)就說『休假啊！剛好可以帶小孩 出去玩。』她就說，『跟他爸爸結婚這麼久，從來沒有去外面玩過。』

你有沒有發現，他在講這些家裡的事情，都是在對的時間點。」 (AIT₂9)

當禾媽說家裡的事情時，老師發現她多描述事實，比較複雜、抽 象情緒(AIT25)的表達比較少。不過，在語言之外，影響更大的是…。

男老師們一致認為「性別」是個很大的因素，有些話（如家中問題）

只能對同性老師分享(AIT₃9；AIT₄8)。

除了性別因素外，禾媽和教師助理員的互動比較多，主要是因為 助理員的個性非常主動熱心(AIT₄8)！「人會找特質跟自己比較像的人互 動，你就想說她媽媽會跟教師助理比較像？還是跟一個小姐(另一個老師)比較 像？還是她會來找我(男老師)？因為她是一個媽媽嘛！所以他就會找一個有相 同特質的去互動」(AIT₂13)。

教師辦公區是家長接送孩子的必經之地，家長通常經過這裡的時 候和老師聊一聊(AIT213)。我卻感覺，教師辦公區和教學區(通常是 禾媽和小禾的活動範圍)分開，讓彼此分處於兩個空間，懷疑這可能 會影響到親師心理的距離。我立刻和老師分享我的想法，有位老師同 意(AIT312)，但有位老師持不同的意見(AIT213)。不同意的老師說，

「互動、你覺得互動是很正式的這個樣子，還是比較自然的互動。比較自然的 是看看小孩子，有事情就聊兩句，沒事情就這樣。比如說某個媽媽，你來就跟他 拉勒兩句。你可以跟他聊，但是問題是要聊什麼？今天你要跟家長互動，你會心 裡先想一個主題，你會有幾種狀況嘛！我今天是有目的要跟你談，有目的的，就 那個主題來談，可是那種情況必定是少的，比如說親師有衝突，比如說學生媽媽 說，他不乖，你跟他說要怎麼辦？怎麼處理。這是一定的啊！你來這邊，大家見 個面，ㄟ！你今天怎麼穿這樣子？是要去哪裡？或是講說他來的時候發生什麼事 情？」(AIT₂13)

這兩種親師互動中，哪一種是老師想營造出的感受呢？老師希望 家長「帶小孩子來，他在那裡有時候時候聊兩句，所以互動這種是長期的、不 經意的、偶而發生的，難道你會很刻意的去？互動是隨意的，除非有事情，你會 針對某些事情。這是每天發生的、長期的，像他媽媽每天來一進來，你還是會跟 他打招呼，ㄟ！今天怎麼這麼早來？ㄟ！你今天早餐買哪裡？你都可以跟他談話 啊！他願意跟你談，你就談啊！難道要很熱絡這樣子嗎？」。老師強調：關係

「是慢慢累積的。你要知道，你跟家長的關係如果真的碰到事情的時候，你們 的關係才這真的。家長在乎的不是這個，我會覺得，如果大家對彼此都信任的話，

不用有一些刻意的舉動」(AIT₂13)。聽完老師這一席話，讓我想到禾媽 曾經對我說，「若有事情做，我就會跟老師講說，『我要先回去了』，沒事情做，

我就陪他(小禾)(AIM9)」。

老師親師溝通理念營造的安全氣氛，讓禾媽在班級中感受到溫 暖，也展現出與老師溝通的意願，但是在家無法發出聲音而渴望有更 多機會和老師聊的需求似乎還不能滿足呢！

小結

到台灣數年之後，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禾媽又生下了一個身心障礙 的孩子，也因為這孩子，她的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改變！

在這些未曾想像過的日子裡，她身處在不友善的家庭中，又在學 校獲得接納和包容。她努力學習治療師和老師教她的方法來教小禾，

並把她的學習帶到家中，努力在極忙碌的生活裡抓取分分秒秒教孩 子，其他忙碌的時間裏，就只有讓孩子好好探索吧！就像小時候，她 的爸爸媽媽讓她自由探索一樣。

在她和老師的相處中，彼此感受到對方做的努力，也願意為彼此 再多付出一點，但是互動頻率就是不熱絡！互動就是容易中斷！是話 題、是生活經驗、是語言、是性別、是特質、是環境！不論如何，她 們已經漸漸累積了彼此信任的關係！

第二節 小木和媽媽的故事

邁入九五年第一天，與小木現任資源班老師初次見面，對老師口 中這位「不會要求你(老師)幫他的小孩做什麼」、「不會提什麼疑問」、「感覺 到他們蠻配合」、「他們都很 OK、都很好」(BIT11)的家長感到某種的親切 感。聽起來，這和我訪問過的新移民女性有相似的特質─溫馴、信任 老師。但是快結束訪談老師時，老師不經意提及孩子轉學到這學校的 原因，是因為媽媽非常不滿意過去的學校(BIT11)，這，引起我的好 奇！

木爸和木媽都是上班族，木爸是計程車司機，木媽在某工廠上 班。他們很忙，老師都很少看到他們，只有在小木入班那一天，兩人 都到校，其他如 IEP 會議(二年級上學期)也沒有來，多數是阿嬷代 表他們參與學校的活動 (BIT₁1)。

我在學校和木爸、阿嬷見過面，但是一直苦無機會和木媽碰面，

最後終於相遇在小木的 IEP 會議上(B^OC3)。初次見面，木媽的打扮 讓我眼睛為之一亮！一頭及肩的捲髮、偏白有可愛小雀斑的皮膚和大 大的眼睛、俏俏的睫毛，加了一身合宜的打扮，和其他家長相比，更 顯得年輕、神采奕奕(B^OC3)！

回憶起當年，在親戚的穿針引線下，認識了到越南旅遊的木爸，

並在八七年遠嫁到台灣，揭開這段異國婚姻的序曲。來台灣的那年，

木媽有了身孕。和多數懷有身孕媽媽一樣，經過多次的產檢，在醫生 告知寶寶很健康的情況下，小木順利地來到這個世界。就在這個歡欣 鼓舞的時刻，新生兒篩檢的結果卻發現孩子有甲狀腺低功能的問題，

幸好經過治療，小木也和一般孩子一樣地成長(BIP2)。

隔年，木媽懷了第二胎，又順利產下一個女娃娃。就在木媽生下 妹妹，木爸抱著小木到醫院探視媽媽的時候，婦產科醫生感覺小木的 頭圍好像比同齡嬰兒大，便想說順便做個檢查，沒想到卻發現孩子有 水腦的情形。接二連三的問題，讓木爸開始有了小小的擔心，不知道 這些狀況是否會對孩子的智力產生影響呢？他不禁在心中猜測這個 問題的答案(BIP2)！

確定孩子有水腦之後，醫院安排了相關專業治療，經過一段時間 的排隊等待之後，終於在孩子三歲多那年，開始在某醫院做治療 (BIM11)。醫院距小木家相當遠，加上四歲後孩子就可以免費進公立 幼稚園接受特教服務，因此治療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大概只有半年 的時間。之後，小木邁入了幼稚園的生活…。

對一個家庭來說，兩、三年間多了兩個孩子，負擔可能已經漸沉 重。當其中一個在智能上極可能有問題，而主要照顧者又是個剛到台 灣、不熟悉中文的新移民媽媽時，她遭遇到什麼情況呢？

對於木媽而言，這一位年紀尚輕、未進入三十歲的媽媽，遠嫁到 一個新環境的兩三年中，她不僅僅成從一個女孩成為兩個孩子的媽 媽，甚至是個有障礙孩子的媽媽，她如何面對這樣的狀況？她如何教 導有障礙的子女？和一般兒童相比，在教導孩子方面有不同嗎？會遭 遇不同的困難嗎？…

初次和她接觸，心折於她的積極與堅韌，來台灣八、九年間，心 境的轉折之大想必非一般人可以想像。帶著一份敬佩的心，我小心翼 翼、墊著腳尖緩慢地踏入她們的生活…。

◎ 得到先生和家人的支持

小木家有奶奶、爸爸、媽媽、小木和妹妹(小學一年級)，共五個 人。他們家的屋子和叔叔的家連在一起，為了方便兩家人的往來和照 顧阿嬤，兩家房子中間的牆壁開了一個門相連。

開始台灣生活的木媽，每天過著充實的生活，在家學中文和照顧 兩個小寶貝一直是她生活的重心。在這個時期，外出的機會不多，通 常都在家裡，只有下午時間要帶小木到醫院做治療(BIP2)。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孩子進入幼稚園，開始有了比較多空閒時間的 木媽開始到家附近的小學學中文。為了能快速適應這個新環境，除了 學中文外，她甚至到某醫院當義工，練習使用中文(BIP2)。讓她印象 深刻的是，學習搭乘公車到醫院這段路程。「回來我每次都會搭錯車，坐 錯方向，就一直往台北走，就一直走到木柵去，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鼓起勇 氣請教公車司機，司機先生告訴她往回頭路坐車，但是她找不到，最 後只好打電話給她先生帶她回家。都已經嫁到台灣了，總得適應環 境，「就是要強迫自己學習」(BIM11)。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中小木已屆入小學的年齡，在幾經考量之 後，進入冬光國小就讀，但小木的適應狀況並不好，因此木媽在老師 的要求下，開始擔任孩子「小書僮」的生活(BIP2)。

九四年九月，也就是小木進入小學的第二年，妹妹也入小學，小 木轉學到夏彩國小就讀，沒想到他適應得還不錯，老師沒有再要求木 媽到校陪讀，因此木媽開始了職業婦女的生活(BIM6)。

木媽娓娓道來這段時光刻畫在她腦海中的痕跡，有很多人給的溫 暖，也有很多令人不舒服的眼光和讓她氣憤的對待，她在這些情緒中 學習並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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