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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方以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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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方以智《和陶詩》中的遺民歸路

身處明清之際天崩地解的變局,明末士大夫的人生從此斷成兩截,遂有前 生、後生之嘆。對此,方以智也不例外。如何面對隨之而來的生死、出處的抉擇?

實是一連串的兩難。尤其國變以來,方以智始終無法逃脫世局的牽絆,徘徊於生 死、仕隱、忠孝的兩難之中,直至順治七年(1650)在清廷的俘虜與逼迫下,以 智毅然選擇「逃禪」,才為自己找到一條人生進路。此時,方以智年當四十,以 披緇為僧來面對往後的人生,即為他所謂:「以祗支為避路,即為歸路。」1有別 於早年「公子行徑,國士胸懷」的生涯,此後方以智的人生逐漸轉入「哲學抱負」 投身學術救世的人生志向。2

作為清初思想界中的一位重要的大師,方以智匯合三教,融合中西,在學術 上的成就甚高,尤其是哲學與科學的開創,早已成為學界研究上的焦點。不過令 筆者感到興趣的,則是方以智為僧以後所做的〈和陶飲酒辛卯梧州冰舍作〉二十 首詩(以下簡稱《和陶詩》。此詩作於順治八年(辛卯,1651),即在方以智為僧不久 之後。此時方以智流離嶺南,不能返回故鄉桐城與家人團聚,心中所想的是對國 變以來人生際遇的反省與體悟。換句話說,是他藉由詠陶的意念來抒發個人懷 抱,更有對於人世價值的一種寄託。基於此一觀點,本章主要以國變以來,方以 智的人生困境與《和陶詩》的內涵,來觀察他在心境上的轉變,而探討的主軸,

將聚焦在方以智的困境、逃禪,與《和陶詩》中的個人情志。

1 參見本章第三節「進退兩難的困境與『和陶詩』的創作」

2 此處「公子行徑,國士胸懷」,與「哲學抱負」等語,取自劉君燦《方以智》書前〈序〉標題。

參見劉君燦,《方以智》(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88)〈公子行徑,國士胸懷,哲學抱負—代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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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方以智的生平與家世

方以智,字密之,號曼公,安徽桐城人,生於明神宗萬曆三十九年,卒於清 聖祖康熙十年(1611~1671)。身為「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早年曾有一段令 人稱羨的貴公子生活;然而國變以來的動盪局勢,卻使方以智不得不流離嶺南,

多次濱臨死難。直至順治七年,清兵攻陷桂林,方以智被俘而選擇逃禪為僧,至 此放身世外,致力於思想上的突破,遂成為清初思想界中一代宗師。有學者認為,

方以智「大半個世紀的生命歷經了由入世到經世,由經世到避世,由避世到出世,

出世又不忘救世的多重轉折。」3反映了方以智個人生涯的多變,由青年時期輕 衣肥馬的紈絝公子,轉變為中年時期流離輾轉的苦行僧人,他的生活也由燈紅酒 綠轉變為青燈黃卷。此後,方以智在人生態度有著巨大的改變,與其前半部的人 生產生了顯著的斷裂,呈現兩個截然不同的面貌。透過方以智個人的「生平」 以及「家學、性情與抱負」的介紹,本節希望突顯明清世變對於方以智生平的重 大影響,再由家學與性情來呈現方以智國變前的積極抱負,來與第二節的主題「心 境轉變」作一對比。

(一)生平略述

根據任道斌《方以智年譜》(以下簡稱《年譜》所示,方以智出生於一個典型 仕宦與儒學的家庭,曾祖方學漸(字達卿,別號本庵、明善先生,1540~1615)、祖父方 大鎮(字靜君,號魯岳,1561~1631)、父親方孔炤(字潛夫,號仁植,1591~1655)皆是當 時名聞一地的名儒碩彥:而祖父、父親先後於萬曆、天啟朝出仕任官,頗有政聲,

奠定以智日後懷抱經國濟世的志向。曾祖父方學漸晚年講學東林,曾在家興建「至 善堂」「連理亭」「崇實居」「寧澹居」等居所,可見其個人為學的理念。因此,

方以智自小就在這個講究「至善」「連理」「崇實」「寧澹」的儒學氛圍中度過。

4十八歲以後,方以智興起「男兒貴結交」的理念,5多次出外尋勝訪友,日後載

3 羅熾,《方以智評傳》(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頁 80。

4 有關方學漸的學術思想,以及方氏家學對於方以智的影響,可見王煌文,《方以智的家學與際 遇對其西學之影響》(高雄:國立中山大學中國文學系在職專班,碩士論文),頁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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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出遊,出入各方,認識許多江淮碩彥,並積極參加黨社活動,與當時名士「陳 臥子(1608~1647)、吳次尾(1594~1645)、侯朝宗(1618~1654)諸公,接武東林,主 盟復社。」6希望一展經國抱負。然而流風所及,方以智不免感染明末南京奢靡 放浪的風氣,遂有「躍馬飲酒,壯士滿座,或引紅妝,曼歌長嘯」的豪頓生活,

7被當世喻為「四公子」之一。崇禎十一年(1638),復社成員發起聲討閹黨阮大 (1587~1646)的「留都防亂公揭」一事,引起騷動。阮大鋮以為此事由方以智 主謀,因此埋下日後挾怨報復的冤案。8兩年後,方以智應試中第,開始進入仕 途。然而父親方孔炤督軍湖北,剿寇八戰八勝,卻因香油坪一戰失利而入獄論死,

方以智代父申冤求情,特上血疏卻未獲得朝廷採納。9此時方以智心情實是「拊 膺疾首,百爾摧裂」,不得已乃懇求百官代為上疏,如是者一年八個月,最終孝 行感動崇禎皇帝而釋放父親,博得「忠孝」美名。10

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禎自縊煤山,北京陷 入一片紛亂,方以智脫走不及而被捕入獄。四月中,以智趁隙脫逃出城,直奔南 京,試圖匯報北京情況卻不得疏通。11此時馬士英(1591~1646)擁立福王即位,建 號弘光,推薦阮大鋮出任兵部侍郎。阮大鋮挾著舊時「留都防亂公揭」的怨憤,

斌,《方以智年譜》(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頁 42。(以下簡稱為《年譜》

6 王士禛著、盧象升補傳,《漁洋山人感舊集》,卷 3「釋弘智」條引張中畯之言。轉引自羅熾,

《方以智評傳》,頁 42。

7 陳子龍,《安雅堂稿》,卷 17〈答方密之〉。轉引自蔣國保,《方以智哲学思想硏究》(合肥:安 徽人民出版社,1987),頁 40。

8 所謂「留都防亂公揭」是崇禎十一年(1638 年),南京復社成員吳應箕、張自烈、侯方域、黃宗 羲等人共同刊佈公揭,用以抨擊閹黨餘孽阮大鉞等。當時方以智正隨父親方孔昭在湘楚一代圍 剿流寇,公揭並未有方以智之名,然而阮大鉞卻誣以方以智為幕後推手,種下仇恨的心結。日 後弘光帝即位金陵,以阮大鉞為相,權高勢重,乃大為報復,緝捕復社成員,方以智名列在冊,

不得以乃變換姓名被迫流寓嶺南避難。可參見任道斌,《年譜》,86-87。

9 〈請代父罪疏〉云:「會試中式舉人臣□□□(方以智),僅奏為楚疆一敗有因,聖朝直告無隱,

小臣昧死上控,欲以身代父刑。伏乞天恩,俯察情罪,以申國是,以鼓舞後忠事。」然而以 智所請,聖旨裁示,因「殿式在即,不得以私情陳請」不能如願。參見方以智,《浮山文集前 編》,卷 4〈代請父罪疏〉,頁 16a。收錄於《四庫禁燬書叢刊》,集部,第 113 冊,總頁 521。

(以下註釋,若是出自於方以智《浮山文集》,則不再註明作者,與所收錄的《四庫禁燬書叢 刊》,以及總頁數)

10 《安徽通志稿‧方以智傳》「一日,懷宗(崇禎帝)退朝,歎息語中官曰:『求忠臣必於孝子之 門。河南巡撫某,坐失機問大辟,其子為講宮,薰衣飾容止,陽陽如平常。今進士方以智,

父入獄,顧哀痛若是,是亦人子也。』於是詔斬某巡撫而釋(方)孔炤﹒以智故舉庚辰進士,

至是擢檢討。」或見錢澄之,《田間文集》,卷 26〈長干寺遇舊中官述往事紀〉,收於《錢澄之 全集》(合肥:黃山書社,1998),頁 495。

11 有關方以智逃離北京的事蹟,可見〈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寄〉的記載:「自四月十二夜,

得間隃垝垣,昒旦紿出崇文門,……倉卒冒死遂不及通問。……五月朔抵清浦。……至留都,

五月十日也。新主監國,史閣部出師,鳳督入輔。小臣伏疏請罪,且欲悉報賊狀,而銀臺閼 阻不令上達。」事跡可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7,頁 1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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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肆搜捕復社成員做為報復,並誣陷以智投降「順賊」12於是在老父方孔炤的 建議下,以智不得已變名遠遁,避居廣州。13從此,開啟了方以智流離嶺南的生 涯階段。順治三年(1646)十月,廣西巡撫瞿式耜(1590~1650)擁立桂王朱由榔

(1623~1662)為帝,建號永曆,並由方以智負責起草詔書。於是方以智以擁戴之 功而再次出仕,充任左中允,負責經筵。但是永曆政權朝政紊亂,內有悍帥跋扈,

朋黨傾軋,14又有宦官專擅,遂有王坤罷廢經筵的排擠發生。15面對朝中惡鬥,

方以智似乎驚覺朝廷的險惡,即便永曆皇帝有意請以智擔任內閣大學士之職,以 智仍就決意掛冠求去,不入班行。於是方以智自順治四年至七年,四年之間前後

「十道」辭疏,堅辭內閣學士之銜,只肯就任編修國史之職,顯見以智對於政治 的疏遠。順治七年十一月,清兵攻陷桂林,大學士瞿式耜殉國,方以智所居住的 平樂亦遭淪陷,因此以智投奔故人嚴煒16(生卒年不詳)的迴仙洞尋求藏匿,卻引 來清兵的追緝而連累了嚴煒。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方以智乃「薙髮僧裝」而出,

替嚴煒解圍,並被帶往平樂見清帥馬蛟麟。此後之事根據錢澄之(1612~1693)的 記載:「至平樂見蛟麟,諭以降,不屈,脅之以刃,誘之以袍帽,皆不答。蛟麟 乃延之上座,理之甚恭,因請出家,許之。故隨之至梧(州)。」17當時方以智面 對馬蛟麟的威迫與利誘,似乎已有殉死報國的決心,18最終,在馬蛟麟的成全下,

以智得以「逃禪」求生,在梧州雲蓋寺充任伙夫僧人,法號無可。19本章的主題

12〈寄朱震青相公書〉「當甲申五、六、七月間,草野北來,皆有直筆,公道人心,自不可泯。……

阮必欲陷之,無所發端。直至八月,阮方嗾使劉孔昭以刻書之名,見劾又榜禁草野公道諸書。

然比時逮吳邦策下獄,挾令報智降賊,……智此時先已遠引,不置一喙。」語見《浮山文集 前編》,卷 8〈寄朱震青相公書戊子十二月,頁 18b-19a。

13 〈寄李舒章書〉云:「老父曰:『彼謂降賊諸名,半出汝口,將羈汝以實此案,而重汝之怨。

今吾道憂危,賢者獲罪,伊蚤暮且柄用,亡慮罘網善類,不留遺巢。何況我家,患無名乎。

遠之遠之。』故秋歷台宕,轉入太姥,陟嶠觀海,逐漂百粵。」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7

〈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寄,頁 1a-b。

14 此時永曆政權與張獻忠大西軍餘部合作抗清,然而大西餘部多不聽從號令,造成永曆朝廷內 部局勢紛亂。參見顧誠,《南明史》(北京:中國靑年出版社,1997),頁 599-602。

15 根據王夫之的記載:「上即位于肇慶,擢(筆者:方以智)左中允,充經筵講官。司禮太監王坤奏 薦大臣數十人,給事中劉鼐抗言內臣不得荐人,況大臣乎?坤所薦者皆海內人望,方且間關 不得至為憂,若聞坤薦,當益裹足不前,則是名荐之而實止之,拒人於千里之外也。坤怒將 逐鼐,且疑鼐疏出於以智手,為寢經筵。」參見王夫之,《永曆實錄》,卷 5〈方以智傳〉。收 於《船山全書》,頁 393。

16 嚴煒,字伯玉,江南常熟人。事蹟可見謝正光、范金民編,《明遺民錄彙輯》,下冊,頁 1210-11。

17 錢澄之,《所知錄》卷 4〈永曆紀年下〉。收於《錢澄之全集》,第 7 冊,頁 127。

18 〈辛卯梧州自祭文〉「庚寅之閏,棲一瓢於仙迴山,不幸同隱有相識者,系累胥及,被縶而 膠致之平樂將軍。將軍奉默德那教,尤惡頭陀,露刃環之,視此衲之不畏死而異之,逼而訹 之,終以死自守。」語見《浮山文集後編》,卷 1〈辛卯梧州自祭文〉,頁 1a。

19 關於明遺民之所以選擇逃禪,趙園在《明清之際士大夫研究》則有闢有專章細論,認為「逃 禪,其作簡單的動機,即逃生。」然而以方以智做為例子,趙園則認為「以方以智這樣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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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陶詩》,便是方以智在梧州雲蓋寺所做。不到兩年,在順治九年(1652)七月 時,方以智在奉使粵西的施閏章(1618~1683)協助下,最終得以北返,回到故鄉 桐城省親,結束為期八年的嶺南生涯。在北返的歸途上方以智曾於廬山短暫停 留,完成其思想上的重要著作《東西均》一書。

回到故鄉之後,方以智短暫重溫暌違已久的天倫之樂,卻因清廷大吏的逼迫 出仕,不得已離家,再次投入佛門。在〈靈前告哀文〉中,方以智述說此事:「迫 冬歸省,僅僅一月,操江逼之出,三省又逼之出,惟矢涅槃,閉關兩花(化)。」

20為了自明心跡,以智於是直奔南京天界寺,拜覺浪道盛為師,遁入空門,並於 看竹軒閉關三年,潛心哲學。在此一階段,受益於父親方孔炤《周易時論》的啟 發,方以智完成了《象環寤記》,開啟他潛修「三教歸一」的思想體系。順治十 二年方孔炤病逝,以智破關奔喪,歸鄉守墓三年,並與三子共同續成《周易時論 合編》,致力於三教思想的會通。21順治十七年,方以智完成《藥地炮莊》。康熙 三年(1664)起,五十四歲的方以智,在吉安人士與廬陵縣令于藻的邀請下,轉 赴吉安成為青原山淨居寺主持,此後老年生涯多在江西駐錫說法,潛心於學問與 撰著,直至康熙十年(1671)突發「粵難」牽連之下,自沈於惶恐灘。22

(二)家學、抱負與性情

方以智家學淵源深厚,身負奇才,在時人眼中實為名門子弟,前程無限。崇 禎六年(1634)方以智二十三歲時,特以所做詩文請教於桐城的碩方大家,獲得

了他。」強調以智逃禪固然出於「逃生」的考量,也出於「患難餘生的體悟。」語見趙園,《明 清之際士大夫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頁 290-295。

20 《浮山文集後編》,卷 1〈靈前告哀文〉,頁 30a。根據方以智之子方中通〈陪詩〉卷一〈迎親 集‧癸巳春省親竹關〉的記載:「操撫李公,迎老父入皖,贈以袍帽;老父斥之,直奔天界,

時杖人翁(覺浪道盛)主天界法席也。三省馬公又欲特薦,屬父執劉阮仙趨行;杖人翁云:『拉 得去是你手段,站得定是他腳跟!』借以得免」。轉引自任道斌,《年譜》,頁 182。

21 根據施閏章〈無可大師六十序〉記載:「無可大師,儒者也,……蓋其先父廷尉公(方大鎮) 深周易之學,父中丞公(方孔熠)繼之,與吳觀我太史(方以智外祖吳應賓)上下羲文,討究折衷,

師少聞而好之。至是研求,遂廢眠食,忘死生。以為易理通乎佛氏,又通乎老莊。每語人曰:

『教無所謂三也。一而三,三而一者也。譬之大宅然,雖有堂奧樓閣之分,其實一也,門徑 相殊,而通相為用者也。」語見施閏章,《文集》,卷 9〈無可大師六十序〉。收於何慶善、楊 應芹點校,《施愚山集》(合肥:黃山書社,1992),頁 167。

22 根據學者余英時多方考證,論定方以智晚年自沈殉難於惶恐灘,終成一身遺民大節。對此余 英時認為「密之披剃垂二十年,且於佛教思想亦深有所契悟。然統觀其晚年行跡,與夫最後 之抉擇,則密之終不失為明末一遺民,而非僅清初一禪師。」語見《方以智晚節考(增訂版)

(上海:三聯書店,2004),頁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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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在先輩為方以智《稽古堂集》所做的序文中,曾如此評價以智:

天生才不易,以吾所見、玅年博恰、深通古今者未有也。今見皖江方密 之是其人也。……志在經史,言論古雅,誠廊廟之重器乎?及語當世之 務,則又慷慨激烈,切於事情。其年方若而何以至是也?23

序文中的評語或許有過譽之嫌,然而方以智確是當時少有之人才。文中認為:「皖 江之學,自魯岳先生(方大鎮)倡之,而仁植公(方孔昭)紹之,其業益顯,密之之所 懷抱稱引,豈非得於家訓深厚哉。」可見方以智之所以有如此才學,大多得力於 厚實的家庭教育。自來桐城方氏以書香傳家,重視修德問學之道,代代沿革成為 一門宗風,其學問根基主要以宋明的儒家學說為本。對此,時人已有評論:

密之曾王父明善先生(方學漸)修濂洛之教,講學桐川,大江南北無不 嚮德而問業者。廷尉公(方大鎮)纉緒其業而彰明其教,凡刑於家、訓 於後,皆以篤行文學為競競。仁植(方孔昭)丕承克艱,垣墉而塗蔇茨,

罔不獲考紹聞衣德言,固淵淵矣。24

方以智長於如此環境,可以想見其日後的才學與經世抱負。方家十分重視教育子 弟,以智自幼所師從者,多為一時之大家。如白瑜博學廣記,專於經史;王宣深 精《河》《洛》之學,在經史、思想上多受其影響。由於生於官宦世家,方以智 個人理想不免受到父輩影響,朝向「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邁進。因此,方 以智早年曾有鴻願,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為,而勿枉此生之才。於是在〈七解〉

中,他說:

少倜儻有大志。年九歲能賦詩屬文,十二誦六經,長益博學,徧覽史傳,

負笈從師,下帷山中,通陰陽象數,天官望氣之學,窮律呂之源,講兵 法之要,意欲為古之學者,遇時以沛天下。25

23 陳仁錫,〈稽古堂初集序〉。收於方以智,《浮山文集前編》,卷 1,頁 1a。收於《叢刊》,總頁 455上。

24 何如寵,〈稽古堂初集序〉。同上註。

25 引文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3〈七解〉,頁 19a。崇禎十年(1637 年),方以智南京同遊的友 人陳子龍、夏允彝進士登科,以智特寄書函賀喜。後來友人李雯來信,問及學業近況:「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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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方以智青年時期的志向懷抱著「欲為古學者,遇時沛天下」的胸懷。

期待自己能「溫古昔,考當世」「友古人、事著述」為志,26幾年之內,先後完 成「博物之要典」的《通雅》,以及進行《物理小識》的編撰,27並於崇禎十三 年科舉中第,開始步入仕途。

在另一方面,由於方以智少年胸有大志,自恃甚高,不免流於狂妄,從詩文 的自述中可見其大略:「憶昔十五至十九,著書高歌謂不朽。彈琴既終篆蝌蚪,

長嘯深林對窗牖。飲可三升或一斗,狂若無人在左右。」28所謂高歌不朽、狂若 無人,在給友人的贈序中,更可見方以智青年時狂妄不羈的一面。因而有「人人 以我等狂生」之語。29日後以智載籍出遊,交遊士人,以為天下之大,必有才人 如古代賢者,然而其結果卻是讓他頗有遺憾:「以天下必有如古人者、過古人者。

今見人物,猶之山川也,知己不過數人,斷斷名稱,大略才智相埒耳。」30這樣 的想法,使得以智認為天下能與自己相埒者,寥寥可及,遂發「海內只今信寥落,

龍眠山下有狂生」的豪語。31然而,如此激昂少斂的性情,卻為方以智帶來負面 的影響,使得日後方以智在政治上受奸人誣陷,不得已流離於嶺南。日後方以智 因此之故,常以性情上的缺陷為藉口,屢次做為辭去閣銜的理由。32

解〉自明。」

26 〈七解〉「世之勸我飲酒與不飲酒者,非知我者也。世之勸我讀書與不讀書者,非知我者也。

人生有一故人知我,而我何憾乎?請與子研細席,同食啖,溫古昔,考當世。暮必稽其所得,

間數日可尋少年一縱樂焉,又明日閉關以為常。」同上註,頁 29a。

27 方以智在這種讀書、著述以經世的胸懷之下,逐步完成「博物之要典」的《通雅》,以及進行

《物理小識》的編撰。

28 方以智,《流寓草》,卷 2〈丙子(崇禎九年,1636)除夕前一日,孩末伯飲我,言及生平,感賦 歲暮歌六十七韻〉。轉引自任道斌,《年譜》,頁 75。

29 〈孫武公集序〉云:「余往與農父(周歧)、克咸(孫臨)處澤園,好悲歌,蓋數年所,無不得歌 至夜半也。農父長余,克咸少余,皆同少年。所志同,言又同,往往酒酣,夜入深山,或歌 市中,傍若無人。人人以我等狂生,我等意謂天下狂生。……為老父嘗戒之。然感於中,形 於聲,不能禁也。」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2,頁 27a。

30 《浮山文集前編》,卷 3〈七解〉,頁 19a。

31 方以智,《博依集》,卷 8〈柬農父呈子遠舅氏〉。轉引自任道斌,《年譜》,頁 59。

32 參見本章第二節中的「心性與思想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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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嶺南生涯的心境轉變

對於方以智來說,甲申國變可謂是人生至大的轉折,此後的顛沛流離或許是 未可想像的經歷。南歸後的方以智,既被馬士英、阮大鉞誣陷降(順)賊而有虧 臣節,又因「留都防亂公揭」的舊恨,被羅織罪名而刻意搜捕,不得已變名遠遁。

從甲申至順治八年,方以智這幾年間流離嶺南的階段,本文通稱為「嶺南生涯」,

其特點在於,方以智的人生際遇不同於以往公子國士般自負昂揚,也不同於後來 逃禪之後的清簡淡泊,由於人生上的挫折,使得方以智在個人心境有著不同以往 的轉變。以下擬從三個部分來論析:「懷忠蒙冤的怨憤」「對於政治的疏離」,以 及「仕與隱的兩難」,主要目的在於陳述方以智「嶺南生涯」期間,個人處境與 心性的互動與轉變。

(一)「懷忠仇陷」的怨憤

由於方以智素有「遇時沛天下」的理想,當他寓居南京,主盟復社時,「日 與諸子畫灰聚米,籌當世大計,或耳熱,感慨嗚咽,拔劍砍地,以三尺許國,是 他日不相背負。」33可見他熱血激昂,豪氣干雲的一面。然而對照王夫之〈永曆 實錄〉的描述,可看出流寓嶺南時方以智與政治之間,卻保持相當的距離:

南都陷,以智徒步走江粵,顧自是無仕宦情,乃改名姓,稱吳秀才,遊 南海。參議姚奇胤與以智同舉進士,一日擁騶從出,與以智遇,以智趨 避書肆中。奇允愕眙,下肩輿,相持泣下,人始知其為以智矣。奇胤勸 令強起,襄時難,以智不答,留客胤署中,瞿式耜聞而營館之。34

面對姚奇胤35(生年不詳~1646)以國難為由,勸方以智挺身相助,方以智的選擇則 是「不答」,似乎對於政治失去了熱情。原因何在?在給故人李雯的回信中,他

33 徐芳,〈愚者大師傳〉。轉引自羅熾,《方以智評傳》,頁 42。

34 王夫之,《永曆實錄》,卷 5〈方以智傳〉,頁 392。

35 此處姚奇允,就方以智〈姚忠壯公傳〉則記為姚奇胤。相關事蹟參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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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悲憤與氣餒的述說:

嗟乎!大丈夫赤心苦節,明如日月,而坐為仇陷,無以自伸。上不能慰 白髮,下不能庇黃口。便是仰天絕亢,然而此時愈不可以死。古來忠良 者被謗者數數也,而此名難當,不留此身以待昭雪,則遠辱祖德,近傷 親心,且天下後世以為懷忠萬苦,不獲直報,英傑喪氣,義士灰心,則 罪更大矣。36

此處「此名難當」「遠辱祖德,近傷親心」,實指國變以來,方以智遭逢馬、阮 搆陷「順案」。相較二、三年前為父申冤獲得平反的忠孝義行,此刻方以智心情 可想而知。如同〈侘傺詩〉所嘆:「丈夫懷忠,坐為仇陷,而竟無以自申乎!忳 邑郁余侘傺兮,余獨窮困乎此時也。」37有的只是孤獨的「窮困」之嘆!陷入人 生未有的低潮之中。面對馬阮挾怨報復的困境,此時方以智的內心充滿悲憤,尤 其是當世官場風氣,更讓方以智氣結。他說:「大丈夫赤心剖血,乃為同郡仇奸 幛天橫衊,而又為浮名險士故意傳疑,豈得為不辱哉。人心忌才妒能至此,此世 之所以動亂也。」38方以智對於亂世根源的追究,認為忌才造謠的官場風氣危害 最大,然而造謠者卻多是臨危變節的市儈之徒,更是令人灰心與氣餒。他感慨的 說:

阮以逆案,與弟家世仇,其欲甘心,宜矣。可怪者,同時好名之友,肆 其擠人成名之術,又從旁樂道而下石焉。試問今樂人之謗者有一不辮髮 者乎?嗟乎!當其用心,何不仁之甚也!39

方以智所恨的是「忠不見用,思不見信,國家坐視十餘年,為庸夫所誤。」國家 頹廢至此,遂使以智對於政治感到心寒與疏遠。然而,蒙受如此奇冤,更讓以智 身心俱疲,到了嶺南之後生了一場大病,40面對出處的抉擇,則有不同以往的看 法。

36 《浮山文集前編》,卷之七〈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寄,頁 3a-b。

37 《方以智密之詩抄‧瞻旻‧侘傺詩》。轉引自任道斌,《年譜》,頁 131。

38 《浮山文集前編》,卷 8〈寄朱震青相公書戊子十二月,頁 19a。

39 《浮山文集前編》,卷 8〈又答衛公〉,頁 7b。

40 在〈答吳年伯書〉中,他如此說道:「小侄自木石海濱,冤憤入骨,沈病一年,有感即發,近 日嘔血之後,益覺虛仆,目昏氣逆,頭大如箕,顧影殘生,無復人理。命也苦矣。」《浮山文 集前編》,卷 7〈答吳年伯書諱炳 丁亥二月夫夷寄行在,頁 26a。

(10)

(二)對於政治的疏離

順治二年,唐王即位福州,大學士何吾騶(1581~1651)有意邀請方以智到福 州任職,使得以智「降順」的冤情得以洗刷。然而面對隆武朝廷的邀請,方以智 仍是選擇逃避不赴。順治四年,桂王即位肇慶,有意拔擢方以智擔任大學士,入 值內閣,然而以智卻堅決請辭,四年之間,一連十次上疏力辭閣銜。是什麼樣的 理由與考量,讓方以智此後不肯出任永曆朝廷的職務呢?筆者認為必須從甲申國 變以來,方以智個人的際遇挫折來找尋答案。

關於方以智之所以屢辭閣銜,在〈夫夷山寄諸朝貴書〉的信中,以智如此陳 述,以「三不能」「三可笑」「三不便」,從個人、心性與現實環境來說明自己 為何不能接受閣銜。41大體而言,信中考量的原因之一是「病體」。國變以來,

方以智含冤受誣進而得病,此時仍未康復。42其次,方以智自稱性情「狂直」「疏 懶」,不善與人相處做為託辭。由於在以智的辭疏中常可見到,可視為他辭聘的 藉口。43此外,實際上最重要的因素實是方以智對於政治有所顧忌。在〈四辭請 罪疏〉中,以智便曾以「權奸亂政,臣每畏忌其鋒,不能抗疏劾爭」44說明自 己不願入朝任事的考量。由於永曆朝廷成立以來,擁立各方爭權不斷,方以智也 因此無端捲入朝廷政爭之中,於是決意掛冠求去。此後永曆朝廷屢次邀請方以智 出任大學士,他始終堅辭不赴,微露出以智自宦官王坤罷黜經筵之後,有心報國 卻無處得伸的無力感。

此時的方以智,在心態上已然無心於政治,但是無仕宦之情,卻不代表方以 智對於現實政治並不關注。例如順治四年,永曆朝廷成功擊退來犯的清兵,氣勢 大振。方以智乃以《蒭蕘妄言》建議言事,獻陳救國之策,關心之情顯於言表。

45不過,方以智之所以無心任官,屢次辭聘閣銜,實是出於「非敢為高,以保身 莫此便」的現實考量。方以智說:

41 此文作於順治四年。參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7〈夫夷山寄諸朝貴書〉頁 27a-28b。

42 同註 39。

43 方以智以性情上的缺點做為託辭來拒絕朝廷得徵辟,如〈答吳伯年書 諱炳丁亥二月夫夷寄行在

「賤性狂直,外放內狹,與人齷齪,動而得禍。」同上註。又在〈夫夷山再辭疏〉「臣秉性 踈直,動即多忤,半生消骯髒于詩酒,人目之為狂生。年來憂憤,遂得痼疾,人且憐之為廢 人。」《浮山文集前編》,卷 10,頁 1b-2a。

44 《浮山文集前編》,卷 10〈四辭請罪疏戊子八月自楚中洞口上,頁 4b。

45 方以智對於永曆朝廷的建議,不僅表現在上疏時策,也反映在朋友的書信中。例如〈與丁金 河〉便云:「治道精明,在乎言路,而言之得入,責在講筵,請以鑑切時事,而閒入之。」又 云:「開言路,辨邪正,慎左右,馭雄傑,四者,乃誠正寔務。」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8,

(11)

伏嘆北都以來,守此死且萬死,死復何惜。亦曰:「未獲見老親,又暴 骨非所也。」幸而遁入深洞,以苗得免,仰搔種種,可對蒼天。始信古 人□邯塞北,或一朝棄妻子者,既不辱其性命,又無□於老莊。其行蓋 非誣哉!若弟非敢為高,以保身莫此便也。46

由上文可知,歷經國變以來的諸多厄難,「死」,對方以智而言實不足畏懼,所掛 心的還有其他考量。因而此時的出處,以智主要仍以明哲保身為優先。

(三)性情與思想的轉變

如同第一節所言,青年時期的方以智在性情上,有著恃才傲物的書生狂態。

47然而,自甲申以來,這樣的性格卻使方以智遭受非議與誣謗,使得自己陷入艱 難的處境。為此,方以智在〈寄李舒章書〉中,作了如下的反省:

先王父廷尉(方大鎮),世傳闇修,姍笑聲譽,而少弄文翰,操筆是非,

尊古學,辨風雅,舉此異趣,為時士所忌,其罪一也。既已容迹玩世,

據地歌陸沈於金門,又好指斥臧否,肆志軒驚,其罪二也。閒冷得親伏 御前,條奏急狀,遂爾不知忌諱,痛言時弊,其罪三。48

由於個性上的缺失,好操筆是非,指斥臧否,而不知忌諱,竟於官場得罪要人,

終至惹來馬、阮的詬陷冤案。自此,方以智自悔「指斥臧否」的性情,經常見於 此時的文章之中。49類似的自省與自責,也常成為辭聘官銜的理由,有意的與政 治官場保持距離。他說:

臣不惟半世踈狂,無益世事。兼且天性直率,動與物忤,覯閔受忌,無 禍不歷,以言仕宦,竟屬廢人。即自皇上監國時,臣議開創之政,一切

46 《浮山文集前編》,卷 8〈答金道隱〉,頁 6a。

47 《浮山文集前編》,卷 3〈七解〉,頁 19a。

48 《浮山文集前編》,卷 7〈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寄,頁 3b。

49〈寄朱震青相公書戊子十二月〉所云:「智本駑劣,少好詞章,忼慨踈狂,譏評月旦,虛名浪宕,

惡之者多。既為阮誣,而同名相忌者,旁觀樂道,聽其傳疑,固不免矣。」語見《浮山文集 前編》,卷 8,頁 18b。

(12)

與人不合,得罪首輔,從此睽違。50

由上可知,歷經馬、阮詬詈誣衊的窘境,以智在心態上已有不同以往的考量。再 加上,流離嶺南生涯中,方以智屢經戰亂動盪,生活頗為萎頓。因而有所感悟而 嘆憐人生不遇:「嗟乎!數年之間,國統三絕,行在五遷,而智一甘刑戮,兩棄 妻孥,又萬死中被奸仇之鋒,極難時遭奴僕之叛,命不謂苦乎?51」在在促使亂 後的方以智在心態上的逐漸改變,試圖由老莊之學中尋覓抒懷。他說:「一罹奇 禍,冤氣□結,殊不可忍。弔影無慚輙復痛骨,雖頗喻老莊之指,焉能釋耶?」

52對照以上的自述,可以感受方以智流離嶺南的「苦人」生活,在在促使他重新 思考人生來轉換心境,於是「年來難後所講老莊之學」53至此成為方以智個人 心靈上的寄託。又如〈又寄爾公書〉信中所言:「天性不愛利祿,時以曠達玩世。」

又云:「放浪山川,不能勇於立名。」54表現的正是老莊思想中的曠達自適,透 過老莊恬退之旨來排遣個人苦悶的心情。以上所舉,說明方以智國變以來的豁達 心境,對於命運乖舛的擺佈,抱持著隨遇而安的態度。影響所及,日後方以智個 人的思想言行,都可回溯至此一人生經歷。

50 《浮山文集前編》,卷 10〈九辭疏〉,頁 15a。

51《浮山文集前編》,卷 8〈寄張爾公書〉,頁 10b。

52《浮山文集前編》,卷 7〈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寄,頁 4a。

53 在〈夫夷山寄諸朝貴書〉信中,方以智以「三可笑」做為辭聘的理由,其中第三個「可笑」

是:「本文弱書生,而氣憤則欲橫尸戰場,今出則速死耳,殊非年來難後所講老莊之學,三可 笑也。」《浮山文集前編》,卷 7,頁 27 b。

54

(13)

第三節 進退兩難的困境與《和陶詩》的創作

由於方以智之所以「逃禪」與《和陶詩》的創作,在時間上十分接近,因此,

筆者認為其中似乎存有若干的聯繫。在現實的政治考量下,方以智始終與永曆朝 廷保持相當的距離,實是避免捲入永曆朝廷的黨爭,以明哲保身為重。換句話說,

方以智流離嶺南的這幾年,處境十分艱難,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進退不得」的窘 境——進則無能報國,退則無以返鄉孝親,——致使方以智的個人價值,產生不 同程度的轉變。影響所及,促使方以智對於政治產生了疏離感,藉由老莊思想中 尋求安慰的趨向。因此,方以智《和陶詩》的創作,可視為他個人對於嶺南生涯 的一種體悟,表達了個人對於陶淵明淡泊世間,了無塵事牽絆的嚮往。

(一)進退兩難的困境

有關方以智的處境,可分就「仕隱」與「忠孝」兩個層面,觀察方以智嶺南 生涯所面臨的兩難,有助於我們瞭解《和陶詩》的創作背景,及其背後的驅使動 力。

自永曆朝廷成立以來,永曆帝十分倚重方以智,自永曆元年至四年之間,連 續十道詔書,希望徵聘方以智入直內閣。面對朝廷如此厚愛與拔擢,在一般士人 看來,應是大好時機可以一展抱負。但是方以智卻有意的疏離永曆朝廷,希望與 政治保持距離,不願再次捲入政治漩渦。這種明哲保身的考量,使得方以智始終 不願出任閣銜,甚至希望朝廷因此降罪責罰,以逃避徵聘。比如在〈十辭疏〉中,

方以智自行條列四罪,請朝廷降旨處罰:

四年堅乞,無一字欺。君父之前何嫌瑣訴。臣性疎易,少頗不羈,嘗自 行其至性,以為淡于利祿聖人所喜,而曠達之懷,可以明謹介。故自諸 生通籍,恒比東方朔據地之遺,通脫蕭然,不修儀體。若曰慢世,恐不 能免,其罪一也;又好學古歌詩,高視遠諭,為世所嫉。學道未深,筆 舌召侮,其罪一也;實無捄時之略,宜愛廉恥,既已自任其麋鹿,而又 動勸人勿貪祿位,其罪一也;臣之家學,以淡泊恬退為主,臣所自信者,

(14)

惟此而已。至于修飾邊幅,貌應繩墨,惟恐有累官箴,不便瞻聽。此則 率性有所不能,其罪一也。55

上述所言,諸多的「罪由」反映了方以智此時個人的心情,遂以東方朔(154B.C.

~93B.C「大隱於朝」的典故,說明自己的心境。可見方以智已然無心再度出仕,

所寄望的反而是個人心靈的解脫。此處所謂個人心境的解脫,誠如在〈與金道隱 給諫〉中方以智的自陳:

智本詩酒狂生,遭難頹憊,寔不敢欺君倖位,致悮國家。憶語我曰:「何 乃以詩酒自畫耶!」非自畫,乃天性。天性有限,長卿之愛閒居,豈有 伯夷之操乎?性生如此耳。故都可還,何不作官從六師而堅忍自苦?直 是性與澹泊相近,絕非為名高。56

面對友人「何不作官從六師」的邀約,期待方以智轉赴朝廷效力,以智則以漢代 人司馬相如,「晚年稱疾,閒居不慕榮貴」的典故,表明自己的處世態度。因此,

徘徊於「仕」與「隱」之間,方以智的內心始終面臨矛盾與衝突。或許他已逐漸 體認到自己無力回天的殘酷事實,於是將個人的精力與專注投注在佯狂避世之 舉。根據王夫之的記載:「方密之閣學在粵,恣意浪遊,節吳歈,鬥葉子,謔笑 不立崖岸,人皆以通脫短之。」57由此可知,方以智期待的是個人隱退。對此,

方以智有感而發說:「嗟乎!生死夙定,功名難居,讀書而享林泉,人生之至樂 也!」58人生的志向逐漸由「立功」轉而「立言」,而希冀完成可供傳世的著作。

59

上述除了反映了方以智不願涉及朝政的心態之外,也涉及了方以智另一個攸 關「出處」的考量。誠如方以智所言:「非赴詔,乃避兵耳。」60其孤孑一人流 離嶺南,實是出於逃避馬阮的誣陷下的「不得已」。此後,清兵南下,國統屢絕,

55《浮山文集前編》,卷 10〈十辭疏〉,頁 16a-16b。

56《浮山文集前編》,卷 8〈與金道隱給諫〉,頁 35b。

57 王夫之,《搔首問》,收於《船山全書》,頁 635。

58《浮山文集前編》,卷 8〈臨寅隺林泉讀書圖書其後〉,頁 26a。

59 關於隱退著書的志向,方以智曾說:「他日此心苟白,退伏艸間,卒成半生所著之書,惟有扣 鐘山下自殊耳!」此語說於乙酉之際,「此心」所指實是方以智此時仍蒙受馬阮之冤,已然浮 現退隱的心志,轉而投身學術著作。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7〈寄李舒章書乙酉五月晦日南海 ,頁 4a。

60

(15)

方以智隨瞿式耜襄贊桂王,然而隱居桐城的老父與親族,卻淪陷在清朝的統治之 下。對此,方以智陷入另一個兩難:「報國」抑或「孝親」。這樣的心情在〈寄首 輔瞿年伯〉提到:「中夜鼠泣者,上不能乘會以暴此骨,又不能扶服以見老親。

命之苦矣,何以為人?」61尤其在當時動盪紛亂的世局中,流言訛傳眾多,更使 方以智在出處的考量上,必須顧及親族的利害。62關於此處,在後來給父親的〈靈 前告哀文〉中,方以智說:

男與粵督(瞿式耜)參差,寄隱漂泊。翠華泝桂林,過武岡,入直之命,

屢使敦促,而始終未一立班行。家鄉傳聞,遂令大人有子相南海之嫌,

迫令索歸,受盡委迮,洗槖倖免。63

流言所及,使得方以時有顧忌,個人處境實是進退失據,正所謂:「東望車駕,

北望老親,上不能酬馬革之夙願,下不能及五岳之自保。」64如此「忠孝」為難 的窘境,實為方以智流離嶺南的另一心理寫照。在〈得老親信感泣書此〉中,念 親的心情躍然紙上:

承命南遊後,離家近五年。得書頭搶地,不孝罪通天。

未敢攀行在,何時拜膝前?老奴燈下語,一字一潸然。65

內心的痛楚由此可見。學者劉浩洋認為,顧忌親族的安危,實是方以智始終與永 曆朝廷保持距離的關鍵因素。66在逃禪後成書的《象環寤記》中,方以智便點出 此中的關係:「中丞公(筆者:方孔炤)白髮在堂,眥為之枯,十年轉側苗峝,不 敢一日班行,正以此故。」67於此親弟方直之甚為讚許,以智說其弟:「獨嘉余 之不仕,將謂擇禍猶可免累。」68由此觀之,顧及親人的安危,一直是方以智不

61《浮山文集前編》,卷 8〈寄首輔瞿年伯〉,頁 1a。

62 關於流言訛傳,在方以智〈與程金一〉提到:「時時有人說我翁擁兵數萬人,屯思南境,為之 喜慰。」實際上方孔炤自甲申以來,便隱居在桐城白鹿山。語見《浮山文集前編》,卷 8,頁 5a

63《浮山文集後編》,卷 1〈靈前告哀文〉,頁 30a。

64《浮山文集前編》,卷 10〈四辭請罪疏戊子八月自楚中洞口上,頁 3b。

65 方以智,〈流離草‧得老親信感泣書此 二首〉其一,頁 11b。收錄於方於穀辑,《桐城方氏詩輯》 卷 27。

66 劉浩洋,《從明清之際的青原學風論方以智晚年思想中的遺民心志》(臺北:國立政治大學中 國文學研究所博士論文,2003),頁 199-202。

67 方以智,〈象環寤記〉。收錄於氏著,《東西均》(北京,中華書局,1962)「附錄」,頁 156。

68《浮山文集後編》,卷 1〈祭直之弟文〉,頁 3b。

(16)

肯入朝的另一考量。

(二)逃禪與《和陶詩》的創作

在進退兩難的「仕隱」「忠孝」的抉擇中,方以智自始不得不與永曆朝廷保 持距離,既可明哲保身,免政治迫害,亦可保全親族,免於清廷騷擾。然而,政 治上的束縛始終牽制著方以智。在仕(忠)與隱(孝)之間如此拉扯了四年。到順 治七年十一月(1650),清兵攻陷桂林,方以智披緇受俘。自此,方以智的後半人 生遂在清朝的統治之下,不再與永曆朝廷有何干係。

順治七年八月,方以智正好隱居於平樂的西平山。此時,警報沓至,邊境告 急,而桂林防務疏弛。十月底,方以智前往仙迴洞,拜訪嚴煒,以智有意託付妻 孥於嚴氏,以便隻身轉赴朝廷修史。十一月中旬,清兵攻陷桂林、平樂,聞方以 智現居仙迴洞,立刻派遣兵丁緝拿,並逮捕嚴煒,逼問以智下落。方以智不得已,

「自薙髮僧裝出,以免伯玉」,被逮送平樂見清帥馬蛟麟。此後發展,根據錢澄 之〈所知錄〉

至平樂見蛟麟,諭以降,不屈,脅之以刃,誘之以袍帽,皆不答。蛟麟 乃延之上座,理之甚恭,因請出家,許之。故隨之至梧(州)69

此時,方以智再次面對出處、生死的兩難抉擇——受刃則死,無以回報親恩;受 袍則生,則無以回報國恩——由二擇一,都是無法求全。對此,方以智只好「以 死自守」70幸而馬蛟麟禮敬方以智的氣節大度,於是聽任出家。對此,學者劉 浩洋以為方以智薙髮僧服,出而就逮,顯然是想繼續博取「屈身盡孝」的可能,

「只是一時便宜行事」,卻意外的獲得成全。誠如方以智的自陳:「獨卷卷者,白 髮望之久矣;尚未得一伏膝下,姑以逃勾吳為解。」71錢澄之也認為如此,他說:

69 錢澄之,《所知錄》卷 4〈永曆紀年下〉。收於《錢澄之全集》,第 7 冊,頁 127。

70 〈辛卯梧州自祭文〉可知方以智:「被縶而膠致之平樂將軍(馬蛟麟)。將軍奉默德那教,尤惡 頭陀,露刃環之,視此衲之不畏死而異之,逼而訹之,終以死自守。乃供養於梧州之雲蓋寺。」

語見《浮山文集後編》,卷 1〈辛卯梧州自祭文〉,頁 1a。

71 《浮山文集後編》,卷 1〈辛卯梧州自祭文〉,頁 1a。劉浩洋認為「逃禪」就擒,只是方以智 當下一時的便宜行事,在「尚未得一伏膝下」之前,就「姑以逃勾吳為解」,但卻造就他日後 對於生死大節的看破。參見氏著《從明清之際的青原學風論方以智晚年思想中的遺民心志》

(17)

會粵繼閩興,以瑞州為靈武,公(筆者:方以智)義不能去。事既定,遽 稱疾,屢詔不起,無他,為有老親在故鄉也。自此,蹤跡常在菁峝間。

間語予曰:「吾歸不可,出不可,善吾身以善吾親,其緇乎?」豈知予 甫別,而遽有平樂之事,公志固已早定,平樂之事,適所以成之耳。72

由此可知,處在「進退兩難」的方以智,在桂林淪陷之前,便已有披緇為僧的念 頭,對於自己未來人生的路程,已有另一番打算。此後,方以智就逮於清兵,只 不過是趁勢成全此一念頭而已。因此,「逃禪」做為一種解脫,在方以智看來卻 是一種「人生進路」73

順治八年二月,清將馬蛟麟便將逃禪為僧的方以智帶往梧州,供養在雲蓋寺 中。方以智的〈和陶飲酒辛卯梧州冰舍作〉,便作於此時。這一段梧州為僧的日 子,大約有近兩年的時間,直至順治九年(1652),方以智在同鄉彭爌(生卒不詳)

具保下,才得與出使粵西的刑部湖廣司主事施閏章同行北返,歸鄉省親。透過施 閏章〈無可大師六十序〉的記載,大概可知方、施二人知交往來的經過:「余昔 奉使經蒼梧,與師定交雲蓋寺,已而搶攘烽火,相隨間關北歸;至匡廬同遊五老、

三疊間,旬日始別。」74文中所謂的「烽火」指的便是李定國(1621~1662)等南明 軍的反撲。75對此,方以智亦云:「桂林忽亂,嶺表倉皇。念此不急歸,謂十年 孤隱之意何,竟獨從尚白度嶺。」76由此可知方以智之所以北歸返鄉,希望以返 鄉事親來脫離可能的政治糾葛。尤其是方以智所謂「十年孤隱」,正指他始終堅 持不肯出仕永曆避免招來禍害,如今身陷清軍,毅然選擇逃禪以保志節,雖然棲 身梵唱,卻可置身世外,擺脫這幾年間「進退不得」的困境。如果再重回南明勢 力,難保不會再受徵聘,捲入政治牽絆。因此,跟隨施閏章北返歸鄉,正好擺脫 羈絆,又可事親盡孝,未嘗不是兩全之舉。

基於上述理由,筆者認為方以智歷經甲申以來生死無常的際遇挫折,時時感 受在心,尤其多次瀕臨死難,已然對於生死逐漸勘破。換句話說,完成於辛卯年

《和陶詩》的創作,可以說是方以智在「刀鉅鼎鑊」之下,個人心境轉變的一種

72 錢澄之,《田間文集》,卷 19〈方太史夫人潘太君七十初度序〉。收於《錢澄之全集》,第 6 冊,

頁 379。

73 參見第四節中「生死無常的勘破」

74 施閏章,《文集》,卷 9〈無可大師六十序〉。收於何慶善、楊應芹點校,《施愚山集》,頁 167。

75 此時永曆政權與張獻忠大西軍餘部合作,由李定國領兵抗清。參見顧誠,《南明史》,頁 599-602

76《浮山文集後編》,卷 1〈書周思皇紙〉,頁 24a。

(18)

真實反映。

「和陶」(追和陶淵明的詩作)做為一種文學創作的型態,其本身價值並不在於

「似與不似」的表面:以似者為高,不似者為病。學者黃偉倫認為,在「原作」

與「和作」之間,除了詩歌型態上的「形似」之外,應當還內容意義的「神似」

層面存在,這是詩意指向背後所蘊含的生命情調的精神契合。77因此「和陶詩」

的價值,主要不在於作品本身的文學成就,而在於其背後的文化意蘊。尤其後世 文人的「和陶」創作,多半出於個人企盼有如陶淵明那般的人生境界,和陶作品 只不過拉近了自己與陶淵明的距離。例如宋元、元明之交,士人創作「和陶」「詠 菊」「論陶」的詩文甚夥,甚至在和陶詩文中標榜陶淵明隱遯不仕,此種現象恐 怕不能以「偶然」視之,或者視為詩文中的濫語。對此,學者賴松偉認為明初元 遺民出處去就雖有不同,藉由陶淵明故事以明心志的表現,實為一致。故此對陶 淵明的不同解釋與評價,進而展現在和陶詩文之中,用以寄託個人忠元的深情。

78顯示了動盪紊亂的局勢中,士人寄託陶淵明高趣澹泊、曠達自放的性情;抑或 藉由陶淵明「恥復屈身後代」的忠晉節操,寄託個人心跡。79在明清易代之際,

方以智追和陶淵明《飲酒詩》亦帶有類似的創作動機,基於易代同心的感受,藉 由陶淵明的意象來表達個人的情感。

(三)《和陶詩》的性質與內容

方以智《和陶詩》詩組,主要收錄在《浮山後集》中,為海外稀本,筆者未 能親見。本章《和陶詩》的全文與介紹,主要利用二手資料與現有成果。例如詩 組全文內容,主要透過方豪的〈方以智和陶詩手卷及全文〉80以及任道斌的〈方 以智的《和陶詩》81二篇論文取得。詩文內容的分析,主要參考現今學者的研

77 黃偉倫,〈論蘇軾〈和陶詩〉中的「本色」意義〉《高雄師大學報》,第 21 期,頁 37。

78 賴松偉,〈從和陶詩文看元明間儒生之仕隱觀念〉《明清史集刊》(香港:香港中文大學),第 2卷,頁 1-31。

79 魏正申,〈對陶學兩大癥結—「隱逸」與「忠晉」的創釋—鐘優民先生治陶貢獻論〉《九江師 專學報》 1995 年第 4 期,頁 3-8。

80 方豪此文起因於收藏家王世杰(字雪艇)先生以方以智親筆《和陶詩》「手書長卷」捐贈故宮博 物院,因而以個人所藏的方以智《浮山後集》手改「抄本」,特來進行內容校對,並撰文以享 讀者。可惜的是,王世杰的長卷僅錄詩組中的前 10 首,而內容相較之下,王世杰「手卷」內 容,多與方豪「抄本」中筆墨修改之處相同。參見方豪,〈方以智和陶詩手卷及全文〉《東方 雜誌》,復刊第 7 卷第 7 期,頁 26-29。

81 大陸學者任道斌此文,主要針對方豪〈方以智和陶詩手卷及全文〉而作,以康熙年間印梓的

(19)

究成果來進行探討。

首先,就《和陶詩》的內容論。方豪一文主要依所藏的方以智《浮山後集》

手改抄本(以下簡稱「抄本」為本,謄抄錄出。由於「抄本」頁面上多有方以智以 朱筆、墨筆塗改之處,並加註各種記號;若干首詩上,且有「未刻」等朱筆字樣,

似乎準備未來刻板付梓之用。任道斌則依據康熙年間印梓的《浮山後集》木刻本

(以下簡稱「刻本」為主,內容則與「抄本」改動之處相符。由此可知,方豪「抄 本」應屬方以智追和陶詩的最初稿本。筆者認為,根據方豪「抄本」內容應可以 看出方以智創作《和陶詩》時的最初意念。

其次,就《和陶詩》的性質而言。從形式上來看,《和陶詩》一共有二十首,

實是一套詩組,但各詩之間並無明顯的關連,是性質獨立的雜詩。從詩文來看,

《和陶詩》是方以智個人的感懷詩作。透過追和陶淵明《飲酒詩》的意念,寄託 個人情志於其中,與歷來「和陶詩」的形式類似。透過《和陶詩》詩前的小引(筆 者以下所引則以方豪「抄本」為本),可以看出方以智之所以「和陶」的興致:

論詩于陶,不必其飲酒二十首也,和之者高其風耳。栗里如故,葛巾常 著,豈非天乎?余雖不飲,倘然若醉。不飲非戒,亦非不戒,吾當為淵 明受雙非之戒。

對於陶淵明「栗里如故,葛巾常著」的任真自得,以及詩文創作中「篇篇有酒」

的個人意念,自古以來「慕而效之」者,多有人在。比如蘇軾謫居惠州之時,和 之最多。對此,「和之者高其風」的方以智也不例外。或許出於僧人戒律,飲酒 對於方以智來說,自然成為不可違犯的禁忌。然而,受到陶淵明風範的感召,雖 然此時方以智不飲酒,卻也「倘然若醉」。即便方以智自陳「不飲非戒,亦非不 戒」,也不必拘束於凡俗而鑿留痕跡。

再者,關於方以智《和陶詩》二十首的詩文內容,筆者主要根據方豪「抄本」

為本,對照「刻本」變動增潤的文句,則於詩後以註釋的方式註明。

方以智《和陶詩》二十首,內容分列如下:

其一:舉世無可語,仗曳將安之?殘生不能餓,乞食今何時?東籬一杯酒,遺風

書長卷」的內容。結果「刻本」內容多與方豪「抄本」筆墨修改之處相同。參見任道斌,〈方 以智的《和陶詩》《文獻叢刊》,第 18 輯,頁 14-2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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