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文本的詮釋與自我統合的追尋
討論的成果主要為文本的回應與自我生命歷程的建構,然而為了彰顯 小說主題的討論,故特別另分一節加以討論。以下便就文本的解讀策略、
小說主題的回應與生命圖像進行說明。
第一節 文本的解讀策略
討論者對文本的解讀,往往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們可能會用不同的 角度去看文本傳達的訊息。而在審視文本的訊息時,將儘量從對話的情境 脈絡中去考量討論者傳達的訊息。討論者對文本的詮釋,不僅反應了其思 考模式的發展,也反映他們對於情節、人物、環境等要素是如何進行理解 與觀照的過程。
一、情節
(一) 情節的建構 1. 情節的因果關係
情節的因果邏輯關係,此因果關係表達在對情節的釐清、預測或猜想 上頭,討論者會自己去填補文本中的「空隙」。如「清明時節」中,討論 者運用假設能力猜測對於中年人的祖墳可能會有的下場,這裡面的想像中 會有聲音、氣味、地點,與「因為….所以」、「有可能」的關係:
S: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他整個墓都會被雜草蓋住,然後,然後那邊 的泥土就會有點濕濕的,軟軟的就很像有點(停頓)髒的地方。然後 那邊會有很多昆蟲那些,一大堆的。
I:我是講那個被盜墓的。
T:會被盜墓?
I:所以那個墓沒人找。可能有人挖挖看裡面有什麼東西。
U:然後看裡面有沒有金銀珠寶。
S:ㄟ!可是都被雜草覆蓋怎麼知道那個地方是個墓?
U:對啊,都被雜草覆蓋…..
I:以前啊!十幾年後沒有雜草。(笑)
S:說不定十幾年後人家來盜墓?【2003/7/10-10-錄音】
注意情節的因果關係,是剛開始討論時,討論者幫助自己進入觀想世 界,將整個故事的架構以自己的方式組織,並且進入理解的過程。在「洞」、
「我是乳酪」與「一名女水手的告白」裡,情節的複雜性往往促使討論者 必須經過相互釐清、提出疑問,理解其情節發展以便得到完整的圖像。如 在討論「洞」之中,U、I 提出的問題多半是以釐清情節、線索的題目為重 點,:
T:第一題,為什麼監護人要他們挖洞?
C:要找錢啊!
I:折磨他們。
U:利用他們。
T:不但找錢並且折磨跟利用,其實她根本不當他們是孩子,她根本當 他們是勞工。好。第二個,零蛋為什麼不用再回到綠湖營。
I:因為資料被毀了。
S:因為他們沒有權羈留他。
T:那這個問題我就聯想到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他的資料可以被毀?
U:因為某個人進入政府的電腦把它刪掉。
這些討論花了很多時間,每次都得花近乎 20 到 30 分鐘幫助她們去建 構整個情節,才能夠使她們勉強接受故事的存在,並帶到主題的討論。包 括史丹利跟零蛋怎麼爬上山,為什麼在沙漠中有新鮮的洋蔥……等等。「很 明顯地她們被這些東西吸引著,因為去理解奇怪又誇張的情節似乎是閱讀 小說最大的樂趣之一」【2003/7/31-32-省思札記】,在故事裡,作者安排 的線索有些可能是唯一答案,但有些卻給予她們自己解答的空間。在討論
「我是乳酪」時,她們非常希望瞭解為何政府要殺了亞當一家人、艾咪是 否存在等問題,這塊作者並沒有為讀者補上的空白,使得她們不斷地詢 問,並且以猜測去填補被扭斷的序列。「我覺得,這是一個讓故事合理化,
以便使自己接受的過程,因為這個故事太令她們震撼了。她們很奇怪作者 為何要告訴她們政府不可信賴,並且要殺掉自己想保護的人民。」
【2003/8/7-34-省思札記】,所以她們不斷地猜測殺掉亞當一家人的原因:
E:那為什麼要把他們殺掉?
C:怕他講出去。
T:對,怕他們講出去。
C:因為他們有可能知道內部的消息。
E:可是他講出去的事…
T:政府還要把這個案子一直挖一直挖,所以政府也不太相信這些證 人,老實說,這蠻複雜的啦!
E:那他爸爸幹嘛作證?
C:就是因為被騙、被耍了啊!【2003/8/11-37-錄音】
2. 注意重點情節
注意重點情節的安排,往往在於討論者想要表達、支持自己對人物或主 題的看法時,所援用的策略。「描述的方式很生動,還會裝聲音、動作啊,
像講古一樣」【2003/7/21-22-省思札記】如在「二疤眼子」裡,U 說二疤 眼子「很經不起誘惑」因為,「他爸爸一直在說:『你不餓嗎?你真的不餓 嗎?』他終於憋不住了:「我偷糧去!」【2003/7/24-25-錄音】;又如 C 在
「懸絲傀儡」中,注意到了容易忽略的情節,而建構了她對主角的感想:
C:可是那個小朋友,怎麼講,他好像蠻富有同情心的?
T:哪一個?
C:就是那個第四代傳人
T:喔!他蠻有同情心的,為什麼?
C:因為有一段講到說,開場要雞的血。
T:對,他要割牠的血。
C:明坤叔說為什麼不把它宰了,但他還是把雞留下來了。
【2003/7/10-10-錄音】
在討論主題是否合理時,討論者也會從情節中找證據。如在「洞」的 討論中,她們認為過去先人犯下的錯誤,不應該經由詛咒使不相干的、沒 犯過錯的後代子孫背負:
T:我也不知道耶,他們的衰運,不管是詛咒,或是禍延子孫的衰事。… 好像並不是自然而然地帶著這樣的衰事。
U:他曾曾祖父。
T:毀了那個契約。
C:不過為什麼會毀到他的子孫去?
E:之前就已經跟她講過,如果她違背的話就會到他的子孫。
C:不過這樣很不公平啊!
I:不關他子孫的事情。【2003/7/28-29-錄音】
或是描述亞當希望擺脫布林特的控制,展現其獨立的決心時,U 說他
「不再吃藥」【2003/8/7-35-錄音】故事中的藥被丟棄、購買的過程,成 為關鍵的證據:
C:靠自己的能力啊!
T:那從藥物對應到另外一條線,就是他真實生活中的那幾條線裡,藥 物在哪裡出現過?
C:訪談啊。
U:阿斯匹靈。
U:對啊,他睡覺的時候一定要吃阿斯匹靈治頭痛,沒吃完之後又把它 丟掉了。
T:為什麼他在這個旅途當中一直希望他不要吃藥?雖然在旅途中,有 的時候要借重藥物,不得不去藥店裡面買藥,可是吃完幾顆之後又把 整罐都丟掉了?
C:不想藉助藥力啊,想靠他自己的力量去找他爸。
U:我記得是那個,兩百零一頁。什麼..
C:今晚我絕對不會借藥物入睡。
T:再提醒妳們一下,他在訪談的時候所吃的藥,是什麼作用?
C:放鬆心情。
E:鎮定。
U:想睡覺,安眠藥。【2003/8/7-35-錄音】
(二) 延伸的討論
1. 與其他事件的連結
學生的討論有時會有許多有趣的聯想,比如說在討論「人間有晴天」
時,她們會很自然地想起看過的電影,去想像女主角擁有一位身心障礙家 人的感覺。或是藉由人物的描述,想到生活上的某些例子:
T:雖然她覺得她媽媽很天真、很漂亮、很浪漫,可是呢,她常常會因 為某些事情而,嗯….
U:不能做某些事情。
T:對,就是會讓她出糗。因為她發現她長得比她媽媽還要大。瞭解嗎?
不知道你們可不可以體會,一個應該照顧你們、瞭解你們的那個人,
她的心智竟然比你們還要幼稚的感覺。
C:好像哪部電影我們看過呴!
U:看過的….
S:他不笨,他是我爸爸。
U:哭得唏哩嘩啦。
C:對啊!【2003/7/14-14-錄音】
又在分組討論中,她們藉由「長官先生」這個喜愛作威作福的人物,
想到學校裡的某位老師的言行,直接把人物的典型給串起來了:
C:沒有啊,他是因為小事情去煩她,就被那個打。
U:喔~呵呵。反正監護人跟長官都很惡劣的。
C:他好像蠻會威脅人的,不是那個史丹利來啊,就說以後見到我就要 說:「長官先生」。
I:他要人家給他尊敬。
U:像那個 X 班老師,「蹲下去」。 O:(笑)好像喔
I:他每次都要小孩子蹲在下面,他就是要往下看著人家,很有尊嚴的。
U:對阿,「長官先生」耶,好噁心喔。
C:對啊,像 X 班老師。
U:還抖腳。
I:穿著涼鞋。
C:巨無霸的腳。
I:他每次講話都要「碰」(跺腳)地震。
C:站好。
U:說「你拉鍊不會拉好喔?」
C:他之前也都是這樣..【2003/7/28-29-錄音】
2. 對情節的感想
對情節的感想主要在探討是情節的安排是否適當,另一種是整體的情 節給予討論者的感覺。討論者認為情節安排是否適當,有時不一定會遵守 故事的背景,而是按照人情常理判斷。如「洞」的情節中,作者安排了「天 人感應」的環境,使得整個綠湖鎮不下雨,但對她們而言,「天竟然會因
為謀殺案而不下雨,這種安排是非常不合理的,這邊是我根本不會想到的 地方,因為我很習慣用故事預設的背景、邏輯去解讀故事,但她們會希望 用自己的經驗去解讀它」【2003/7/28-30-省思札記】,結果本來要引導到 主題討論的問題,變成了討論情節的合理性:
T:不過我剛剛有聽到其他人的意見,一個人的錯為什麼要其他人一起 背呢,對不對?他們鎮上的村民做了一件錯的事情,為什麼是整個綠 湖鎮都遭殃呢?你們覺得這樣的安排合理嗎?
I:不合理。
C:你是說那個殺了那個,然後女的又去殺了他們這件事情合理嗎?還 是說全部?
E:就是村民殺了那個黑人,然後….
T:然後鎮民被殺害,綠湖鎮從此不下雨。
C:下雨不合理。
E:我覺得她殺人合理啊,她已經快瘋掉了。
C:罪有應得。
T:就是說換做是你們,你們也覺得這樣做,是應該的?
C:也不是說應該的,應該說是蠻合理的。
E:情有可原。【2003/7/28-29-錄音】
在「一名女水手的告白」中,她們也對陶雪洛會獨自一個人上船感到 無法理解,而她們的的解釋是,不管是陶雪洛抑或爸爸媽媽的決定,「應 該都會回去再說」,因為如果是她們,會做的是這個決定,而非盲目上船:
E:不過我比較想知道的是她爸爸媽媽以後怎麼辦。
U:可是她爸媽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坐船?
T:嗯嗯。
U:對啊,要是我的話,當然是回,回到..
E:可是她爸爸媽媽應該不知道吧?
C:對啊,因為那個要帶她去。
E:不是有兩個家庭要陪她,可是最後沒有去。
C:他知道啊~【2003/8/14-39-錄音】
而對於故事的情節安排的感想,討論者有可能因為故事太過複雜,不
易瞭解,而感到困擾。如對於「我是乳酪」這本書的情節安排,大部分的 人(除了 S)之外,起先都反映「看不懂」【2003/8/7-35-錄音】。而後在 分組討論之中,時間與空間的交錯進行、主角的心理獨白,都使她們覺得 情節的安排,更讓她們對主題的意義感到混亂:
E:我覺得這本故事書蠻亂的。
C:時間跟空間會有差錯。
E:而且我很想問一下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C:我覺得她一定不存在,很假。
E:很假?
C:他可能覺得自己很孤單,所以想一個人出來陪他。
E:可是他也把她媽媽形容得太好了吧。
C:艾咪的媽媽?
E:這邊,到底是什麼…
C:我還是不知道應該要有什麼想法。受擺佈,他找不到自我。人應該 要有自我,瞭解自己清楚自己。
E:但是他清楚自己之後反而更恐怖。
C:更亂了對不對?一開始只是猜疑。
E:然後他爸爸媽媽跟他講了之後,頭就好昏喔!
C:然後就更慘了。【2003/7/31-31-錄音】
二、人物
(一) 對人物的整體描述
討論者會用衣著、姓名、言語、行動等等去活靈活現地描述一個人的 個性,甚至會用聯想,「她們常提到一個班上同學,跟 S 是表親關係,在 上次討論清明時節時開 S 的玩笑,問會不會一起去掃墓,這次看到虎娃,
又想到她了。」【2003/7/17-18-省思札記】一個打扮像男生、球打得很棒 的女孩:
T:第二個問題,虎娃希望成為什麼樣的女孩子?先說說看虎娃是什麼 樣的女孩子好不好?
I:很像男生。
U:很愛打棒球。
C:我覺得蠻像她的。
U:很像 XXX。
T:XXX?
C:就是不會像女生一樣子軟趴趴的。【2003/7/14-14-錄音】
另外被描述得非生動的,是陶雪洛的形象。我在幫助討論者理解其人 物心理時,希望她們從「一個淑女的形象」去瞭解陶雪洛過的生活、受的 教育,而她們的描述多半會帶著她穿的衣服、走路的姿勢、說話的樣子、
行為舉止….等:
T:這些東西都是重點,妳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話試著描述出來,妳覺 得那個時候的淑女是什麼樣子。
C:跟我們現在的中國淑女應該差不多吧。
U:頭要抬高高的。
E:頭要頂出去。
C:然後走路要很小步。
U:走路要一直線喔!
C:不可以走太大步、不可以超過裙子,不可以穿太露吧,大概。(笑)
U:要保守。
C:說話要輕聲細語、吃東西要細嚼慢嚥。
U:會做菜,會縫衣服。要會一切屬於婦女的事情。
E:要有教養。
C:在家裡不能亂跑。
U:不是啊,淑女是要會做菜的那種,很溫柔啊,會縫衣服啊
【2003/8/14-39-錄音】。
(二) 對人物的評價
1. 模擬人物的心路歷程
在進入觀想世界時,討論者也會對人物的心路歷程作一番詮釋,有時 這些詮釋會帶著討論者主觀的想法;有些則單純以情節的建構看人物遇到 的困難,而產生的心路歷程。這也是建立觀想世界裡的重要架構。有時這 種模擬甚至會擴及到人物一生的經歷,如在「清明時節」,她們不斷地猜 測那位十幾年沒回去掃墓的中年人的心境、遭遇,這其中有她們主觀的感
想(如果我是他)也有情節的考量:
T:OK,那第二個問題。
S:親情?(笑)XXX(指 C)說她會高興,因為她十幾年都不用去掃 墓,因為那個墓不見了。
C:ㄟ,千萬不要講,扁你喔!
S:好嘛~
U:那我呢?
S:就覺得很愧疚,十幾年沒去掃墓。
U:那她(指 I)的勒?
S:我忘了,自己講。
T:那妳自己講一下。
I:我忘記了(笑),就很失望啊!很傷心啊!
U:我覺得喔,我覺得他會很害怕,害怕祖先托夢找他報仇(笑)。 E:失望落寞吧!會覺得對不起祖先。
W:很難過吧。【2003/7/10-10-錄音】
又在「一名女水手的自白」中,她們對於陶雪洛在第一次的風暴之後,
為何從一名遵守階級觀念的淑女,成為髒兮兮的、講粗話的水手?她們擬 想的心態轉折,有「人人皆平等」的道德選擇,也有人生經歷的判斷(如 與水手的友誼、看見船長的行為等等):
T:這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在她短短的生命裡面,不是在學校裡,就是 在家裡受這樣的教育。那她竟然跑去作水手,她中間的心態有什麼樣 的轉變?
E:她可能認為這是淑女不可能的事。她原本很討厭別人。
C:因為她覺得她自己做錯事,要彌補。
E:她原本上船的時候,覺得船長很嚴厲地管船員是對的,可是經過一 些事情之後,她覺得說,其實不一定。
T:那如果說這是她心態的改變,她本來覺得那些人不應該跟她作朋 友,可是後來她自己開始認為,尤其是老查應該是她的朋友。那些心 態上的改變…..妳們覺得是什麼樣的事情會影響她有這樣的改變呢?
C:在一起久了吧!
T:這也是個原因。
U:看到船長的暴行,蠻恐怖的。
C:她大概覺得嗯,蠻有正義感,她大概覺得就算雖然他們是低等人可 是也要有尊嚴吧!【2003/8/18-41-錄音】
而在分析「我是乳酪」裡亞當的心境時,當我將「小溪谷裡的農夫」
之歌詞發給討論者,希望她們能討論為何書的最終,亞當認為他自己就是 那塊孤怜怜的乳酪時,她們從主角的處境(沒有父母、沒有一切)對照到 乳酪的一無所有、對照到乳酪沒有生命的特質,因而只能任人宰割,去解 讀亞當被當成沒有思想、沒有自主權的「非人」心境。在帶討論之前,我 刻意與她們約法三章,不要看前面的序。因為「我怕她們看到前面寫的序,
就以此為問題的標準答案。」【2003/8/11-38-省思札記】,不過她們的理 解比序言的解答更為具體:
T:可以了嗎?OK!好,第六題有沒有人知道答案?
I:第六題啊,就是那個兒歌阿,最後阿,他就說「我是乳酪」,因為 乳酪是孤單的,所以因為他也沒有父母,所以他覺得他是孤單的,他 說「我是乳酪」。
U:因為他爸常常唱這首歌啊,所以就覺得他是裡面的乳酪,就聯想到 那首歌。
T:也就是說他孤單無依,所以下面寫「the cheess stands alone」
這樣子。好,還有沒有?
E:她說,前面農夫擁有什麼東西,每個人都擁有什麼東西,可是只有 它沒有,只有乳酪 沒有擁有東西。
T:那,所以最後他說,他不知道亞當‧法默是誰,也不知道保羅‧狄 爾蒙是誰,他知道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假的,唯一真的就是他是乳酪。
那從那首歌裡面看到「乳酪獨自孤零零」的,我們看一下那首歌,那 首歌裡面從溪谷裡面的農夫,到農夫有個老婆,老婆生了孩子,孩子 有個奶媽,奶媽有隻母牛,那個母牛有隻狗,那隻狗抓了一隻貓,那 隻貓抓了老鼠,老鼠叼了一塊乳酪,只有乳酪是獨自孤零零的站在那 邊,這首歌不僅僅是「擁有」這個觀念而已,還有「控制」,如果是以 食物鏈來比喻的話,乳酪是那是最底層的。
C:他沒有生命啊!【2003/8/11-37-錄音】
然而,她們在詮釋亞當的爸爸作證人的心路歷程時,除了從「愛國」
的角度去解釋,卻也不時帶著批判的眼光,看著亞當的爸爸如何因為一個 錯誤的決定與自己信仰,害了一家人的生命:
T:其實這個問題是蠻難的,這個問題跟第八題有點關連。換做是妳們,
妳們要不要作證?
C、E:不要。不要跟那些東西扯上關連。
U:假如是一種超愛國的,就是不希望人家有不好的東西,就會去作證。
C:就是他爸爸超愛國的啊。
T:我想這件事情會讓證人被殺,一定是非常大的案子。
U:很少人會冒這種生命危險。
E:除了這種人。
C:他爸真的好無聊,害了他的妻兒。【2003/8/11-37-錄音】
2. 對整體性格的評價
對整體性格的評價當然免不了帶著前面對於人物的描寫,但對整體性 格的評價往往反映了他們對人物典型的瞭解。如討論「洞」裡面可怕的監 護人時,她們不僅認為她很恐怖,竟然也將她的瘋狂與凱蒂巴婁聯想在一 起,因為這兩個人同樣都會做瘋狂的事,「精神上有問題」。
U:監護人。
C:很恐怖耶你不覺得嗎?。
U:我覺得她翻臉不認人。
C:她就打下去,他那個臉就這樣子…
U:我們沒有看到那個。
I:她是個神經病。
C:就是她的指甲油,是紅色斑點蜥蜴那一個,然後他打那個長官的臉,
那長官的臉就變成那個(比劃自己的臉)
I:唉ㄧㄜ~~~~
C:我覺得她感覺上好像那個一吻奪命的那個女的。
U:她精神有問題。
I:對啊。【2003/7/28-29-錄音】
另外「野風車」的討論,二疤眼子爸爸的性格也成為討論者解釋二疤 眼子之所以會做出這麼多英勇事蹟的重點。而對此人物性格的理解,她們 認為他爸爸欲說還休的言語行為「很小人」,然而在之後講到當二疤眼子
從岸上爬上來,他爸爸一下又一下地拍著背,U 又說:「就一邊打他,有 點暗示說:『你做得很好』。」,而這種行為被 C 評為「很婆婆媽媽、不乾 脆」【2003/7/24-25-錄音】。
C:慫恿他、暗示。
U:去挑撥。
T:「你餓不餓阿?」,什麼的,「這河水好涼喔~」
U:「你真的不餓嗎?~」
T:他爸爸就是那種猶豫不決的狀態 C:真是很小人的個性
E:ㄟ~故意激怒你這樣
U:就說:「ㄟ!那個怎麼樣?」怕你不敢這樣子,那種很小人的個性。
關於這一段討論的感想,我與討論者的理解方向大不相同。因為我在 揣想的是人物的心理:「可能是因為自己看過一些相同時代背景的書籍、
又或人生經歷的關係,我心裡的想法是二疤眼子的父親心裡正在天人交 戰,在生存與父子之愛兩者之間做出痛苦的抉擇。然而,她們想的方向是 這種人格特質其實不很光明」【2003/7/24-26-省思札記】,這反映了兩者 之間的差異。
四、環境
(一) 對環境的解讀 1. 描述其環境
在書中,環境的塑造往往是不經意的,卻影響最為深遠。而討論者在 感受其人物心境時,也往往會對環境帶著感同身受的理解。這些理解有些 是對客觀環境的描述,還有斯人、斯地的文化氣氛。在討論「荒原茅屋」
裡,大荒從一個柔弱的小孩蛻變成大人的同時,必須穿越那「陰森森的、
讓人感覺毛毛的、很有挑戰性,而且還是戰場的」【2003/7/21-21-錄音】的 黑森林;而史丹利要去的夏令營,是「地獄,很炎熱,關壞小孩的地方」
【2003/7/28-29-錄音】。而孕育虎娃的路易斯安那小鎮,是一個「純樸」、「偏 僻」、「大家都很天真無邪」的地方:
T:好,大家先回到自己的座位。有沒有人要先說她住在什麼樣的地方?
U:是個很純樸,很偏僻的地方。
I:就沒有壞人哪,跟鄰居往來得很好。
T:剛剛我跟柏豪討論,他覺得她生長在一個比較純樸、比較偏僻的地 方。還有呢?
C:那是我們先講的。
U:大家都很天真無邪。
C:可是好像不是吧。
U:那個叫誰的….安比玲。
I:她很討厭。【2003/7/14-14-錄音】
2. 對時代背景的感想
對時代背景的感想,是最難梳理的地方之一。其實每篇文章裡都可以 看出學生對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些想法往往是零 散的,或是跟著人物、主題的描述而不易顯現其輪廓。 如在「人間有晴 天」【2003/7/17-17-錄音】裡白人對黑人女僕的態度、「一名女水手的自 白」【2003/8/18-41-錄音】裡陶雪洛對老查的言談、「洞」裡零蛋被歧視、
山姆被槍殺的原因【2003/7/31-31-錄音】,也被她們注意,讓我瞭解其實 她們對於美國的黑白種族問題有所聽聞,因此認為(或知道)裡面發生的 衝突中一部份的原因是因為「有種族歧視」,並且認為在那個時代,「過去 的教育都有問題」【2003/8/18-41-錄音】。然而對時代背景的感想,除非 讓討論者認為這真的影響到對人物的解讀或故事情節的產生,否則很少會 很清楚地描述這個時代背景的特質,只有在「我是乳酪」的討論裡,因為 其衝突的安排在於「人與社會的衝突」,所以她們會開始討論當時的政治 環境。U 認為「美國政府很機車」,而 C 則概略地說:「現實的社會是很恐 怖的」,並且開始討論臺灣政府的生態,這裡講到「拉法葉艦」與「尹清 風命案」:
T:可是其實每個地方都有這麼機車的政府啊,難道臺灣的政府就不機 車嗎?
O:(笑)
C:拉法葉艦….
T:對啊,拉法葉艦弊案其實就是像這樣子啊,尹清風命案也是類似像 這樣子被殺掉的嘛。
E:聽說他自己的屍體自己飄回來,好恐怖。
C:誰?
E:他把他丟到蘇澳的外海結果就自己飄回來,好恐怖。
U:好噁心喔!
T:那,所以說,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有這麼機車的政府,妳們覺得就算 挖到證據也不把它講出來?【2003/8/11-37-錄音】
(二) 時代背景對人物的影響 1. 影響人物的性格行為
時代背景的思想往往會在人物的性格行為上顯現。如清明時節中,桑 可跟阿邦除墳頭草的工作,對於敬天法祖的臺灣人而言,除了工作賺紅 包、幫助別人之外,還是有其他的意義:
T:桑可跟阿邦本來做除草的工作是因為……?要賺錢嗎?
I:嗯…….應該是吧?
T:應該是?
I:也要幫助別人。
T:為什麼那個老伯伯後來要塞給他們紅包。
I:因為他是想說祖先會生氣啊。
T:可能他想說自己的祖孫不除草,然後別人來除草是一件很不敬的事 情,所以一定要塞給他們錢?
I:(點頭)【2003/7/10-10-錄音】
而惡劣的環境也有可能影響人物的性格轉變,如「洞」裡,潘丹斯基 先生由正派轉為反派的人物,討論者認為,這是因為「錢」的關係,E 認 為,他如果愛小孩的話,他就得在那裡呆一輩子:
T:好,再來,這一題也是很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老媽平時對他們很照 顧,但是當他們發現箱子的時候態度卻變成這個樣子?潘丹思基先生 的人物,他從本來是很溫柔的人物,變成了很冷酷、無情的人物,為 什麼他的心態有這麼大的變化?
C:錢。
E:錢。可能監護人跟他們說找到東西之後可以分錢。
U:監護人威脅他,說你不怎樣的話我就殺掉你的家人,或是把你的臉 弄爛。
T:不過看起來好像不是監護人強迫他的樣子。
E:他們可能有分錢吧,說找到箱子以後分錢。
T:所以在他的價值觀裡面,雖然他喜歡小孩子,可是錢比小孩子重要?
E:錢還是比較重要。
C:錢甚過一切。
E:他如果愛小孩的話,他就要在那個鬼地方待一輩子。【2003/7/31-31- 錄音】
又如「一名女水手的自白」中,船長的人物,充分反應了「人非生為 平等」的觀念,C 認為他「大男人主義」、「殘忍」,而這些理所當然的想法,
其實是時代背景賦予他的權力,所以 C 認為,對船長而言,這並非傷天害 理的事情:
C:我講我自己的感覺,我覺得他蠻像雙面人的吧!就是對陶雪洛很像 紳士的樣子,對她彬彬有禮的,可是對船員都不一樣,對船員都很兇、
很恐怖,他很有心機,他騙陶雪洛,還加害於她這樣子,而且他很堅 持自己的那種,覺得不能作自己就大家都不能做,就是大男人主義吧。
還有他很殘忍。
T:他覺得他的殘忍是對的嗎?
C:他覺得他是對的,因為覺得他們是很低等的人類,做過壞事被什麼 什麼,所以才派到這邊的,所以要對他們很兇很兇的樣子,這樣才能 很有秩序的樣子。【2003/8/18-41-錄音】
這個觀念反應到陶雪洛與他性格的歧異上,成為「秩序」與「女生的正 義感」上的差異【2003/8/18-41-錄音】,而這種上流社會的觀念,使得陶 雪洛離開了一切。U 說:「她不喜歡當上流社會的人,她喜歡跟人家平等」
【2003/8/18-41-錄音】,而她的爸爸同樣也不相信,說「她女兒亂掰」的
【2003/8/18-41-錄音】。
而同樣由於時代背景對女性形象的建構,使得處於美國一九五零年代 的虎娃努力成為一個「有氣質、淑女」、「有很多朋友,女生的朋友,然後 講那些神神秘秘的話」、「像安比玲」一樣的女生【2003/7/17-17-錄音】。
這些時代背景的觀念,影響了人物的一言一行。
2. 影響人物的成長背景
由於不同時代的人物所受到的教育與思想不同,因此討論之中也會帶 入人物的影響時代背景對人物的影響。如討論陶雪洛的出生背景時,在總 結所有人對一個淑女所產生的印象之後,我曾試圖以陶雪洛所受的教育、
價值觀去看待陶雪洛的出生背景:
………
T:反正那個時候的淑女就像剛剛妳們所講的,穿的衣服都是正正當當 的,然後跟人家見面的時候都要屈膝行禮這樣子。做什麼事情,都要 輕聲細語,而且她們只可以做她們可以做的事情,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好大概都講得差不多,意思就是她們在品行上面都必須遵守一個淑女 該有的樣子,淑女該想什麼,從想法到行為全部都被規定好了。
U:然後不能出去玩,靜靜地在家看書、寫東西。
C:彈鋼琴。
U:學小提琴,吹喇叭。
C:應該不會吹喇叭吧!
T:所以她在柏立頓女子學校,注意喔,是女子學校,裡面學的絕對是 一個淑女該想什麼,有什麼樣的行為舉止,應該有什麼樣的美德,比 方說忍耐啊、節儉啊、正義啊什麼的,對不對【2003/8/14-39-錄音】
另外對於虎娃面對的自尊心受損、缺乏保護感的困境,E 也認為是因 為生長環境受到的限制、困難:
E:她就是生長在一個她的父母都有點遲緩的家庭裡面,可是她的功課 很好。然後她的外婆對她來講很重要,因為她的父母不可能教她什麼 東西,都是她的外婆在教她。然後她有好多男生朋友,可是她比較喜 歡跟另一群女生成為好朋友,但是她沒有辦法,因為她的家庭很奇怪。
【2003/7/14-14-錄音】
五、小結
在文本的討論中,其研究結果可以歸納如下:
(一) 在情節的建構上,討論者十分重視因果邏輯的完美,並且喜 歡探討誇張、關鍵的重點情節,以便與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作品
作一延伸。
(二) 在人物的建構上,討論者會用許多具體的衣著、行為、言語 等描述,理解人物的特色,並且會對人物進行評價,或是運用 同理心瞭解其心路歷程的探討。
(三) 對環境的詮釋,討論者較少對整體的社會文化進行評價,除 非社會在自我的衝突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人物;但討論者也瞭 解環境會影響人物的行為、個性。
第二節 小說主題的回應
小說主題的回應,在於瞭解討論者對價值觀形成、自我概念與生涯規 劃、扮演社會人物等主題的看法。因此這些討論是從文本的討論之後,轉 而進行自我概念建構的過程。
一、「懸絲傀儡」的出路選擇
當我將討論的主題拉到了兩位少年主角對前途的徬徨時,並且對照到 現在討論者本身對其自身的前途時,讓她們開始熱烈地討論升高中、高職 的選擇,並且對她們心中唸書生涯的最後階段:升大學的感想。
C:老師,大學才可以自顧東西。
T:(笑)可是上大學的路好長耶!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這樣總共七 年。
E:國中、高中辛苦一點,大學可以讓妳玩四年。我才不相信。
T:是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O:(竊竊私語)
T:那你們上大學之後要幹嘛?有沒有想過妳們要做什麼東西?有沒有 想過將來要幹嗎?
O:有。
C:就是實在自己的夢想啊、喜好啊。(指指 U)她要飛去日本看她老 公。
T:妳老公是誰?
U:日本人啊….(亮出照片)
T:那有沒有想過上大學之後要學什麼東西?你們的興趣在哪裡?
U:唱歌 C:出去玩。
T: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幹嘛?當父母跟你們說,妳要上大學,有大學的 學歷人家才看得起妳?
C:可是我們都在說大學的掃廁所。
E:對啊。大學畢業不稀奇,沒有大學畢業才稀奇。
C:還有考不上才怪。
E:錄取率百分之百,每個人都會上。
T:如果是這樣子,連大學畢業都不稀奇,你們竟然還要花七年時間唸 書,這樣不是很浪費嗎?
C:拼個學歷吧,比較有用。
T:出來要幹嘛?
C:出來當乞丐嗎?(C、E、U 笑)【2003/7/10-10-錄音】
這段對話裡反應了某種模稜兩可的答案,要升大學似乎是「義務性」
的,C 說:「上了大學之後才可以自顧東西。」而旁邊的 U、E,對這種說 法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他們對大學生活的規劃,反而是可以做自己想 做的事情居多,對於大學學歷本身,以及對她們自己本身的幫助,卻因為 父母的態度與媒體的報導,而沒有了期待,只是下意識地認為「有個學歷 比較好」。
而對自己未來出路的選擇,目前而言,父母對他們的規劃,是討論者 言談中考量的重點。
T:爸爸媽媽會不會希望妳們將來去做比較賺錢的行業?
E:會阿,當醫生。
C:我媽不准我當醫生。
E:我媽自從 SARS 之後也覺得當醫生很可怕。
C:當醫生豈不是賺錢給妳老公花?因為我覺得當醫生蠻辛苦的,一天 到晚,賺一大堆,辛苦死了。
T:爸爸媽媽有沒有希望你們一定要,比方說考理工科啊。
O:(搖頭)
C:可是我媽說如果我考不上大學,就不要讓我交男朋友。
T:這樣子,當然現在你們才國中,爸爸媽媽的願望可能會變,但是將 來你們發現,當作家比較好,或是比方說想要開一家咖啡店什麼的,
爸媽開始嫌,「唉呀,那不知道會不會賠錢」。
C:我爸就會講說,女兒嘛,嫁出去就是別人的,不用栽培,不用讀那 麼多書。【2003/7/10-10-錄音】
從討論者與父母的言談中可以得知某些他們在面臨生涯選擇中如何 接受父母影響的訊息。如父母對將來子女的生涯規劃,有些是基於該職業 前途看好或安穩,有些是對性別的看法(男生與女生)的不同。
二、「清明時節」家族情感
清明時節的主題分享開始於討論者與家族成員去掃墓的經歷,討論者 先是分享她們的經歷,並且在分享經歷的過程中,夾雜著自己對掃墓活動 的感想。如 S 的經驗中,掃墓是家族聚會的活動,大人與小孩都共同參與 著掃墓的過程:
S:就是一堆人去,墓就是在山上,然後,我們都要開車上去,開到一 個階段就不能再開,車子就要停在停車場,走路到我們家的墳墓那裡。
通常都是大人在前面除草啊~整理東西這樣子,我們一堆小孩子就在 那邊打打鬧鬧,大人就會回過頭罵我們說:「那麼忙還不來幫忙,還在 那邊玩!」
T:要幫什麼忙?
S:就是幫忙拿那些東西啊。然後整理完之後,大人們先上香,整理、
放花那些,然後再來就是小孩,然後之後….因為我們的家族墓很多,
有四家。【2003/7/10-10-錄音】
然而,掃墓對於討論者的重要性、輕鬆與否,往往與家族的觀念、埋 葬的形式與祖墳的地點有相關。U 只有掃過一次,而她說:「我從小到大,
就只有掃過一次而已。因為都是男生去掃,只有一次是我想去掃掃看,所 以就去掃吧!」【2003/7/10-10-錄音】;而 I 的掃墓經驗也因為程序簡便,
所以認為「很輕鬆」。而 C 對自己掃墓的辛苦經驗印象深刻,這種深刻的 經驗不僅來自於手續的繁複,更來自於非自願性的勞動,但礙於長輩的要 求,所以必須服從。而長輩的訓誡裡,往往有對女兒的社會期待:「我們 全部都要去,男生女生都要去,有時候七早八早就要起來幫忙。有時候四
點就要爬起來,哇~趕快煮飯。不管是男生女生。沒有啦,其實都是女生 啦,.而且就只有我一個女生,…,阿媽就講說:『女孩子要多做點事,以 後才會找得到老公,才會煮飯。』」【2003/7/10-10-錄音】:
C:我們家喔,就是非常傳統的啊,雞鴨肉有的沒有的一大堆,又很多 墳墓,路又小,車子開到那裡就得用扁擔挑這那些雞鴨肉豬有的沒的 走,然後一定不能摔下去,因為摔下去沾到沙子就會「加味」,加味會 被祖先罵。然後我們拜就是很麻煩,我們除草的時候沒有鐮刀,就用 磚塊….
T:磚塊怎麼弄?
C:對啊,用磚塊在那裡攪啊,然後搓搓搓搓搓,搓搓搓搓搓。
T:硬把它弄掉喔?
U:她很難用耶!
C:不會像你們這麼好,我們好可憐。然後我們的墓在海邊,會有沙子、
風啊!風大,還會有稻草繩一堆有的沒的,還要把它「ㄊㄨ」出去一 堆有的沒的。我記得我們家要剝,像她們家要剝水煮蛋,可是我們更 扯,我們家要剝芋頭。
T:剝芋頭?
C:對啊,那個芋頭不知道是用蒸的還是用烤的,還硬梆梆地,就要用 手指甲這樣子….剝到手很痛,還流血。【2003/7/10-10-錄音】
對於掃墓的意義,亦即緬懷親情、維持家族聯繫的表現,U、I、C 因 為對去世的親人沒有印象而較無感想,而 E 對親人的感想多半是從家人的 口中得知,因為其親人在她一歲多時去世,談到掃墓,她說:「我爺爺還 會~以前經常要求我們要敬老尊賢,他的墓我們還要幫他掃得很乾淨。」
【2003/7/10-10-錄音】。S 的奶奶是在他懂事之後才去世的,因此 S 在掃 墓時會想起失去親人的感覺:「就覺得自己認識的人突然消逝,有點傷心。」
【2003/7/10-10-錄音】 但大部分的人依然認為掃墓是「應該存在」的,
而存在的理由,是因為祖先依然是自己的親人,U 更具體地說:「因為雜草 會讓祖先住得不舒服」、「要尊敬祖先」【2003/7/10-10-錄音】,就算自己 不一定認識逝去的親人。而 C 因為想到辛苦的經驗,所以不希望其延續下 去,或是改成較簡便的「火葬」、「水葬」的方式。「我覺得這裡也許可以
有點省思的空間,儘管我只能表示其同理心。到底掃墓的經驗對她們代表 的意義是什麼?是一種尊敬的儀式?對親人的懷念?抑或僅是家務之 一?然而,她們似乎並沒有我想得如此複雜,當這些事情並非與親情連在 一起時,對她們而言,就只剩下簡單或麻煩的意義而已了。」
【2003/7/10-11-省思札記】
三、「人間有晴天」的性別認同與親情議題
人間有情天裡,虎娃的性別認同是討論者的焦點。虎娃試圖放棄男性 的朋友與打棒球的機會、開始穿裙子、剪奧戴麗赫本頭、希望獲得女性朋 友的友誼,甚至因為如此而對自己有一對身心遲緩的父母感到羞愧。當我 問及是否贊成虎娃以社會認可的女性形象塑造自己時,U、C、I 認為作自 己才是最重要的。然而,無法得到社會認可的原因,U、I 認為可能是因為
「爸爸媽媽的關係」。「這段討論,讓我開始覺得以前的性別刻板印象似乎 漸漸被破除了。」【2003/7/17-18-省思札記】:
T:以女生的角度來看的話,因為在場大部分都是女生。
O:(笑)
T:我說大部分,沒有說全部好嗎?以女生角度來給她一些建議,妳們 覺得她應該怎麼做?
U:維持自己自己想做的樣子。
C:不要太勉強嘛!
T:妳覺得為什麼她可以不必勉強自己成為那種女孩子?
U:個性。
T:什麼叫個性。
U:看她本身的個性啊,適不適合成為這樣子的女孩子。
C:我覺得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問題吧。
U:可能是她家庭的關係。
C:就是她現在很想要變成一個女生,以後又變成男生了,然後就都不 一樣了,那她到底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
U:而且她變成了有氣質的女生,大家也不一定喜歡她。
I:因為她爸爸媽媽的關係。【2003/7/17-17-錄音】
然而對於虎娃最後的抉擇—選擇了家庭,討論者對此並沒有表達特別
的意見。「是否因為太過難以想像,或者是需要經歷過這一番抉擇之後才 知道?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反應?」【2003/7/17-18-省思札記】但對於家人 相處之間的扞格不入,幾乎每個人都會有與虎娃相同的反應:
T:剛剛我問柏豪一個問題,現在我也來問妳們:你們有沒有碰過家人 在做很為難的事情,讓妳恨不得裝作不認識她?
C:常常。
U:會當眾罵妳的時候。
C:這樣真的會蠻尷尬的。
T:那那種時候你們會怎麼想?
C:我怎麼那麼衰啊!
U:很討厭。
E:恨不得自己消失。【2003/7/17-17-錄音】
不過,她們還是承認家人是會「因為愛」而【2003/7/17-17-錄音】在 一起生活的,儘管會有許多衝突。
四、「野風車與荒原茅屋」的成長歷程
關於野風車的成長試煉,一種希望自己經過某種儀式而擁有大人資格 的身份。由於主角是男生,而文章裡描寫的試煉都是以強調男性能力(強 壯、勇敢)為主。故我換個方式,問及女生是否也會去做這些事情時,U 表示:「女生也會去做啊!」而 I、C 則認為如果是自己的話,「還是比較 願意當小孩子」:
T:就是去證明他自己的能力。證明他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
I:還好,可是我比較喜歡當小孩阿。(笑)
C:每個女生都會。
U:當幼稚園的學生。
T:有沒有做過?
U:做過什麼?
T:就是去證明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是大人了。有沒有人做過類似這 樣的事情?
C:可是我比較喜歡當小孩子。
T:當他只要有一次能夠證明自己的大人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擁 有了整個世界這樣子。
U:很偉大。【2003/7/21-21-錄音】
但這方面的討論卻開始了另一段所有討論者共同認識的女孩,如何藉 由性這件事情讓自己「變成」大人的經驗分享:
………
C:我就說:「妳騙我了吧?」她說:「對阿,我覺得我蠻像大人了,妳 看我多棒。」然後(笑)
夾雜著陣陣驚嘆聲之中,我對於討論者的反應覺得好奇:「這些討論 雖然看起來好像僅僅是在講八卦,但是她們似乎有意迴避這個問題繞到自 己身上,或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特別經過某種儀式來幫助自己成為大 人—的必要性,所以對一個女生急於想要成為大人的經驗感到驚訝。」
【2003/7/21-24-省思札記】之後我雖然再度提起相關的話題,不過並沒 有得到答案,反而又是一些他人的經驗分享。
然而討論者在談論主角面臨的危機時,C 認為「荒原茅屋」的主角之 所以會提起勇氣面對危機,是因為被逼的。然而,E 卻認為這兩個主角的 勇氣,都是在被逼的情況下產生的。然而對於這兩個主角所抱持的勇氣,
其他女生都認為荒原茅屋的主角才是「真正的勇氣」。而 E 認為,只要能 面對危機,這都是勇氣:
T:那你們覺得哪一種是真正的勇氣?
C:第一個。(U、I 點頭)
E:我覺得都是。因為被逼的人,你要被逼的人去做,也需要一點勇氣 吧。【2003/7/24-25-錄音】
五、「洞」的命運觀與自我價值認定
「洞」的主題將懲罰與命運的掌控結合在一起,最開始的經驗分享,
來自於對「命運」的想法,與各式各樣不可測知的力量,如「碟仙」、「筆 仙」等等,和自己在無預期的情況下所遇過的衰事與其發生的原因。而大 部分人對於命運的想法都是「半信半疑」【2003/7/28-29-錄音】。但是除 了 S 之外,其他人認為所謂的「衰事」並非是由自己造成的壞事,而 C、
E 都認為有衰事發生,一定是因為命運的關係。U、I 則認為這些事情之所
以發生,命運的因素可能佔一半一半吧:
T:好吧,那進行另外一個問題,請問剛剛那些事情,你覺得是自己 造成的機率有多大?那些衰事是自己造成的機率有多大,你們覺得發 生衰事是自己造成的呢,還是因為老天看我不順眼?
C:老天看我不順眼。
U:一半一半。
I:一半一半。
C:自己做錯事就承認自己做錯事就好了,不要認為那是很衰的事情。
E:老天吧!
W:一半一半。
T:那 XX 你覺得呢?
S:我覺得大部分是自己做錯事情。【2003/7/28-29-錄音】
當討論進一步地跳到了世人由於價值觀的不同而對「壞小孩」、「低等種 族」貼標籤行為,與其相應的自我價值認同時,我比較著「人間有晴天」
與「洞」裡所塑造的少年形象。在這本書裡,除了史丹利之外,所有的小 孩幾乎都是犯過罪才進來的。討論者開始分享自己身邊的例子,並且認為 這些人應該給予其機會。而身為被歧視的一方,史丹利與凱蒂巴婁選擇了 不同的處理態度。
T:對,是很乖的小孩子,你們周圍應該有一堆這樣的人對不對?他們 不是很乖的。
C:可是還是很多人喜歡他們的啊。
T:這種人會犯那種家長或老師會抓狂的錯誤,對不對。
C:可是老師還是很喜歡他們。
E:老師還是很包容他們。
T:老師很包容?
C:我以前的同學也都是流氓班的,可是他們也是跟其他人處得也很好 阿,我覺得他們蠻重義氣的。
E:就是交遊廣闊的那種…。
T:所以妳們不覺得他們有被歧視的感覺?
E:他們應該可以重新做人,我覺得不應該..
C:對啊,他們好像沒有給他們機會。
T:這在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做「標籤作用」。
E:就像我們說「貼標籤」這樣,他們就不能再改了。
T:對,貼標籤這樣。我覺得這裡面有些問題,是需要深思的,到底什 麼是朋友,跟大人在金錢的價值衡量上,如果一切向錢看的話,你會 lose 掉什麼?還有一個人被貼上壞人的標籤之後,我們就應該不把他 當人看?
E:對阿對阿對阿。
………
T:所以這兩代有很多東西是一樣的,在書裡面會安排許多東西對應,
而最大的對應在,在上一代他們歧視的是黑人,在下一代他們歧視的 是壞的小孩子。那他們被歧視了之後做出了什麼樣的反應?凱蒂巴婁 她被歧視、被背叛之後,她做出的反應就是去做一個…
U:肖查某。
T:對,變成一個亡命之徒,一個大盜。可是另外一方面,史丹利跟零 蛋他們做的事情卻是我要繼續生存下去。這可以回去想一想。
【2003/7/31-31-錄音】
六、「我是乳酪」的自我追尋與道德抉擇
故事中的狄爾蒙一家人,為了生命安全放棄了自己的身份與生活的自 由。這部分的情節充分突顯出自我的維持與現實環境之間的衝突。當我以 書本後所附的討論題,希望討論者能說說自己的抉擇時,討論者多半傾向 於權衡性的說法。「她們覺得有很多種可能,如果在無法定義情境的情況 下,這是沒辦法做出抉擇的,書上說的情況對她們而言太過遙遠,根本不 會發生。」【2003/8/11-38-省思札記】這個威脅如果會持續一生、危急性 命,她們會選擇逃避;而如果是暫時性的威脅,則忍一忍就過去了。
T:那現在就討論第八題,他的爸爸之前已經做了選擇,他秉持著非常 純潔的良心,相信了政府,去作了證,所以開始遭到威脅對吧?那時 候葛雷希望他們做一個選擇,第一個是改名換姓,也就是他們後來的 遭遇,第二個是你可以維持你真正的名字、生活沒有關係,反正你沒
有罪,可是你會很危險。如果是妳們,妳們會選擇哪一種?
U:假如會被政府背叛的話,假如…
C:可是我覺得政府通常會背叛,因為政府很膽小。
U:那死也不要死在政府底下。(笑)
C:妳有看新聞嗎?嫌犯還用礦泉水丟記者,我爸講說因為他們都認 識,所以假如他被放出去的話,他們會被找麻煩。我不知道是不是真 的耶。
U:太膽小。
T:如果是換做妳們遇到到呢?
C:我覺得我不會遇到這種情況耶。
………
..
U:可是,看危險性吧!假如會被人家殺的話就不要講,會被圍毆的話,
圍毆一下就沒有啦!
C:可是圍毆是一輩子的事情耶!【2003/8/11-37-錄音】
然而進一步地討論到道德問題,「如果身邊遇到不平的事情,是否該 勇敢揭發呢?」【2003/8/11-37-錄音】這裡 U、C、E 會視事情輕重而定,
真的遇到的話,U 說:「像我應該就會講吧,因為良心會過意不去」
【2003/8/11-37-錄音】;C 說:「通常都是不想講,要講的話也不要讓別人 知道妳是誰就好了。」【2003/8/11-37-錄音】;E 會覺得不安;I 則選擇不 要揭發。C 又進一步地解釋:「可是假如說妳講出去的話,妳會牽連到很多 人的話,像父母、兄弟、那樣子。」【2003/8/11-37-錄音】,因此如何用 不會危害到自己的方式揭發惡行,也是討論的重點之一。
但是當我將場景進一步地換到她們熟悉的班級、學校時,除了 I 依舊 堅持不揭露之外,其他人對這種事情的態度卻比上面的討論來得堅決多 了,雖然也會選擇不曝光自己身份的方式,但「一定會講」,就算可能被 圍毆、被威脅,但還是會做。U 甚至認為「他們不對就是不對」
【2003/8/11-37-錄音】、「就算被排斥,就獨立地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2003/8/11-37-錄音】,而 S 認為就算他們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他也還是 會說【2003/8/11-37-錄音】。
T:好啦,我換一個場景,假設在你們班上,有一群人專門在做這種事
情,比方說像勒索、作弊。
E:打架算嗎?
C:這我一定會講的。
U:會講啊。
E:會講啊。
C:可是我不會讓人家知道是誰講的。
U:然後假如那個人問妳說:「是不是妳講的?」我就會說:「我講的,
是怎樣阿?不能講就算了!」
C:可是有人就這樣打妳了耶!
U:打回去!
C:一群人跟你打耶。
U:(笑)
T:所以這本書裡面的情形就是這樣,現在妳把這個國家想成一個班好 了,那一群人就在班上有很大的勢力,比方說像三分之二的男生在這 個…..有沒有可能?有吧?
C:有,我覺得有。
E:我們班就有了。
U:雖然是怕怕的,可是知道這樣做是對的。
C:我覺得我還是會講耶!假如說那些人開始找別的人就說妳是怎樣怎 樣怎樣,那陣子妳們兩個被人家那個的時候,那妳不會很難過嗎?
………
T:還有沒有人要發表意見?因為這種事情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對 吧?妳剛剛講說妳不會說,對吧?
I:對啊。(笑)
T:那你們兩個呢?
S:我會說。
T:就算有可能上學放學會被 K?
U:他們不對就不對啊,他們心理還是很害怕。
S:他們才懶得理妳對或不對。
U:可是至少妳心裡認為,就好啦!
C:可是妳認為妳對,可是妳還是會被打、被扁、被排斥。
U:就排斥,就獨立的生活,至少還有些朋友信任妳,難道乖寶寶就一 定會認為妳是對的嗎?那些懦弱的人在那邊排斥妳就不要理她,就自 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啦~(笑)
E:看事情大小吧,小的不會講,大的事情就不要講。
T:那 XX 呢?
W:(點頭)【2003/8/11-37-錄音】
然而,在現實生活上,這些事情是否會被揭發呢?揭發之後,正義又 是否真的能得到伸張?這裡與公權力的執行與大人的態度有很大的相 關。「對於這方面而言,他們的信心是不足的。他們認為就算是老師、大 人,也有可能因為威脅而被迫背叛、出賣他們。老師與學生不能完全互相 信任。」【2003/8/11-38-省思札記】所以在真實世界裡,很少人會去揭發 這些行為,而當自己遇到這些事情時,也會視執行公權力者的可信度而「提 防」、「半信半疑」【2003/8/11-37-錄音】。
七、「一名女水手的自白」中的價值衝突與人物期待
對於女主角陶雪洛介入船員與船長的衝突中,C、E 認為女主角「太過 多管閒事了」,在衡量過船長的殘暴與船員的警告之後,C 會選擇「兩邊都 保持距離」【2003/8/14-39-錄音】,但她隨後也認為「她也蠻為難的,兩 邊都朋友」【2003/8/14-39-錄音】,U 則認為「她很有正義感」
【2003/8/14-39-錄音】:
T:還有沒有人有其他的意見?那想講不想講這種事情,大家都有自己 的考量,可是妳要試著把妳的考量說出來,比方說如果我不想講是因為 受到船員的威脅,可是我不覺得船長足夠保護我,我覺得陶雪洛之前不 知道船長這麼殘暴,所以她要站在船長那一邊。
C:可是船員之前跟她講說船長這麼殘暴了。
E:我覺得船員都這樣講的話,我就不會那個。
C:兩邊都保持一些距離。
E:而且妳搭這艘船的主要目的是回家,又不是在幫他們解決紛爭。
U:可是她說她們….
C:那又不甘我們的事。【2003/8/14-39-錄音】
而對於陶雪洛受到的人物期待衝突,在現實社會裡也常常遇到。當我 希望各自分享經驗,瞭解討論者如何受到父母、朋友與自己的人物期待 時,也常有不同的地方。大多數的父母都希望討論者可以顧好功課、獨立、
並且懂事、乖巧;而朋友與自己的期望卻不一定如此簡單,大部分的討論 者都會希望作自己喜歡的事情。但如何解決其人物的衝突?這卻是這場討 論闕漏的一點。
I:父母,我就是能夠獨立啊,能用功讀書阿,然後淑女一點啊,然後 脾氣很好。
U:我的是只要不學壞,不要太依賴,做事要經過大腦。她也是。
I:朋友,我就是學業好一點,然後活潑一點。
U:我的是學業進步,然後不要太憂愁。
I:自己對自己喔,就是能夠學業進步,然後啊,考上好的高中,就是 呢,每天能快樂一點啊,然後臉不要太臭。
U:她的臉真的很臭然後每天都不講話。自己對自己的期望?嗯,功課 不要太爛,嗯,好難想喔。一定飛去日本。然後,還有什麼….過得好 就好啦。
T:飛去日本這個東西,應該是不太難達成的。
E:父母對我的期望就是要功課加油,然後要獨立,然後呢要識大體,
然後出去不可以讓父母丟臉。朋友就是考好一點啊,不要對她們那麼 兇。然後自己對自己的期望就是獨立自主然後要有經濟獨立。
C:父母啊,母親就是希望我功課好一點,獨立,不要太依賴男人,然 後我爸叫我不要太花錢,找個好人家嫁了就好了。朋友啊,我哥啊,
希望我安靜一點,不要太多話,我姐希望我保持現在,要有自己的一 套思想,要有個性就對了,不要太順從別人,自己對自己就是希望獨 立自主啊,作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
S:我爸媽希望我能夠好好讀書,考上好的大學,我的朋友希望我的成 績希望我的成績比他們差,然後我自己希望我的脾氣能夠控制一下。
W:父母就是把書讀好,然後脾氣改一下,要多獨立,然後功課再加油,
然後多講話。然後自己是自己把功課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