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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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學與涵泳——中學古詩文誦讀材料選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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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81

一半兒題情關漢卿

雲鬟霧鬢

¹

勝堆鴉

²

，淺露金蓮

³

簌

⁴

絳紗

⁵

，不比等閒

⁶

牆外花

⁷

。

罵你個

俏冤家

⁸

，一半兒難當

⁹

一半兒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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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作者簡介

關漢卿生平事蹟的資料所存甚少。元代鍾嗣成《錄鬼簿》有一簡略至極的介紹：「關漢卿，大都人，太醫院尹，號己齋叟。」關氏約生於元太宗的時代

（公元 1229 – 1241），卒於元成宗大德年間（公元 1297 – 1307）。元代熊自得《析津志》說他「生而倜儻，博學能文，滑稽多智，蘊藉風流，為一時之冠」。

關漢卿一生主要從事戲劇創作活動，是「玉京書會」（當時民間雜劇創作團體）的領導人，他還經常出入於勾欄瓦肆（當時的演劇場），粉墨登場。明代何良俊將他與馬致遠、白樸、鄭光祖合稱為「元曲四大家」。

關漢卿在元代劇作家中產量高倨首位，被公認為「梨園領袖」、「編修帥首」。據文獻著錄，有雜劇六十多種，今存者僅十八種，如：《竇娥冤》、

《救風塵》、《拜月亭》。其中若干種，疑非出自關氏手筆。其散曲作品今存小令五十六首，套數十三套，題材豐富多樣，語言本色當行，風格疏放活潑，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說：「關漢卿一空依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

字字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

二、背景資料

關漢卿是元曲大家，雖以創作雜劇取得巨大成就。然而其散曲創作，亦甚受後人喜愛。《一半兒．題情》凡四首：「雲鬟霧鬢勝堆鴉，淺露金蓮簌絳紗。不比等閒牆外花。罵你個俏冤家，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其一）「碧紗窗外靜無人，跪在床前忙要親。罵了個負心回轉身。雖是我話兒嗔，一半兒推辭一半兒肯。」（其二）「銀臺燈滅篆煙殘，獨入羅幃淹淚眼。乍孤眠好教人情興懶。薄設設被兒單，一半兒溫和一半兒寒。」（其三）「多情多緒小冤家，迤逗得人來憔悴煞。說來的話先瞞過咱。怎知他，一半兒真實一半兒假。」（其四）這四首《一半兒》是一組連章體散曲，情節先後有序，前兩首寫男女幽會的情景，後兩首寫女主人公別後寂寞相思之情。此處選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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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注釋

1. 雲鬟霧鬢：鬟：指婦女頭髮挽成環形的髮髻。 ○^粵 [ 環 ] ， [waan4] ；

○^漢[huɑ́n]。雲鬟：指如雲團團似的髮。鬢：指近耳旁兩頰上的髮毛。

○^粵[儐]，[ban3]；○^漢[bìn]。霧鬢：如霧輕輕似的鬢毛。雲鬟霧鬢：形容婦女鬢髮蓬鬆的樣子。

2. 堆鴉：鴉髻髮型。

3. 金蓮：比喻纖細的腳。

4. 簌：象聲詞，簌簌作響。○^粵[速]，[cuk1]；○^漢[sù]。

5. 絳紗：絳：紅色。 ○^粵[鋼]，[gong3]； ○^漢[jiɑ̀ng]。紗：裙紗。絳紗：指紅色的羅裙。

6. 等閒：尋常。

7. 牆外花：指下等的女人，如妓女。

8. 俏冤家：俏：嬌俏。冤家：仇人。俏冤家：對情人打情罵俏的昵稱。

9. 難當：忍受不了、賭氣。

10. 耍：耍弄、調笑。

四、賞析重點

關漢卿有很多涉及男女相愛的劇曲，其中描寫女性的外貌、性格、命運等，刻劃細緻，備受後人推許。

關漢卿曾寫《一半兒》散曲四首，曲牌下注明小題為「題情」，明顯是一組描寫男女愛情的作品。與傳統連章體詩詞如杜甫《秋興》（八首）、溫庭筠

《菩薩蠻》（十四闋）一樣，這四首散曲所寫的情節，先後有序，是一組典型的連章體散曲。前兩首寫男女幽會的情景，後兩首寫女主人公寂寞相思之情。

此處選錄第一首是寫男女幽會的情景。

作品前兩句集中描寫女主人公的髮型衣着。「雲鬟霧鬢勝堆鴉」，一開始作者用鏡頭特寫的方法，從男主人公的角度入手，寫眼前的情人擁有如雲團團似的髮鬟，如霧輕輕似的鬢毛，勝於一般堆鴉式的髮髻，高聳蓬鬆的鬢鬟，呈現女主人公的柔美一面。「雲鬟霧鬢」四字暗用周邦彥《減字木蘭花》「風鬟霧鬢，便覺蓬萊三島近」，《詩經．鄘風．君子偕老》「鬒髮如雲」，其來有自。「堆鴉」，則乃指鴉鬟髮型，李白《酬張司馬贈墨》「黃頭奴子雙鴉鬟」、陸龜蒙《和襲美館娃宮懷古詩》「倭墮鴉鬟出繭眉」，可見鴉鬟於唐代已大為盛行，髮型傾向整齊，然而男主人公認為蓬鬆的雲鬟霧鬢略勝整齊的鴉鬟，婉轉中流露他對女主人公髮型的鍾愛。次句「淺露金蓮簌絳紗」，則寫女主人公的衣着。金蓮，比喻幼細的小腳，典出《南史．齊東昏侯紀》：「鑿金為蓮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也。』」指出女性雙腳幼細，如步金蓮，嬌俏可憐。「絳紗」，是紅色的裙紗；「簌」，簌簌作響。此句指婦女輕步走動時，淺露小足與紅色的裙紗磨擦發出簌簌之聲，正面描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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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衣着輕盈，頗為迷人。綜觀前二句，作者由頭上的髮鬢寫起，寫到身上裙紗，再寫到裙底小足，從靜態到動態，先後有序，層次分明。作者沒有正面描寫女主人公五官、身材等，只寫髮鬢衣着，用烘托方法側面寫出其美貌神態。

第三句作者筆鋒一轉，「不比等閒牆外花」，用如牆外野花閒草的下等婦女作對比，指出女主人公不是等閒尋常的女性，更不是淪落風塵的女子，「不比」二字，反逗情人的美態，強調情人有小家碧玉的風範，有專一的愛情道德，也反映作者有意先寫情人的外在美，再帶出其內在美。

第四句「罵你個俏冤家」，作者換了角度，從女主人公的角度描寫幽會情景，情感語調也改變了。由於二人相識日久，幽會日疏，難得相見，故一相見，女主人公便向情郎撒嬌一番。「俏冤家」三字，是熱戀男女的昵稱，既愛又憎，「罵」字更是愛極的反稱，關漢卿《七弟兄》亦有「懷兒裏摟抱着俏冤家」句，可以一證。末句「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則是進一步寫「俏冤家」

的打情罵俏，二人匆匆俏罵後，再來賭氣一下，再來耍弄一下，撒嬌調情，欲拒還迎，把男女幽會的情景寫得栩栩如生，這與曲牌題目「一半兒」相呼應，

也與另外三首作品的結尾一樣，重複「一半兒」三字，略收音節重疊之妙。

相對典雅的詩歌來說，詞曲略為媚俗一點，尤其是元曲，更為通俗。本詞

《一半兒》中「罵你個俏冤家，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用字通俗，淺白易明，感情真摯，樂而不淫。又全首作品句句押韻，平仄通押，前四韻「鴉、

紗、花、家」，均為陰平聲，聲調頗高，而曲尾押上聲「耍」，戛然調響，稍為突兀。

整體來說，本篇是四首《一半兒》的開場白，純寫幽會相見初時的情景，

作者描寫尚算含蓄，如清代梁廷柟《曲話》所云「言情之作，貴在含蓄不露，

意到即止」，妙不可言。因此，第一首含蓄的描寫正是為第二首深入寫「跪在床前忙要親，罵了個負心回轉身」作鋪墊伏筆，這也是一般連章體首章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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