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層級教師的衝擊與回應

本節旨在分析不同層級教師面對 SSCI 學術評鑑制度時的衝擊與回應，分就 助理教授、副教授，與教授三層級分析之。

壹、助理教授： 有升等限期者照遊戲規則去玩 vs.無升等限期者轉移重心 一、衝擊

助理教授層級剛踏進學術場域，面對學術評鑑制度，他們是國際化競爭指 標最直接的第一線衝擊者。面對文章發表指標，教師一方面認為是前輩教授訂 給後面人玩的規則，另方面也不免覺得教育部的管控太多，甚且，這套制度也 影響教育本質與教育實務的真正價值，而為了發表 I 級文章，TSSCI 期刊跟著 水漲船高之際，也讓他們感受衝擊。以下分別說明之。

（一）邁向國際化的績效指標

SSCI 學術評鑑制度帶來的衝擊之一，有受訪教師認為這是「走國際化的傾 向非常明顯」，在這套制度下，可「帶動國內學者養成習慣去看國外的期刊」

（公 J2-0220）。認為現行制度的推動可促進國際化的教師，主要是認為因臺灣 的學術發展，「某些領域本來就是跟著國外去跑」，因為學科屬性，當教師閱讀 西方的文獻時，「對國內來講就是很新的資料，對國外來講就是過時的資料」。

因此，在投稿過程中「不管有沒有被接受，你好像都獲得一些回饋」；若被接受，

對教師來說像是「做了個了不起的事情，做了個突破」，而即便沒有被接受，但 是從審查者的「回饋意見」，也會讓教師覺得「好像做了一些跟本土學者不一樣 的事情」（公J2-0220）。

而 SSCI 與高等教育國際化的連結，則是因為臺灣處於「小型島國」，面臨 目前「全球化的時代」，各國「高等教育面對一個很重要的分水嶺」，就是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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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向國際化的時代」。在這樣的情勢下，受訪教師認為「學者很敏銳」，這 套價值也將深入「進到骨頭裡面去」，因此在「無形當中」，「審查行為不自覺的 會偏好國際期刊」。加上國際化的策略實則可回應「少子化」的危機，為了「國 際競爭國際接軌」，教師即是承擔此重要責任的「引擎」（公 J1-0321），因此，

SSCI 學術評鑑制度的具體影響力也就在要求教師的學術產出，進而促成臺灣高 等教育的國際化，與國際競爭力。

因此，SSCI 某種程度上提供學術表現的「參考」（私 J1-0207）與「標準」

（公 J5-0329）。有些教師認為「學術就是要精進」，在現行制度下，為了跨越

「門檻」，的確讓教師因此戮力為之，作為「放諸四海皆準的比較原則」，的確 可以讓大家判斷什麼是「研究很不錯」（公J5-0329）。

（二）遊戲規則是訂給後面的人玩

在受訪的助理教授言談中，有人提及國科會為目前重視 SSCI 學術評鑑制度 的「始作俑者」（私 J3-0321），一方面因為計畫補助經費，對於教師跟學校都有 實質的經濟收入，另一方面則在於獲得計畫補助所具之「象徵資本」的意義：

「對於學術能力的肯定」（私 J3-0321）。而申請國科會計畫的「學術著作資料」

（C302）表格中，因為得在「收錄資訊」的欄位，依據國科會線上表格所提供 的 資 料 庫 中 ， 包 含 SCI、EI、SSCI、A&HCI、TSSCI、Scopus、THCI core、

SCIE，以及其他，拉選「是不是 I 的期刊」，讓教師覺得國科會「本身就是用 I 這件事做規準」（私 J3-0321），進而推測著作的表格會讓「評審委員都知道」

（公 J5-0329）。如此的制度設計，無不傳遞重視 I 的訊息，教師因而覺得會

「間接」影響學校的評鑑辦法與用人標準（私J3-0321）。

只是更多時候，教師在意的更是每日學術勞動的生活中，最切身的「遊戲 規則」是誰訂的，換言之，也就是「利害關係在於升等這件事」（公 J5-0329）。

當遊戲規則其實是「各個學校去訂，回到各個學校那些掌權的」（私 J3-0321）

情況下，身處學術圈底層結構的助理教授，對於「辦法都訂給後面的玩」這樣 的情況，認為「有一些老師就是覺得要 I」（公 J5-0329），在「系級規定上」或 認為產出論文篇數的「數據都是為了評鑑用」（公 J6-0408），於是將矛頭指向訂 立規則的「教授級」教師（公 J3-0329）。面對這樣的情況，助理教授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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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無奈，或將之以務實的角度自我合理化，惟在描述的過程中，受訪對象表達 困擾的同時，也小心翼翼的說出其中的權力關係。

你目前訪問過幾個人了？你可以這樣想，誰會去推 I？是助理教授還是副 教授還是正教授？如果說，有些學校沒有幾年條款，或者說有些學校說你 已經升等過一次…或者舊制的…那些人，就算制訂再多 I，也跟他無關。

加害者喔？有些他其實是好意啦…你有 I 絕對是加分不是扣分…系上大家 都可以達到就是好阿…（公 J3-0329）

今天眼下你就有升等的關卡…你發言了，你覺得誰會不贊成？除非教授幫 你說不贊成，除非教授幫你發言，除非是一個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回來體諒 這個媳婦的苦，否則的話，他們只會說恨鐵不成鋼，或者是我們希望你們 成龍成鳳…我相信所有的學門都有這樣子的現象，這樣子的宰制，你即便 發言了，你自己的同事也不會支持你阿，因為支持你就叫做示弱嘛，然後 再來就是說，支持你的人擺明就是跟所有教授作對阿。（公J6-0408）

在上述的訪談資料中，第一位受訪對象將 I 的規則合理化，面對升等或國科會 計畫申請，擁有 T/SSCI 的象徵資本，的確有較高的機會可以進一步兌換國科會 計畫的經濟資本，或作為提出升等的入場券（Bourdieu & Wacquant, 1992），為 了生存，的確得務實。然而以符合組織的規範而出現的自我理性化，也造成助 理教授只能出現如前述照著遊戲玩的盡人事（Mills, 1959: 188）。而對照所謂制 訂規則者的善意這樣的說辭，第二位受訪者的說法，應該才比較是多數人真正 的心聲：為了避免被標示（Archer, 2008），為了在目前主流的「競爭」氛圍下 不顯自己脆弱（B. Davies, & Petersen, 2005），只好選擇同意。

（三）教育部越管越多

不同於其他受訪教師，一位不受限期升等條款限制的助理教授，直指目前 的學術評鑑制度是「教育部」對「學校行政單位」的壓迫（私 J5-0401）。因為 學校本身經費「就是差一些」，教育部的補助款項顯得特別重要，透過「你（學 校）聽我（教育部）的，我就給你錢」這樣「最簡單」的方法，以及「員額控 管」的手段，讓他覺得「教授自主的時代」已經過去，目前教育部「無所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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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極在管控每個大學」「越管越多」，以要求你要「SSCI，作為補助你（大學）

的條件」（私J5-0401）。

（四）影響教育本質與教育實務的真正價值

SSCI 學術評鑑制度對於「教育人，我們這些教育出身的老師」（公 J6-0408）

最深刻的衝擊，即是在於對「教育本質」以及「教育實務」核心價值的破壞。

此一衝擊，已是許多學者共同批評反思之要點（陳伯璋，2012；陳麗華，2011）。

推行 SSCI 學術評鑑制度是以「資料庫」來「評鑑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樣 的做法在教師看來，是違背「真正的教育精神」。不僅因為「人是非常多元多面 向」，更在於「教育」應該是要「教導一個人」（私 J5-0401）。有些教師質疑，

評鑑對於教師本身的作用在於獲獎或升等之外，這樣的評鑑對教師本身的專業 發展「有什麼用」？（公J6-0408）

其次，因現行制度相當程度看重研究，對教師來說，不僅「影響我教學部 分的熱情」，因為教師教學的職責與貢獻，並沒有「受到學校的重視」（公 J1-0131），學校在各方面的獎勵上，都還是偏重研究。因此，若有「自私的老師」

「只做研究」「影響教學」，那「萬一他 I 很多…可能可以活得很好」（公 J5-0329），於是出現「只在乎 SSCI 上幾篇，要提升等」的大學教師，在「沒人認 真教學」的情況下，不僅「師生關係轉變」，長遠來看，更將因為疏於教學而影 響「臺灣的國力」（公 J4-0323）。教師因此提出質問，在這樣的學術評鑑價值下，

究竟獲益了誰？損失是誰？

…給學生看什麼，我要給現場老師看什麼？我做的研究通通都往國外送，

這篇文章的KPI，它的 impact factor 是影響誰？是讓國外的人來看臺灣的 現狀，還是我們真正去改善教育的現狀，哪個重要？（公J6-0408）

因此，對教師來說，所謂「具國際性、流通性較廣」，都是「話說的好聽」，事 實上對於臺灣教育「實務性議題與改革」（公J3-0308）的忽略，才是真的。

（五）TSSCI 變成強勢刊物

有部分受訪教師提及，目前學術評鑑制度對他們的衝擊是在於 TSSCI 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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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走火入魔」（公 J5-0329）、「很強勢的一種刊物」（私 J3-0321）。在現行學 術評鑑制度的計分方式下，TSSCI 也是教師的兵家必爭之地。然而，為了符合 國科會對於 TSSCI 期刊的審查規定，「編審流程」於是變得「冗長」，加上審查 過程中要求作者「改怎樣」，讓教師覺得「知識勞動過程」受「踐踏」，這種

「很高級的不知道是什麼標準」也讓教師質疑究竟是「提高期刊的品質還是降 低」（私 J3-0321）。「TSSCI 太難投」（公 J5-0329）、「國內越來越嚴，反而 SSCI 比較容易」（私 J5-0401）的看法於是出現（黃厚銘，2005），在投稿過程中的

「受挫與氣憤」（私J3-0321），讓教師感受到衝擊。

二、回應

面對上述衝擊，助理教授會因是否受到升等限期的影響，而有不同的回應 方式，以下說明之。

（一）有升等限期者：新自由主義規範下的教師

表現性和表現的壓力，對於尚未拿到終身聘的學術工作者而言，別具特殊 與備受 強調的意味（Ball, 2000, p.5）。

上述的引文，用以描述助理教授層級對於目前學術評鑑制度的認知，特別 貼切。對多數受訪者而言，面對各校自訂的限期升等條款，主要在六至八年間，

若「不升等就不續聘」（私 J-0329），一如 Ball（2000）所描述那些尚未拿到終 身聘的大學教師一般，處境相同。觀諸助理教授層級的受訪對象，相較於副教 授與教授層級，具有相當強的一致性，以「遊戲規則」（公 J6-0408）來指稱學 術評鑑制度對他們的意義。

1.內化新自由主義的語言

當受訪者在評價目前重視 SSCI 的學術評鑑制度時，新自由主義所蘊含的市 場、客觀標準、管理、個人化、競爭的語彙（Ball, 2003, 2012），是相當普遍的。

當受訪者在評價目前重視 SSCI 的學術評鑑制度時，新自由主義所蘊含的市 場、客觀標準、管理、個人化、競爭的語彙（Ball, 2003, 2012），是相當普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