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謂語句與複句分析
第一節 謂語句的種類
首先就杜甫七律謂語句的句式結構進行分析，詳見下表。
表二十六 謂語句之句式結構分析
句式結構 前後期句數 句數合計 比例（％）
動賓式 21/95 116 36.9 偏正式 21/81 102 32.5 特殊式 18/78 96 30.6 總 計 60/254 314
由上表可知，在杜甫七言律詩中，謂語句共有三百一十四句，本文將其句式 結構分為動賓式、偏正式及特殊式三大類進行討論。
依此三大類觀察，三種句式的比例頗為平均，其中比例最高者為動賓式結 構，共有一百一十六句，比例約占三成七；其次為偏正式，共有一百零二句，比 例約占三成三；最後為特殊式，共有九十六句，比例約占三成一。若將謂語句與 主謂句相比，值得注意的是特殊式結構的比例增加。主謂句中特殊謂語句的比例 為 9.5％（詳見表四），但在謂語句中，特殊謂語句卻增至 30.6％，比例約提高百 分之二十。以下就此三大句式結構分別說明。
一、動賓式
動賓式謂語句在杜詩前期共二十一句，後期共九十五句，合計為一百一十六 句。以下將其中的賓語分為名詞性和事件性兩種觀察之。為方便觀察，以下例句 均在動詞與賓語之間以斜線作區隔。
（一）賓語為名詞性賓語
在動賓式謂語句中，其賓語屬名詞性賓語者，還可分為單賓語及雙賓語兩 種。如例句（99-7）的賓語為單賓語，例句（109-7）的賓語為雙賓語。
（99-7）回首/可憐歌舞地（《秋興》八首之六）
例句（99-7）之語意為「回想起曲江這令我憐惜的歌舞之地」，其中動詞「回 首」的賓語「可憐歌舞地」便是名詞性賓語。
（109-7）與報/惠連-詩不惜（《奉送蜀州柏二別駕》）
例句（109-7）之語意為「告訴惠連說：『我沒有別寄一詩，並非因為惜詩。』」 此句為雙賓語句，句中「惠連」為間接賓語，其直接賓語為「詩不惜」，指請託 對方代為轉告的內容，屬事件性賓語。「詩不惜」的表面句式結構是動詞謂語的 主謂句，其深層結構則是「不惜詩」，屬動賓倒裝。
（二）賓語為事件性賓語
在動賓式謂語句中，其賓語屬事件性賓語者，其事件性賓語的句式結構多為 主謂式與連動式，以下分別舉例。
（2-8）時聞/雜佩聲珊珊（《鄭駙馬宅宴洞中》）
（73-8）強移/棲息一枝安（《宿府》）
例句（2-8）之語意為「時時聽到雜佩之聲珊珊。」其謂語部分為主語「雜 佩聲」和謂語「珊珊」所構成，事件性賓語，屬主謂式結構。
例句（73-8）之語意為「勉強（自己）棲息一枝求安。」其謂語部分為動詞
「強移」和賓語「棲息一枝安」所構成，故屬動賓結構。其賓語為「棲息一枝安」
事件性賓語，為連動式結構。
其中以例句（75-8）最特別，此句的動詞為「當」字，表應當之意，屬能願 動詞。動詞後的賓語「令/美味入吾脣」為兼語句。兼語句中第一個動詞「令」
表使令意義，「美味」為兼具兩種功能的名詞組，「入吾脣」則為名詞組「美味」
的謂語。
（75-8）當/令/美味入吾脣（《撥悶》）
二、偏正式
在謂語句中，句式結構屬於偏正式者共有一百零二句，比例在謂語句的句式 結構中占第二位，其結構可歸納為狀語＋動詞短語及狀語＋主謂句兩大類，其中 狀語＋動詞短語又可分為狀語＋偏正式動詞短語及狀語＋動賓式動詞短語兩 種，而狀語+主謂句則可分為狀語＋動詞謂語句及狀語＋形容詞謂語句兩種。詳 見下表之分析。
表二十七 偏正式謂語句分析
句式結構 句數 合計 狀語＋短語 63
狀語＋主謂句 39 102
（一）狀語＋短語
此種結構可依短語類型分為動詞短語和主謂短語兩種，其中動詞短語共有六 十三句，主謂短語只有一句，以下分別敘述。
1、動詞短語
此種形式句首之狀語形式有三類，分別為動賓結構、形容詞及名詞。
甲、動詞短語類型
（甲）動賓式
在謂語句中，此種句式共有五十六句，例句如下。
（129-2）抱病/起登江上臺（《九日》五首之一）
如例句（129-2）之語意為「抱病而起，登上江邊高臺。」句中「抱病」是 形容動作「起」的情況，故當狀語。
（乙）偏正式
在謂語句中，此種句式共有三句，例句如下。
（6-8）九重泉路/盡交期（《送鄭十八虔貶台州司戶》）
（14-2）每日/江頭盡醉歸（《曲江》二首之二）
（111-4）玄冬/幾夜宿陽臺（《見王堅兵馬使說近山有白黑二鷹二首之二》）
上述例句（14-2）中，句首的狀語均為時間詞，分別為「九重泉路」、「每日」、
「玄冬」。時間詞之後所接的句式結構均為狀語＋動詞的偏正式動詞短語。例句
（6-8）的動詞短語為「盡交期」，以「盡」為狀語；例句（14-2）的動詞短語為
「江頭-盡醉歸」，以「江頭」為狀語；例句（111-4）的動詞短語為「幾夜宿陽 臺」，以疑問詞「幾夜」為狀語，修飾動詞短語「宿陽臺」。
（丙）連動式
在謂語句中，此種形式只有一句，見例句（35-3）。
（35-3）此時/對雪-遙相憶（《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
上述例句的句式結構為狀語＋連動式動詞短語，以句首的的時間詞「此時」
作為狀語，其後所接的「對雪-遙相憶」為連動式動詞短語。
（丁）連詞＋狀語＋短語
（20-4）況乃/秋後轉多蠅（《早秋苦熱堆案相仍》）
（65-8）況復/荊州賞更新（《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五首之二》）
（139-7）不但/習池歸酩酊（《宇文晁崔彧重泛鄭監前湖》）
上述三句的句式結構較特殊，特點在於句首為連詞，句式均為連詞＋狀語＋
短語。在語意上則須與鄰句合起來看，才是一組完整的句子。其句首均為連詞，
而句中的處所詞均為表地名之專有名詞。
例句（（20-4）須與詩中的上句「常愁夜來皆是蝎」合起來看，句中的「況 乃」是連詞，含有況且、何況的遞進之意。
例句（65-8）須與詩中的下句「習池未覺風流盡」合起來看，其語意為「暢 遊習池讓人感覺風流不盡，何況去遊賞新來不久的荊州。」句中的「況復」是連 詞，含有況且、何況的遞進之意，其後所接的句子，是以處所詞「荊州」為主語，
「賞更新」為謂語的主謂句，而謂語部分「賞更新」為主謂式結構。
例句（139-7）本應和詩中的下句「君看鄭谷去夤緣」合起來，才成為一組 完整的句子。若單就此句來看，其句式結構為狀語＋動詞謂語句。句中的「不但」
是連詞，有「不只如此，而且還要」的遞進之意，處所詞「習池」則被借來指鄭 監前湖，為句子所描述的主題，「酩酊」指大醉的樣子，「歸酩酊」為描寫主題的 謂語，其深層結構應作「酩酊歸」，但杜甫將動詞「歸」與狀語前「酩酊」倒裝，
語意為「暢遊此地，不只讓我們像遊習池而醉歸的晉人山簡，而且以後還要時常
往來遊玩。」
乙、狀語類型
（甲）狀語為動詞短語
（37-8）隔籬/呼取盡餘杯（《客至》）
（74-2）遠在劍南/思洛陽（《至後》）
（129-2）抱病/起登江上臺（《九日》五首之一）
上述三句中，各句的狀語本身雖為動賓結構，但因其在句中的作用均是形容 情況，並非表示動作，故不歸入連動式結構中。如例句（129-2）之語意為「抱 病而起，登上江邊高臺。」句中「抱病」是形容動作「起」的情況，故當狀語。
（乙）狀語為形容詞
（53-8）昏黑/應須到上頭（《涪城縣香積寺官閣》）
此句之語意為「天黑時，我應須爬到那上頭。」句中「昏黑」是形容天黑時 的情況，故當狀語。
丙、狀語為名詞
（5-6）晴窗/點檢白雲篇（《贈獻納使起居田舍人澄》）
（49-5）雪嶺/獨看西日落（《秋盡》）
（62-1）殊方/又喜故人來（《奉待嚴大夫》）
（109-）楚宮/臘送荊門水（《奉送蜀州柏二別駕》）
上述例句的狀語均為名詞，置於句首修飾整句。各句中以處所詞當狀語者。
其中例句（62-1）中「殊方」意指「遠方」，意指身在遠方的我，此處乃是修辭 學上的借代法，以處所詞借代為人。
（3-4）遲日/徐看-錦纜牽（《城西陂泛舟》）
（115-5）晚節/漸於詩律細（《遣悶戲呈路十九曹長》）
上述二例句以時間詞當狀語者，如例句（3-4）、（115-5）。例句（3-4）「遲 日」意指在春日遲遲的時候；例句（115-5）「晚節」意指晚年，其語意為「愈到 晚年，逐漸對詩律要求精細。」
（5-5）曉漏/追趨青瑣闥（《贈獻納使起居田舍人澄》）
（59-5）江光/隱見黿鼉窟（《玉臺關》二首之一）
上述二例句以狀語為表情況者，如例句（5-5）、（59-5），其中例句（5-5）
的「曉漏」指在曉漏聲中，例句（59-5）的「江光」意指江光閃爍中。
（二）狀語＋主謂句
此類句式結構共有三十九句，依主謂句之類型可分為狀語＋動詞謂語句、狀 語＋形容詞謂語句、狀語＋主謂謂語句及狀語＋名詞謂語句共四種，其中狀語＋
動詞謂語句共有二十七句；狀語＋形容詞謂語句共十句；狀語＋主謂謂語句和狀 語＋名詞謂語句則各有一句。
1、狀語＋動詞謂語句
此類句式結構共有二十七句，例句如下。為方便觀察，各例句中位於句首的 狀語和其後的動詞謂語句間，均以斜線區隔。
（9-1,2）天門/日射黃金牓，春殿/晴曛赤羽旗。（《宣政殿退朝晚出左掖》）
（43-1）西山白雪/三城戍（《野望》）
（111-4）玄冬/幾夜宿陽臺（《見王堅兵馬使說近山有白黑二鷹》二首之二）
（108-3,4）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飛灰。（《小至》）
（110-4）於人/何事網羅求（《見王堅兵馬使說近山有白黑二鷹》二首之一）
其中例句（108-3,4）中，二句的狀語均為動賓結構，分別為「刺繡」、「吹 葭」，其語意為「刺繡時，女工又多用了一根絲線；吹葭時，葭莩灰也開始相應 地飛出黃鐘律管。」二句中「刺繡」、「吹葭」雖為動賓式結構，但並不是指動作，
而是作為時間狀語來修飾整句。
綜論之，例句（9-1,2）、（43-1）、（111-4）的狀語為名詞，例句（108-3,4）
的狀語為動賓結構，例句（110-4）的狀語為介賓結構。
2、狀語＋形容詞謂語句
此類句式結構共有十句，例句如下。
（52-1）童稚/情親四十年（《送路六侍御入朝》）
（53-3）含風翠壁/孤雲細（《涪城縣香積寺官閣》）
例句（52-1）的狀語為「童稚」，其後接形容詞謂語句「情親四十年」。整句 之語意為「自童稚以來，我們感情親近已四十年。」例句（53-3）的狀語「含風 翠壁」為敘事性結構，屬處所詞，其後接「孤雲細」為形容詞謂語句。
3、狀語＋主謂謂語句
此類句式結構只有一句，即例句（73-1）。
（73-1）清秋/幕府-井梧寒（《宿府》）
例句（73-1）也連續出現時間詞與處所詞，時間詞「清秋」在句首，當狀語，
其後接的「幕府-井梧寒」，其語意為「在清秋的幕府中，井邊的梧桐淒寒。」因 處所詞「幕府」為主語，謂語「井梧寒」為主謂結構，故句式結構為狀語＋主謂
其後接的「幕府-井梧寒」，其語意為「在清秋的幕府中，井邊的梧桐淒寒。」因 處所詞「幕府」為主語，謂語「井梧寒」為主謂結構，故句式結構為狀語＋主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