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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里斯多德所論的屬人的「幸福」

在文檔中 亞里斯多德論幸福 (頁 12-15)

第二章 《尼科馬哥倫理學》中關於幸福實質內涵的問題段落

2.1 亞里斯多德所論的屬人的「幸福」

亞里斯多德所要談論的「幸福」(εὐδαιμονία),並非我們日常意義下理 解的幸福感、小確幸諸如此類的「愉悅情緒」。他所要談論的「幸福」,就

「εὐδαιμονία」的字義而言,除了幸福之外還有繁榮、成功、好運的意思3;從字 源來看,是由「好」(εὖ)和「神、神靈」(δαίμων)所組成;因此,除了單就 將 「εὐδαιμονία 」 理 解 為 「 幸 福 」 , 亞 里 斯 多 德 亦 經 常 將 其 與 「 被 祝 福 」

(μακάριος)並列使用(cf. NE I 7 1098a19, IX 9 1169b4-5, X 8 1178b9, 22-24),

所謂幸福之人即為被神靈或命運祝福之人。在那個時代,普羅大眾、甚至有教養 的人所稱之為「被祝福的幸福之人」,是那些活得好(τὸ εὖ ζῆν)、行為得好/做 得好的人(τὸ εὖ πράττειν)(NE I 4 1095a18-21)。從這裡,就已經能看出古希臘 所謂的「εὐδαιμονία」,其實與現今人們常掛在嘴邊的「幸福快樂」是不一樣的。

古希臘人們去說某個人擁有 εὐδαιμονία、是生活得好、在生活中的實踐行為妥當

3 參考自 Liddell and Scott (1997)。

時,絕不是在說他於生命中某個時間上(例如度過一個悠閒美好的下午茶時光、

碰上一件幸運的事情等)是感到「幸福快樂」的;換言之,εὐδαιμονία 絕不會是 一種稍縱即逝的愉悅情感,而是一種「對一個人的整體人生的至高評價」。就如 亞里斯多德自己所言:幸福是要在一個完整生命中(ἐν βίῳ τελείῳ)而言的,因為 就如同一隻燕子的出現不能代表春天的來臨,個人短暫的一段生命時光不能斷定 他的整體生命的好壞、是否幸福(NE I 7 1098a18-20)4

就本文所理解,被賦予 εὐδαιμονία 之描述的人生,可說是古希臘人們所設 想 的 最 好 的 、 最 可 欲 的 、 最 理 想 的 人 生 , 亞 里 斯 多 德 確 實 也 是 如 此 理 解 εὐδαιμονία 的。然而值得進一步強調的是,對於亞里斯多德而言,擁有 εὐδαιμονία 的人生,更是與「好事物」(「那個」好事物)(τὸ ἀγαθόν)以及「目的」

(τέλος ) 的 追 求 , 有 著 極 為 密 切 的 關 係 。 簡 單 來 說 , 亞 里 斯 多 德 所 論 之 εὐδαιμονία,或說所謂最好的、最理想的人生,就是那個尋獲了最好的事物、達 致了最極致目的的人生。由此可見,為進一步理解亞里斯多德的幸福觀,「好事 物」以及「目的」將會是我們所應探討的關鍵。

對亞里斯多德而言,幸福人生是關乎於「好事物」、或可說「屬人的好事 物」的追求5。亞里斯多德指出,所有技藝(τέχνη)、探究(μέθοδος)以及所有 行為(πρᾶξις)、理性選擇(προαίρεσις),或說所有的理論性的學習(γνῶσις)

以 及 實 踐 性 的 選 擇 (προαίρεσις ) , 都 被 認 為 是 在 追 尋 ( ἐφίεται ) 或 渴 望

(ὀρέγεται)某些好事物(NE I 1 1094a1-2, 亦可見於 I 4 1095a14-15)。值得注意 的是,上述種種對於好事物的追求,都是屬人的靈魂典型功能(理性能力相關部 分)所展示出來的「活動」(ἐνέργεια)6;意即,亞里斯多德所談論的「追尋」

實際上是一種「夾帶理性意義的活動」,或可稱之為「理性實踐活動」。換言之,

人類的理性活動會「追尋」好事物,而人生的幸福需要在這之中來討論。於此本

4 本文認為亞里斯多德確實主張,所謂「幸福」是一種關於整體人生的整體評價,然而這樣的觀 點似乎會導致,我們必須只能在一個人的生命結束之後,才可能將「幸福」之判定賦予他,因為 生命一天仍未結束就都有變化、影響整體人生的可能。但這確實是經常被學界討論與批評的主張;

Irwin(1999)p. 185 即不認同 NE I 7 1098a18-20 是在宣稱「幸福」只能應用在整體人生的整體評 價,Irwin 認為這段文字只是在強調德性需長時間的培養以完整展現。

5 本節開始所討論的「好事物」皆指「屬人的好事物」而言,行文中若在表達上有強調需要則會 直接切換使用。關於「屬人的好事物」,指的是人類靈魂功能的達成、以及能夠讓人類靈魂功能 達成的事物;亦可參考本文 4.1、4.2。

6 可參考本文 4.1、4.2。

文認為,那些與理性能力無關的生命活動(如進食、長身體、呼吸等),實際上 在亞里斯多德對於幸福的探尋過程中,皆被排除在外了7——亞里斯多德並非主張 甚至連呼吸這種生命活動都是在「追尋」某些好事物、關乎於幸福人生的8

至此,我們可說「人們在生命中皆在(理性地)追尋好事物」,然而對亞 里斯多德而言,這句話的意義幾乎也能等同於「好事物即為人們所追求的(理性 的)『目的』」;實際上,亞里斯多德經常將「好事物」與「目的」關聯起來,

甚至可說將這二者視為一體兩面的概念,目的就是好的、好的就是目的9。於此,

亞里斯多德提出了一更為關鍵的主張:人們對各種好事物的追求、或說各種目的,

實際上可以被安置在一「目的階級架構」中。

「因為有很多不同的行為、技藝以及理論知識,因此它們各自相應的 目的(τὰ τέλη)也會有很多:醫學的目的是健康,造船術的目的是船 隻,軍事學的目的是勝利,家庭經濟的目的是財富。但是當這些行為、

技藝、理論知識來到了某個單一的能力(τινὰ δύναμιν)之下時,如同 馬轡製造術和其他關於馬具(的知識)是從屬於騎馬術,而這又與其 他所有軍事中的行為從屬於將軍術,並且以同樣的方式,其他的也會 從 屬 於 不 同 的 。 但 是 在 這 所 有 情 況 中 , 領 頭 / 統 攝 者 ( τῶν ἀρχιτεκτονικῶν)的目的,比起那些從屬於它的目的,是更加值得選擇,

因為這些(從屬者的目的)也是為了前者(領頭/統攝者)而被追求的

(τούτων γὰρ χάριν κἀκεῖνα διώκεται)。」(NE I 1 1094a7-16)

人們有許多不同種類的理性實踐活動,而不同的活動所追求的好事物、目的 也就相應地不同(cf. NE I 7 1097a15-16)。但亞里斯多德指出,這些「不同的活 動」之間有「從屬關係」——就如同馬轡製造術和其他馬具製造術,共同作為

「從屬者」,從屬於作為「統攝者」的騎馬術之下,因而也能說馬轡製造術和其 他馬具製造術都是「為了」騎馬術而被追求的;而騎馬術又會與其他的軍事活動,

共同作為「從屬者」,從屬於作為「統攝者」的將軍術之下,因而也能說騎馬術

7 可參考本文 4.2。

8 亦可參考 Lear (2009), p.389: “Thus Aristotle is not suggesting that all of our behaviour, including a person’s thoughtless munching of potato chips while he reads, is performed with the conscious intention of securing some good.”

9 可參考本文 3.1。

與這些軍事活動都是「為了」將軍術而被追求的。且,不同的活動也因為這樣的 從屬關係,而有了相應的價值排序關係——將軍術,基於作為騎馬術和其他軍事 活動的統攝者,將軍術的目的相較於騎馬術和這些軍事活動的目的(不論是具體 的產物或是呈現為某種活動,cf. NE I 1 1094a4-6)而言,是「更有價值/更好」的,

因為騎馬術和這些軍事活動的目的都是「為了」將軍術的目的而被追求的。

在這樣的「目的階級架構」中,所有的活動和目的都可以繼續追溯——A 活動從屬於 B 活動,B 活動又從屬於 C 活動……;而 A 活動的目的因而是為了 B 活動的,B 活動的目的又是為了 C 活動的……。這樣的追溯,會一直追溯到某個

「極點」為止——作為「極點」的活動,不再從屬於其他活動,而該活動會統攝 所有從屬於它之下活動、它之下的活動的目的都是為了此作為「極點」的活動的 目的。亞里斯多德認為這樣作為追求之「極點」的活動是必須存在的,否則我們 的追求將會落入無止境的空洞——永遠有追求不完的事物,如此的人生必然成為 空洞虛無的(NE I 2 1094a20-22)。於此,亞里斯多德進一步主張10:存在著「一 個」統攝所有實踐活動與目的、位於目的階級架構中的最高點/最極點/最極致

(ἀκρότατον)的活動,而這個活動的目的/所追求的好事物,即為「最好的事物」

(τἀγαθὸν καὶ τὸ ἄριστον),亦即「最極致的目的」,人們亦有共識地稱此活動為

「幸福」(cf. NE I 3 1094a23, I 4 1095a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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