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 、 「倒」之語義特徵

本節筆者首先探討副詞的語義特徵為實詞還是虛詞，其次是「卻」、「倒」

為副詞還是連詞。若能瞭解「卻」、「倒」的基本屬性，必定有助於區別兩者 之相異之處。

一、 「卻」、 「倒」的定位

（一） 副詞的虛與實

討論副詞時，若將歷史傳統觀點的影響納入，將有助於我們探討副詞産 生的背後因素。張誼生（2000：5-6）指出，傳統的語文學研究，虛詞研究

1原文為： All languages are organized around two main kinds of meaning, the ‘ideational’ or reflective, and the ‘interpersonal’ or active. These components, called ‘metafunctions’ in the terminology of the present theory, are the manifestations in the linguistic system of the two very general purposes which underlie all uses of language: (i) to understand the environment (ideational), and (ii) to act on the others in it (interpersonal). Combined with these is a third metafunctional component, the ‘textual’, which breathes relevance into the other two.（Halliday 1985，1994：iiix）

一直占有相當的地位。根據現有文獻的記載，把詞分成虛詞與實詞這兩大類 的，最早見於宋人的著作，當時叫做「實字」與「虛字」。所謂的「實字」

相當於現在的名詞，「虛字」大致相當於現代的副詞、連詞、介詞、語氣詞 和嘆詞等。趙元任（1980，2002：255）則將「實詞」定義爲內容詞，屬於 列舉不完的詞類，出現頻率低或中等，大都有固定的聲調，例如「猪、藍、

跑、快」等。「虛詞」則定義爲功能詞，屬於可列舉得完的詞類，出現頻率 高，大都是輕聲，例如「是、的、吧」等。

據林華勇（2003：43-49）和林雙萍（2007：89-91）的觀察，學者們在 探討副詞的虛實歸屬研究中，大致有三種觀點，黎錦熙（1924）、朱德熙

（1982，2002）、呂叔湘（1982，1992）等把副詞歸入虛詞。胡裕樹（1981，

2004）、劉月華、潘文娛和故韡（1983，1999）、邵敬敏（2001）、邢福義（2002）

等把副詞歸入實詞。王力（1985，2002）則認為副詞居於虛詞與實詞之間。

本文綜合朱德熙（1982，2002）、呂叔湘（1982，1992）、劉月華等（1983，

1999）、王力（1985，2002）、邵敬敏（2001）以及邢福義（2002）的看法，

簡單介紹副詞為「虛詞」、「實詞」與「半實詞」此三種分類觀點，將其內容 概述如下。

1. 副詞為虛詞

朱德熙（1982，2002：192-193）認為，副詞是黏著的，大都不能單獨 成句。副詞只能充任狀語，不能當定語、謂語和補語。故，屬於虛詞的範疇。

根據上述的定義，朱更進一步區別副詞和形容詞的不同。兩者最大的差異在 於，形容詞除了做狀語外，還能做定語、謂語、補語，如「偶然事故」、「偶 然發現一、兩個錯字」、「這件事太偶然了」等。副詞則只能充任狀語，不能 當定語、謂語和補語，如「外面的黑漸漸習慣了」、「像拉著冰塊那樣能漸漸 的化盡」等。故，形容詞為實詞，副詞則屬於虛詞的範疇。

呂叔湘（1982，1992：16-18）亦指出，副詞是虛詞，但以意義作為虛 實分類的標準，將實詞與虛詞的定義如下：凡是意義比較實在，總稱為「實 義詞」，包含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名詞，如「孔子、猫、水、念頭」等；

動詞，如「來、想、死、有」等；形容詞，如「忙、白、貴」等。凡是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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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名詞、動詞、形容詞實在的，一概稱爲「輔助詞」，包含限制詞，也就 是副詞；指稱詞「我、這、誰、每、個」等；關係詞「以、把、被、給、和」

等；語氣詞「難道、呢、嗎」等。然而，輔助詞中還有虛實之分，比如「你、

我、什麼、三」等詞的意義是比較具體的，作用也和實義詞差不多。至於「極、

又」等詞的意義還能掌握，但是到了「所以、者、乎、呢」等詞的意義就更 虛了。

2. 副詞為實詞

劉月華、潘文娛和故韡（1983，1999：3）、邵敬敏（2001：176-184）

與邢福義（2002：66-147）將「副詞」納入實詞的範疇，但對實詞與虛詞的 分類並不太一致。

劉月華等（1983，1999：3）根據語法功能，把詞分為實詞和虛詞兩大 類，將實詞與虛詞的定義如下：實詞能充任句子的成分，它具有實在的詞彙 意義，包含名詞、動詞、數詞、量詞、代詞和副詞七類。名詞，如「桌子、

國家、明天」等；動詞，如「走、懂、喜歡、可以」等；形容詞，如「紅、

大、胖、高興」等；數詞，如「三、十、百、千」等；量詞，如「個、件、

雙、次」等；代詞，如「我、每、這、那」等；副詞，如「很、又、都、漸 漸」等。虛詞不能單獨充任句子的成分，主要表達各種語法意義或語氣、情 感，包含介詞、連詞、助詞、象聲詞以及嘆詞。介詞，如「在、從、向、於」

等；連詞，如「和、因為、雖然」等；助詞，又分結構助詞，如「的、地、

得」等；動態助詞，如「了、著、過」等；語氣助詞，如「啊、呢、吧」等；

象聲詞，如「嘩嘩」等；嘆詞，如「唉、哼」等。

邵敬敏（2001：176-184）、邢福義（2002：66-147）亦按照語法功能來 分類，邵敬敏對實詞與虛詞的定義：凡是能夠充當句法成分的詞是「實詞」， 包括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數詞、量詞、代詞、區別詞、擬聲詞、嘆 詞等。名詞，如「中國、明天、以前」等；動詞，如「吃、打、想、可以」

等；形容詞，如「乾淨、大、重要」等；副詞，如「很、都、才、就」等；

數詞，如「十、百、千」等；量詞，如「個、位、斤、次」等；代詞，如「我、

這、那、誰」等；區別詞，如「金、男、女」等；擬聲詞，如「喵、汪、咕 嚕」等；嘆詞，如「啊、喂、哼」等。不能充當句法成分的詞爲「虛詞」，

包括介詞、連詞、語氣詞、助詞。介詞，如「從、對、用」等；連詞，如「和、

跟、因為」等；語氣詞，如「呢、嗎、啊、吧」等；助詞，如「的、得、了、

著、過」等。

至於邢福義（2002：66-147）的分類，大致可分為三種情況，第一，「成 分詞」是能夠充當句法成分的詞，包括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名詞，

如「汽車、現在、東邊」等；動詞，如「聽、愛、是、可以」等；形容詞，

如「老實、乾淨、突然」等；副詞，如「很、已經、不、都、卻、又」等。

第二，「非成分詞」是不能充當句法成分的詞，包括介詞、連詞、助詞。介 詞，如「從、用、由、關於、替」等；連詞，如「和、因為、但是、而」等；

助詞，如「著、地、、嘛」等。第三，「特殊成分詞」是能夠充當句法成分，

但具有特殊性，包括量詞、數詞、擬音詞、代詞（人稱、指示、疑問代詞）。 量詞，如「個、位、片、雙」等；數詞，如「三、十、百」等；擬音詞，如

「咦、哼、叭、呵呵」等；代詞，如「我、這、誰」等。

3. 副詞為半實詞

王力（1985，2002：23-32；204-218）指出，副詞是介於虛實之間的一 種詞類。副詞不能算是虛詞，因爲還可以表示程度、範圍、時間等。表示程 度，如「石頭很冷」等；表示範圍，如「他們都來了」等；表示時間，如「迎 春已經睡著了」。然而，副詞也不能算是實詞。因為副詞不像名詞可以表示 實物的特性，如「老人、小狗、中學生」等。副詞也沒有形容詞描寫實情的 特性，如「大樹、黃狗、快車」等。副詞更沒有動詞能夠敘述實事的特性，

如「我走了、我不來了」等。故，王將副詞命名為「半實詞」。

4. 小結

總的來說，呂叔湘（1982，1992）從語義的角度切入，發現副詞的語義 特點不夠明顯，副詞的意義沒有名詞、動詞、形容詞之類的實詞實在，但它 又比連詞、介詞、助詞之類的虛詞來得實在。故，應將副詞納入虛詞的範疇

。朱德熙（1982，2002）、劉月華等（1983，1999）、邵敬敏（2001）和邢福 義（2002）皆從句法功能來分析副詞。朱德熙認為副詞是黏著的，大都不能 單獨成句，且副詞只能充任狀語，不能當定語、謂語和補語。故，屬於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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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範疇。而劉月華等、邢福義和邵敬敏則持不同看法，他們認為副詞的語法

（二） 副詞的特性和分類標準

張誼生（2000）深入研究副詞產生嚴重紛歧之因，除了受到歷史傳統觀 點的影響，也就是語文學的分類觀點認為「副詞屬於虛詞」之說法。最大的 分歧點，在漢語副詞自身的特點與各家分類標準的差異。根據張誼生（2000：

4-9）的看法，漢語副詞自身的特點，強調副詞是一淆雜而模糊的集（set）。

內部又不是一個均質（homogeneous）的整體。因此，副詞內部的功能、意 義和用法等諸多方面，都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從絕對數量來看，現代漢語 副詞總共有一千個左右，比起連詞、介詞、助詞等，嚴格意義上的封閉詞類

（close-class word），數量要多得多，情況也更加複雜。比起名詞、動詞、

形容詞這三類開放詞類（open-class word）²又要少得多。因此，副詞似乎是 介乎於開放和封閉之間的一類詞。張並指出，各家分類標準的差異，大致有 四個分類標準：第一以功能為標準，一般將副詞歸入為實詞；第二以意義為 標準，把副詞歸入虛詞；第三以功能意義兼顧的標準，採取功能與意義相結 合的標準，但想要都兼顧，又難以做到，結果往往只好顧一頭棄一頭；第四 其他綜合性標準，譬如搭配的自由與黏著、句法位置固定與不固定³等。由 於，採取綜合性標準的學者主張以自由與黏著、句法位置固定與不固定、開 放與封閉、使用頻率和語音變化等一系列參照標準，作爲確定副詞虛實的依 據。但往往因爲副詞本身的情況過於複雜，這些標準很難真正解決問題。

根據以上定義，本文討論副詞「卻」、「倒」不分為實詞與虛詞，以避免 陷入兩難的境地。若不顧副詞自身功能的特點，硬是將它歸入實詞或虛詞的 一方。對於副詞的認識、句法功能的掌握，並不會有多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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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根據趙元任（1980，2002：107-109）的說法，虛詞是「封閉詞類」（close-class word）又叫「可 列舉的詞類」，這類的詞一般語法書用短短的名單，就能把它的全部成員列舉出來。封閉詞類有五 大特性，分別為：信息量小，基本上都是功能詞；句法位置固定、黏著；句法功能體現在詞與詞 的相互關係；發音較輕，聲調易變；出現頻率高或較高。實詞是「開放詞類」（open-class word）

又叫「不可列舉的詞類」，這類的詞不能在語法書的範圍列舉，得靠詞典。開放詞類有五大特性，

分別為：信息量大，基本上都是內容詞；句法位置不固定的、自由的；句法功能體現在詞與詞的 組合能力上；發音清晰，聲調固定；出現頻率低或中等。

3 根據錢乃榮（2002：157-156）的說法，「自由」（free）是能夠獨立、自由運用的詞素，如「天、

高、碗筷、牛肉、火車」等；「黏著」（bound）是不能夠獨立、自由運用的詞素，如「阿、吧、者、

習」等。

有鑑於此，必須給副詞尋找一個新的歸屬，不宜繼續糾纏於虛實之爭。

因而採用張誼生的分類標準，即以詞彙意義爲主的副詞，可稱「概念詞」；

以語法意義為主的副詞，則是「功能詞」。爲了方便分析，張（2000：24-25）

提出，以詞彙意義爲主的副詞，這類的副詞又叫「描摹性副詞」，主要為描 寫情形、狀態和方式，譬如「穩步、逐年、節節」等。而以語法意義為主的 副詞，有主觀性和客觀性兩大功能。主觀性與說話者對當時情景的態度與語 境有很密切的關係，主要的功能為傳達說話者的情感、態度和語氣，譬如「也

提出，以詞彙意義爲主的副詞，這類的副詞又叫「描摹性副詞」，主要為描 寫情形、狀態和方式，譬如「穩步、逐年、節節」等。而以語法意義為主的 副詞，有主觀性和客觀性兩大功能。主觀性與說話者對當時情景的態度與語 境有很密切的關係，主要的功能為傳達說話者的情感、態度和語氣，譬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