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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創作歷程與意識的轉變

第二節 反覆意象書寫

從 1995 年到 2012 年的作品中,可發現在她每部小說脈絡中總能看見相似的 人物情節不斷重複出現,就像是不斷的在一個同心圓裡面纏繞,只是書寫的程度 深淺不一。

然而,在這些反覆出現的意象中,其中有特意幾個人物是固定出現的主要人 物,如《惡魔的女兒》中的高鳴、《愛情酒店》中的黑豹、《附魔者》中的阿豹,

都具有相似的特質;《惡魔的女兒》的高朗、《陳春天》裡的阿浪叔叔、《附魔者》

裡的阿鷹,都是開啟主角性意識的男性與第一個男朋友;《夢遊 1994》的慶、《橋 上的孩子》中的第一任女友、《附魔者》中的阿雁,都是進入敘事者生命中的第 一位女性。情節方面,《惡魔的女兒》、《陳春天》、《橋上的孩子》、《附魔者》,都 提到了因被父親性侵而產生童年的空白,抑或是成人後因此不斷產生的精神疾 病。

上述的多重書寫中,陳雪以此將最終的版本訂定於 2009 年出版的《附魔者》

中,陳雪認為此作是為集結了她在過去十年所發表作品的大成。57過去緩慢的由 內裡增加到外緣一個一個圓圈不斷包覆組成的,在《附魔者》中完成,也等於了 完整了同心圓的原型。在這部作品中,可以看到過去作品中的人物的完整形貌,

情節也趨於完整的表達的先前作品敘事,如同陳雪所說:「我一直沒辦法準確地 捕捉,我還沒找到一個腔調、一個藍本容納這些故事。」58陳雪自認為過去的「我」

還太貧乏,直到此時期才掌握了平穩的敘事筆調,來重新看待那書寫的舊時光,

得以做一個總結。因此筆者將陳雪過去作品中所出現的固定人物與其特徵以表格 整理出來:

57 林欣誼,〈陳雪再次回看舊日時光繳出《附魔者》〉,《中國時報》,2009 年 4 月 5 日

58 林欣誼,〈陳雪再次回看舊日時光繳出《附魔者》〉,《中國時報》,2009 年 4 月 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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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性關係只維持在口交和手淫,一方面是因為我無法潮濕,另一方面是他自 己也覺得這樣並不算真正做愛。」(《惡魔的女兒》,頁 125)「她永遠乾燥的下體,

緊閉著如同裡面不曾有任何空隙,彷彿那道隙縫只是個偶然的裂口,並不通向任 何地方。」(《附魔者》,頁 53)。

重複特徵 人物分析 作品

第二任男友 高鳴、黑豹、阿豹 《惡魔的女兒》、《附魔 者》

山上的家 山上躲債、河堤小屋、種菜、養狗 《惡魔的女兒》、《陳春 天》、《附魔者》

性愛 以性愛當作保護以救贖的方式、搏 命式的性愛

《惡魔的女兒》、《愛情 酒店》、《附魔者》

愛唱歌 黑豹與阿豹都愛唱放浪人生 《愛情酒店》、《附魔者》

第二次見證 高鳴與阿豹都是因其兄(高朗與阿 鷹)而知道主角被父親性侵,之後 成為主角的愛人

《惡魔的女兒》、《附魔 者》

表二:各文本中類型人物「阿豹們」所出現的共通點

林欣宜曾在對陳雪的訪談中指出:

這兩個男人(阿鷹與阿豹)的原型,就是少女時期陳雪眼中的雄豪浪 子,他們屬於一個草莽、陽剛、但缺乏語彙的世界,他們感情如此豐沛 濃烈,卻沒有感性的語言,只有在唱歌和喝酒時,才能表達出那些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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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孤獨。60

小說中時常提及江湖圍事的男性形象,在阿豹這個角色身上具有深刻的樣貌。

在文中,他被賦予陽剛、歷經滄桑、個性較激烈的特徵,並具有高度勞動力與刻 苦的精神。《愛情酒店》中,黑豹住河堤邊,養了數十隻動物,種絲瓜,餵養著 一大群兄弟;阿豹則是將居住於山上來使他對自我的沉澱與反省:

那時都沒辦法講話,也沒酒喝,就是除草,抓蛇,頭髮鬍鬚都不剪不剃,

每個禮拜附近一個歐巴桑會帶菜上來,到底吃了些什麼自己也記不得,只 記得常常將蛇剝皮,一條一條掛在屋簷,人家都說我瘋了。61

以黑道兄弟的樣貌不似以往的嫖妓、賭博,而是以單純的形象顛覆邊緣人物,

但在性格方面,他們同樣擁有強烈的意念、對事物的堅持,以致於每每主角在與 她們性愛時,都宛如進行一場激烈的肉搏戰:

他很疲倦,不僅僅是因為白天的工作,也因為激烈而漫長的性愛,跟她 做愛像在拼命,身體裡每一個精血都要榨乾,但他陷落了,他無能自 拔。62

不僅在性方面是這樣,對於想要維護的對象,強烈的性愛也變成保護的方式 之一,尤其是在知道主角遭受父親性侵後,以與主角的性愛來做為保護她的救贖,

將她從痛苦的深淵拉出。

60林欣誼,〈陳雪再次回看舊日時光繳出《附魔者》〉,《中國時報》,2009 年 4 月 5 日

61 陳雪,《附魔者》,台北:印刻,2009 年,頁 119

62陳雪,《附魔者》,台北:印刻,2009 年,頁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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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些不斷反覆出現的人事物具有何種意義與意象?胡瑋菱認為,透過

「說出來」的敘事行為,使內心所壓抑的話語成為事實,以「說出來就變成真的 了」的概念,將事件以言說方式傳達給另一個人,使記憶的真實變成兩個人以上 的集體共存,因此,敘事主體將「說出口」動作的形式傳達出去後,他人便成為

「見證」這個事件的目擊者。63「說出來就變成真的了。告訴了另外一個人那就 不再是一種夜裡的噩夢而是一件無法否認的事;她一直都知道都記得只是必須在 某一個對別人說出口的時刻,需要有個證人在場,需要透過自己的話語,相信那 是真的。」64《陳春天》中的我與《附魔者》中的主角琇琇,便是以此形式,透 過跟阿鷹與阿豹訴說被父親性侵的事實,證明這件事的確實存在。

「見證」如果是陳雪小說中的主要目標,那麼阿鷹與阿豹的存在便顯得相當 重要。在上圖表中,他們兩者皆是見證主角被父親性侵的主要見證者。第一見證 者做為打開主角秘密的對象,因此只要阿鷹出現的地方,或者說只要是她欲講述 被性侵的經過,必定會有這個第一男主角偕同出現,第一見證者的功能性就在於 不斷強調主角被性侵的現實。

第二見證者雖沒有第一時間知道主角被性侵的事情,但後來由主角口中確認 時,不僅再次確認了她所說的事實,同時也使主角更加詳細的回想起被性侵的回 憶:

這是第二次,他是第二個人,這晚在KTV裡阿豹問他許多事而她回答,不 經思索,那些阿鷹曾經問他的問題以前她說的破碎,經過長時間獨自摸 索拼湊,這次她說的更清楚。65

63 胡瑋菱,〈陳雪亂倫主題小說之研究〉,國立東華大學學文文學系華文文學碩士班碩士論文,

2012 年

64 陳雪,《陳春天》,台北:印刻,2005,頁 200;《附魔者》,台北:印刻,2009 年,頁 49

65 陳雪,《附魔者》,台北:印刻,2009 年,頁 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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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確定與詳細回憶的動作強化了發生的事實。美國學者費修珊教授認為,

主體自知的理解本身並不存在,只能經由「言說行動」與「他人」這個雙重組合,

在不斷的訴說他人中,見證了事件的發生66,因此「見證」與「言說」可說事不 斷論證回憶與事實發生的真實性問題,兩者相互成為交替出現的往來狀態,進而 確立事發的真實性。

「他們」做為陳雪小說中的固定班底,卻總是身影模糊,直到《附魔者》中才見 其清晰的樣貌。她以「複調小說」的形式,讓琇琇、阿鷹、阿豹等人,以輪番說 話的方式交錯行進。「複調小說」是以分析作者與主角間的「對話」,呈現出各主 角的自我意識,表現出在小說中,並非只是創作者的單一觀點,而在主角、他者 的對話中,每個人都能成為主角,自己說出的話語都具有價值意義。本身所強調 的是作者/主角、自我/他者,的相互對話與交流關係,讓每個主體都能保有獨 特立場,以主體間不斷的對話來尋找自我。67文中以獨自告白自己的內心世界,

說出自己占有琇琇人生中的多少份量,然而在這些獨白中,可看出琇琇的存在皆 影響了他們人生,但如過將這些人從她的人生中抽離,琇琇是否同樣也成為不具 意義的角色?

此書中,琇琇宛如女神般的跳躍在阿鷹與阿豹懷中,他們忍受著琇琇外遇、

對感情的不忠,仍無法逃離她的藩籬,甚至在她坦承外遇時,也只表示:「沒關 係的,他說,回到我身邊,停在這裡不要離開,回來就好,不要再難過了。」68「回 來就好」一句包含了無限量的包容與放縱,何以他們都如此迷戀她?

66 轉引自胡瑋菱,〈陳雪亂倫主題小說之研究〉,國立東華大學學文文學系華文文學碩士班碩士 論文,2012 年

67 劉康,〈小說話語與眾生喧嘩-一種文化轉型的理論〉,《對話的喧聲:巴赫汀文化理論述評》,

台北:麥田,2005 年

68 陳雪,《附魔者》,台北:印刻,2009 年,頁 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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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阿鷹在未遇到琇琇以前,無法了解愛情必然所帶來的忌妒、占有與瘋 狂,然而在遇見她後,他全然的迷惑於琇琇的懷中,其關鍵在於「終於有人了解 與認同他的喜悅與感動」:

她怎麼知道那麼多,那些他從來無人可以分享也沒有語言能表達的需 要,彷彿劃破暗黑夜晚的第一道晨光,她不僅是那晚散發著誘人氣息的 少女,突然又化身為他的翻譯者,將他腦中那些不成形的、無以名狀的 事物與渴望,尷尬害羞無法說出口,那些他身邊的每個人都翻譯做「會 餓死的、不切實際的空想」,琇琇用一張 CD,幾本畫冊,牆上的木雕面 具,與她口中美麗繁複的語言,描繪出了他長久以來獨自想像的世界。69

被認同的渴望與了解成為琇琇博得阿鷹好感的第一步;阿豹則是:

那時的自己,或者說從他眼睛裡看出的自己,是誰都不曾看過的樣子,

他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身體深處傳來陣陣劇痛,與無現的溫柔,像暴風 襲捲掀翻他臉上緊繃的面具,在因她造成的幻境中他釋放了自己。70

長時間所受到的壓抑與背叛,使阿豹逐漸成為一個不苟言笑與自卑的男人,

長時間所受到的壓抑與背叛,使阿豹逐漸成為一個不苟言笑與自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