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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酒店》、〈兒子〉中的「擬」家庭關係

第三章 愛的變形

第二節 《愛情酒店》、〈兒子〉中的「擬」家庭關係

上一小節中,筆者藉由陳雪書寫情慾的視角來探析愛的變形面向,在此節中,

本文試圖透過孩子的視角,觀看家庭結構組成的成規,並進一步的探析傳統的家 庭結構是否真的能夠成為滿足「家」的必要條件。如果「家」不足以成「家」, 那如何再建構一個合乎「家」的條件?血緣是否為最終成家的一個指標?

一、《愛情酒店》

《愛情酒店》一開頭,即解構了過去傳統組合家庭的方式,其中母親形象更 是被徹底瓦解:

其實這屋子主要的風景就是兩個女人,一個將短髮向耳後梳攏,穿著橄 欖色絲質襯衫白色絲質西裝褲,雖然已經中年身材略為發福卻依舊瀟灑 俊俏,這人是我媽,另一個是紅姐,這女人,一身輕便的米色棉質洋 裝,黑亮的直髮輕垂肩膀,一臉淡妝,安靜的時候清麗的讓人屏息,一 開口卻潑辣爽快誰都要讓她三分才是她真正的性格。126

傳統家庭建構中,父親/丈夫英俊瀟灑,母親/妻子美麗宜人是一般人所既 定的形象,在此處,陳雪也寫出了在家庭中男俊女美的樣貌,然而特異的是,家 中的父親/丈夫是為女性所扮演,母親/妻子則是個外表溫順,開口卻宛如男人 般的豪爽女人所飾。兩個女人共組一個不被傳統社會所接受的「違章家庭」,而 母親所被賦予的文靜端莊的形象,被紅姐的「潑辣爽快」性格直列的打破,在家

126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2002 年,頁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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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的組合與母親形象雙重的解構下,不僅是對傳統父權社會的挑戰,也開啟了另 外一種家庭組合的可能。

《愛情酒店》描述了主人翁寶兒在母親與她的女朋友紅姐合開的酒吧「愛情 酒店」中幫忙,其店由黑道大哥母親的好友黑豹看管。寶兒與黑豹相戀,雖然兩 人相差了二十歲,一個說國語(寶兒)、一個說台語(黑豹)卻不因此產生困擾,

反而增加了彼此年齡差距上的情趣。但之後寶兒愛上了來店裡工作的帥 T 阿青,

阿青不接受寶兒對她的愛意,寶兒仍是熱烈追隨。最後阿青為躲避前女友而消失,

黑豹同時被槍擊死亡,寶兒在萬念俱灰下引火自焚。

寶兒從小在外公、外婆嚴格管教下長大,直到小學時才與母親見面,然而她 初見母親的形象是:

這個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那時她帶著墨鏡穿著三件式的西裝,寬大的 老爺褲,開著一輛老舊的車子,坐在駕駛座上好像目空一切,一手扶著 方向盤、另一隻手擱在身邊一個非常冶豔的女人大腿上。127

在此處,母親身上的穿著:「墨鏡、三件式西裝、老爺褲」,完全的非女性裝 扮顛覆了女性的裝扮概念;「開車、坐在駕駛座上目空一切、一手扶方向盤、一 手擱在女人腿上」,如果不看前文,我們甚至會直接解讀為是一個男性。這裡架 空了女性長久以來所被賦予的形象:裙裝、內斂沒有雄心,並進一步的瓦解母親 在傳統以來,作為家庭中主要教養小孩的角色,言行舉止須依照社會中的規範教 養小孩,才是合乎社會情境與期待下的模範母親形象。因此,在此文本中,母親 形象的建立並非是取決於母親/女性的扮相中。

127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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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不符合常規的母親外,寶兒也有個「沒名分的」父親-黑豹。黑豹是母 親的朋友,寶兒的戀人,但在兩人之中卻不互以伴侶相稱,而是以父女的稱謂,

進行著愛情關係。

在此段關係中,與其說是愛情,倒不如說是以親情為基調牽引著兩人而發展 出情慾上的關係。寶兒首次見到黑豹時便認為:

我看著他,心裡沒來由地發出聲響,『這個人是我爸爸』,這個坐在高腳 椅上不斷左右旋轉著椅子的人讓我想起了爸爸,好像我這樣的女孩就該 有一個這樣的爸爸,這種感覺幾乎要讓我尖叫出聲。128

寶兒對黑豹的情感投射於他像她想像中父親的樣貌,「父親」成為他們連結 彼此關係的關鍵點,而黑豹對寶兒也如同父親守護孩子般的照顧她,使黑豹在此 關係中呈現了戀人/父親的雙重身份。

弔詭的是,黑豹在此雙重身分中並無違和感,他一方面以戀人的身份與寶兒 有著性愛關係,但在性關係進行的同時,寶兒卻是稱呼他爸爸,而黑豹叫她女兒,

兩人以沒有血緣關係但幾近褻瀆父女關係的方式,不斷進行亂倫的遊戲。

然而在此我們要探究的是,黑豹與寶兒間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作祟?寶兒從 小父不詳,長時間與母親生活在酒店與舞廳中,雖然母親雌雄同體般的存在,但 仍舊無法真正代替父親的角色,因此黑豹的出現取代了母親身上父親的身影,寶 兒從他身上汲取許多童年時無法得到的父愛:

128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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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小小的浴室裡水器氤氳蒸騰,陽光還有幾分,黑豹坐在木頭 矮凳將我抱在膝上,我仰著頭讓他洗頭髮,他手又大又柔軟。129

父親為孩子洗頭的情景,不僅軟化了平時男性堅毅剛強的形象,也透露出父 親為女兒所展現的柔情姿態。又如:

房間裡也有我的睡衣胸罩內褲,那些青一色都是純白棉質製品印著什麼 凱蒂貓米老鼠可笑的卡通圖案,是黑豹自己上街買來的,在黑豹心目中 我就是一個小女孩吧!130

面對已成年的寶兒,黑豹不僅仍舊為她買內衣內褲,其內衣褲的花色還是卡 通圖案,顯現了黑豹對她的認知是傾向於女孩(女兒)的純潔地位。

相對於黑豹,寶兒對黑豹的情感在文中並無混淆的情形。寶兒留戀於與 黑豹的性愛中,但在性愛過程中,雖併發出強烈的歡愉,但卻無法感受到愛情,

真實存在的是肉體上的感觸覺與莫名未知的情感:「這感覺或許不是愛情,但絕 對跟欲望有關,究竟是什麼欲望呢?我不知道。」131未知的欲望不斷糾結在兩人 的性愛間,但回到兩人相識時的現場,可以發現,寶兒對黑豹存在著「父親」的 投射與想像︰

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是我心裡一個已經模糊的缺口,遇到黑豹的時候 我才知道自己一直渴望著知道答案但我並沒辦法開口問她(母親),就把

129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27

130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29

131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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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當成我爸爸這也是個辦法。132

黑豹在與寶兒第一次性愛,當她喊出「爸爸」時,黑豹是:

起先他微微一驚,接著他就沉默不語,最後他哭了,或許我揭開了他心 裡的什麼,那個隱密的地方藏匿的如此之好連他都沒有發覺,然後我喊 一聲爸爸就將他擊潰,之後黑豹就此淪陷。133

寶兒知道她所牽引出的黑豹是那個當年懷孕的妻子突然慘遭車禍,而頓時痛 失妻兒的父親。她將黑豹愛女兒般愛她的方式幻化成性欲,藉由性的歡愉,當肉 體變成工具,連結彼此的關係。

黑豹與寶兒在文本中看起來是戀人的組合,但實際上他們所履行的意義是在 於彼此對父女關係的渴求,黑豹將對死去孩子的愛戀寄託在寶兒身上,寶兒則是 將童年失落的父愛投射在黑豹身上,雖然之中愛欲橫流,然而他們宛如〈色情天 使〉中所述「我們進行著世人認為最醜惡的關係,內心卻比誰都純潔」134的認同 彼此。

胡紹嘉指出,「要構成一組關係,這組關係中的「他人」必然是有限的,因為 這裡所指的「他人」不是指「我」之外的所有人,而是與「我」有關連,足以影響

「我」之反應與行動的「重要他人」(significant others)。」135黑豹即是寶兒的「重 要他人」她在黑豹所存在的世界中投射出新的人生與自我,然而只要黑豹抽離,

寶兒就宛如人魚公主般的化為一堆泡影:「黑豹改寫著我的存在,黑豹對我的寵

132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152

133 陳雪,《愛情酒店》,台北:麥田,頁 47

134 陳雪,〈色情天使〉,收錄於《蝴蝶》,台北:印刻,頁 129

135 胡紹嘉,《書寫與行動-九○年代後期,女性私我態度的轉折及其意義》,政治大學新聞系博 士論文,2002 年,頁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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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使我成為一個大家都要刮目相看的人物,但知道我這一切並不真實,我從來都 不是一個真實的人。」136文本最後,黑豹被槍擊而死,寶兒才感覺到黑豹的重要 性:「黑豹不是我爸爸但我像愛著一個父親那樣愛著他,在他死後我深切體會到 自己失去了多麼重要的依靠…。」137進一步來說,黑豹對寶兒而言,不僅只是她 的父親,他進一步的在之中牽引著寶兒與母親的角色。她們母女的關係有著親密 卻又疏遠的距離,黑豹替代了母親照顧寶兒,母親透過黑豹了解寶兒,三者不自 覺中成為最親密的團體,在沒有血緣關係上組合成完整的家庭樣貌。

二、〈兒子〉

〈兒子〉述說了一個在破碎家下長大的男孩,見證母親遭受父親的外遇、毆 打等折磨而不斷衰敗,因此企圖立志保護母親、成為母親的男人。但因在多年後,

病老的父親突然返家,母親立即接納他,敘事者為此感到被母親背叛,憤而離家,

直到父親死亡才返家的故事。

〈兒子〉與《愛情酒店》中的母親產生了截然相反的形象。〈兒子〉中的敘 事者從小就見證著母親面臨父親不斷外遇、上酒店、賭博、家暴等婚姻的不幸,

在這樣的婚姻當中,母親仍舊對父親寬容以待,忍受丈夫長期以來所造成的委屈。

但看在敘事者的眼中,母親不斷遭受父親的侵擾,使丈夫形象完全破滅,父親的 角色在他的童年中甚至是缺乏不存在的。

敘事者小時常陪著母親至一家家酒家去尋找父親的身影,在這樣的過程中,

敘事者不斷感到母親的悲痛與寂寞,但只能心疼但不知如何幫助母親。敘事者甚

敘事者不斷感到母親的悲痛與寂寞,但只能心疼但不知如何幫助母親。敘事者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