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家庭與政治的對立?

日常女性的無辜與角色位移

第二節 家庭與政治的對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之心。

從兩部文本不難發現,女性總是被動接受愛人獻身革命而遠去的事實,還 得迫於家族壓力,另與他人結婚;歷史與政治的無情,同樣在女性生命留下深刻 鑿痕。然而,當敘事擷取日常女性的婚姻作為文本主軸,卻大量刻畫她們難忘舊 情的拉扯。尤其,城真華不但為了被逼供、洩漏愛人行蹤而惱悔終生;她的失神 落魄亦引發丈夫不滿,女兒更是難以諒解、時時暗示母親就是害得父親憂憤早逝 的凶手。這般敘事策略或許只為彰顯政治無眼、造化弄人;但是,城真華與晴枝 的執念和慚愧已然成為主要敘事線,倒讓兩者的形象平板單調。更弔詭地,女性 似乎替代政治事件,成為失落家庭的代罪者。在政治事件底下輻射的女性生命 史,最終讓女性擔下全部政治事件的後果,淹沒在贖罪的心理當中。

《泥河》與〈稻穗落土〉的雷同不僅於此。城真華與晴枝生養的孩子之中,

唯有一個「兒子」(而且都是二兒子),其不論脾性、理想,甚至長相都與愛人相 似。文本幾近浪漫地設定二兒子繼承愛人的遺志、承續革命的道路,如同「跨血 緣托孤」。由此足見,敘事對於政治理念的傳承彷彿存有執念,女性就是當中的 轉換與見證者。

第二節 家庭與政治的對立?

此節裡,我將研究對象轉為已然進入婚姻的日常女性,企圖析論政治敘事 如何利用兩性的互動,引領更為二元化的想像。在第三章中,我們曾經提及婚姻 關係時常被用來體現兩極理念的拉扯;尤其,一男一女各自含括的社會性別角 色,恰恰可以提供現成的差異。於是,夫妻不再只是單純的稱謂,而是擁有固定 樣貌的定位工具。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上述的分析概念同樣適用日常女性的婚姻。不同於第三章討論的知識女 性,日常女性的生活重心就是婚姻與家庭。如此一來,男性/政治、女性/家庭 的對立就更加明顯。這個現象除了展現男女有別的假設之外,卻也凸顯女性不見 得與男性抱持相同家國期待;而相關日常女性的政治敘事從來不是、亦不該是折 射政治殘酷的台灣簡史。只有挖掘大敘事下的異聲,我們才能擘畫更完整的日常 女性面貌。

短篇小說〈月印〉9的主要敘述者「文惠」深愛自己的情人「鐵敏」。戰前兩 人透過日文老師的牽線相戀;後來殖民政府徵召鐵敏前往南洋,他卻因為肺病得 以安然遣送回鄉。雖然,鐵敏的肺結核病況嚴重,文惠依舊在戰後民生凋敝的情 況下,與鐵敏結婚了。婚後,鐵敏的肺結核不見起色,文惠擔起整個家。於此,

作者郭松棻利用極為細膩的筆法,將一位女子支撐家庭的堅強,以及等待丈夫病 癒的孤單描寫得十分動人。文惠獨自做了許多工作,租賃房子、照顧病人,甚至 在二二八事件爆發的當下,瞞著丈夫與所有外人,暗暗消滅前任日本屋主留下的 武士刀等等,一切的判斷在在顯現她的堅強聰慧。在丈夫病弱的日子裡,文惠是 一家之主。「生活迫使她撐起這個家,她就毫無猶豫將它撐了起來。……不知什 麼時候,她竟成為一家之主。她像火車頭一般,引導著生活向前奔去。」10就算 外頭激烈爆發二二八事件,文惠的照料與善意謊言,輕輕地將鐵敏隔離於政治紛 擾之外;即便鐵敏逐漸控制病情,仍然因為與人群隔離太久,樣樣都必須仰賴文 惠的引導、解說,文惠甚至很享受這樣引領愛人的感覺。

但是,病癒的鐵敏突然對人生產生新的體悟,並且開始跟隨診治醫生組織

9 郭松棻,〈月印〉,《中國時報》人間副刊,1984 年 7 月 21-30 日。此篇論文參考的版本為:〈月 印〉,《奔跑的母親》(台北:時報,2002 年),頁 15-112。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鐵敏觀賞、接收的來源是地理雜誌,那麼文惠熟悉的「中國」,倒是體現另一種

「流行雜誌」般的型錄。「在雜誌裡,文惠偶爾翻到上海來的一些紫羔和銀鼠的 披肩,各式各樣的鑲滾袍叉,還有閃著水鑽般的大襟,薄暮乍寒,看到這些眼花 撩亂的圖片,益發叫人想起一個溫暖而古老的國度。」16與鐵敏清楚而直接的政 治嚮往不同,敘事透過服飾幽幽包裝文惠對於古老中國的傾心。藉由鐵敏對中國 事物的親近,敘事暗示鐵敏的政治行動部分出於土地的認同;相比之下,文惠的 連結更為複雜,楊大姐既是古老中國的代表、裝扮服飾的參考對象,又是一種「地 理性」結合「女性特質」的理想典範——某次文惠迎著炭火、望向楊大姐,心中 不禁想起日本老師曾經說過,「中國的女性,總帶著大陸性的體面,堂堂亮亮行 走在大眾群中」17。文惠內心的概念與感受糾纏環繞;同時,不遑多讓地,楊大 姐身兼多重複雜的形象,亦無可避免背負女人與土地之間的想像。

鐵敏的政治理想還沒遭遇挫折或崩毀,文惠的感受倒是先行受到現實的衝 擊。備受冷落的文惠,內心對於鐵敏與楊大姐的關係出現懷疑。在文本當中,敘 事安排楊大姐多次出現文惠家門,帶著自信的燦笑說要「借用」鐵敏。剛開始,

楊大姐的詢問還會讓文惠感到一陣羞窘;久了,文惠卻開始將楊大姐隱隱視作婚 姻關係的外來者。因為丈夫的刻意隱瞞,文惠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楊大姐為何頻繁 帶走鐵敏(實是為了參加政治活動);引領鐵敏參加政治活動的醫師也只是隨意 安撫文惠,要求文惠好好照顧鐵敏的身體即可。接近文末,楊大姐最後一次開口

「借走」鐵敏時,楊大姐所代表的意義,不再是遙遠中國的代表,反而驟然簡化 為——婚姻的入侵者。連帶地,象徵美麗溫暖中國的元素,突然間全部成為純屬

16 郭松棻,〈月印〉,頁 74。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裝扮的特徵,暗喻著專屬女性的威脅,「旗袍的鑲邊、大襟、下擺、紫羔、銀鼠、

狐腿的披肩,閃閃爍爍,統統出現在文惠的面前,令她眼花繚亂。還有去年,隱 隱的炭火映紅了楊大姐那醉人的臉……。」18關於中國的美好想像,在文惠意識 到婚姻危機之時,宣告崩毀。

這是令人玩味的敘事架構:歷史大環境的變化與進程,促使身為中國共產 黨員的楊大姐來台運動,而敘事鋪陳兩岸人士的文化與政治理念交流,恰恰說明 了時代的背景。然而,以鐵敏口中「漢民族」為基礎接近的政治現實,實際離間 文惠原本隨著鐵敏康復而出現起色的婚姻;在地下政治活動尚未被揭發以前,其 實已然讓文惠備受威脅——只不過,拉扯與恐懼的來源並非當權者對於政治的迫 害,而是來自介入婚姻的心頭刺。文本最後,無法看著鐵敏與楊大姐一次次並肩 離開家門的背影,文惠跑到派出所舉報鐵敏藏有赤紅書籍。文惠以為只要鐵敏被 迫繳交違禁書籍,就可以斷絕參與政治的雄心,回歸家庭。沒想到,遭到逮補的 鐵敏、楊大姐與其他同夥,迅速被槍斃,而文惠徒留遺恨。

乍看結局,這是一場關於嫉妒的陰錯陽差。然而,我們必須釐清的是:文 惠婚姻遭受的威脅,她的心頭刺,其實並非楊大姐,甚或進入台灣的中國共產黨 勢力。一個女性的短視與無知讓台灣的左翼政治行動胎死腹中,這位女性亦因為 丈夫遭到槍斃而備感痛悔;與此同時,鐵敏走上政治道路的選擇,最終因為文惠 嫉妒而淡化。更甚者,敘事設置楊大姐自信又爽朗「借用」鐵敏的場景,解釋且 強化文惠不滿的緣故,突出的是兩位女性的矛盾。中國元素和政治結盟的現實都 退為背景,文惠的嫉妒——針對另一名幾乎混雜多種形象的典範女性,則被推到 前景。我們何妨回到「借用」的片段,好好檢視。楊大姐的那一句「能不能借用

18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鐵敏?」19到第二次多問一句:「行嗎?」敘述清楚寫道:「她(楊大姐)等著文 惠的回答,也不等著回答。」20一切就昭然若揭。文惠作為一個日治時期高女畢 業的知識女性卻被丈夫排除於所有政治計畫之外;或許出於保護,唯恐牽連甚 廣,鐵敏與同伴總是不願向文惠透露政治行動。文惠被動處於如此蒙昧的狀態,

她的答應與否不重要,因為無人等待、在乎她的回答。在女性嫉妒的脈絡之下,

楊大姐的「借用」玩笑似乎成了輕佻的「挑釁」;然而,真正「借用鐵敏」的外 來威脅,並非檯面上的情敵「楊大姐」,而是政治活動。更甚者,此一脈絡之中,

鐵敏決心參與政治的現實被淡化,反倒突出了女性為人冷落的不甘。

敘事拿取婚姻的元素,達到什麼效果?原本封閉、彼此依賴的婚姻關係,

好像只為突出文惠感到變化之後的落寞。尤其,蔡醫師一句「鐵敏不再是妳一個 人的囉」21恰好暗示兩人關係遭到衝擊的現實。於此,參與政治與經營婚姻已然 成為相悖的兩件事情;而擁抱群眾的公益,又迫使「兩人世界」變成絕對的私利。

敘事並置婚姻與政治兩者,並且製造衝突;此二者的捉對廝殺同時強化「政治、

婚姻」對比的「男性、女性」差異。尤其,男女兩性打從最初的「地理」與「生 活化服飾」不同,一直到最後政治與婚姻的對立矛盾,婚姻結構展現男女不同的 假設,上接這樣的架構究竟是展現了政治的困難、時代的悲劇(不論作用於男男 女女),還是為了說明女性與婚姻的障礙,更是早先於政權的壓迫。

因為政治的影響,鐵敏與文惠對於時間的觀點與未來的想像出現落差。當 鐵敏的健康逐漸好轉時,曾經向文惠求歡;不過,為著鐵敏身體著想的文惠急忙 忙拒絕了。文惠將幸福冀望在未來,她說服鐵敏亦安慰自己道:「再過一陣子

因為政治的影響,鐵敏與文惠對於時間的觀點與未來的想像出現落差。當 鐵敏的健康逐漸好轉時,曾經向文惠求歡;不過,為著鐵敏身體著想的文惠急忙 忙拒絕了。文惠將幸福冀望在未來,她說服鐵敏亦安慰自己道:「再過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