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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謂、婚姻的「性限制」

第二章 政治女性的愛與性:家庭想像的收編

第三節 稱謂、婚姻的「性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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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稱謂、婚姻的「性限制」

前兩節裡,我分別論述男、女作家書寫參政女性的設定與策略;而不論是

「愛的啟蒙」,或是以身體情慾為新路,兩類的書寫策略都對「男女有別」的架 設相當執著。合併身體、愛情與婚姻的討論,我將擴大討論「家庭稱謂」與「性」

之間的關聯。在政治場域裡頭,女性的「性」通常是關注的焦點;而不論在文本 或是現實生活當中,政治場域也特別喜歡以「稱謂」來定位女性角色。值得注意 地,「稱謂」其實是會變動的。我指稱的「變動」並非人們通常擁有不同的稱謂,

我要強調稱謂通常是「工具性」的——隨著角色轉變,工作的內容、社會的期待 跟著改變;角色的轉變也總是為了因應外在環境的策略。與此同時,「性」的限 制與規範就包含在這些稱謂當中。

魯賓〈女人交易〉論道「稱謂」其實是為了規範性對象,限制下一代的亂 倫,確保婚姻交易的順暢(家中女性交換其他家族的女性,方得以建立社會聯 絡)。因為被交換者通常是女性,故而女性的「性」通常被嚴格限制,藉以確保 女性於交換利益回來前不會出亂。因此,我認為稱謂並非中性語言、不是單純等 著被執行的亂倫限制——在實行限制的過程中,稱謂夾藏男女不同的區分,母性 的、女性的稱謂都暗示性慾的壓抑、身體的純潔。

因此,當政治敘事寫到親屬稱謂的時候,它不只代表單純的語意意義,還 包括性/社會性別制度給予的限制,尤其是「性」的限制。這樣的稱謂不單賞賜 至上榮耀的嘉許(例如:貞節牌坊),同時更給予警惕與懲罰——以性亂紀者,

成為他人笑柄,甚至無法進入婚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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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傳的小說》45裡,中國共產黨建國之後,謝雪紅就被尊稱為「台灣人」

的媽媽。敘事透過謝雪紅的處境,暗暗展現稱謂的機動性、倫常的工具性——謝 雪紅沒有婚姻關係,也從來未曾生育。但是,共產黨政權為了拉攏台灣人,於是 為謝雪紅樹立「媽媽」的形象。此形象並不奇怪,因為我們同樣視孫文為開國之

「父」;不過,這樣的「母」格外特殊,因為她並非誰的妻子(如同宋慶齡身為 國父的「妻子」,故成為國母)而是直接獲得此一角色。這個情形在在表示了稱 謂並不只是流傳於家庭之內,更是具有政治意義的工具——而且是很好用的工 具,一個利於大眾理解、對應的角色扮演,它甚至可以隨著情勢被套用、轉變。

然而,政治對手讓謝雪紅下野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性」自主導致稱謂的褻瀆 與破壞。性準則依循的不單是「性別」身分,有時更是依附「稱謂」的使用。女 性的悲哀在於,父親不可拋棄,但是母親似乎可以——一旦這位母親無視性的限 制,就可能喪失擔任「母親」角色的合理性。

「母親」的角色可不輕鬆,它需要遵守準則——去除性別,簡單、中性(甚 至是無性)而掛一的守護者形象。「台灣人的媽媽」的意象相當清楚,一種尊長 的溯源,一種倫理、身分的傳承引導。「台灣人媽媽」作為一個形象的塑造,明 顯體現稱謂的方便性。

當她讓人稱呼她為「台灣人的媽媽」時……如此少去了姿顏,甚且去除了 性別,五十歲的女人以一身毛裝、齊耳直髮,遠離島嶼台灣數千公里,在 這新興的共和國,跨越了做為女人、做為姐妹、做為妻女的身分,進入了

「媽媽」。她不是台灣人的姐妹、台灣人的妻女,她是「台灣人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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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稱謂的使用絕不單單出現謝雪紅上。事實上,古今中外、男女老幼,許許多 多的政治人物都用過這番稱謂化身術。只是我們必須思考,男女的稱謂一樣所凸 顯的意義與效果相同嗎?

我們極少真正注意國父的女人;一位女性若是作為單獨的政治個體,而非 某位偉人的「誰」,這樣的女性更是不會被討論,秋瑾即為一例。范銘如〈從強 種到雜種——女性小說一世紀〉指出,歷來被賦予國母相關形象的女性多是宋慶 齡、宋美齡、江青等等偉人「背後」的女性,並非協助建國的女性,因為革命向 來被男性身分的意識形態塑造與引導。甚至,「現代民族主義的邏輯」喜於透過 無名戰士的紀念碑與墓園,召喚空洞、儀式性的「幽靈般的民族想像」;秋瑾的 不被重視除了她的身分與形象過於具體之外,性別當然也是重要的因素,因為「即 使是幽靈,也是有性別的」47。所以,謝雪紅這個「台灣人媽媽」角色的特殊性 便是不言可喻。

即便謝雪紅從來不是誰的「妻子」才獲得以「台灣人媽媽」為喻的政治地 位,大家卻不放過對於「父親」的追查。由此來看,若說大眾總認為「成功的男 人背後總有一個女人」,那麼「成功的女人床上勢必躺著一位(不論偉不偉大)

的男人」——一個成功參政女性的所有性事都必須被仔細檢驗。

參政女性的枕邊人不需要具備偉人身分,謝雪紅的得勢恰好說明「偉人的 妻子」並非參政的必要條件。然而,參政女性的性事「單純與否」卻勢必成為「減 分」的關鍵。當謝雪紅的政治生涯如日中天,敵營最重要攻擊她的手段就是「性」;

46 李昂,《自傳的小說》,頁 282-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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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稱謂作為一個取得政治利益的良好倫理工具,同時卻是攻訐最好的弱點,

「在她被同宗派的擁護者稱作『台灣人的媽媽』的其時,她自十二歲被賣做『媳 婦仔』後,與眾多男人的關係,便全數地被重新提出、再次檢視。」48光是檢視 的力道當然不夠,對手當然希望能夠發現一二非婚姻之內、超過一名性對象的 性,就足以當作攻訐謾罵的資料。

男性政治人物的風流韻事,頂多就是軼事而已(關於這個,文本與現實世界 都有相關的討論);但是,媽媽不行,這是同宗最該重視的淨地,也是對手最可 以挑剔之處,

他們看她自封「台灣人的媽媽」,心中想著一個個他們認為曾壓過她身上 的男人,或儘管不知道名姓,但他們一口咬定一定存有的那許多男人。

「她是台灣人的媽媽,我還是台灣人的爸爸呢!」

「台灣人的媽媽?她自己連小孩都生不出來半個,有這款媽媽?」

有人立刻反駁接道:「呸!呸!呸!還沒沒生半個,否則,我們豈不有一 堆雜種兄弟姊妹,這種『媽媽』,更要不得吧!」

這種攻擊心理的假設,凸顯眾人心目中的理想「媽媽」,本身具備刻板的樣板,

或者我們幾可稱之為限制——純潔以生養純種。除此之外,母親是「虛位以待」

的,等著被男性壓在身下,甚至該是可以孕育後代的對象。因此,未能生養一兒 半女的「媽媽」,居然同樣成為謝雪紅受人抨擊的其一原因。僅僅簡單的稱謂利 用,就深切映現「稱謂」於政治場域的弔詭性。這樣的倫常語言規則,並不單純 限於家庭空間使用的範圍;事實上,這樣一致的倫常性,其實代表整個文化意義 的想像架構與限制。所以,當我們要達到政治效果的時候,我們可以利用稱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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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眾人的共鳴;與此同時,我們依舊要承擔相對的限制。然而,稱謂作用於男女 想性身上的效果並不相同。不可否認地,如同魯賓所言,稱謂其實很大程度是為 了限制女性的性,因此,政治男性的稱謂帶點家父長制的權威,政治女性使用的 稱謂則必須恪守單純的性,維持「莊嚴」不可欺的氛圍。

從《自傳的小說》看來,掛名「媽媽」稱謂與形象的政治女性,勢必受到 嚴格的性事檢視;甚而,她可能因為性事不符社會「單純」的期待,最終被排除 於道德意義的「家」之外。明確來說,政治領域對於稱謂的利用,顯示家庭內部 的倫常期待與規範無限擴大;政治場域的使用必定意圖激起「家」想像的同宗(這 也就是必須依靠「母親」作為意象繁衍工具的理由)與倫理基礎之上的共鳴。那 麼,我想要反過來探問,如果一開始即被放肆討論性事的女性,是否可以進入這 樣的想像與秩序當中?

女性的性很弔詭,這是凸顯自主的重要面向,卻也是危險的立場宣示。政 治女性的「性」如此重要,重要到讓她們成為被攻訐的對象、讓她們喪失掛名稱 謂的正當性。與此同時,當政治女性展現性自主的同時,眾人亦可能懷疑其政治 的自主與能力,假設女性的上位都是利用性作為利益的交換。性自主的女性被排 除在家庭與婚姻之外;她不再是某個偉人的誰,敘事卻也暗示她不被允許進入正 常的家庭想像當中,她是一個異類。

李昂的中篇小說〈北港香爐人人插〉49將一位政治女性的性事攤在陽光下,

恰好足供討論更多參政女性的限制與困境。「林麗姿」投入黨外運動年餘,其備 受注意的事情卻非政治作為,而是與眾多黨內、黨外男性的風流韻事。林麗姿自 認認真看待每一段關係,而且在政治逮捕風聲鶴唳的年代,她次次用身體安慰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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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活得像是沒有明天的黨外男性同胞,然而,這些男性即便尚未遭到通緝,卻 也很快結束與林麗姿關係。有些政治圈的男性競相與林麗姿發生關係,似當作流 行;有些男性則擺出自清的姿態,鄙夷這一個性關係紊亂的女性。

雖然豔名在外,林麗姿的政治路途倒是頗為順遂,短時間內就當選反對黨 的不分區立委。表面上,林麗姿的機運不錯,因為反對黨無法擺平各個派系推選 的婦女人選,所以靠著婦女保障名額上位;然而,私底下卻耳語流傳,「她成功 地睡了許多反對黨內的重要人士,這些『表兄弟』們為求回報,紛紛沒意見地一 致同意推舉她。」50於此,女性的性事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連同女性的政治 作為都被簡化為「身體謀權」。

雖然豔名在外,林麗姿的政治路途倒是頗為順遂,短時間內就當選反對黨 的不分區立委。表面上,林麗姿的機運不錯,因為反對黨無法擺平各個派系推選 的婦女人選,所以靠著婦女保障名額上位;然而,私底下卻耳語流傳,「她成功 地睡了許多反對黨內的重要人士,這些『表兄弟』們為求回報,紛紛沒意見地一 致同意推舉她。」50於此,女性的性事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連同女性的政治 作為都被簡化為「身體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