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愛」的政治啟蒙

第二章 政治女性的愛與性:家庭想像的收編

第一節 「愛」的政治啟蒙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面臨的挑戰與困境。

既然單純「性」顛覆的討論過於簡化,甚至是過度樂觀看待參政女性的景況,

那麼我的工作就是指明,並且解構更加深遠的框架,藉以讓女性參政的難題可以 更為突出。前文當中,我已經明白提示「性」是政治場域最為嚴格、差異甚大的 準則限制——此一限制明確體現於敘事藉由「婚姻」與「親屬稱謂」來定位參政 女性;這樣的敘事架構常見而不怪,幾乎成為慣例,其中錯綜複雜的支線都值得 我們進一步釐清——何以參政女性特別需要家庭架構來加以定位,如此是否呈現 出社會性別制度的兩性假設?敘事如何定位,又定位的效果如何?上述問題都是 本節想要回應的脈絡與線索。

不論女性涉足政事是出於自主或受到策動、女性得權是因為運籌帷幄或時勢 所迫,我們都不可否認,越來越多的女性已然站在政治舞台之上。若是持續藉由 家庭的框架、性的顛覆來看待女性的參政,勢必重複兩性不同的行為準則、陷入 你丟我撿的迴圈之中,並且淡化政治女性可能面臨的問題。終歸一句,直至此一 世代,文學應該重新審視敘事當中的參政女性,給予更多的關注、更廣闊的解釋 空間。

第一節 「愛」的政治啟蒙

在小說甚或現實當中,並非所有的參政女性都具有已婚身分;弔詭地,敘 事和輿論卻總能將參政女性拉到婚姻底下定位、檢視。現實生活裡,我們可以不 斷追問參政女性為何不婚,而眾人最常臆測的想像框架不脫感情因素——悲情苦 戀、無疾而終、深受傷害等等;同樣地,多數小說內依舊可以見到類似的框架,

敘事或許無法一一交代參政女性的戀愛細節,「感情」卻依然是描繪參政女性的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必定元素。

值得注意地,感情因素通常用於鋪陳女性介入政治的契機;連帶地,文本 女性參政之後的行動與延續,必定全然關乎「愛」。就是因為「愛」,即便身為主 角的參政女性未曾結婚,敘事卻足以將她們置於婚姻,甚至家庭的討論邏輯之 內——「愛」,讓她們嚮往與深愛的男人共組家庭;「愛」,讓她們渴望婚姻。尤 其,以政治為主題的小說,最為常見、幾乎是固定模組的性別化分殊便是「政治 啟蒙」的方式。每當政治小說刻畫參政女性時,敘事總免不了談及「她/她們」

為何參與政治——若非與男性戀愛,就是受到(男性)英雄式的啟發,故而薰陶 出政治意識、培養政治素養、拓展政治想像,進而踏入政治圈。

在〈由愛出走——八、九〇年代女性小說〉10中,范銘如提醒研究者正視愛 情對於女性文學的意義,畢竟愛情並非單純關乎當局人士,更具有歷史、文化、

社會的鑿痕在內。因為打從自由戀愛的感情觀先後影響西方與中國,「愛」漸漸 成為締結婚姻、組織家庭必備的條件,「『愛情-婚姻-家庭』取得合法性地位,

愛情論述被過度理想化與規範化」11。范銘如的論述並非只為說明愛情論述如何 受到社會權力的收編,她認為八、九〇年代台灣女性作家對於愛情小說的執迷,

反而是審視兩性關係,進而思考反制社會權力機制的可能。奠基於此一論述,我 認為不應該輕易將敘事分配參政女性的「愛的政治啟蒙」視為偶然,忽視這類常 見敘事策略背後再現的秩序假設、性別二元化的趨向。

在此節中,我要檢視兩篇文本,並且進行兩項主要工作。我將檢視〈山路〉

與〈杜鵑啼血〉兩部關於政治,並且同樣出於男性作家的早期小說。在此二部小

10 范銘如,〈由愛出走——八、九〇年代女性小說〉,《眾裡尋她——台灣女性說綜論》(台北:

麥田,2008 年),頁 151-188。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喫盡人間的苦難而不稍悔的妻子。」15李國坤不清楚蔡千惠的愛意;不過,再多 的兒女情長,政治困境在前,蔡千惠知道她只能謹守一個角色——為犧牲奉獻者 吃盡苦頭的妻子。蔡千惠自認的妻子角色,似乎沒有針對一個明確的對象;亦即,

她將自己視為政治理想者(男人們)的一個後備角色,而這個角色化為具體意義、

實際可以發揮效用的地位之後——敘事展現它的假設,就是「妻子」。蔡千惠理 想的妻子角色格局頗大,她並不框限自我,她的宣言暗示著「為那樣的人」——

那樣前仆後繼投入運動者,吃苦而不後悔。在此,女性婚嫁身分的定位,顯露兩 個值得注意的面向:首先,女性與政治產生的關聯,必然要先通過婚姻角色的定 位,然後成為背景、邊緣的協助。再者,家庭稱謂的使用,或許不必然侷限於私 領域之中;它牽涉社會性別的固定角色分配,其效用可以擴及至公領域倫理綱 常、社會秩序的表述之上。實際上,此類論述我們一點都不陌生,例如:「中華 民族的兒女」、「台灣,我們的母親」等等。

此一親屬稱謂的化用,堪稱「進可攻、退可守」——它可以擴及社會大眾 的想像與理解,同時它也滲透與固守個人家庭的內部,體現社會期待的角色秩 序。與此同時,「稱謂」也隱含性別的分際——政治作為之上「誰攻誰守」就已 經設定完畢。文本後頭,同樣參與左翼運動的蔡千惠二兄,為了保全自己而告發 黨羽。最終,黃貞柏判以終身監禁、李國坤則立即槍斃。為了「贖回家族的罪愆」

16,蔡千惠假冒是李國坤私定終身的妻子,來到李國坤貧困的老家,以辛勤的勞 動奉養一家老小。蔡千惠自認絕非單純出於對李國坤的愛慕之心,而是「為了那 勇於為勤勞者的幸福打碎自己的人」17依此來看,蔡千惠多少具有政治理念,或

15 陳映真,〈山路〉,頁 36。

16 陳映真,〈山路〉,頁 37。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者至少認同左派的政治意識;陳芳明論及〈山路〉時,亦指出蔡千惠的贖罪行動,

不是為了黃貞柏或李國坤,而是為了實踐自己的左翼信仰18。然而,她介入政治 的方法,卻是作為一位犧牲奉獻的妻子。敘事透過蔡千惠的自述,暗暗體現「稱 謂」如何複製倫理的角色限制於社會;而從蔡千惠進入李國坤家庭的行動來看,

她對於政治議題進攻(事實是退守,「以退為進」的概念?)侷限於以未亡人、

以媳以嫂的「照顧無私者的家庭」——即使是著眼遠大的政治目標,男女的工作 定位打從「稱謂」就得以窺見一二。此外,我們怎能忽略,蔡千惠為了原生家庭 的「罪愆」而自願走入另一個家庭,恰恰是最為傳統(如魯賓所言),女性流轉 遷徙各個「家」之間,為新舊家人付出的意象? 在許多政治小說裡,我們不難 發現如蔡千惠這般沉默、守候的女性形象;然而,本文欲進一步點出:一部以女 性人物為主的政治小說,「出於愛情」的原因看似隨機,卻是作家隱然的重點所 在——因為愛情是神聖的,愛情也是唯一合理使得蔡千惠願意,並且可能走入另 一個家庭的至上原因。

黃貞柏下獄多年,終得釋放;從報上獲知消息的蔡千惠,深覺自己安於逸 樂的生活、獨享被小叔一家(李國坤之弟)照顧的日子,故而絕食,瀕臨死亡。

敘事如此的架構布置,乍看為蔡千惠營造決絕而神聖的形象,實際卻相當矛盾。

這位女性從一家來到一家,她獨自外出工作,專挑勞力賣命的工作奉養翁婆、拉 拔小叔。蔡千惠的政治信念牽引她進入家庭;但是,一當黃貞柏出獄的消息傳出,

蔡千惠恍恍間意識到政治之志的未竟,她卻已經開始頤享天年。於是,當初蔡千 惠的決定與努力,如今都成為驅離她離開家庭,轉身獻祭政治理念的原因——終 究,蔡千惠以死犧牲,留下一抹複雜衝突的身影。

18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關於政治,男性若是前鋒,女性就是守門員;男性總是拿著手中寶貴的政 治理想、衝鋒陷陣,女性則是防線、後備。這樣的角色配置,並不真正言明其中 的規矩——從敘事觀之,「稱謂」向來才是最好的操作工具。不論蔡千惠的自願,

或是更多情況的冠名,我們都無法抹滅稱謂暗藏的權力運行,以及滲透其中社會 性別制度。那麼,如何使未婚女子承擔家庭責任呢?那就是透過「愛情」。

當然,我們或可爭論,「愛情」對於任何文本都有可能是隨手可得的元素。

但是,我要指明的是:在小說裡,女性受到政治啓蒙的源頭總是必須解釋得相當 清楚,也必定是來自於愛情或英雄式的崇拜。關於這點,劉大任的〈杜鵑啼血〉

也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研究角度。1984 年,劉大任在《中國時報》發表了短篇 小說〈杜鵑啼血〉19。在美國擔任教授的敘述者,無意間從紅衛兵小報裡頭,發 現失蹤多時的細姨(姨母)消息。因此,敘述者透過層層的關係,到共產中國開 啟一段尋人的旅程。殊不知,此段尋親之旅,亦是一段抽絲剝繭的解謎過程——

細姨「冷玉風」已然不知何故失卻心神,被送進了療養單位;周遭的醫師、共產 黨部的地方幹部對冷玉風的遭遇都避而不談。

在此篇小說中,「女性的政治啟蒙」依舊是要花費心神鋪陳、解釋的敘事重 點。冷玉風出生南洋地區的華僑家庭,在中學畢業的年紀,她就與國文老師羅德 昌戀愛,甚至離家出走至上海就讀大學、回奔祖國先後響應抗日與左翼活動。從 各類紅衛兵小報裡,敘述者摸清細姨改名「冷峰」,並且與愛人(改名羅誠)加 入共產黨組織,正式投入革命事業裡。為了確認自己的推論,敘述者去信向母親 與其他姨母們詢問細姨離家的始末。通篇三姨(與細姨最親近者)的回信中,敘

19 初發表於《中國時報》,後於 1984 年收入短篇小說集《杜鵑啼血》,經由遠景出版社出版。此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述者提及以下話語特別盤旋於心:「就算是事隔四十多年,我始終還是覺得,你

述者提及以下話語特別盤旋於心:「就算是事隔四十多年,我始終還是覺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