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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政治救贖

第二章 政治女性的愛與性:家庭想像的收編

第二節 「愛」是政治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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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兩位作家的性別身分,並非為了探討作者性別是否影響敘事的挑選;我只欲強 調,下一節將有意識地關注女作家筆下的文本,希冀獲得更全面的分析。

第二節 「愛」是政治救贖

相對於〈山路〉、〈杜鵑啼血〉書寫未婚者對於婚姻與愛情的念念不忘,《行 道天涯》、〈戴貞操帶的魔鬼〉特重「已然進入婚姻」的政治女性。本文發現,敘 事選取進入婚姻的政治女性作為主角,並且藉由夫/妻,延展重視革命/渴望愛 情的對比。此設定並不罕見,只不過九〇年代女性作家筆下,倒是高舉愛情的救 贖、大力鄙夷男性時刻不忘革命神話。這般「一男一女」的夫妻設定常常為文本 利用——因為一男一女的目標太過明顯,因此敘事直接拿婚姻作為「男/女」對 照的指涉,並且藉以凸顯不同的政治想法與作為。

政治行動的「積極/消極」對比「男/女」的連結,幾乎是制式且普遍的 模組——這個廣泛的想像與理解,或許就是政治敘事特別喜歡拿婚姻當作焦點、

大做文章的原因。在政治敘事裡頭,婚姻的結構無法等閒視之;尤其,當女性作 家唾棄舊路子,轉而開創身體、情愛的蹊徑來討論已婚政治女性,反而強化婚姻 之中的性別對比。某部分來說,不只男作家利用妻子的愚昧映襯男性革命的理想 性;女作家同樣奠基婚姻結構,踩著性別二致的假設——只是她們反諷男性虛 偽、挖掘女性自覺的成分比較多而已。

若說上節是析論文本每每關注女性「因愛而政」的敘事,此節則要指出:

敘事總是隱隱暗示著,從政女性最終的關切是「回歸愛情」;而從政男性的目標 始終是家國革命。此部分的分析,我擬以平路《行道天涯》與李昂〈戴貞操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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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25作為討論的依據。

《行道天涯》與〈戴貞操帶的魔鬼〉有兩個共通的特色:一是「守寡的女 人」——不論是喪夫或是守活寡;一是這些故事中的女人都是被丈夫或啟蒙、或 牽引進政治圈內。在此我將「守活寡」一併視為守寡的類別內,因為我關切敘事 透過女主角們獨身「守貞」的過程,讓她們一步步整理、揭露自己內心的空虛,

因而吐露出「回歸愛情」的欲望。而這些參政女人的丈夫們都是參政人士,所以 敘事總是輕易地將丈夫/妻子、家國革命/回歸愛情加以對比、並置,形成明顯 的兩條軸線。

除此之外,〈戴貞操帶的魔鬼〉與同樣以政治寡婦為題的小說〈空白的靈堂〉

26,其中的女性角色都是藉由丈夫原本的政治聲望,「代夫出征」博取同情因而

獲得參政機會。綜觀此兩部小說,敘事大致可以析離出兩大取向:其一,如同前 段所述,敘事著意凸顯參政女性不與男性(她們的丈夫)擁有共同的目標。細梳 其中脈絡,敘事或許欲藉女性對男性目標的「身從心不從」,翻轉或嘲弄「為國」、

「為社會」等政治語言的獨尊地位;然而,敘事卻也同時弱化女性出入政治的能 力與能動性,進而讓這些女性留守政治場域內,既自憐又邊緣的位置——而這是

「傳統」性別想像裡的分工與地位。其二,敘事大篇幅刻畫,甚至臆測這些女性 獨守空閨的情慾需求。我們或許可以如此辯解:在政治場域裡,女性的「性」與

「貞操」向來是政治問題而非私領域議題;尤其,幾部關於守寡參政婦女的小說,

更是無不談及社會大眾、同黨同志等人對於婦女守貞的苛刻。因此,敘事大肆書 寫這些女性的情慾,不失有「解放」女性的正向意義。但是,敘事一面諷刺男性

25 李昂,〈戴貞操帶的魔鬼〉,《北港香爐人人插——戴貞操帶的魔鬼系列》(台北:麥田,2002 年),頁49-82。

26 李昂,〈空白的靈堂〉,《北港香爐人人插——戴貞操帶的魔鬼系列》(台北:麥田,2002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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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封閉偽道的政治圈;卻又一面揣度暗示、大書特書女性的性愛細節,彷彿 守寡女性除了「性」,別無其他關切。〈空白的靈堂〉布下兩個政治寡婦的角色,

一個高貴善掩、一個鄉俗勢鄙;敘事不斷對比兩者對情慾的態度,誰優誰劣無法 輕易辨識,只見敘事一路左諷右刺。到最後,「保持貞節」與否成了動輒得咎的 問題;到最後,敘事仍舊以性別化的角度,分派一個左右為難的困境給參政女 性——而敘事讓參政的寡婦,到最後,也只剩下貞節與愛情。

嚴格來說,《行道天涯》27的主軸並非政治,而是分別寫出官方記錄或「塑 造」以外的孫中山與宋慶齡。既然以孫中山、宋慶齡這一對夫妻為小說角色,那 麼敘事提及「愛情」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何況副標題也明白寫著:「孫中山、

宋慶齡的革命與愛情故事」。然若細探故事脈絡,我們不難發現兩個有趣的觀察 點:首先,與其說這部小說是「孫中山、宋慶齡的革命與愛情故事」,倒不如說 是——孫中山的「革命」故事、宋慶齡的「愛情」故事——換句話說,孫中山、

宋慶齡兩人之間的敘事線具有明顯的分殊28:孫中山不斷評估、反省、懊悔、再 造自己在政治路上的決策與失策,死前仍掛念不去;作者透過孫中山內心的算計 折衝、不斷被軍閥背叛的不得志,凸顯孫中山遷就現實、用盡心機、去神化的一 面。另一條敘述線則是宋慶齡回顧一生堅貞不移29的情愛,同時看穿、懶理政治 的虛偽血腥;作者經由宋美齡對老化身體的慨然、情慾感受的抒發,進而讓宋慶 齡走下「國母」的供奉高台,回歸為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物。

這兩條敘事線具有相當清楚的殊別,也顯然是以性別作為分流的依據:男

27 平路,《行道天涯》(台北:聯合文學,1995 年)。

28 事實上,小說當中還有第三條敘事線:珍珍。宋慶齡的生活祕書,也是晚年愛人 S,在一次回 鄉時中風進入療養院,便再也沒有回到宋慶齡身邊。此後,宋慶齡將S 的兩名女兒,郁郁與 珍珍接來照顧。敘事透過妹妹「珍珍」的眼,回溯宋慶齡晚年看破政治虛無的不屑與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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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權力鬥爭」VS.女性的「純情潔愛」。終生守寡的宋慶齡,至老看破了政治 迷航,認為或左或右的路線都滿布煙霧。不願再打迷糊仗的宋慶齡,轉而觀照「自 己」;她望著自己肥大老化的身體,慨嘆「身上除了枯涸的器官之外,再沒有任 何女性化的東西」。思念一轉,她自問:「即使一生最寶貴的還是情愛,這情愛的 容器又在哪裡?」短短一句話,帶出的不只是回首前程的唏噓,更吐出宋慶齡終 其一生的惦念——「情愛」。不久她豁然開朗:「在記憶裡!……她的情愛存在記 憶裡……那個世界始終是乾淨的,男人的權力鬥爭裡總摻著或濃或淡的血腥味。

這一生,她沒有故意傷害過一個人,她手上可是清清白白的!」30從這段敘述當 中,我們不難讀出一些超越跳脫的意味:男性們浴血在政治圈裡打著永無勝負的 混戰;唯宋慶齡作為一個女人,看透政治縹緲而視情愛為一生珍寶——因為情愛 那頭才是出塵乾淨、值得記憶的世界。在此段落中,宋慶齡回歸自己,展現了轉 念超脫的思想層次。然而,幾乎是一體兩面地,此種敘事手法卻也將性別化的二 元差異銘刻在政治中。孫中山死前之際,亦曾望著年輕卻即將守寡的妻子,後悔 沒有善待宋慶齡;此時,敘事如此寫道:「先生明知道唯一能夠拯救自己的只有 愛情,然而心酸的是,他卻不曾愛上任何女人。」31依照前後兩種景況析論,兩 條敘事線指向一個共同的命題,或者說是立基於同一的想像:政治是歧路,而愛 情才是救贖。兩相對比之下,我們不難發覺,敘事線脫離不了性別化(男女有別)

的假設,進而深深影響敘事突出的政治想像。這類想像幾乎成為公式:男-丈夫

-現實媚世-權力鬥爭-政治-歧路 VS. 女-妻子-看破紅塵-清白自制-愛 情-救贖。承接上節所論,敘事不單強調宋慶齡的「因愛啟蒙」、「為愛而政」,

30 平路,《行道天涯》,頁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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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使她「抱愛終生」。宋慶齡一度於故事中竄頭的政治性格,默默被敘事消解;

當她大聲說出「一生最珍貴的是情愛」,我們卻同時從敘事中發現,她只剩下情 愛了。

如同《行道天涯》一般,〈戴貞操帶的魔鬼〉32為女主角安置一個看破、懶 理政治的超脫姿態。身為立法委員的「她」,為了參加海外異議人士的集會,故 與同為反對陣營的國大代表「他」來到歐洲。從文本一開始,他便叨叨絮絮說著:

現今島內強人逝世、政權鬆動、民主化快速,使得政治環境急遽轉變;他憂心著 海外異議人士、反對陣營的光環將會逐漸消退。反觀地,她恍若未聞,「顯然不 在聽而且毫不在意。」33另外,在文本的尾聲,歷經多天相處、關係漸漸曖昧的 兩人,漫步走在歐洲的街道上。他仍舊談著政治,擔心民主會使身處反對陣營的 兩人失去重要地位。她聽著卻說道:「那不是很好嗎?我不當立委,你不做國大,

我們……。」34她不曾說完未竟的話,然而話中的意思已然一清二楚:若是在政 治與愛情中間擇一,她的選擇便是與愛人比翼雙飛。他不肯放棄,試圖以過往的 犧牲激起她對於政治的渴望與前途的恐慌,「所有的一切都在崩解……當新的時 代來臨,妳,還有海外這些人,你們的犧牲……。」她只是伸手去握他的手,安 靜、堅定地錯開話題。相對於他滿心擔憂的政治前景、地位,甚至是過去犧牲的 白費;因為丈夫參加異議活動被捕而守活寡、被迫與一雙兒女分開的她,反而看 透名利得失,只願爭取兩情相悅的當下——兩相對照之下,男人口中「不捨前輩 徒然犧牲」的話語,間接顯得虛假矯情。

然而,當敘事藉由女性「反諷」男性參政者時,卻也反向壓制女性出入政

然而,當敘事藉由女性「反諷」男性參政者時,卻也反向壓制女性出入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