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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澳門公民社會的反思與展望

第六章 結論

第二節 對澳門公民社會的反思與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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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認同的工具;加上剛結束的「反離補運動」,既削弱了政權正當性,更實際為 緊接著的博彩工運提供各種動員資源。在政治機會浮現與集體認同被強化的條件 下,工運才能順利開展。儘管如此,主要以莊荷等前線員工為主的工運,其認同 也存在極限。當資方與政府採取消極或間接分化的策略讓工運戰線拉長時,由有 限集體認同所支持的工運,終究難以維持。而香港「雨傘運動」所造成的意識形 態分歧等負面影響,終究壓垮了工運。

儘管博彩工運的抗爭劇目相較過去豐富,但其「反對輸入外勞」的核心論述,

仍然一脈相承自過去的工運。過去,本地建築工人因為博彩業的大興土木,直接 成為資方引入外地廉價勞動力的受害者,「外勞」作為議題的載體,遂成為失業 工人的不滿來源;現在,即使政府長期監管博彩業的人力市場,「外勞」並未壓 縮本地人在行業內的就業空間。但在官方長期以外勞政策作為調節大眾不滿工具 的情況下,任何有關輸入外勞的傳言,也足以點燃賭場員工的不滿,甚至成為抗 爭者凝聚大眾共識的論述資源。所以,博彩工運實際上是以舊酒裝進新瓶的勞工 抗爭。

第二節 對澳門公民社會的反思與展望 一、 當全社會都在反外勞:主框架的限制

「澳門社會尤其勞工階層一直視莊荷為就業保障的最後堡壘」、「街頭巷尾師 奶阿伯,幾乎異口同聲地希望把這個行業留給本地人」、「這是行政長官及施政團 隊對澳人的一個承諾」、「外僱莊荷問題其實是一項社會發展和社會穩定之間的角 力」。176 當全社會都在反外勞,抗爭者只要利用這一「主框架」(master frame)的 論述資源進行構框,便能有效地與動員目標產生共鳴(Snow and Benford 1992:

137-141)。由 1988 年至今的主要勞工抗爭,幾乎都誕生在這個以反外勞為名的動 員框架下。然而,過於單一且僵化的框架理念,同樣限制了後續運動的發展。

在博彩工運的例子中,抗爭者除了反對輸入外僱莊荷,其實還包括行業內各

176 春耕,2014,〈輸勞問題談判優於關大門〉,澳門日報,2 月 14 日;公榮,2013,〈請留下莊 荷位〉,澳門日報,10 月 24 日;阿寘,2013,〈要求一個長久的承諾〉,訊報,10 月 11 日;

昂首,2013,〈輸入外僱莊荷政府仍然留有餘地 官員言論均為未來改變政策鋪墊〉,訊報,10 月 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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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福利與制度改革的訴求,這些牽涉所有行業員工的議題,理應能動員其他職位 的員工,包括約七千名行業外僱。然而正因為反外勞主框架的限制,組織者不但 忽視其他基層員工的訴求,也從未視龐大的外僱群體作為潛在動員目標,無法擴 大階級團結。

與此同時,也因為主框架視外勞為被敵視的他者,工運與民主派亦因此產生 意識形態上的分歧,曾經在「博前」創建初期提供援助的新澳門學社,在工運壯 大後漸漸無法認同其核心訴求,最終也漸行漸遠。結果,即使澳門擁有 18 萬來 自中國大陸、菲律賓、印尼等地的外國勞工,他們也確實承受著超工時與仲介業 者的剝削,卻長期缺乏勞工組織為其發聲,號稱全澳最大勞工組織的工聯也向來 無視外僱權益。177 在澳門,外僱的權益並非權益。

歸根究底,反外勞情緒的形成,必須歸責於官方對輸勞標準的任意操作,以 及服膺於權力的主流媒體與傳統勞工組織對外僱群體的污名化之上。可以想像,

如果這一穩定的權力結構無法被打破,來自主框架的限制將繼續維持,孕育自排 外情緒的勞工力量也終究無法脫變壯大。

二、 兩岸四地公民社會的共振

澳門的勞工抗爭反映公民社會對抗公權力時遭遇的普遍困境。作為混合政體 (hybrid regime)的澳門政府,既擁有豐富資源利用不同渠道分化公民力量,也能 夠藉由議會政治吸納新興的反對派,形成「恩庇-侍從」的互惠關係;此外,因 為資源的缺乏,抗爭者也往往缺少有效的動員渠道。儘管博彩工運成功突破資源 限制,仍然面對著管治聯盟的各種分化技量。澳門公民社會的困境,甚至被研究 者命定論般地歸因於物理因素,彷彿人口少空間小的澳門便注定有利既得利益者 的管治,讓「多元主義窒息」(Kwong and Wong 2017)。

然而,跨國/地區連結可以為本地抗爭者創造突破口。面對不友善的本地主 流媒體,工運組織十分看重來自香港媒體的關注,甚至認為工運在後期失去動力 與香港媒體關注度的消失有直接關係。事實上除了工運,近年來其他運動也開始 積極與香港和台灣等地建立外部連結。例如,對工運產生促進作用的反離補運動,

177 在澳門並不缺乏由外國僱員成立的勞工組織,向官方登記的有「印度尼西亞在澳門職工協 會」、「國際外地菲律賓勞工(澳門)支援協會 」、「柬埔寨外勞(澳門)工作服務協會 」、「澳 門外地勞工工會」和「澳門菲律賓專業技術人員協會 」。然而,沒有一個成為工聯的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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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動員力便得益於香港媒體在運動初期對法案的廣泛負面報導,成功讓議題在澳 門大眾之間發酵;而相關媒體與台灣太陽花運動的論述,更成為抗爭者的論述資 源。此後,這一合作關係也持續被本地抗爭者沿用(Wong 2017; 廖志輝 即將出版 (2018))。這種類似「跨海峽公民社會」的雛型(吳介民 2012),確實為抗爭者開拓 出新的戰場。但若處理失當,這樣的連結亦可以是一把雙刃劍。

工運失去動力,主因之一便是雨傘運動造成工運組織者與參與者的意識形態 分歧。一張來自雨傘運動的照片,足以成為工運分裂的開端。這一例子說明,儘 管這種跨地區連結可以生產出珍貴的動員資源,但抗爭者如何在符合本土脈絡下 運用相關資源,才是所謂跨海峽公民社會發揮作用的關鍵。

可以預期,隨著跨海峽關係的建立,這種外部力量將持續影響澳門抗爭者的 行動邏輯。本地公民社會如何審慎善用這些外部資源,避免招來非議,或採取某 種不強調外部連結,卻實際借用外部資源的「雙面人」抗爭模式。178 將是澳門 抗爭者在促進公民社會發展時需要思考的問題。

三、 升級中的當權者與抗爭者

2014 年後的數年間,澳門政府與社會反對力量的對抗性,持續地變化與升 級。過去,「非正式合作」模式主導著政府與社會的關係,民間力量雖然缺乏正 式表達意見的渠道,但繼承自殖民時期的各種非正式渠道滿足了反對派的需要,

政權並未明目張膽地打壓抗爭者。然而近年公權力對集會遊行的包容度明顯下降,

因為遊行集會被刑事檢控的人數,在崔世安政府的第一任期(2009-2013)共 30 人,

目前第二任期只過一半,相關人數已達 58 人,而回歸後首宗因為集會遊行而被 判刑的案件,便發生在工運後的次年。179 此外,官方以「對內部保安的穩定構 成威脅」為名,禁止香港立法會議員、政黨成員或媒體入境的措施亦已成為常態。

180

178 在王韻 (2015)有關香港與台灣宗教組織推動民主化的比較研究中,認為本地抗爭者採取

「雙面人」模式是較佳的抗爭策略。在 80 年代民主化時期的台灣,基督教長老教會與其他民 間組織共同推動民主化,卻互相不承認彼此有合作關係,回避政權的打壓;在香港,儘管教 會大多回避政治議題,卻仍然採用更迂迴的手段為抗爭者提供物質援助。

179 廖志輝,2017,〈從搞局者到職務中止,為何越來越多人成為『蘇嘉豪的人』〉,端傳媒,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71211-notes-sulusou/,查閱時間:2017/12/29。

180 論盡媒體,2017,〈內部保安綱要法〉

https://aamacau.com/tag/%E5%85%A7%E9%83%A8%E4%BF%9D%E5%AE%89%E7%B6%B1%

E8%A6%81%E6%B3%95/,查閱時間:2017/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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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嚴峻的是,當權者的反制手段也在持續升級與合法化。2015 年,當局以改 善社會治安為名,公布將在全澳各區增加總數量達過去 8 倍的監控鏡頭(共 1620 個);2017 年,政府一方面計劃制定《網絡安全法》,內容包含電訊服務「實名制」

等具爭議性規定;一方面在沒有公開競投下,與中國大陸電訊巨頭「阿里巴巴」

簽訂協議,合作打造一套集合大眾衣食住行數據的電子治理系統。這些收集個人 資訊的新政策均引起民間與反對派的高度質疑。181

問題是,當權者一方面收緊反對派的表達空間,卻無法撫平社會民怨。2016 年澳門基金會捐助廣州暨南大學的一億元,引發三千人遊行抗議官商勾結;2017 年的「天鴿風災」造成十人死亡,自喻為「國際級休閒旅遊城市」的澳門政府,

竟要依靠中國解放軍進行災後整理;還有大大少少並非因為政治因素而引發的民 間抗議。結果,政府的民意在 2017 年再創新低。182 反對派沒有因為官方反制而 遭遇明顯挫敗,反倒得益於政府連環的施政失誤。2014 年組織「反離補運動」,

曾支援博彩工運的青年民主派,其核心成員便在三年後順利進入立法會。

如此,原來產生溫和反對力量的政府與社會關係,開始轉向趨生激烈抗爭的

「完全排斥」關係。縱然當權者加強了反制的力量,社會抗爭的頻率和激烈程度 卻不減反增。事與願違的原因,正在於傳統社團在政權更迭後已失去仲介大眾利 益的能力,卻仍被視作維持社會穩定的大將,政府的管治手段即便有所改變,但 管治結構卻長期不變的情況下,大眾不滿無從宣洩,不斷累積。博彩工運在 2014 年無疾而終,但更廣泛的社會抗爭卻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