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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時期漢學與貴族政治之關係

第二章 平安貴族漢學素養的成立──以「漢籍」為探討對象

第三節 平安時期漢學與貴族政治之關係

日本自大化革新開始,律令國家的確立,經奈良至平安初期,是以朝廷為中 心,中央集權最為落實的年代。

所謂的律令制,即仿隋、唐兩朝的律令制度。聖德太子《憲法十七條》主張 中央集權的官司制155,與和蘇我氏奪權成功的中大兄王子所屬意的律令體制有所 不同156,不過,並不能單就律令制的實施來否定《憲法十七條》對日本古代的影 響。前文提到,《憲法十七條》的內容多出儒家經典,而大化革新又是模仿隋唐的 律令制度,中國自漢代以來,一向以儒術為尊,天子、朝臣都要符合儒家經典的 規範,才能被稱之為明君、名臣。因此,日本律令國家體制的根基,便與儒家經 典有很深的淵源。

儒家經典自王仁攜《論語》入日以來,至平安初期達到日本漢學史上第一次 高峰,其後,漢學逐漸走向衰微,武家勢力崛起,鐮倉幕府建立157,使得漢學在 平安時代貴族政治上的地位急遽變化158。筆者認為平安時代貴族政治的基礎與漢 學有很深的淵源,因此,探討平安時代貴族的漢學素養之前,有必要先釐清平安 時代漢學在政治上的意義。以下就平安時代漢學在貴族政治上所表現出的特徵,

以中國漢籍或日本文人的漢文作品為代表,探討律令、攝關政治、院政時期漢學 與政治的關聯性。

一、律令制度時期

律令制度乃是古代日本自中國移植的制度,在西元七世紀時成立,律令制度 在日本制度史上具有兩個特色,第一,與經濟有關的各項規定,例如:定租、庸、

調、貢納等。第二,是井然有序的統治機關,即中央集權的官僚體制,以天皇、

太政官為首,中央有八省百官,地方有國司、郡司、里長、五保,透過戶主之配 戶口的方式,使中央的指令得以貫徹至地方。九世紀時,雖然這兩個特色都有所 變化,但是,在官僚體制上並沒有多大改變,因此,此一時期的平安朝廷仍然算 的上是律令時代。159

155 聖德太子主張以天皇為中心的官司制,以恢復天皇專制的地位。見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130。

156 見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130。

157 鐮倉幕府建立後,平安王朝並沒有馬上消失,而是形成公家(朝廷)與武家(幕府)的對峙情勢。後 醍醐天皇(1288-1339)甚至推翻鐮倉幕府,一度恢復天皇親政,史稱「建武中興」。見王家驊《儒家 思想與日本文化》,頁 203-204。

158 有關古代至中世天皇、貴族、武家之間的關係與變遷,可參考村井康彥〈天皇‧貴族‧武家〉

《公家と武家──その比較文明史的考察》,頁 3-21。

159 關於律令制度的說明,參考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308-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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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社會的組織,在十世紀中期以後變化暫時趨緩,此時的平安朝廷表面看似是律 令制,但實際上內容已不相同,於十世紀後半進入藤原氏貴族的攝關時代。165

二、攝關政治時期

前文提到,進入藤原氏所獨攬的攝關政治時期,文學和政治結合的思想,成 為官員精神結構的基礎。此一時期的代表人物,以菅原道真(845-903)漢學上的表 現最為突出。

仁和三年宇多天皇即位(887-897 在位),任用知名漢學者菅原道真為參議,以 抑制日漸坐大的藤原氏勢力。宇多天皇讓位後,太子繼任為醍醐天皇(897-930),

漢學造詣極高的的菅原道真晉升為右大臣,與藤原氏左大臣藤原時平位居樞要之 職,共同輔佐天皇。但菅原道真於延喜元年(901)被解職。166

王家驊提到菅原道真是欲以文學創作干預政治的典型167。菅原道真出身儒學 世家,祖父菅原清公(754-842)曾任遣唐判官入唐面見德宗,並參與《凌雲集》與

《文華秀麗集》之編纂。父親菅原是善(812-880)曾任文章博士、東宮學士、大學 頭、式部大輔等官職。為文德天皇進講《文選》、《漢書》,對清河天皇進講《群書 治要》。菅原道真的家世,讓他自幼即飽讀漢詩文,因而在三十三歲時便接下父祖 之業成為文章博士。168

菅原道真在仕途上並不順遂,曾被宇多天皇重用,但也因其才華而被藤原氏 嫉恨,被貶謫罷黜。因為菅原道真出身儒學世家,並非有力貴族,因此政治上缺 乏有力靠山,曾先後兩次被貶,最後死於流放地。正是因為菅原道真坎坷的經歷、

豐富的從政經驗以及深厚的漢學素養,才能夠在貶謫期間創作《寒早十首》那樣 的諷諭詩。王家驊認為因菅原道真了解社會現狀民生疾苦,因此才會逐漸走上正 視社會矛盾並批判時政的道路。此時又恰好是《白氏文集》流行日本的時期,白 居易的〈新樂府〉、〈秦中吟〉諷諭詩的兼濟思想,以及「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 合為事而作」169(白居易〈與元久書〉)的主張,對菅原道真的創作產生極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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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菅原道真在漢學素養上有很高的評價,但其《寒早十首》並沒有引起平 安社會的廣大迴響,筆者認為,此時官員所主張之以文學與政治結合所形成的思 想,其實跟民生沒有太大關連。貴族官員們經營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與反應民 生疾苦的經世濟民應該沒有太大的關聯性。

165 律令體制的瓦解,參考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310-312。

166 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351。

167 王家驊《儒家思想與日本文化》,頁 333。

168 菅原道真的家世,及其父祖經歷,參考市川本太郎《日本漢文学史概說》,頁 85-86。

169 謝思煒《白居易文集校注》(一),頁 324。

170 王家驊《儒家思想與日本文化》,頁 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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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學之所以受到平安文人的重視,是因為漢學是平安貴族的學問基礎,若具 備一定的漢學素養,通過大學寮、國學等教育機構的入學、考察,便能取得任官 資格。因此,文人多視漢學為任官途徑,但凡有助於官運的活動,如:參與宮廷、

侍宴場合的應酬唱和詩作,從平安前期以來便始終不斷。雖然有學者提到九世紀 中後期這類的詩作大幅減少,取而代之出現的是描寫個人境遇、情感的抒情詩。171 但是,諷諭詩卻依然不受到平安文人重視,推究其原因,或許是因為內容不符合 貴族所關心的時事,用途不廣無益於仕途的緣故。

三、院政時期

此時與政治有密切相關的漢文作品,當屬平安時代中、後期的漢文日記。172 院政時期,莊園、公領體制的確立,形成中世「家」的概念,確保家產父承子繼。

除此之外,所謂的「家」,還與政治地位相結合,形成子承父業的情況。173 貴族是否能保有代代相傳的公卿地位,「家」是關鍵。若無法維持「家」,那 也就無法在貴族社會中生存。因此,傳承職務上所需知識與技術,對於「家」的 維持有重要的意義,所以,便有「日記之家」(日文為「日記の家」)的產生。174

「日記之家」的特色,以天皇與攝關家為首的貴族社會表現的最為明顯。此 時公卿的日記往往記錄政務、先例與職位關係等內容,這是因為公卿必須要以日 記的形式留下基本文獻,用以支持「家」的緣故。因此,搜集而來的日記與公卿

「家」歷代以來的日記「家記」,便成為「家」的重要財產,其持有者,往往意味 著嫡子、本家的涵義。至於公卿日記的記述特色,往往以當時最大的政務儀式為 中心,引用前例、場地設置、儀式順序等細部描寫為敘述重點。記述的目地在於 希望透過日記的記錄,能夠讓後代子孫了解儀式與作法。政事方面,日記會記錄 當時政治上的大事,並隱晦的反應其政治立場,希望家人能夠從中收集到相關資 訊。175

平安末期至中世前期著名的公卿日記,有藤原宗忠《中右記》176、藤原賴長

《台記》177、平信範《兵範記》178、九條兼實179《玉葉》與藤原定家《明月記》

171 高文漢、韓梅《東亞漢文學關係研究》,頁 32-33。

172 關於王朝日記的發展源流,可參考松薗斉《王朝日記論》。

王朝日記的「發生」約在九世紀末~十世紀時出現,記主身分有天皇、貴族。頁 9。

173 元木泰雄、松薗斉編《日記で読む日本中世史》,頁 12-13。

174 元木泰雄、松薗斉編《日記で読む日本中世史》,頁 6。

175 元木泰雄、松薗斉編《日記で読む日本中世史》,頁 12-15。

176 《中右記》是平安時代院政時期的朝臣藤原宗忠(1062-1141)的日記。日記大部分內容記錄自藤 原宗忠 26 歲寬治元年(1087)至 77 歲保延四年(1138 的)五十二年間。元木泰雄、松薗斉編《日記で 読む日本中世史》,頁 16。

177 藤原賴長(1120-1156)出身攝關家,其日記《台記》之名源自大臣的唐名「三台」。日記記述自保 延二年(1136)至久壽二年(1155)。元木泰雄、松薗斉編《日記で読む日本中世史》,頁 33。

178 平信範(1122-1187)出身桓武平氏高棟王流。現存《兵範記》自 21 歲天承二年(1132)至 73 歲元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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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傳承並非來自其父祖,因此不具備「日記家」的特性。

關於「日記家」、「和歌家」的論述,筆者認為就松薗斉的說法,與日記所記 述的內容有很大的關聯。所謂的「家」,意指社會地位、知識傳承。平安中、後期,

公卿日記逐漸形成「家」的概念。「家」的內容與貴族的身分職務息息相關,具有 傳承、記錄的特質。因此,若將《明月記》完全當成記錄和歌家業之作,似乎也 不完全合乎藤原定家執著於官途的本意,或許就如松薗斉所言,藤原定家雖有「日 記家」化的念頭,但隨著官途上不滿失望的情緒、為家缺乏繼承意志的情況下,《明 月記》反而呈現出不同於「日記家」的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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