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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與比較──以《明月記》漢籍相關記事的譬喻句型為探討範圍

第三章 藤原定家漢學素養的表現──漢文日記《明月記》

第三節 聯想與比較──以《明月記》漢籍相關記事的譬喻句型為探討範圍

《明月記》是平安末期知名文人藤原定家的漢文日記,日記中引用許多中國 漢籍以及典故。據《明月記研究題要》統計,研究與《明月記》相關的論文數量 較以往一二十年增加不少,探討藤原定家漢學素養的文章也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從這些研究觀察,研究《明月記》與中國漢籍關係者,大多不離兩種探討形 式,一為事件與中國漢籍相結合,藉此分析藤原定家引用中國漢籍的意涵,這種 分析方法對於想要了解藤原定家生活、肉體、精神,以及日記中所透露出的平安 社會現象等細節十分有幫助,二是將藤原定家引用過的中國漢籍全盤找出,以中 國「經、史、子、集」四部分類法,將之一一條列式列出。條列式的優點雖然可 以讓人馬上明瞭《明月記》引用過的漢籍與詞語,但因為缺乏一個共通主題,讓 人難以探究藤原定家引用漢籍的緣由。

所謂的日記,簡單來說,就是標明時間、天氣的每日生活紀錄。《明月記》是 藤原定家的日記,日記的行文以條列式書寫,這樣單則獨立、條列式的漢字記錄,

難免讓人質疑漢文日記究竟能不能表現出作者的文學素養?內容是否具有文學的 創作技巧?

其實,漢文日記與文學的關係,一向有模糊地帶。漢文日記究竟是否為文學 作品?森田兼吉認為漢文日記並不具有文學的創作意圖,漢文日記是否為文學作 品的關鍵,在於漢文日記的文學性290。漢文日記和具有創作意識的日記文學不同,

漢文日記更偏向是日記紀錄,因此他認為若是將《明月記》與《源家長日記》相 較,《明月記》當屬日記紀錄,而非文學作品。

即便漢文日記本質上偏向紀錄的實用性質,《明月記》在語言上是否就不具有 森田兼吉所指稱的文學性?曾有學者探討過《明月記》中和歌的文學性291,顯示

《明月記》並非全無文學性質可言。當然,和歌是文學這一點毋庸置疑,那漢文 部分就全然表現不出定家的文學素養嗎?筆者認為既然平安時代以漢學為貴族的 學問基礎,《明月記》又主要以變體漢文寫成,那定家應該具備一定的漢學素養才 是。緒論曾提過《明月記》是定家欲傳給後代子孫的「家記」,並非是全憑個人好 惡寫成的私人日記,所以,其日記的文辭或許有一定的研究價值。

至於為何要特別談到「文學性」?除了日記與文學之間的模糊地帶外,本文 認為或許日記的文學表現與藤原定家的漢學素養不一定完全無關,尚有探討空間,

只是在書寫的特定目的下,被掩蓋而不顯。筆者雖然提出這個質疑,但基本上也 同意森田兼吉的說法,《明月記》其實並非是符合文學定義的文學作品。

從《明月記》的實際內容來看,就如同森田兼吉所解讀的,《明月記》偏向日

290 森田兼吉著〈漢文日記の隨筆と紀錄性〉《日記‧隨筆‧紀錄》,頁 410。

291 本位田重美〈《明月記》の文学性〉《古代和歌論考》,頁 179-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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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九坎、今日朝傳聞、三條宮流配事日來云々、夜前檢非違使相具軍兵圍

彼第、賜源氏之姓、其名以光云々、先是主人迯去、不知其所、同宿前齋宮亮子內親王又迯出

給、如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歟(下略)」。檢非違使與軍隊將以仁王的宅邸團團 包圍,以仁王行蹤成謎,而以仁王之姊亮子內親王也不在宅邸內,兩人同不在自 宅的情況,定家將其形容成「如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歟」。

「如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歟」典出《史記‧卷八‧高祖本紀‧第八》「漢王 跳,獨與滕公共車出成皋玉門,北渡河,馳宿脩武」,項羽發兵包圍漢王劉邦的根 據地滎陽,劉邦逃至成皋,項羽因而又攻打成皋,劉邦便與下屬滕公一起乘車出 逃。藤原定家從「檢非違使相具軍兵圍彼第、賜源氏之姓、其名以光云々、先是主人迯去、

不知其所、同宿前齋宮亮子內親王又迯出給」事件的相似點,進一步與《史記》建立

連結,增加文辭的感染力與說服力,藉由中國史書「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的 舊經驗來說明「軍兵圍彼第」、「主人迯去」的情形。「如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歟」

中的「如」字便是連結中日事件的喻詞,旨在以「漢主出成皐與滕公共車」說明

「軍兵圍彼第」、「主人迯去」倉促出逃的情景。

《明月記》與漢籍有關的記事中,又以「譬喻」句型數量最多,定家一面以

「引用」加強其文字的權威性,另一面又以「譬喻」對引用內容進行聯想、比較。

如果能夠分析《明月記》記事與漢籍內容之同異,也許就可以明白定家對漢籍的 理解。

本節的主要研究對象為《明月記》中的漢籍相關記事,以山口唯七《公卿日 記の統計的考察─玉葉‧明月記─》圖表 95「中國故事引用集(明月記)」297為研 究基礎。之所以以此為漢籍相關記事的研究基礎,是因為山口唯七所整理列出的 記事,較現今學者研究中所提到的漢籍記事數量要多上許多,目前還沒有學者針 對《明月記》的漢籍記事進行全盤分析,因此,從完整性的角度來考量,山口唯 七所整理的圖表有其參考的價值。但是,從圖表中筆者也發現到山口唯七對典故 出處的認定與其他學者有不小的出入,因此,為了慎重起見,若有認知不同的情 形,本文將於「注釋」列出其他學者的說法輔助說明之。

基於相關程度的考量,本節所探討的《明月記》記事有三項前提暫時不做討 論。

一本節不談白詩。

由於山口唯七所整理之中國漢籍為數眾多,因此《白氏文集》將於第四章另 行說明。

二日本漢籍與佛典暫時不納入本節探討範圍內。

《公卿日記の統計的考察─玉葉‧明月記─》圖表 95 中多有涉及日本漢籍與 佛家經典的部分,因本節的篇幅有限,需要分成不同階段來處理,因此日本漢籍 與佛典的問題暫且留待日後再行探討。

三過短、已成語化的詞句與慣用語不在探討範圍內。

297見山口唯七《公卿日記の統計的考察─玉葉‧明月記─》,頁 327-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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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簡短的詞句,如「金商已盡」一詞,即使分析其意義也與藤原定家的漢 學素養很難有連結,因此,本節暫且不談,以能表示定家漢學素養的記事為主軸。

另外,已成語化、慣用的詞句,如:九牛一毛、千載一遇、犬馬之心、螽斯之德 等。因由來使用已久,同樣也不在本文討論的範圍內。

本節對《明月記》記事的安排上,為了突顯定家對特定中國漢籍的喜好程度,

便以中國漢籍書名為項目,項目之下有記事,在書籍分類則參考平安時代藤原佐 世《日本國見在書目錄》「經、史、子、集」的分類方式排列,按照四十家的順序 由上而下。

一、經部

《尚書》

(一) 皐陶之職頗輕々

元九元年(1204)七月廿八日:

(上略)如昨日家隆朝臣參會、雅經殊遲參、大理被取寄櫃二合、銘代々勅撰上下(已上 ィ)有破子瓜土器酒等、又有寒氷、大理字取刀被削氷、入興之甚、雖納凉 之中非無外人、稱堪能削之、以白布巾裏氷左手扣之、皐陶之職頗輕々、

各饗應食之、(下略)298

「皐陶」之名,見於《尚書》之〈皐陶謨〉、〈舜典〉、《左傳》、《論語》、《史記‧

夏本紀》。皐陶是輔佐帝舜的名臣,舜名其「作士以理民」,任為職掌刑法之官。

定家以「皐陶」為喻,批判檢非違使別當源通具299。檢非違使300在平安後期掌刑 事,與律令制不同,設有「廳」。別當一職則是檢非違使廳之長官。定家批評源通 具「納凉之中無外人」,卻自稱能削冰,定家此言,應是意有所指,有諷刺意圖。

(二) 只恨牝雞司晨、扶桑豈無影乎 建永元年(1206)五月廿日:

298《明月記》(一),頁 370。

299 源通具(1171-1227),鎌倉時代的公卿、歌人。為源通親的次男,母親為平教盛之女。建仁元年 (1201)任參議,之後位及正二位大納言,被稱之為堀川大納言。源通具與父親一同活躍於後鳥羽 院歌壇,以和歌所寄人成為《新古今和歌集》撰者。見《日本人名大辞典》,頁 1840。

300 檢非違使的設置可參考鄭樑生《日本古代史》,頁 382-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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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略)阿意順旨之輩、漸有其恥云々、今日聞建武貞觀之德政、感淚難抑、

只恨牝雞司晨、扶桑豈無影乎、嗟乎何為乎、未時許退出、僧都自曉頓病 危急云々、以光資令馳向。聊安堵落居云々301

「牝雞司晨」的典故出自《尚書‧周書‧牧誓》,用以比喻女子竊權亂政。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婦 言是用,昏棄厥肆祀弗荅,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

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

「建武」為東漢光武帝劉秀年號,據《後漢書‧光武帝紀下》所載,劉秀頒布許 多德政詔令,如:裁併郡縣精簡官員、舉薦賢能、禁止殘害奴婢等,史稱此一時 期為「光武中興」。「貞觀」為唐太宗李世民年號,由於唐太宗知人善任,一改隋 朝的混亂風貌,開創唐朝盛世,因而有「貞觀之治」的美名。

藤原定家以中國建武、貞觀兩大治世為名,藉由感概中國治世之德政「感淚 難抑」,暗喻上位者並非治世之名君。「只恨牝雞司晨、扶桑豈無影乎」便是點明 扶桑(朝廷)有牝雞司晨的情況,但對此定家卻無能為力,因此只能用「恨」來表 達內心對女子干政的不滿。

藤原定家「牝雞司晨」所指稱的對象,山口唯七認為可能暗指後鳥羽天皇的 乳母卿三位藤原兼子。302但因為山口唯七的說法有時與其他學者的說法有所出入,

因此,在沒有更多的資料佐證下,本文還是對此持保留態度。即使如此,但從《明 月記》中可知藤原定家對藤原兼子應該是有不滿的,在上一節「漁父之誨」提到 藤原定家為了仕途的晉升,不得已行賄藤原兼子一事,定家對此其實是相當不喜。

因此,在沒有更多的資料佐證下,本文還是對此持保留態度。即使如此,但從《明 月記》中可知藤原定家對藤原兼子應該是有不滿的,在上一節「漁父之誨」提到 藤原定家為了仕途的晉升,不得已行賄藤原兼子一事,定家對此其實是相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