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怪獸演化論
「怪」，什麼是怪？什麼樣就叫做怪？跟別人不一樣就叫做怪？還是長得醜才是怪？
在安徒生童話裡的醜小鴨因為出生在鴨群中，他與眾鴨不同的外貌便被歸類為醜，故名為
「醜」小鴨 ；《Notre-Dame de Paris》裡的悲劇男主角加 西 莫 多 （ Quasimodo）， 只 是 天 生 畸形，出生時就因長相較醜就被拋棄，而淪為巴黎聖母院的敲鐘怪人，即使他身為 一個人，卻不免因怪異的長相而被當成怪物看待；有個小朋友說，隔壁班出現一個「怪」
人，不管考什麼，每次都考一百分。看樣子「怪」的定義，還真奇怪！不論是行為舉止、
外貌長相只要與一般大眾不同、有差異，都可以被冠上一個「怪」字。
自古以來，無論是東方或西方的神話、民間傳說，許多有趣的故事裡總不乏怪獸的蹤跡，
這些似人似妖、似禽似獸的古代怪獸，不僅長相奇特、行為怪異，連個性也極為特殊。然 而，人類社會經過幾千年的演變，人的生活型態、行為模式等也隨著時代的進步而逐漸改 變；而與人類文化歷史共存的怪獸，也跟著人類隨著時代潮流而改變。
一、怪獸演化論一：與神共舞
（一）怪力亂神話時代
在民智未開、醫藥不發達的原始社會，初民對於大自然變化的一切，既不明白緣由更 畏懼其力量，往往一有天災出現的時候，人民既不能預測，更不能抗拒，對於大自然的力 量如雷電、驟雨、旱災、冰雹、暴風等的出現，感到無比的神奇與敬畏，而這些種種無法
解釋的神奇力量，在初民的想像力裡便被賦予神的地位，而各種神話傳說便油然而生，甚 至被初民神格化後當作神來崇拜。也由於此時期的初民，對於大自然的一切，上至天文氣 象，下至飛禽走獸，所能得知的知識極為有限，因此對於大自然裡所有的一切發生，便會 天馬行空的去想像、去穿鑿附會，因此神話時期的怪獸可說是形象最超現實、最多樣化，
地位、能力也最為人類所畏懼、尊敬的巔峰時期。
人類的幼年期－古代的人們並沒有我們今天的，經過長久年代累積的科學知識，
所以他們就會對自然界的現象，給與他們的解釋和說明。他們把自然的力量人格化，
「雷」在希臘人來說，是宙斯的聲音，至於北歐人（古代斯堪地那維亞人）來說，是 特爾揮舞鼓槌的聲音。古代人把森羅萬象，想做跟自己一樣的，有生命的存在。自然 現象在他們是十分神秘的，是人類的力量遠遠比不上的，原始人給了它比人類大很多 的力量。4
文學的起始，無論是在世界哪一個國家，最早的文學流傳便是神話。著名的心理學家 榮格說：「神話是揭示靈魂現象的最早和最突出的心理現象，原始人類的無意識心理有一股 不可抑制的渴望，要把所有外界感覺經驗同化為內在的心理事件。」這種人類全體所共有 的經驗意識，榮格將之稱為「集體無意識」，而這「集體無意識」的原型，即是神話所以產 生之因。5在神話時代裡，所有的傳說全都是與怪力亂神有關，既然初民無法解釋人類及世 界的創造由來，以及大自然裡所發生的一切緣由，那麼所不知道的這一切全都交給神話來 解釋吧！不過神話卻也因為其內容充滿著無限的想像及神力、魔力充斥其中，再加上英雄 與怪獸的精采對決，讓這內容荒誕不經、不合科學的神話故事，即使經過幾千年的歷史洪 流，仍可透過口傳及後人改編，而流傳至今。因此，怪獸在神話時代的存在，是最具神力、
最具恐懼及神秘感，也可說是最神氣的時代。
（二）中國怪獸奇異寶典：《山海經》
怪獸的存在，無論是東方或西方各國，早在人類有文字記載時，便存活在人們生活週 遭，不僅與人類的關係密切，在神話裡，與神關係更是匪淺。中國千古奇書《山海經》，自 殷商至戰國成書以來，便記載著許多豐富、奇異之怪獸。
4.傅林統編譯，《歡欣歲月－李利安‧H‧史密斯的兒童文學觀》（台北：富春，1999 年），頁 133。
5.卡爾‧古斯塔夫‧榮格著，馮川、蘇克編譯，《心理學與文學》（台北：久大文化，1990 年），頁 25。
西元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四年馬王堆出土的西漢 T 形帛畫 中（圖 1-2），即分天、地、人三界，其中天界的中間描繪了人 首蛇身的女媧、金烏、龍等神獸，由帛畫內容來推斷，西漢初 年的神話傳說，仍是保有許多「奇珍異獸」的現象。而怪獸不 僅出現在中國古代神話裡，在相當崇拜鬼神、注重祭祀的商代 青銅器上的紋飾－獸面紋，就出現「饕餮」6、夔、龍及不知名 的怪鳥、怪獸等紋飾圖案。
圖 1-2 馬王堆出土的西漢 T 形帛畫
（取自《中國古代藝術》）
然而，在神話時期的怪獸，為何有如此廣大的魔力，讓初民能將其視為神明一般的崇拜？
……《山海經》之神祇竟半數以上皆是非人生物；不是數種獸形之合體，就是半人半 獸、人獸合一，與今人熟悉之衣冠麗影，美好聖潔模樣簡直是天壤地別。也就是說，
在初民心目中，超然力量一大半是為獸類所持有的，人類根本不是什麼萬物之靈。……
生存在此時期，動物對人類而言不但不低能，並且擁有許多自己所無法企及之本領；
甚至於和某些兇猛惡獸相較之下，人類不但顯得柔弱，並還感覺無能。因此初民模仿 獸類，甚而以之為始祖或偶像，崇拜敬仰，希望獲致相同之力量。《山海經》中神祇 獸形之描述，當是相同心理之呈現；初民顯然對獸類之各項特長感到驚異，甚為嚮往，
因此認為高於己之神祇當然應具備獸類外形，乃以此塑造出各色各樣之獸形神。7
圖 1-3 南山神 圖 1-4 青丘之山的九尾狐
（ 取 自 《 山 海 經 的 神 話 思 維 》 ） （ 取 自 《 山 海 經 的 神 話 思 維 》 ）
6「饕餮」是一種古代怪獸，牠和蛟龍、鳳凰、麒麟一樣，都是虛構的動物，只生存在文化裡。龍鳳麒麟是
祥瑞的吉獸，所以「人中之龍」、「鳳毛麟角」都是好的；而饕餮則是貪食的惡獸，望文生義，字形猙獰，
「饕餮之徒」當然不是善類。見蔡珠兒著，《饕餮書》（台北：聯合文學，2006 年），序。
7邱 宜 文 著 ，《 山 海 經 的 神 話 思 維 》 （台北：文津，2002 年），頁 137-139。
由《山海經》中所記載的神祇外貌不難發現，這是怪獸的神化版，在這古代中國歷史 潮流中，怪獸不是「怪」獸，而是「神」獸，是擁有無上法力的神。上至諸神形貌，下至 神異動物，皆能見怪獸的蹤跡，如雷神為龍身人頭，鐘山神為人面蛇身，而青丘之山上有 隻吃人且會變化成人形，以逃避人類追殺的九尾妖狐（圖 1-4）。
《山海經》裡諸神的形貌均為多種生物之結合，或是人獸合一，又或眾獸相並。其複 合之肢體除一般軀幹外，均為生物外在之明顯特徵，或能力發出之位置所在，如人首（智），
虎爪（攻擊），豹文（保護）等，顯見超然力量實有取眾力複合之意。「神」之一般性特 徵，便是聚力眾且力量特質強盛者。8
（三）西方中古世紀群獸亂舞：西方神話故事
然而，怪獸除了在中國上古時代大放異彩之外，在西方中世紀神話故事中，也佔了一 席之地。例如希臘神話故事裡射手座即是一個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馬，名字叫做凱隆 (Chiron)的半人半馬的怪物（圖 1-5）；克裏特島上的米諾國王（Mino）為自己養的半牛半 人的怪獸米諾陶樂斯（Minotaurus）蓋了一所迷宮，並請以建造迷宮著名的工匠戴達魯斯
（Daedalus）建築，只要任何人被丟進此迷宮，就絕對找不到出口而難逃被怪獸活吃的命 運。「葛瑞芬」，亦作 Griffin 鷹獅或 Gryphon 獅鷲（圖 1-6），是北歐及希臘神話故事 中一種鷹頭獅身，有一對老鷹的翅膀的怪獸，身體比八個獅子還要大，高度比一百隻老鷹 還要高，有很長的耳朵，豹子嘴，腳上有爪，看起來一副兇狠的模樣。雖葛瑞芬是希臘神 話中的一個力大無窮，專守珍貴寶物的守門怪獸，然而卻也因其是鳥中之王（鷹）及萬獸 之王（獅）的組合，所以至現今仍是西方最為人知及崇拜的怪獸，如捷克國徽及瑞典 SAAB 車廠廠徽，即以其作為精神象徵。王慧萍在其著作《怪物考》一書中曾提到：
人類對某些動物的力量崇敬，便產生了動物神衹，如蛇神、公牛神、鳥神等；他 們的形象大量的出現在許多古老的文化裡。在各種動物形神衹誕生後，ㄧ些動物或怪 獸又與人的形象結合，如獅身人面獸、曼帝可拉（Manticora）、人魚等，並成為人類 膜拜與畏懼的對象，例如著名的邁諾斯迷宮中的牛頭人身怪獸邁諾陶（Minotaur）。
這些奇幻（Fantastic）、想像（imaginary）或怪物（grotesque）的怪獸/人獸怪 出現，還有下列幾點解釋：在古代神話中，牠們是人類與以獸形為偽裝的神靈結合後 的子孫；在民俗學中，將牠們歸因於不同物種之間的交通融合；而對歐洲中世紀的神
8同 註 7， 頁 285。
學家來講，牠們則是各種來自地獄的生物與人間女巫苟合的產物。9
圖 1-5 人馬（Centaur） 圖 1-6 葛瑞芬（Griffin） 圖 1-7 人魚（Siren）
（ 取 自《 怪 物 考 》） （ 取 自《 怪 物 考 》） （ 取 自《 怪 物 考 》）
看來在遠古時代，不只是中國人崇拜敬畏怪獸，連西方中古世紀時，千奇百怪群獸亂舞的 怪獸現象也充斥著當時的神話故事裡，
二、怪獸演化論二：走入民間 民間傳說「擬人」化
雖然在民智未開的上古時代，怪獸是被當作神一樣的崇拜，地位可比平凡的人還高，
但是隨著人類經濟生活由看天吃飯的農業社會，漸漸進入到工業社會，人們的生活不僅不 再像從前那樣百般依賴大自然，經濟收入的穩定也讓人民開始有受教育的機會，人們也漸 漸揭開大自然的奧秘。對於遠古時期的雷電、暴風、旱災等天災形成的原因有所瞭解外，
工具的產生與改良，也讓人們不再懼畏野獸的蠻力，甚至擁有操控、駕淩牠們之上的能力，
工具的產生與改良，也讓人們不再懼畏野獸的蠻力，甚至擁有操控、駕淩牠們之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