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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研究緣起

研究者直到踏入安寧病房服務,才真正認識護理人員。從最初的來電邀約,

到踏入病房後的引導、協助,對研究者而言,護理人員是進入安寧領域的接生 婆,維護著外在世界的自己,平安地誕生降臨在安寧領域。

在病房裡的研究者,就只是初入安寧團隊裡的心理師,專注於照顧病人與家 屬,直到某天上午,阿長帶著羞澀的護理師到研究者面前,才開始把研究者的關 注焦點,從病人拓展到護理人員身上。

在臨終場域裡,病人與家屬,很辛苦!同樣的,每日親臨現場貼身照護的護 理人員,也有許多未曾被看見的故事在底層流動著。就如那位護理師述說著每次 當班夜裡,總是祈禱「拜託,別又在我的班裡往生」,卻多是不如人意,更在值 班之際,似乎感受到各種靈異經驗,無論是彷若看見靈體的飄盪、體感溫度的突 然滑落,總讓她感受複雜。卻同時,無法在醫療場域裡自在陳述這些經驗的她,

也為自己的靈異感受感到害羞。

又或是,那天前往值班的路上,遇見剛下班的護理師,一臉疲憊的她,拉著 自己往晤談間走去。面對相近年齡與背景的病人,無法遏止地淚水,讓她不忍靠 近這床病人。無法照顧原本應該照顧的病人,讓她感到挫折與自責;在專業的殿 堂裡,因自身的共鳴,而產生情緒,或哭泣,更令她質疑自己的專業與人格成熟 度。眼前的她,不僅為年輕的病人而哭,也為自己的挫折、無助而哭。

相對的,同樣一批人,又擁有細膩的心思及精巧的照護手法。在病榻邊,邊 進行敷料更換的同時,邊輕柔地在失去意識的病人耳邊,解釋著每一個動作,解 釋中,夾雜著歉意及感謝;在探視老邁病人時,大剌剌地彷彿是鄰家少婦到訪似 地一派輕鬆,卻又能在與病人談笑著的同時,用溫熱的手掌不斷搓揉聽診器,好 讓老太太不需要在冬天的溫度中,被金屬的冰冷給驚擾,即便那只是一止小小的 聽診器,那驚擾也頂多維持不過三五秒鐘。

在團隊裡,各個專業人員彼此扮演不同專長的工作角色,並在相互重疊的領 域合作,而其中,護理人員的角色,除了護理之外,卻彷彿還填補著所有團隊成 員工作範疇所未及之處。這是隨時出現於病人與病家的護理人員,所最獨特之 處,也是最能「視病猶親」的角色。

帶著這樣的情感共鳴,在遭遇到病人不想拖累家人的臨終情境時,面對華人 家庭傳統的犧牲文化認同,安寧護理人員怎麼因應?在華人文化中,照顧病苦的 親人,乃是家庭倫常的文化規範,甚至也是華人孝道精神的體現。因此,在家庭 照顧的場景中,父慈子孝的臨終畫面往往容易連結至善終的圓滿,而讓醫療團隊 感到放心。但這個善終圓滿的文化影響下,當末期病人感受到自覺負擔而意圖自 我犧牲時,不僅僅是病人與家屬之間因此而來的情感張力與渲染,孝道的圓滿與 家庭的犧牲的衝突,都可能帶給安寧護理人員內在衝擊。

除了「如何因應」這個實務技能性的問題之外,更讓研究者關心的是,安寧 護理人員自己又能如何自處?在這種背景下的照會病人不少,照會的護理人員帶 著一部分不知所措的困擾神情,也帶著一部分疼惜病人卻又無計可施的情緒壓 力。護理人員是直接面對疾病的助人者,與心理師有相同的特質:直接面對生理 疾病,與直接面對心理疾病。相似的,即便是面對生理疾病,助人者關切的始終 是眼前的這個人。面對病人的這種困擾,每天在旁照護的護理人員,如何經驗眼 前的這一切?又如何面對每一次的踏入與照護?而當病人的這種心境出現在護理 照護互動時,在面對家庭親情的情感照顧互動時,安寧又會如何回應?如何自 處?乃至,如何安頓自己,以便維持持續的照護?

在此,研究者嘗試藉由自覺負擔這個現象場為研究場域,在護理人員進出這 個情感現象場時,探究其所引發的經驗與反應。

第二節 研究目的與問題

一、 研究目的

本研究的研究對象是於安寧場域服務的護理人員,主要聚焦於安寧護理人員 在照顧末期病人與病家的過程中,在面對病人、病家之間的照顧與被照顧互動關 係時,藉由自覺負擔現象為解析的稜鏡,嘗試理解護理人員在這個現象裡的內在 經驗:病人因為自覺負擔感受而可能呈現的各種互動言行,包括與照顧家人之間 的互動,安寧護理人員會如何感知病人的這些反應?又會如何面對這種處境呢?

二、 研究問題

依據前述研究目的,本研究的研究問題分別陳述如下:

(一)在臨終照護場域中,安寧護理人員所接觸的自覺負擔現象為何?

(二)安寧護理人員面對自覺負擔現象的內在經驗與因應為何?

第三節 名詞涵義

一、 安寧護理人員(hospice nurse)

本研究所指「安寧護理人員」乃是擁有護理執業執照,包含護理師、護士、

專科護理師等,並於安寧領域服務的現職護理人員。前述安寧領域包含安寧病 房、安寧居家、安寧共照等。

二、 末期病人(terminally ill patient)

本研究所述「末期病人」之定義,乃依據《安寧緩和醫療條例》第三條第三 款所列,為「罹患嚴重傷病,經醫師診斷認為不可治癒,且有醫學上之證據,近 期內病程進行至死亡已不可避免者」;其中,「近期」的預估與評判,為醫師專業 之判斷,而未有明文定義其時程。因此,研究參與者所照護的末期病人,包括健 保局所頒定的《健保西醫支付標準》中,第一章第八節[安寧療護住院通則]所 列舉的三大族群:癌症末期、末期運動神經元、及八大非癌疾病病人。

三、 自覺負擔(self-perceived burden)

Cousineau, McDowell, Hotz, and Hebert(2003)將「自覺負擔(self-perceived burden)」定義為:「由於病人在『照顧關係』中的依賴,而認為是自己造成照顧 者的困苦,導致病人產生挫折感與憂慮感,進一步,出現罪惡感」。McPherson, Wilson, and Murray(2007)的定義則是「病人受到疾病的影響而需要依賴照顧者 時,病人因為關切照顧者的照顧感受與負荷,出現罪惡感、痛苦、自責感、負擔 感,以及自我貶低等心理」;同時,McPherson, et. al.進一步界定此處所述的「照 顧」,是源自於「無支應薪酬」的他人,亦即,多數情況為家人,或親近友伴。

因此,綜合上述,本研究對自覺負擔的定義為「病人受到家人無償照顧所產生的 負向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