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品相關歷史文獻

1. 十七世紀的西班牙、荷蘭文獻資料

在 1648 年荷蘭人記載的臺灣番社戶口調查資料中顯示，溪北地區的淇武蘭社 在當時被稱之為 Kibannoran 或 Quibaranan，是蘭陽平原上規模最大、人口最多的 社（中村孝志 1938:1-7）。西班牙時期，傳教士為了傳教須親身前往原住民居住地 區，因此也留下一些當地見聞的記載。相關記錄中有不少關於飾品的運用描述，

特別是瑪瑙珠。

1632 年道明會士 Jacinto Esquivel 的報告中提到「…Taparri（金包里人）人到 Turoboan 大量的採金，並在雞籠將之賣給付石頭錢和 cuentas 的生理人。…」，其 中的 cuentas 即為瑪瑙珠。並提及「…後來除了淡水之外，島上的其他地區在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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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開始使用珠子和瑪瑙，甚至西班牙士兵在賭博時也以瑪瑙當作籌碼，因為瑪 瑙就等於是錢，可以用來購買任何東西。」（李毓中、吳孟真譯 2006: 132-149）

Jacinto Esquivel 也記錄了淡水地區締結婚姻的情形，要娶妻的男人通常付給女 方雙親一些 cuentas，以此獲得配偶。而當娶妻後的男人有道德上的逾矩時，只要 付給看見此事的人一些瑪瑙或琉璃珠便可息事寧人（李毓中、吳孟真譯 2006:151）。 另外文獻中記載部落中女巫（majuorbol）施行巫術時所做的活動，「…他們能和惡 靈溝通並驅除，病人要對此服務給付一定金額。之後他們將石頭的 chicubises（瑪 瑙珠）從病人身上移開，叫病人去親吻…」。（Nakao Eki 譯 2008: 122、143、151）。

若有喪葬事件，他們會將死者埋在房舍或鄰近地區的地下，在墓穴裡放入蓆 子避免屍體受潮，再放米飯於死者頭部兩側供食用。將死者以雙膝彎曲的方式下 葬於相當小的墓穴裡，並在墓穴上面放置箭筒與箭，以及陶罐、瑪瑙等死者的用 品，而擁有越多瑪瑙、陶罐與衣服者，則表示其具有較大的影響力。（李毓中、吳 孟真譯 2006:153）

在西班牙文獻記錄中可以看到瑪瑙珠具有相當的價值性，可以用來作為交易 的媒介、聘禮或是解決問題的代價，同時，在當地的巫術中也扮演治病過程中的 重要角色、以及喪葬的陪葬品，擁有越多這些珠子則其名聲地位也越高。而在荷 蘭文獻方面則較少述及東北部原住民使用飾品的紀錄，但部分文獻仍反映出珠串 的價值性。從 1638 年開始，荷蘭人陸續派遣人員前往東臺灣尋找黃金，有不少探 金隊與當地居民的物品交換與贈與記載，當中述及珠飾、鏡子、眼鏡等常作為餽 贈禮物，這些東西在當地社會主要是成為奢侈品，尤其是珠串在原住民眼中最具 價值（康培德 1999b: 108-119）。

2. 清代文獻

清代文獻對於裝飾品的描述多是作為裝飾用途，《噶瑪蘭廳志》中提及其住民 的風俗如下：

「蘭番常以低金絲線作一弓一弦之勢，長約尺許，高約兩寸，以金線豎纏於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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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之際，狀如扁梳，懸於眉額，名「金鯉魚」。諸番割用銅線鍍金，仿效其製，以 贋易真，致滋轇轕。實則老番誇為祖製，雖貧，不肯鬻於人。又好雜色珠玩，有 如榴子大者，有如瑪瑙形者，有小如魚目者，編串成圍，多非真玩。遇社中有事，

不拘大小，輒粧頭掛頸，與紅嗶吱諸色物鋪陳門首，以相誇耀。」（陳淑均 2006[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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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瑪蘭志略》中的番俗篇也同樣寫到：「…婦女則結辮簪野花，手足束以銅 鐲，兩耳垂大鐶，胸前以琉璃碎珠穿作纓絡，亦有項挂金絲魚形者。」以及

「雞籠諸夷在泉州澎湖嶼東北，名北港，又名東番。永樂中，鄭和入海輸諸夷，

番獨不聽約束，和貽之家一銅鈴，使頸之，蓋狗之（何喬遠名山藏）。今諸番去銅 鈴而飾以琉璃念珠，其貴者以金絲製為魚。」（柯培元 1993[1837]：11、126）

《東槎紀略》中描寫西勢社番的衣著為「間織樹皮，僅蔽下體。其富者惟知蓄 積蝦米花布。又俗重金鯉魚，以銅線編成，形如新月，佩之出入，群以為艷羨矣。」

（姚瑩 1996[1829]: 77）

清代文獻提及了噶瑪蘭人對於裝飾品佩帶的喜好，皆有寫到對於金鯉魚、瑪 瑙琉璃珠飾、銅鐲的佩帶，尤其是遇到社中有大小諸事時，婦女們以此爭相鬥豔。

在淇武蘭的出土墓葬中，女性確實擁有較多的珠子類別與金屬環，以及 2 具墓葬 中也出土了魚形金屬編物，可說是與文獻的相互印證。但因墓葬個體提供的人骨 資訊不足，尚無法判斷擁有金鯉魚陪葬的性別與年齡，不過從其出土量稀少，以 及擁有者同時也有較其它墓葬較多的陪葬品來看，仍可看出其珍貴性。

此外，這時期也有一些外國人來到臺灣，並留下有關宜蘭當地居民的相關文 獻。其中英國人 Robert Swinhoe 更記錄了波羅辛仔宛社⁴⁴婦女的外觀印象：

「這裡的婦女處境比在蘇澳好些。她們頭上整齊地以三、四匝紅帶穿過頭髮繞 紮，再戴上用綠色蔓藤編的花環。耳朵穿了數個洞，每個洞戴了五、六個細白的 金屬環，直徑約兩英寸，使得耳朵負荷頗重，但結果絕非不好看。」（費德廉與羅

44 為宜蘭南部的原住民舊社之一，文獻中有時也作「婆羅辛仔宛」，對應的史前遺址為社尾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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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德編譯 2006: 26）

此紀錄說明了除了珠飾以外，當地原住民也對金屬飾物有普遍運用。此細白 金屬環應是遺址中的金屬環形器，婦女的大量配戴也符合墓葬中女性擁有數量較 多的情形。

3. 日據時期

日據初期 1895 年，伊能嘉矩曾進行臺灣各族群的實地調查，他描寫宜蘭的平 埔族已沒有遺留過去的金鯉魚，但老人們還使用珠玉等裝飾品。耳飾僅餘女子使 用，且大多是參加祭祖儀式時佩帶，其使用方法為「用絲線將細珠穿綴成一條長 二寸左右的珠串，再把數條珠串弄成一束，上端以勾針扣住，穿帶於耳上。另外 有腕飾，也是用數條珠串做成的」。在胸飾方面，伊能嘉矩也觀察到老婦都配戴著 瑪瑙珠飾，此外，其他種類的珠飾則已不再使用，瑪瑙胸飾的敘述如下（楊南郡 譯 1996:227-232）：

「現在的老婦都佩掛瑪瑙胸飾，是由大小不等的瑪瑙珠串成，形狀和日本內地 的管玉一般，四角錐、六角錐或八角錐形的同形管玉各取兩顆為一組串連。瑪瑙 珠串有兩種：一種是兩端有切面，沿軸開洞；另一種為表面平直而沒有鼓出，一 樣地在六角錐體內延軸開洞，以便穿線（見圖 5-1）。」

此種瑪瑙珠形制在淇武蘭遺址也可看見，即為梭形Ⅱ式與六角管形，圖片詳 見第二章珠子類型中的瑪瑙珠部分。遺址中又以六角管形數量最多，梭形Ⅱ式則 有大有小，但形制不變。文中提及日本當地也有同樣形制的瑪瑙珠，是否此形制 可能來自於日本，抑或是當時貿易時代下的流行物品，仍待進一步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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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5- 1：宜蘭平埔族瑪瑙珠樣式

圖片出自《平埔族調查旅行》（伊能嘉矩著，楊南郡譯註 1996：232）

4. 現代民族誌

現代民族誌中提及飾品大多是用於稱為 mitu 的女性巫師所主持的 subli 占卜儀 式⁴⁵，占卜儀式需要用到珠子進行。劉璧榛（2008：133-134）訪問居於花蓮新社 的噶瑪蘭人 Api（朱阿比）成為 mitu 巫師的過程，她是新社地區中最資深的巫師，

其敘述中有關瑪瑙珠的部分如下：

「subli 占卜儀式用的 smakey（瑪瑙珠）是很珍貴的東西，而且很貴。現在已 沒有辦法做 smakey 占卜了，因為我沒有 smakey 珠子了。…至於 smakey 我們會特 別放在屋樑角上方，避免人會經過的地方。…smakey 是古早噶瑪蘭的東西，是我 的 vai（阿嬤）給我 tina（媽媽）用，然後再留給我用的。我也不知道 smakey 這種 珠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劉璧榛（2008：102-102）認為珠子作為占卜物背後有兩項象徵意涵。第一，

它是一種異於日常生活用品的珍貴稀少物，且僅在儀式中使用，以表徵其特殊社 會地位或是作為財富炫耀，是一種權力的外在表現。此物僅以母傳女，脫離以物 易物的交換圈，而珠子失傳仍可用其他有相同象徵意義的東西延續。第二，此象

45 是噶瑪蘭人的求神問卜方法，生活中的疑難雜症如病痛治療、找回遺失東西等，都可透過 mtiu 來進行 subli（占卜）以得知。劉璧榛(2008：96-100)的調查中指出 subli 儀式有幾種方法，詳細內容 可見其文，其中兩種方法是使用籐條與瑪瑙珠，以及竹子與白玉珠進行。方式為巫師將珠子放置於 籐條或竹子上，並將其夾於兩膝蓋之間，接著以是非句詢問問題，若珠子緊緊附於籐條或竹子上，

且對其吹三口氣皆未落下，則表示肯定此問句，若被吹落則反之，必須再提問其他問題，直到找出 真正原因。後期因瑪瑙珠遺失或被外人收購而減少，用瑪瑙珠的占卜方法到了 70 年代因而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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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特性來自於其外來特性，異族的概念就如同另一個世界，此概念的區隔也展現 在做完占卜後將其放置於沒有人經過的地方，表示不屬於噶瑪蘭人的世界。

胡家瑜（2007：9-19）觀察馬偕所採集的北部與東北部原住民文物標本，歸納 出幾個特點：第一，單色小玻璃珠常與瑪瑙珠編串而組成頭飾、耳飾、環飾或腳 踝飾，常以小玻璃珠組成數條珠鍊後再將珠鍊並連，中間穿夾骨板或貝板作間隔，

如圖 5-2a；第二，以單種珠子組成的串飾，如黃金玻璃珠組成的項鍊（圖 5-2b），

而瑪瑙珠也有類似型式，其中黃金玻璃珠即遺址中的琉璃管珠；第三，將深藍或 深綠色的玻璃珠作為玻璃珠串的主色，其他如橘、紅、黃、淺藍、黑、白色珠則 是多為搭配。若從考古材料來看，第一種形制類似於 M020 中出土的骨質穿孔排飾，

可以看到兩者的串連方式是相同的；而第二種為 M096 中的成群琉璃管珠，其原始 狀態應也是作為項飾；第三種則是綴珠，在墓葬中經常成群出現，顏色以橘色最 常見，也有白色、紅色、黃色、藍色與綠色，通常與瑪瑙珠或琉璃珠作搭配。

而在占卜珠方面，胡家瑜（2007：16）表示噶瑪蘭族使用何種珠子有不同的

而在占卜珠方面，胡家瑜（2007：16）表示噶瑪蘭族使用何種珠子有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