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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故事的再看見

第二節 解構家庭對我的影響

「家」在個人生命發展中佔有重要的影響,也是個人生命發展重要的起源,

不僅影響著個人,亦同時呈現、反映個人生命歷程的發展。我在「原生家庭」出 生,在「養育家庭」成長,然後離家,組成另一個「繁衍家庭」,生養自己的兒 子,而先生的原生家庭是我進入的新家庭,和婆婆的關係更是帶給我不同的功 課。這四個家庭,牽動著我的情緒、認知與行動。透過敘說我一一深入去探究我 和每個家庭的關係,解構過去的經驗對自己的影響,嘗試用新的眼光去看待這四 個家庭與自己。

一、 接納失根的缺憾,和生命的源頭有了連結

透過論文讓我開始思考出生一個月後就被送養,對我的影響是什麼?我與原 生家庭只相處短短一個月,在我的意識裡沒有半點有關於他們的記憶。缺乏生父 母相關資訊,使我的故事拼圖裡少了生父母這一角,也是我生命還有著對過去的 未知的寫照。Brodzinsky(1992)曾提到,對於被收養者而言,他們的經驗是孤單 的,不易被了解的,因為被收養者所面對的失落,並不同於一般死亡或是離婚的 失落狀態,他要面對自己來自兩個家庭的困惑感,甚至是對過去歷史的空白(引自 林宛臻,2014)。我試著去探尋我內在的感受,除了失落,還有一份遺憾,不知道 自己親生父母是誰的遺憾,無法回溯到生命源頭的遺憾。Miriam Komar 在《兩種 不同的愛:收養篇》中提到被收養者在自我認同上需要面臨許多和一般孩子不同 的挑戰,也需要撫平失去原生家庭的悲傷,因為與收養家庭不同所產生的焦慮,

以及希望得知親生父母出養的原因與狀況,因此,我在生命每個階段似乎總需要 花費多的精力,而不像一般的孩子可以把精力投注在完成一般的發展任務上(白 麗芳譯,2000)。Brodzinsky、Schechter、Henig (1992)等人運用 Erikson 的社 會心理任務模式,來闡釋被收養者的心理調適階段,以 Erikson 對人一生的發展 階段的劃分方式,來看待在各個發展階段的任務中,被收養者所會遇到的獨特議

題,以這些收養的相關任務是否被解決,來呼應其對被收養者的社會心理發展的 影響(引自林芳如,2007)。其中,被收養者在每個階段都須因應與收養相關的 失落,在我目前 30-45 歲的友愛親密對孤獨疏離階段,當被收養者自我的成長、

親密關係的發展與收養有關時,會想對收養做更深入的探索,進一步的考慮尋根 的可能。被收養者也須從被出養的觀點,調適做父母親的角色,只是,有自己孩 子的時候即需要面對自己空白的基因歷史。這確實是我懷孕生子這幾年的生活寫 照,懷孕時產檢醫師問我家族的病史,我一概都無法回答。孫民儀(2015)在

《愛上當爸媽這件事》一書中提到當新生兒誕生後,外在環境的劇烈轉變,讓新 生兒在產出的當下就經歷到第一個「去整合」狀態。在這個狀態裡,寶寶們經驗 到的,是一種攸關存活的焦慮與害怕。我在初為人母時,看著我的孩子,正是被 那份焦慮與害怕壟罩著,我愈來愈明確的覺知到那是來自嬰兒時期的身體記憶,

是自生命之初就被拒絕的傷痛。親生母親是在與父親關係不好的狀態下生下我 的,所以把我送走,我還來不及記得他們的樣子、得到他們的關愛就與他們分 離。在自己感覺幸福時刻生下的孩子身上,容易感到愛;相反地,在自己不幸、

痛苦時生下的孩子身上,就不容易感受到愛。關係不穩定之後才有的孩子,母親 也很難帶給他愛(張婷婷譯,2014)。我一出生就難以感受到愛,到養育的家庭 努力表現爭取被愛,卻受到一些傷害,在繁衍家庭裡想給孩子愛,發現原來自己 內在有所匱乏,所以一直以來總有「給的很辛苦」的感受。

「我沒有的,我怎麼給我的孩子?」沒有親生父母照顧和愛,我可以照顧好 我的親生兒子嗎?在跟孩子互動的過程中,腦中也常常會跳出「如果我不是養 女,我或許會是一個更好的母親」這樣的想法。過去的我一直將「被親生父母送 走」是生命中的一個缺憾,但因為彌補不了,所以我不想去看它,但這個缺憾卻 在我為人母之後不斷出現。進入自我敘說後,順著書寫和情感的流動,我開始正 視這個缺憾。故事走到這裡,我已接受這是命運的安排,而當我對這個缺憾、這 樣的命運說「是」,我感受到愛的流動。我從自己在人母的位置上,感受到親生 父母送走我的悲傷、不忍與愧疚,我留下很多的淚水。我更從自己小孩的身上,

看到母愛的普同感,我和親生父母有了共感,和生命的源頭產生了連結,這是我 前所未有的經驗。也因為我願意回頭去看這個缺憾,我和失根的缺口有了連繫,

我也才發現在缺口的外圍其實充滿著好多人的給予。我的生命的確存在著缺口,

但我也因為這個缺口而得到很多。因為找到與親生父母的連結,我感受到愛;因 為看見我生命中很多的得到,我接收到祝福,因此當我再看我在母親的位置上,

不再是原來那個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給予孩子的我,我變得更有力量了。失根仍是 我生命在形式上的狀態,但我的內在已感知到來自源頭的愛,而且我被這份愛賦 能了。我不再像以往總是擔心讓阿嬤不開心或是自己沒有準備好面對,透過敘說 後的位移,讓我有了動力想去探尋我生命的源頭,尋找我的親生父母,那是傷痛 的最深之處,也是愛的泉源,若能疏通了這道傷痕,愛將會更為流動。

二、養育家庭:愛是不穩固的存在

養父母的家庭是我成長的環境,我感知和經驗著家庭內流轉的情感、氛圍;

發生在這個家庭的事件,尤其父母吵架、離婚、再婚時,都是深刻的影響著我。

在我 8 歲知道我是養女的事實之後,我就如強調溫妮考特所說的為了保護真實的 自我,逐漸發展出一個假的自我,在假的自我中,孩子發展出早熟的防衛機轉,

演出這個世界需要我呈現的樣子(孫民儀,2015)。但我的內在卻感到空洞與匱 乏,對人開始無法全然信任,甚至在養父、養母相繼離開後,找不到自己生存下 來的意義。反思我的婚姻關係與養育家庭的關聯,發現在我和先生建立的家庭 裡,的確潛藏著很多養育家庭的影子與脈絡。我和先生很容易在互動中,不知不 覺地創造原生家庭的一些情境,引爆彼此的核心情結,使歷史重演在我們的婚姻 中,即使經驗到先生對我的愛與接納,但我仍有著害怕被拋棄的恐懼。

Komar 認為對於被收養的孩子來說,當與收養父母發生衝突時,被收養者很 自然的會去幻想自己的親生父母,因此在被收養的孩子心中,他們是以想像中的 親生父母來取代收養父母的另一種形象。他同時也提到,因為被收養者不同於一 般在原生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因為對原生家庭的期待與幻象,讓他們沒有機會學

習到父母可以同時具有「好」與「壞」的特質,因此當與收養者有衝突時,養父 母就成了「壞父母」而親生父母就成了「好父母」,因此他們對父母的失望就比 其他孩子來的多(白麗芳譯,2000)。對於原生家庭,我小時候有著許多的期 待,期待能在那裡找到失落的關係。每當被養父母責罵時,「非親生」就成了一 切問題的解答,若是親生的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雖然我把獲得親情的渴望寄託 在「沒有印象的原生家庭」上,但是我對養父母的依賴與期待其實並未少減過,

相反的我更是努力期待得到他們的肯定,特別是媽媽。所以只要媽媽生病,我會 非常擔心;只要媽媽跌倒,我就一定很著急。在這個養育家庭,我成了「討好 者」,就像 Satir 模式中提到的,討好者的內在架構通常是「都是我的錯」。對於 我來說,對於出養一事的未知,讓我形成了「因為我不好,所以我父母才不要 我」的認知,在沒有答案的情況下,我只好自行解釋,這種對出養的理解,讓我 從小到大就是一個討好者。更使得我在面對他人的責難時,難以堅持自我,多往 自己身上檢討過錯。小時候常常會聽到家人對我說:「如果你不乖,那我就不要 你了」或是「如果你不聽話,我就要把你送給別人」。在我不乖時,威脅要將我 丟掉是養父母、阿公阿嬤很容易脫口而出的話語,Komar 提到收養父母應避免使 用這類的威脅來管教被收養者,因為他們真的曾被送走過,被收養者很容易把這 種話當真,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想法,更容易導致被收養者的不安全感

(白麗芳譯,2000)。這樣的話語在我心中所形成殺傷力,而且在不被養育家庭 喜歡的同時,我還需去面對一個曖昧模糊的訊息「你不是我親生的」。

Brodzinsky(1992)認為若是被收養者將這樣的疑惑放在心中,將造成隱流,在 心中產生深層的傷害(引自林芳如,2007)。

Bowbly(1988)認為幼年與主要照顧者互動間的依附關係,形成了內在運作 模式,整合了有關自我、他人和外在世界的基本信念。我的信念即是「我是不受 歡迎的,我得要討好人,得到肯定,才能得到愛,我也才得以生存」。於是,我 在生命的不同階段,不斷的跟人討愛,如國中男導師、高中女朋友、大學前男 友、柬埔寨遇到的林福岳夫婦、國際生命行動的 Mike Brown、道德重整裡的許多

前輩和我的先生。受到成長經驗束縛的我,付出很多心力追尋早期錯失的滋養,

前輩和我的先生。受到成長經驗束縛的我,付出很多心力追尋早期錯失的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