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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越南愛國志士潘佩珠兄弟型中華觀

第二節 中越同祖觀

潘佩珠回顧明朝統治越南期間,越南人抗明的戰爭與民族精神,是為了希 望越南人能效法祖先的抗爭精神以激發越南人民的抗法鬥志,讓越南能徹底擺

499 〔日〕白石昌也:《ベトナム民族運動と日本.アジア——ファン.ボイ.チャウの革命思 想と對外認識》,頁399-408。

脫法國的殖民統治,獲得國家的獨立自主。《重光心史》500是潘佩珠在龍濟光 獄中的作品,《後陳逸史》則是《重光心史》的越南抄本,兩者雖然為同一部 小說,但由於發表場域的不同(《後陳逸史》為抄本,《重光心史》發表於中國

《兵事雜誌》),使兩者在內容有些顯著不同。501

進入越南語境時,潘佩珠強調越南主體性、去中國化,故不稱黃帝子孫;進 入中國語境時,為了強化中越關係、拉攏中國、爭取中國人支持越南人抗法,而 強調中越同祖觀、去越南化,因此稱黃帝子孫,中越為同祖兩國的關係。雖然潘 佩珠為了適應發表場域以及爭取中國讀者的支持,而策略性地抽換字詞與內容,

但潘佩珠確實也具有中越同祖觀,如潘佩珠在其自傳《潘佩珠年表》中說:「余 想現時列強情勢,非同文同種之邦,誰肯助我者?中朝已讓我越與法,況今國勢 衰弱,自救不暇。惟日本惟黃種新進之國,戰俄而勝,野心方張,往以利害說之,

彼必樂為我助。」502潘佩珠這裡提到中國(中朝)與日本皆為越南之同文同種之邦,

這裡也證明了潘佩珠具有中越同祖觀。

在《後陳逸史》序中潘佩珠道出中越同祖的觀點,他說:

夫我祖先高曾之事,其關係於我何等密切,我同胞必樂聞之。農者息 耒,工者寢器,商者閑肆,士者憩籍,暫拋擲其至貴之一刻光陰,以俟

500 〔越〕潘佩珠:《重光心史》,收入孫遜、鄭克孟、陳益源主編:《越南漢文小說集成》(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 20 冊,頁 275-360。

501 根據羅景文的觀察,《後陳逸史》是潘佩珠借明朝張輔率兵攻佔安南,而陳季擴與阮熾、阮 堅等士組織義軍抵抗明軍的故事來鼓舞人民抗法,因此小說中多有貶抑中國之語,如稱明軍 為「吳賊」、「吳狗」或「吳戎」,文中人名和地名也照實描述。但為了顧及發表場域(中國) 與讀者,發表在《兵事雜誌》上的《重光心史》已經大幅刪去對明朝的貶抑之詞,模糊了對 黎阮兩朝的描述,人名與地方也多作修改,如「順化」便換以「歸順」、「南平」、「韶城」與 「京城」等名稱。《兵事雜誌》上的《重光心史》較越南抄本《後陳逸史》有「去越南化」的 傾向,也削弱了原本國族論述的力道。引自羅景文:「潘佩珠及漢文小說之研究」,頁 111- 112。

502 〔越〕潘佩珠:《潘佩珠年表》(抄本),編號 VHv. 2138。

予小子畢其詞。知我同胞决不嫌厭,何也?人一道及祖先高曾,當無不 傾耳而願聞者,此吾人類同具之良心;苟非是,則人形而畜性也。豈有 天帝子孫、聖神苗裔之我同胞、我國民,而竟若是者?503

潘佩珠此段描述旨在激發國民的抗法精神,此文中「豈有天帝、聖神苗裔 之我同胞、我國民,而竟若是者?」之句在《重光心史》的版本中則是「豈有 黃帝子孫、聖神苗裔之我同胞、我國民,而竟若是者?」504代表潘佩珠認為越 南與中國同屬黃帝子孫,具有相同的血脈傳承。

在越南淪為法國的保護國,受到法國殖民統治之後,潘佩珠開始積極從事 復國運動,在 1905 年 12 月 31 日他書寫〈上南粵鎮總兵劉淵亭軍門永福祈為介 紹於粵城人士書〉505一信請求清朝劉永福(1837-1917)將軍幫助越南抗法革命並 介紹廣東人士與潘佩珠互相認識,信中說到:

嗚呼!我黃帝數千年以來之人種於歷史上之關係者,孰若我中國之與敝 國越南哉?我中國之與敝國越南其為千年以來歷史之父子兄弟之情誼,

又孰若我中國貴省廣東之與敝國哉?天乎!天乎!海桑沉陸。父不能有 其子,兄不能有其弟,使狼面獸心、鬈鬚灰眼之佛蘭西者,得於此同種 同胞之國,魚肉而饕啗之,此誠敝國之苦辱也,而亦豈貴國之榮且樂 哉?506

503 〔越〕潘佩珠:《後陳逸史》,收入孫遜、鄭克孟、陳益源主編:《越南漢文小說集成》(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 20 冊,〈序〉,頁 366。

504 〔越〕潘佩珠:《重光心史》,收入孫遜、鄭克孟、陳益源主編:《越南漢文小說集成》(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 20 冊,〈序〉,頁 281。

505 光緒乙巳年十二月初六日書,即 1905 年 12 月 31 日。

506 Phan Bôi Châu, “Thướng Nam Việt trấn tổng binh Lưu Uyên Đình quân môn Vĩnh Phúc Kì vi giới thiệu ư Việt thành nhân sĩ thư,” in Phan Bôi Châu; Chương Thâu ed., Phan Bôi Châu Toàn Tập,

Tập 2, p.492. (〔越〕潘佩珠:〈上南粵鎮總兵劉淵亭軍門永福祈為介紹於粵城人士書〉,收入

〔越〕章收編:《潘佩珠全集》,第2 冊,頁 492。)

潘佩珠在 1905 年的農曆八月上旬即已抵達廣東,拜訪劉永福,潘佩珠對於 劉永福抗法的英雄之行,為之崇拜與傾倒。507潘佩珠在給劉永福的信中說到「我 黃帝」,表現出潘佩珠一再強調越南與中國同為黃帝子孫,屬於同祖先的同人種 關係。稱中國為「我中國」,稱越南為「敝國越南」,其中更充滿著中國情懷。

不僅在血緣上認同中越同祖,在文化上既認同本國越南,也認同中國,所以稱「我 中國」。他將中國與越南的關係視為如同父子關係或兄弟關係般的親密。潘佩珠 寫作此信是以中越兩國之間的共通性之事實為基礎來拉攏劉永福,意圖使其能以 軍事大力支援越南的抗法革命運動。關於中越兄弟觀的部分,在下一節進行討論。

在越南神話與潘佩珠的思想中,中越兩國具有共同的祖先。基於血緣上的 同源性,在文化上,越南也具有高度的漢文化意識,在潘佩珠的〈自語〉一詩 文中表現出來,其詩云:

君不見,長安宮外胡笳吹,斷腸一曲凝愁思;

君不見,昇龍城上胡馬馳,塵埃滿眼捲天飛。508

此段詩文感嘆法國殖民統治越南的情況,他以長安宮指稱越南順化皇城,

「胡」代指法國,具有漢文化意識。詩又云:

507 潘佩珠在其自傳中提到拜訪劉永福的情形,他寫道:「(1905 年)八月上旬抵廣東,訪劉永 福,因謁前三宣贊理阮述。劉年已七旬,而貌尚矍鑠,語及西洋人,則拍案曰:『打、打、

打。』余因憶法兵兩次取河城,使無劉團,則我人無一滴血洗敵人頸者。噫!彼不可謂雄乎 哉!余此時崇拜英雄之心,不覺歸劉傾倒。」見〔越〕潘佩珠:《潘佩珠年表》(抄本),編 號 VHv. 2138。

508 Phan Bôi Châu, Chương Thâu ed., Phan Bôi Châu Toàn Tập, Tập 1 (Huế: Nhà Xuất Bản Thuận Hóa, 2001), p.366. (〔越〕潘佩珠:〈自語〉,收入〔越〕章收編:《潘佩珠全集》(順化:順化 出版社、河內:東西語言文化中心,2001 年),第 1 冊,頁 366。)

君不見,文武衣冠異昔時,漢宮無計覩威儀。509

越南自從法國統治後,傳統服裝就改變了。這裡的「漢」指的是越南,從 此可以看出潘佩珠的思漢情懷,並將越南自居為漢。潘佩珠在兩首〈哀越南〉

的詩中也顯露出強烈的漢文化意識,其一云:

闌珠神弩消沉久,路易鷹刀宰割驕,

嘉種已成秭稗賤,此中多是漢家苗。510

〈哀越南〉之二又云:

漢唐遺制衣冠在,虞虢相憐涕淚多,

此地我來方是主,扣關稱客痛如何。511

潘佩珠一方面哀嘆越南淪為法國武力佔據下的殖民統治所宰割,一方面也 認為越南的人種是優秀的,且很多人是漢人的苗裔。第二首詩中潘佩珠吐露出 越南淪為殖民統治的悲哀,但這時順化皇城中阮氏朝廷仍然行禮如儀,保持漢 唐遺制之衣冠,這裡也流露出越南的漢唐文化之傳承,也體現出潘佩珠的漢文 化認同。

在人種方面,潘佩珠斷定越南人就是漢人、華人,他說:

509 Phan Bôi Châu, Chương Thâu ed., Phan Bôi Châu Toàn Tập, Tập 1 (Huế: Nhà Xuất Bản Thuận Hóa, 2001), p.366. (〔越〕潘佩珠:〈自語〉,收入〔越〕章收編:《潘佩珠全集》(順化:順化 出版社、河內:東西語言文化中心,2001 年),第 1 冊,頁 366。)

510 Phan Bôi Châu, Chương Thâu ed., Phan Bôi Châu Toàn Tập, Tập 2, p.546. (〔越〕潘佩珠:〈哀 越南〉,收入〔越〕章收編:《潘佩珠全集》,第 2 冊,頁 546。)

511 Phan Bôi Châu, Chương Thâu ed., Phan Bôi Châu Toàn Tập, Tập 2, p.546. (〔越〕潘佩珠:〈哀 越南〉,收入〔越〕章收編:《潘佩珠全集》,第 2 冊,頁 546。)

我今日人種可斷然為漢人之種。夫雕題512交趾之蠻種一變而為衣冠秀雅

越南神話是越南社會集體的記憶,當代的神話學觀點也能幫助理解潘佩珠的 中華觀,及越南神話中對中越關係的描寫 。美國神話學家坎伯(Joseph John Campbell)(1904-1987)曾說過:「夢是支持我們意識生活的玄深基礎的個人經驗,

而神話是社會的夢。神話是公眾的夢,夢是私人的神話。」515美國作家珍.羅伯 茲(Jane Roberts)(1929-1984)也對神話有精闢的說明,她認為「神話並非扭曲事實,

而是孕育事實的搖籃。神話涉及到人對實相本質的了解,而以富有想像力的語詞 表達出來,神話承載著與自然本身一樣強大的力量。」516事實上,在西學東漸之 前,越南人是普遍把神話視為事實來看待的。神話是越南民族集體的大型心靈劇,

比歷史事實更加真實,517因為這更加體現出越南人集體的信念。歷史上發生的各 種越中兩國關係的事件,都可以看出越南神話所投射出的具體痕跡,一一在歷史 舞台上表演出來。她又認為「神話是自然現象,從人的心靈中升起。神話投射它 們的光到歷史事件上,創造了歷史。」518神話詮釋了越中關係的本質,也影響了 之後越中兩國交流的歷史發展。在越南神話起源上,中國人與越南人的祖先是兄 弟關係,這樣的神話起源也影響了越南社會對中國的長期觀點,成為越中關係深 層的心理基礎。

潘佩珠作為越南傳統文人,讀過諸多漢文古書,考過科舉,中過解元,故極 可能讀過〈鴻厖氏傳〉,又神話廣為流傳,影響世世代代,也包括潘佩珠。因此 潘佩珠與越南神話中的中越同祖觀相互呼應,在越南史書《越鑑通考總論》及傳

515 Joseph Campbell & Bill Moyers;Betty Sue Flowers ed., The Power of Myth (New York: Anchor Books, 1991), p. 48.

516 Jane Roberts, The Individual and the Nature of Mass Events (San Rafael, CA: Amber-Allen

516 Jane Roberts, The Individual and the Nature of Mass Events (San Rafael, CA: Amber-A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