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教而未教？表演藝術課程的空無
葛琦霞 臺北市立大學學習與媒材設計學系課程與教學碩士班研究生一、前言
學校要教什麼，一直是課程討論 的 熱 烈主 題，現 今 主 流的讀寫算能 力，雖仍是學校教育的重點，但是隨 著教育思潮的轉變，藝術教育也逐漸 受到重視。過去表演藝術課程從未納 入學校的藝術教學之中，直至 1997 年 3 月 12 日，表演藝術才首度納入由總 統府頒佈施行的「藝術教育法」之藝 術教育類別中（總統府，1997），促使 1998 年教育部核定九年一貫的七大學 習領域裡，唯「藝術與人文」領域有 法律條文依據（李奇昌，2004）。由上 可知，臺灣是亞洲國家中率先把表演 藝術課程納入學校課程，執亞洲藝術 教育的牛耳。 筆者在偶然的機會，和國內幾位 國小主任提及近來教育戲劇在對岸點 燃熊熊烈火，北京許多相關教育單位 忙著舉辦「教育戲劇」國際研討會與 工作坊，並邀請臺灣從事表演藝術的 知名學者至對岸分享教學理念與實作 課程。筆者對此頗感榮耀，但國小主 任卻反應自己的學校長久以來並沒有 表演藝術課程，因為缺乏師資，他接 續說，如果學校也有表演藝術課，學 生一定會非常喜歡，只是現階段表演 藝 術 課程在 國小 並 無 實 質的 發展空 間。筆者為之震驚，不禁試問︰臺灣 的國小表演藝術課程從九年一貫實施 至今，已有 15 年的光景，何以沒有落 實？表演藝術課程是在實施中遇到無 法解決的困難嗎？現今十二年國教即 將上路之際，表演藝術是否又再度被 忽視，形成「該教卻未教」的課程？ 這在筆者心中留下極大的問號，顯見 表演藝術「該教而未教」構成所謂「空 無課程」。本文將針對國小表演藝術課 程的相關研究進行整理，並從空無課 程 的理論 中 歸納出問 題， 找出 關鍵 點，最後提出對表演藝術課程實施的 建議與省思。二、臺灣表演藝術課程在國小實
施之現況與困境
筆者自兩份研究資料中整理表演 藝術課程實施問題並比較之。第一份 研究為國立臺北師範學院（現今國立 臺北教育大學）在 2003 年發表《我國 藝 術教育現 況與發 展 策略》專題 研 究，此專題研究以文獻分析各領域藝 術教育之現存問題與發展策略之後， 再進行實地訪談、專家諮詢、分類座 談及問卷調查等研究方法，整理出小 學、國中、高中職、大學及社會等教 育體系藝術教育的現況討論。其中， 針對中小學實施表演藝術課程發現之 問題，分成七大項目。第二份研究資 料為 2013 年國家教育研究院進行之 「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領域綱要內容 前導研究」整合型研究的子計畫六之 研究報告，這是教育部為推動十二年 國教的研究計畫，參與學者提出在九 年一貫實施後，藝術與人文領域出現 的問題。筆者將兩份有關表演藝術課 程部分的問題整理如表 1：表 1 有關中小學表演藝術課程在 2003 年專題研究與 2013 年研究報告之問題整理 項 目 2003 年《我國藝術教育現況與發展 策略》專題研究有關中小學表演藝 術課程之問題 2013 年「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領域綱要 內容前導研究」整合型研究的子計畫六 之研究報告有關中小學表演藝術課程 之問題 行 政 課程編排、教學實施、教學設備、 教具圖書資料供應及教學研究等方 面都缺乏。 舉凡課程綱要研發、課程設計發展、教 材教法均缺乏。 師 資 1.缺乏完整的藝術教育師資實習制 度。2.藝術教育教師未採認證制， 教師的專業知能遭質疑，且專業水 準亦待提升。3.國民中小學的藝術 師資缺乏專責藝術師資培育之單位 （張美艷，2002）。 許多學校礙於既有師資專長背景之現 實條件，對於表演藝術師資沒有多餘員 額能夠開缺，甚至不願意開缺。因此建 議學校任用藝術專業教師，或鼓勵在職 教師進行第二專長認證。 課 程 九年一貫課程體制使藝術課程的授 課時數減少，教學內容增加，而且 不少國小老師借課上其他領域之教 學，造成藝術課程時數減少之嚴重 狀況。 表演藝術課程定位不清，是一個領域統 整的上位概念，還是只是一門綜整的科 目？需強化教育階段之間課程之銜接。 教 法 表演藝術之教學在課程與教學項 目，需提供各種創作、活動、欣賞 與基本知識，這些都是現場教師需 要進修補充的方向（教育部， 2000）。 師資培育亦應配合課程綱要調整課程 架構與教學方法。 評 量 戲劇教學重視過程，強調互動與個 別化，評量無單一標準，也無法重 複檢視，造成困難。 未提及。 教 材 藝術與人文領域之課程設計原則， 是以「學習主題」統整學習。這需 要更下功夫去發展完整的程序。 表演藝術同樣具備有統整各類應用藝 術的特質，教材內容組織應符合適性揚 才之原則。但教材來源不夠多元，目前 只有一家出版社編輯出版表演藝術教 科書。 設 備 表演藝術需有專用的場地才能順利 進行教學及演出。沒有實際可以供 學生教師使用的展演教室或排練教 室，實使戲劇教育落入空談。 未提及。 資料來源：林炎旦、 裘尚芬、 朱美玲、 李賢輝（2003）。我國藝術教育現況與發展策略。臺北市：國立臺北師範學 院。陳瓊花（2013）。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藝術領域綱要內容之前導研究。國家教育研究院「十二年國民基 本教育領域綱要內容前導研究」整合型研究子計畫六研究報告（編號：NAER-102- 06-A-1-02-06-1-15）。
比較兩份相隔十年的資料，表演 藝術的行政、課程與教法方面，十年 前 的 問題 不僅 沒有 解 決， 甚至 在 師 資、教材方面，出現更大的問題。針 對師資問題，教育部於九年一貫實施 之初，便在各縣市補助舉辦表演藝術 之相關研習課程，讓中小學教師參與 學習，以彌補專業領域的不足(李其 昌，2004)，但是，廖順約（2011）指 出，表演藝術師資部分的問題極大， 九年一貫課程實施之際，正值臺灣社 會少子化問題顯現，原本九年一貫藝 術與人文領域強調統整課程，希望由 原任的視覺藝術和音樂老師，進行表 演藝術教學的專長訓練後，便可進行 領域的統整教學。後來在教學現場證 明這種思考的謬誤，於是幾所藝術大 學開始培育表演藝術師資，但遇到少 子化的衝擊，專業的師資進入校園的 速度非常緩慢（廖順約，2011）。少子 化的衝擊，造成國小超額老師問題， 許多學校因應之道，便是計算積分。 在原校的老師，多半是資歷極深的老 師，積分很高，不容易被超額分配出 去。而針對表演藝術培訓的老師，只 要一進入學校，碰上超額問題，因為 積分極低，首當其衝優先超額調出。 原本表演藝術的師資就明顯不足，如 此更捉襟見肘。 教材方面的問題也未獲解決。在 九年一貫藝文領域從教科書編輯就出 現大問題，各版本教科書，的確有部 份單元將三類藝術試圖統整。但不可 否認的，大部分內容是為了統整而統 整，學習的內容被細碎地切割拼湊。 而且單一老師無法統整不同的藝術學 習，種種問題在教學現場一一出現（廖 順約，2011）。學校沒有師資，不用選 教材，就不用考慮課程、教法、設備、 評量等其他項目的問題，表演藝術課 程成為大家默許不教的課程。這種該 教而未教的情況，讓國小表演藝術教 育明顯出現一大空洞。表演藝術的課 程該教而未教，是學校行政、教師與 家長不能說的秘密，祕密的形成來自 重視考試科目更甚於其他方面。跟考 試無關的課程，可以被借課，甚至可 以消失，殊不知，這也對培養學生未 來的能力，進行慢性扼殺。
三、從空無課程看表演藝術課程
問題
空無課程又 稱為懸 缺課程（ the null curriculum），是 1979 年美國史丹 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的艾斯納 （E.W. Eisner）在其著作《教育想像： 學 校 課 程 的 設 計 與 評 鑑 》（ The Educational Imagination: On the Design and Evaluation of School Programs）首 度提出，意指學校該教而未教的學習 經驗，包括觀點、概念及技能等。艾 斯納從藝術教育角度檢視課程時，發 現學校課程中遺漏了許多重要但應納 入課程範圍的能力、知識與態度。空 無課程為什麼重要？因為在課程探討 的 主流，一 向都 討論 學校教 學 生什 麼，會有什麼效果。而空無課程的概 念，則在探討學校「不教什麼」，而產 生什麼結果。因此，學校不教什麼， 和學校教什麼，在課程領域同樣重要 （黃政傑，1991）。許多思考模式，並 不屬於語文或邏輯範圍，這些模式的 運作，是透過視、聽、嗅、味、觸、 動等感覺官能。遺憾的是，學校不是不教，便是教得很少或不根本重視。 美 國 心 理 學 家 加 德 納 （ Howard Gardner）也於 1983 年提出多元智能理 論，強調人類的心智能力表現多元， 並非只落在語文或數學邏輯方面，智 力不是一種能力，而是一組能力；不 是以整合的方式存在，而是以相互獨 立的方式存在。 黃政傑（1991）闡述學校空無課 程時，以 Eisner 的空無課程說明其重 要性。他提到 Eisner 以藝術為例，小 學需要教藝術，但課程設計不好，教 師的教學能力也不足。忽視藝術的現 象，使學生接觸不到較為嚴肅的藝術 形式。學校不教藝術，學生的藝術能 力也不會自行發展。結果學生離開學 校，他們無法欣賞藝術家對世界的貢 獻。總之，Eisner 認為，空無課程使學 生失去了某些觀點和能力，也失去了 原來應該具有的許多變通路徑（黃政 傑，1991)。當忽視表演藝術課程，許 多學生原本能在課程中發展的肢體動 覺、節奏韻律、隱喻等意象的能力， 因為沒有機會接觸，沒有機會發展， 對於表演藝術便缺乏欣賞能力，更不 要說表現與創造。筆者在實際教學發 現，許多在語文或數學邏輯表現能力 好的學生，藝術方面的欣賞與理解能 力未必出色；但是藝術表現出色的學 生，常常是透過視覺藝術、音樂或表 演，傳達他們心中的想法與創意。這 些學生在學校主流課程中經常受到有 意無意的忽視。目前表演藝術課程在 國小的現象，竟如 Eisner(1979)提出空 無課程描述的狀況。 在應用空無課程概念檢視學校課 程 設計， 並 非要找出 一切缺乏的 內 容 ，而是要 找出缺 乏 但 屬重要 的部 分。從藝術教育以及多元智能觀點， 還有臺灣的藝術教育法在 1997 年便把 表 演藝術納 入其中 ， 可看出 其 重要 性，這麼重要的課程卻在國小嚴重空 缺，除了長久以來師資與教材的問題 並未真正找出解決之道之外，家長與 學校單位對表演藝術教育的觀念，實 在有必要加強。
四、省思與建議
教 育 部 為 了 保 障 藝 術 課 程 正 常 化，有「藝術教育札根實施方案」之 子 計畫「落 實藝術 與 人文課程之 實 施」，內容有學校課程計畫備查、督學 視導、國民教育輔導團諮詢服務與師 資狀況控管等行政措施，顯示教育部 門對藝術教育課程的執行非常重視， 雖然此舉對學生接受藝術教育有一定 程度的保障，但事實上須扭轉的仍是 家長與學生的觀念，若還是將其視為 副科，藝術教育仍會面臨邊緣化的危 機（簡彤紜，2014）。 過去教改的浪潮促使臺灣推動九 年一貫教育，也許目前教育部即將推 行的十二年國教，正好是重新修正的 轉機。藉此檢視過去的問題與盲點， 扭 轉家長與 社會長 期 以來以知識 為 上、以學歷掛帥的迷思，同時參考國 外藝術教育的要點，以重建表演藝術 教育的實施狀況。 黃美賢（2007）評論美國藝術教 育政策有幾項優點，包括：1.讓藝術與社會經濟環境結合，落實藝術於生活 中；2.提高藝術納入政策的比例，並擴 大藝術的公共價值，以提升民眾的學 習意願；3.透過政策規範行政機制，提 供基礎必要的藝術教育品質，以提高 學生藝術學習成效（黃美賢，2007， p.144）。這三點可供主管藝術教育單位 借鏡，以提升藝術教育的學習與經濟 價值，使社會大眾與家長接受並肯定 藝術教育的地位以及其意義。 綜合以上，筆者提出以下建議： （一）家長應了解表演藝術課程對孩 子的幫助，並要求學校提供表 演藝術課程。這方面要加強家 長對於藝術教育的正確觀念， 以及跟學校攜手成為教育的好 夥伴，方能協助學校處理表演 藝術課程尋找師資、補充設備 等的困難。家長的重視便能打 破原本默許不教的默契，使表 演藝術課程能被校方重視並落 實之。 （二）學校行政應了解表演藝術的重 要性，並於排課時將表演藝術 課程正式列入。有課程就有老 師 的 需 求 ， 師 資 便 能 進 入 學 校，學生就能在學校接受表演 藝術的教育。 （三）鼓勵表演藝術專長人士投入教 育行列，建立專業化師資；另 外，建立進階認證，讓參與表 演藝術研習的老師在授課時數 達到一定要求，便可成為進階 的表演藝術教師，以輔導其它 初任教師。 （四）擴大表演藝術與社區的結合， 讓表演藝術課程能生活化，在 地化，一方面促進社區人士對 表演藝術課程的認識，另一方 面，擴大表演藝術的範圍，成 為生活的一部分。 （五）借鏡美國藝術教育政策優點， 提高表演藝術教育的價值，包 括經濟價值、公共價值，以強 化 民 眾 對 表 演 藝 術 重 視 的 觀 念。 從空無課程的概念，檢視學校表 演藝術課程的問題，針對問題思考解 決之道，其中，最重要的是學校與社 會人士和家長對表演藝術教育的認識 與重視，能重視便能行動，這樣，表 演藝術課程，將不再令學校該教而未 教，形成空無的狀況。 參考文獻 李奇昌（2004）。表演藝術之研習 發展與教學策略。教育人力與專業發 展雙月刊，5，77-84。 林炎旦、 裘尚芬、 朱美玲、 李 賢輝（2003）。我國藝術教育現況與發 展策略。臺北市：國立臺北師範學院。 陳瓊花（2013）。十二年國民基本 教育藝術領域綱要內容之前導研究。 國家教育研究院「十二年國民基本教 育領域綱要內容前導研究」整合型研 究子計畫六研究報告（編號：
NAER-102- 06-A-1-02-06-1-15），未出 版。 黃政傑 （1991）。課程設計 （初 版）。臺北市﹕臺灣東華。 張美艷（2002）。當前國民中小學 藝術教育改革主要議題之探討，國立 屏東師範學院碩士論文，未出版，屏 東市。 教育部（2000）。九年一貫課程暫 行綱要。臺北市：教育部。 黃美賢（2007）。美國當今藝術政 策取向之探究─經濟與教育面。國際藝 術教育學刊，1（5），127-146。 廖順約（2011）。表演藝術師資問 題與解決策略初探。取自臺北益教網。 總統府（1997）。總統華總（一） 義字第八六○○○六○○七○號公布。 簡彤紜（2014）。我國中小學藝術 教育政策之探究。學校行政，93， 132-1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