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 間：2020年5月17日（日）上午10點 地 點：明道中學
決審委員：蕭 蕭、陳幸蕙、路寒袖 紀 錄：陳凱詩
國中散文組 決審會議記實
本 屆 國 中 散 文 共 收 件409篇，複審取16篇進入決審，依編號排序為：〈瓦 片〉、〈染上芒黃〉、〈貓膩〉、〈勾勒〉、〈無獨有偶〉、〈脫節〉、〈沉默的 缺口〉、〈印記〉、〈縫紉機〉、〈幻〉、〈爸爸捕魚去〉、〈如夢令〉、〈超 人〉、〈常常，我想起「她」的搖椅時光……〉、〈我的象棋夢〉、〈繭〉。
本次預計評選出前三名及五名佳作，每位老師首輪先各選出8篇，結果如下：
〈瓦片〉：蕭蕭（以下簡稱「蕭」）、陳幸蕙（以下簡稱「陳」）
〈染上芒黃〉：陳、路寒袖（以下簡稱「路」）
〈貓膩〉：蕭、路、陳
〈勾勒〉：蕭
〈無獨有偶〉：陳
〈脫節〉：蕭、路
〈沉默的缺口〉：蕭
〈縫紉機〉：蕭、陳
〈爸爸捕魚去〉：路、陳
〈如夢令〉：蕭、路、陳
〈常常，我想起「她」的搖椅時光……〉：路
〈我的象棋夢〉：路、陳
〈繭〉：蕭、路
三位評審表示願意放棄各自單獨投票的文章，針對獲得兩票以上的作品進行討 論；唯蕭蕭老師希望能保留〈沉默的缺口〉。接著老師們開始進行作品討論：
〈沉默的缺口〉
蕭：這篇應該仔細看，是在寫一種奇怪的病──副人格。她是一位選擇性緘默症患 者，在家可能是正常人，但在學校就緘默了。我想這樣的一個孩子，對一般人 來說是不完美的，她能否將這樣的不完美納入自己的全人格裡面？這一點值得 思索。有時我們對別人的了解並不透徹，或許她的內心有障礙無法跨越，我認 為讀過本文表達的雙人格掙扎的過程後，能對這種病症更了解，更有同理心。
陳：主題很特殊，從緘默症、副人格到社交恐懼，作者正視她的生命缺口，並決定 擁抱不完美的自己，勇氣跟誠懇讓我激賞。但這是文學獎，中間有些文字的呈 現方式過於生硬，就藝術性來講，其他作品更為突出。
路：優、缺點如二位所說。文字較粗糙，在敘述上比較錯亂、文字表達上稍嫌生 澀。
〈瓦片〉
陳：以祖厝的瓦片為主題，從視覺、聽覺兩個角度切入，視覺是水痕、雨痕在瓦片 上作畫，聽覺是雨水和瓦片合奏的交響曲；另外也從情感面向──把瓦片當成
家人──這些角度層層深入，最後衍生出身為祖厝一家子的責任。我認為敘事 很分明，意涵也很豐富，青少年能有這樣的思考，相當耐人尋味。
蕭：文章把對家族的繫掛聚焦在很小的一個焦點──屋頂上的瓦片上。久未回到 老家，最先看到的是瓦片掉落在地碎成的紅砂，從這裡開始產生視覺鏡頭的運 轉，包括小時候幻想那是鐘乳石、書法，長大後感覺那是天梯；下一段又轉向 聽覺，與長大後到城市裡常見的遮雨棚產生的聲音做比對，透過聲、色可以看 出情感的著墨點。通篇文章沒有人物出現，卻能感覺人物在文字中流動、故事 在延展，最後又回到「去掃地上的紅砂粉」，與前文有很好的呼應，並對碎屑 的紅砂表達感謝之情。是篇結構完善的散文。
路：我來說缺點。我認為收尾的那兩段「這個老房子經過世代，看盡了家族興 衰……」稍嫌八股，寫法過於老舊，一棟老房子當然是撐起或守護一個家族的 家族史，不管裡面有快樂的回憶或痛苦的過去。另外我也不太能接受「瓦片是 我們家族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這個修辭法，因為瓦片就是「家」，這樣寫不 夠精準。
〈染上芒黃〉
陳：筆尖飽蓄情感，對早年尚未改良的土芒果充滿了回憶跟懷念，與我的經驗有所 共鳴，很有親切感，由視覺、嗅覺跟味覺的意象交錯而成，且標題頗具詩意，
文章值得細細品味。
路：本文最吸引我的是，一位國中小朋友竟然對芒果有那麼多感觸，還能講解各 品種的特色，可見他真的很喜歡芒果。我相信他對芒果的喜歡背後其實是龐大 的「鄉愁」及對家鄉的眷顧，而家鄉中還有另一樣很重要的──奶奶。文章感 覺是在講物產，其實深層是對整個家族深厚的情感連結，是相當扣人心弦的隱 喻。
蕭：我講一下缺點。第一，題目叫〈染上芒黃〉，「芒黃」是個自創詞，嚴格來講 並不會直接聯想到芒果黃，像我就會想到芒草黃，若直接寫「染上芒果黃」會 更清楚。第二，前面兩位提到作者懂很多芒果的知識，但是每段的敘述卻看不 出秩序感，對於比較講究散文結構的我來說，這點作者沒有注意到。當然文中 也有佳句，如「沒有芒黃的夏天是黑白的」這種襲用別人的詞語改變、貼合成 自己的句子，引用又改寫的相當成功。
〈貓膩〉
陳：作者巧妙地把暗巷中的貓咪跟青春期的情理去作相互隱喻、指涉，然後又把道 德意識跟不犯禁忌的思維巧妙地包裝，來敘述青春期的徬徨或容易犯的錯誤。
我覺得結語寫得很棒，化繁為簡並自我調侃，讓人讀到最後時忍不住微笑！我 覺得這是一篇高度理性取向的青春族作品。
蕭：題目的「貓膩」是從滿族的語言過來的，其實別有意思，例如說「你們兩個之 間有貓膩」就表示「你們之間有曖昧」；「公務上有貓膩」就指「有所蹊蹺、
有不可告人的黑幕」，所以選這個題目本身就恰到好處地掌握住它的意思。內 文也再度把貓咪的叫春、尿騷味拉出來描寫年少青春的曖昧情意，別人在曖昧 他覺得羨慕；但是自制力和道德感又抓住自己，寫出青春期的掙扎，語言的掌 握非常好。
路：這篇我很喜歡。感官表現得非常好，從開頭「犯錯的氣味很容易被聞出來」、
「像淡淡的、潮濕的霉味」的嗅覺到視覺「曖昧的晚霞像蔓藤一絲絲繾綣著蒼 穹」，用糾纏不清的蔓藤來講青春的情意，佈下了這樣的局；再用貓的發情、
聲音跟氣味來比喻青年男女情竇初開，對愛的憧憬與社會規範的衝突、矛盾造 成的內心糾結。前面都在講貓、學校的同學犯錯，好像作者自己是冷靜的旁觀 者，其實不是！他也對愛情有所憧憬，想自制但又好像要被拉扯，結尾寫得非 常好，最後那段「走夜路回家聽到貓叫的聲音」而感到躊躇、內心的糾纏描敘 的非常細膩，可以感受到作者自身的掙扎。
〈脫節〉
蕭：嚴格來說題目無法跟內容作呼應，用「留白」感覺可能好些。作品特殊的地方 是作者努力地從生命中的空白去思索人生的道理和意義，是可取之處。
路：我贊成標題有待商榷，蕭蕭老師的「留白」很能符合，因為他在第二段寫到
「缺了一塊，留了一處空白」。這篇文章吸引我的地方在於，作者寫下回顧自 我生命過程的反思，那些生病的抽象生理狀態描摹的相當動人。
陳：如兩位所講，題目用留白會更貼切。作者用偶發的暈眩來寫他產生的生命感慨 或對生活的體悟，寫的很用心，不過我本身有眩暈的毛病，看了卻不太能產生 共鳴；且我覺得中間有些敘述有些隱晦、流於個人化，在其他作品更突出的情 況下，它就被淘汰了。
〈縫紉機〉
蕭：從詠物開始抒情的一篇作品，將縫紉機的紅褐色鐵鏽也寫了進來，可見其久遠 的歷史。抒情分成兩階段，阿嬤為他縫製書包，後來因為土氣而被嘲笑，阿嬤 再為他縫了一個，這時候作者也成熟了，只要是阿嬤做的他都珍惜。能夠聚焦 在一個簡單的縫紉機去寫親情，這一點在散文的寫作上跨出了很好的路線。
陳：從縫紉機出發，藉著阿嬤親手縫製的背包來寫阿嬤溫暖深厚的愛，文字其實很 樸素，沒有花俏的技巧或亮麗的文字，但是刻畫得很入微。讓我不能不選是因 為它的結語：「阿嬤甚麼都給不了我，卻什麼都給了我」，如此簡單的文字卻 非常重擊我，耐人尋味！
路：我也讀得很感動，沒有選是因為文章太單薄，因為老縫紉機當然就是會舊，我 希望縫紉機能跟生活、故事上有連結，不光是表象的描寫。幸蕙老師說的那句
「阿嬤甚麼都給不了我，卻什麼都給了我」，我看到的是一個隔代教養家庭，
通篇爸媽都沒有出現、祖孫相依為命，阿嬤用老縫紉機幫她做裙子、書包象徵 了家境不好，這個背景若能適度地敘述會更好。
〈爸爸捕魚去〉
陳：以綠島為背景，結尾以「爸爸捕魚去，終於回家了」來呼應，中間作者鋪敘阿 嬤童年時代的往事，還有阿祖的漁船被劫持的驚魂事件。文章的敘事很生動，
轉折也很自然；只是文章中有提到「阿祖因為年輕時的狂妄而失去了聲音」，
就這樣點到為止，後面沒再提，感覺有欠交代。
蕭：我也以為這是個伏筆，結果什麼都沒講，讓我非常失望，因此扣了很多分。
路：我選它的原因，第一、它的背景是綠島很特別，又是一個漁夫家庭，開頭稍 微交代了一下當代的臺灣社會，簡單明瞭。還有一個優點，敘事非常活潑、生 動，文章有一些比較少看到的、年輕化的逗趣敘述，但也沒有過於隨便。
〈如夢令〉
陳：可能我哭點比較低，我讀這篇真的掉下了眼淚！還特別拿給我先生看。作者 以極平靜內斂的筆觸去寫生命當中極沉痛、悔恨的遺憾。一開始引了李清照的 詞，本來「海棠花」、「綠肥紅瘦」就已經讓人黯然，標題「如夢令」是暗示 四個月的父女情緣短暫如夢。雖然文章寫得平靜卻字字血淚，情感的制約相當
得當，讀完以後就像結語「徒然」兩個字一樣格外讓人傷痛，很多的餘音嫋嫋 讓人回味。我相當欣賞這一篇。
蕭：我不是很欣賞……我是極欣賞。這是我分數裡面最高的一篇。標題「如夢令」
一方面也是引用，但是也涵蓋全文──就是她與父親的一生。很精彩的一篇，
最後那一句「花瓣一旦落土，莖上的綠葉即便再努力運送養分，亦是徒然」也 寫得很漂亮！
路：寫父女的疏離，然後子女對於犯錯的父母那種埋怨又釋然的矛盾，將父女之間 的事件細節描摹的絲絲入扣。在文章中爸爸不太有聲音，是一個沉默者，因為 他可能知道自己犯了錯對不起家庭，想用默默的方式彌補自己犯的錯，但是女 兒對他卻不諒解，這些細膩處相當令人動容。
〈繭〉
蕭：其實我本來也想以「繭」為主題來寫作，連題目都訂好了，所以看到這篇文章 很有感覺。作品分成四個層次，每段都像極短篇的微散文，用組詩的方式在寫 作。最早是手心，一個女孩子七歲就有了繭，再來是因寫字而長在指關節、練 琴而讓指尖長出了繭，最後是抽象的心上，對一個人的繫掛像是長了個繭般一 直在那。從三個具體的到一個抽象的步驟，筆墨雖不多但主題專一而確認，是 散文老手在用的結構設計，所以我蠻喜歡的。
路：這篇文章很有層次感。從小無法忍受同學的訕笑，一定要爭口氣，不斷地拉單 槓直到手上佈滿了繭；第二段看到了一個嚴格管教兒女的媽媽，要求一遍又一 遍的修改把字寫得漂亮，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此個性也遺傳到孩子身上；第三 段寫學習二胡時，重音、拍子等各種技巧使用的譬喻十分巧妙，描寫得非常精 彩！整體展現出一個不服輸、不放棄、不退縮的小女生，十多年來如一。作者 的敘述技巧跟選材都非常敏銳，雖然文章是一小段、一小段看似單板，但其實 互相串聯在一起，把一個國中女生的意志力形象呈現的相當傳神。
陳：我也認為她用四小段組織起來，並以一個「繭」字貫穿全篇是很成功的巧思。
沒有選它的原因是：作者用四帖的設計非常分明，但在寫法上，前三帖的尾巴 都有寫一個小結論，最後一篇卻沒有了，在表現上有些不一致，讓我覺得有點 失望。
蕭：我覺得前三段是肉體上的繭，第四段則是精神上的繭，最後用不同的寫法來總 結，這樣解釋也通。
〈我的象棋夢〉
路：敘述上調理很清楚、分明，雖然筆墨不多，但內容不會太過牽強，結尾還算圓 滿。
陳：題材很特殊，焦點也很集中。童年觀棋的種種所見描寫得相當生動，再寫作為 一個下棋者的樂趣，最後侃侃而談體悟到的象棋哲學。文章吸引我的地方在於 後段，若通篇光講象棋有些平淡，但他放入了對科技產品的省思，讓文章出現 深度，對現代在 3C 產品的衝擊下的青少年可能會有些啟發性。
蕭：我曾在全球華文文學獎中看到一篇以圍棋為主題的散文，縝密度、深度與人生 的結合思考地相當超齡，讓我印象深刻，不由得拿來做比較。圍棋只有黑、白 兩種旗子，象棋則有各種人物關係，其實很容易跟人生思考疊合在一起，因此 我抱著一定的期盼看這篇文章，卻覺得僅是「淺淺淡淡的經驗」，期待落空。
入圍10篇討論完之後，三位老師分別給分，最高給10分，結果如下：
〈瓦片〉 蕭：07 路：02 陳：07 （總計：16）
〈染上芒黃〉 蕭：05 路：07 陳：08 （總計：20）
〈貓膩〉 蕭：06 路：09 陳：09 （總計：24）
〈脫節〉 蕭：04 路：04 陳：01 （總計：09）
〈沉默的缺口〉 蕭：09 路：01 陳：03 （總計：13）
〈縫紉機〉 蕭：03 路：05 陳：06 （總計：14）
〈爸爸捕魚去〉 蕭：02 路：06 陳：04 （總計：12）
〈如夢令〉 蕭：10 路：08 陳：10 （總計：28）
〈我的象棋夢〉 蕭：01 路：03 陳：05 （總計：09）
〈繭〉 蕭：08 路：10 陳：02 （總計：20）
最高分〈如夢令〉無異議地成為第一名，第二名則由〈貓膩〉奪得，而並列第 三名的有〈繭〉及〈染上芒黃〉兩篇，三位老師認為〈繭〉獲得路寒袖老師的滿 分，故為第三名；佳作則取五名分別是〈瓦片〉、〈染上芒黃〉〈沉默的缺口〉
〈縫紉機〉〈爸爸捕魚去〉，恭喜以上獲獎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