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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農村、風 華再現
─ ─ 訪 新 竹 南 埔 黃 金 水 鄉
◎文／方秋停 (《明道文藝》總編輯)
◎圖／南埔社區發展協會提供
初冬時節，陽光散撒溫暖，從高速公路下往竹東交流道，視野向前行，景 物望後翻，眼前高樓漸為矮房、稻浪所取代，心情眼眸不覺舒暢了起來。南埔 社區保有原始農村風貌，並於九七年為農委會水保局指定為「農村再生計畫」
試辦區，這趟行程將要探訪的，是傳統農村於變動時代所展現的新契機。
百年水車暫歇，等候運轉新局面
南埔村位於新竹縣北埔鄉西南方，從老街轉 往冷泉的方向。沿途豔紅柿子垂掛樹上，波斯菊 搖曳柔和色彩，橘樹則內斂著一身翠綠。新鋪的 烏亮柏油路，引我們進入轉型中的田園風光。
於木雕指示牌前泊車，循著田間小路，踩踏 著泥土，尋找目前台灣保存最古老的水車。三五
農民伏於田中，正將土裡的地瓜一顆顆拉出，赭 藝術造形指標，為觀光客指出百年水車方向。
稻米之鄉南埔，曾是北埔的穀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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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地瓜連著根鬚，一提將起來便是整串。繼 續望前走，經老榕樹下的土地公廟再彎轉進竹 林，環行路邊的乾涸水溝，應就是傳言中的百 年水圳，再往前，竹林於風中竊竊私語，右方 欄杆圈圍著不起眼的水車。
水源枯竭，水車停擺，竹筒裝載著落葉，眼前景觀讓人好生地失望！想當年這 水車運轉起先民智慧，將水流自低處推向 高點，潺潺引向四處農地，帶來一片活絡 生命力，而今它已然歇停，沉默不語。
田園靜寂，耕者零星散點，四圍正處 於休生養息的狀態。走出田間，於路口遇 著一位長者，他精神飽滿，熱情地和我 們聊起天，說我們所見著的田很多都是 他的，現在水圳正在進行整修，等工程建
好，休耕的田又將恢復耕作，說著便邁步 走往土地公廟方向。長者每天早晚都準時 來上香，虔敬的心念自然流露，望著他離 開的腳步，良善的人情氛圍繼續瀰漫。
返回馬路，只見遊覽車悠然行走，或 棲停於潔淨的路旁邊。循著觀光客腳步，
不遠便至莊家錦繡堂，觀覽那從棟樑到 門、窗、供桌，盡由同一棵樟木構組成的 樸實景觀，復到圳溝旁，看洗衣石板跨放 其上，想像婦人曩昔迎著水流，一天天清 洗歲月痕跡。
靜謐巷弄裡，綠樹與紅花相映，古厝 與新居並列，清新空氣自然流動。
建於1882年，錦繡堂風華更顯。
體驗舊日生活，洗杉亭即景。
百年水車仍然護守鄉園。
純樸傳統的客家鄉，人民依農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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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村長返鄉、活化社區營造志業
於南昌宮的南埔社區發展協會前，等 著傳聞中年輕有為的村長前來，心底直納 悶著：是什麼樣的人會選擇於青春正盛時 回返鄉村，面對鄉老及沉重傳統，他又如 何消除成見，將歧義匯合成前進的助力？
莊明增村長騎著機車前來，挑染短髮 映現時尚氣息，親切笑容散發樸實活力。
我們就近於路旁坐下來，披著溫暖陽光，便 將眼前村景細說從頭。
南埔社區三、四十年來由於水圳淤積、漏水，水源不足，加上進入WTO的衝 擊，與台灣許多其他農村一樣，正面臨農業沒落，人口不斷外流的景況。莊村長理 工科出身，畢業後在外地工作，之後因政府鼓勵休閒產業，便於九○年回到家鄉。
他於工作期間與農產相關行政部門及學術單位有接觸，深感大環境對農村的未來並 無共識，身為農村子弟，對於農村發展具有責無旁貸的使命感，矢志要為家鄉做些 事情。莊村長很早便意識到：農村生機須有長遠規劃，且須針對個別狀況，萬萬不 可一窩蜂盲目跟從。為了積極參與家鄉事務，他於九五年參選村長，就任後便開始 推動產業文化。
南埔社區人口最多時曾達到一千五百人，七○年代因為南方礦坑封閉，人口急 遽減少，到了九○年代約只剩下四百人。這裡曾是北埔穀倉，後因耕作人口老化，
休耕面積增加，生產力逐漸沒落。
莊村長提到剛返鄉那時，村落裡一片死氣沉沉，白天只見老人家們聚集聊說從 前，晚上才看得到年輕人。他深覺農村不該如此，認為台灣一直具有糧食儲備能 力，當前農村迫切需要的，是將文化及產業結合起來，透過適當的社區營造，為鄉 村開創生機。
「社區營造」的理想聽來似乎抽象遙遠，莊村長實地參與後，發現只要找到居 民共同關心的議題，透過溝通尋求認同，不但可以消弭阻力，事物推動起來也會越 來越順利。
莊村長經常集合居民，一開始以贈禮方式鼓勵民眾出席，不斷拋出如何提升 傳統產業、改善水圳灌溉方法、南昌宮的管理維護、及地方文史的保存等與民眾
莊明增村長是南埔社區營造的靈魂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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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息相關的問題引發討論。透過傾聽老人家的意見，讓他們感覺被尊重，進而凝 聚共識，提升社區參與意願。
創意與用心，喚起老農的熱情
莊村長提到辦理社區活動除了用心，還要加上創意，才能於社區營造上發揮實 質助益。莊村長透過各種活動，提醒民眾珍惜自己的傳統，也從實際參與中拉近距 離，隨時進行溝通。
南 埔 民 眾 信 仰 石 爺 ( 石 頭 公)已有一百多年歷史，民間 相傳拜石爺可使身體健康，用 紅繩串一個銅錢、或在石爺旁 撿幾粒小石子裝入香包掛在脖 子上，可以驅魔避邪，保佑孩 童 長 大 ， 這 種 掛 有 「 香 包 」 的紅色項鍊叫做「絭」。石爺 生日在農曆四月八號，每年正
月十六就陸續有信眾至廟裡求絭、換 絭、脫絭。莊村長深知這信仰對當地 民眾具有特殊意義，便於石爺誕辰隆 重舉辦石爺祭，融合客家傳統祭祀文 化和生活經驗，除號召民眾一同搓製 代表客家傳統米食的熝湯粢，並於活 動中彰顯形同客家「成年禮」的脫絭 儀式，更請村裡的婆婆媽媽們以傳統 花布設計新穎客家服裝，於慶典中以
走秀方式展現客家女子才情。民眾於活動參與中更認識自己的文化，對社區日益有 了歸屬感。
除了文化活動，蒐集社區史料亦有助於凝聚向心力，莊村長於2002年擔任社區 總幹事時便出版第一本《南埔風華》，為集合社區共同記憶，他們特別成立了「高
石爺祭時，客家女子以走秀展現風情。
體驗傳統文化，義工幫忙做熝湯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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齡大學」，每星期五上午集會討論廟
宇、伯公、老屋等傳統，讓民眾對社 區歷史進一步了解，並於2007年推出 第二本社區刊物《風華再現》。
南埔有所謂「義工日」傳統，每 年這天，居民集體出動進行社區勞動 服務，後來因為政府單位人力支援，
這習俗便告停止。莊村長覺得義工 服務是鼓勵民眾參與社區工作的好 機會，於是便再發起，剛開始來的
人不多，莊村長便技巧性地將清掃隊伍帶到馬路邊，為之拍照並公開張貼表揚，幾 次下來，民眾從一開始的五、六人增加為五、六十，未能參與的還會主動向莊村長 表達歉意。莊村長笑言，他努力要恢復的，便是居民的「雞婆精神」。
整修百年水圳、提倡有機耕作
南埔水圳為居民日常生活及農產的重要命脈，水圳自1845年修築後，經過 一百六十五年的使用，近年來上游淤塞嚴重，下游水量不足，致使下游南埔村農地 常年缺水，農地有半數休耕。2008年水保局通過南埔農村再生計劃，撥款整修水 圳，讓南埔農業得以重生，進而成為農委會的有機農產專區。
提起這段冗長的溝通協調過程，非實際參與還真無法了解其中的複雜艱難，老 人家對於農耕具深厚情感，修水圳雖可解決水源問題，而工程中必須長時間休耕，
這對他們而言是很大的難題。莊村長於是再三向村民說明其中利害，讓他們徹底想 清楚，以便取得共識。為了徹底解決問題，耆老們更和規劃團隊深入水圳淤塞嚴重 的區段，探尋癥結，並請規劃公司改變原先設計，落實由下往上決議的農村再生精 神。
南埔圳水源來自未受汙染的大坪溪，具優良條件從事有機耕作，南埔社區近年 致力推動有機無毒農作，從事節能減碳、綠色能源（再生能源）、汙水淨化（自家 汙水自家清）等計畫。社區發展委員會透過系列課程及參訪活動教育民眾，使其清 楚未來的方向。十月時，他們曾到淡水自然農法教育農場參訪，比較自然耕種稻子 與施肥稻子不同的生長情形，經由課程，農民意識到完全不加肥的稻作根部明顯較
愛鄉不落人後，義工投入清掃伯公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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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扎實，外加肥料，即便採用的是雞糞，其中亦可能殘餘人工添加物。莊村長不直 接要求農戶進行有機耕作，只提供實情讓農戶了解其中利弊。
南埔社區一方面修繕水圳，一方面設置生態池，莊村長提到四、五十年前水圳 多採用石頭堆砌，那時用水量一直都足夠，之後改用水泥，反而經常缺水，因此重 建水圳時，便找了一些願意配合的地主，於支線嘗試用生態工法建造。
此外亦鼓勵居民設置汙水淨化池，將生活用水過濾後再集中流放至大坪溪，這 些環保生態理念，經由說明與溝通，居民多能夠接受，全村正朝往建立「綠色家 園」的理想努力。
發展休閒觀光，強調樂活心情
打造「南埔黃金水鄉」，此一逐日實現的夢想，讓居民內心揚滿希望。
稻米、柑橘、柿子、蕃薯和夕陽，是南埔五大黃金映象，南埔社區引冷泉灌 溉，近年來積極發展有機農業，以無毒及原始方式栽種，將農產汙染降到最低，恢 復鄉村的生命力。獨角仙、蚯蚓、金龜子和蟬因而孕育，蜻蜓、豆娘、螢火蟲等也 都前來。他們在每畝田當中都有生態豐富的綠籬，成為蝴蝶幼蟲覓食來源。而村民 重視環保，鮮少物質慾望，社區環境清潔怡人，每到假日，總吸引許多外地人潮前 來進行農村體驗，休閒觀光為社區帶來一波波人氣與商機。
莊村長提到，農村轉型必須方向正確，才能永續經營。近來有些農村爭相發展 觀光業，恐有過度開發的危機，南埔社區以修水圳解決農田用水，並以有機生態作 為依歸，純樸自然的發展，讓居民及前來體會農閒的人，都能感受一種愉悅的「樂 活」心情。
莊村長善用巧思，深諳居民心意，於人際溝通及事物推動上相當有方法。南埔 為傳統客家農村，居民感情表達含蓄，往往連一句「謝謝」都羞於開口。莊村長提 到著手推動社區營造這些年，剛開始比較辛苦，連妻子都質疑他這樣付出是否值 得，後來見村民對他如此信任，甚至將他當作自家人一般，便也全然地支持他。莊 村長說現在他每天回家，車上往往載滿了東西，村民有的等在路邊，甚或繞了一大 段路，就為了要給他一些自家種的農產，溫馨的人情讓他很是感動。
莊村長臉上露出滿足笑容，帥氣外形因踏實的行事作風更顯光彩。
暖風拂來，金色陽光照滿，環圳田園蓄藏無限生機……不消幾月，水圳便將完 工，水車再轉，一片欣欣榮景指日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