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全球在地化之理論基礎
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一詞係由 R. Robertson 在 1992 年提出,強調超 越地方主義與全球主義二元對立的神話,擴大觀察視野,為全球化(globalization)
與在地化(localization)之爭論謀求出路(陳伯璋、薛曉華,2001)。因此,全 球在地化概念之提出與全球化及在地化關係密切,全球在地化可說是在反全球化 思潮中衍生的不同論述。全球在地化與在地化之共通處在於二者均反抗全球化之 資本主義宰制特質,惟全球在地化也未全面支持在地化的論說,而是採取較為務 實之觀點,認肯全球化之存在事實,並冀望在兩方的爭論中另闢思維空間,揚棄 霸權式的全球化及武斷式的在地化,並同時提升全球化與在地化的價值。
本研究爰先由全球化及在地化之意涵、特質及相關理論著手,梳理全球在地 化存在的背景脈絡,然後闡釋全球在地化之意義與觀點,並嘗試釐清全球在地 化、全球化、在地化三者之關係,以進一步理解全球在地化之多面向特質。
第一節 全球化之意涵與相關理論
本節主要在析述全球化之意涵、相關理論、影響因素,並就全球化帶來的效 應提出批判省思。
壹、全球化之意涵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全球化是一個普遍通俗的詞彙,舉凡經濟、政治、社 會、文化、教育等領域,莫不投入對全球化概念及其影響的探究。然而或是處於 不同學術視野,或是基於不同觀點角度,現今文獻中的全球化概念可說各家爭 鳴,且各有所重。
在全球化的論述中,有些學者強調全球化的過程本質。如 Giddens 認為全球 化是一組複雜的過程,而非單一過程,而且這些過程以相互矛盾、彼此對立的方 式在運作著,全球化一方面把人從當地社會和國家拉到全球的競技場,但也為當 地的自主製造了新的壓力,當舊有的民族國家逐漸式微,區域的民族主義就應運 而生,回應了全球化的趨勢(陳其邁譯,2001)。另外,McGrew 認為:「全球化 指的是現代世界體系中國家與社會之間結合與連繫的多樣性(the multiplicity of linkages and interconnections)。它所描述的是一種過程:發生在世界某端的事件、
決定和活動,對於世界另一端的個人和社區會有顯著性的影響後果。」(引自宋 興洲,2003:38)。
Held 與 McGrew 另由社會學的角度出發,指出在全球化的文獻中可尋獲三 種面向的關切:(一)傳統社會組織模式的轉變:透過對於社會互動模式之空間 與時間限制的突破,全球化為即時的全球生產網絡、恐怖份子網絡和管理政權,
創造了跨國社會組織新模式的可能性;(二)土地原則的轉變:全球化造成了領
土、社會經濟與政治空間之間關係的重新排序,當經濟、社會和政治活動逐漸凌 駕於區域和國家疆界之上,原本用以支撐現代國家的領土原則便面臨嚴峻的挑 戰,領土和位置均須賦予新的意涵與重構;(三)權力的轉變:全球化被用來體 現一個規模正逐漸擴展的場域,在此間,權力被組織和操弄,世界各領域內部與 彼此之間的權力關係都必須被重新界定,權力的關鍵地和那些臣屬於其下的地點 往往相隔甚遠(引自林祐聖、葉欣怡譯,2005)。
另外,Bartelson 認為,從本體論及認知的角度而言,全球化這個概念要有意 義,必須涵蓋三個層面。首先,全球化可視為「先前建構單位之間事物轉移
(transference)或交換的強化」,交換已經跨越單位(從國家、公司、企業、組 織、團體到個人)的疆界以及單位和體系之間的互動加強,此概念所強調的是由 內向外(inside out);其次,全球化可視為「體系層次的轉型(transformation)
過程,不但影響體系,而且也影響單位本身的地位」,簡言之,全球化已經使得 世界不再只是由部分(國家或社會)加總而已,而是具有更深層的意義,其強調 的是由外向內(outside in);最後,全球化可視為「超越」(transcendence),其根 本打破前兩者的界限與藩籬,試圖超越現有的層面,朝向更虛擬的情境,完 全 抛 棄單位與體系之間的區別,不再分隔單位、體系、部門或層面,因此,全球化既 不是由內往外,也不是由外往內,而是「一種溶解內和外之間分野的過程」,強 調去空間性和去時間性(引自宋興洲,2003)。
陳慧聰、賴秉彥、張國雄(2005)就國際關係的觀點出發,認為全球化是指 世界各國已不再閉關自守、與世隔絕,而是與其他國家相互依存、息息相關,全 球化並可由兩個觀點來看待:(一)全球環境觀點之全球化:包括文化全球化、
政治全球化、經濟全球化;(二)企業策略層次之全球化:包括生產全球化及市 場全球化。仲崇親(2006)亦認為全球化強調的是跨民族國家的過程特色,其面 向是跨國空間、事件、問題、衝突、生涯史的強化,未來世界社會的形象必須考 慮為無國家性、多地方性及去差異化的社會。
另有許多學者以綜合並列的方式理解全球化,如 Cohen 和 Kennedy 歸納了 六種對全球化的理解:時空概念的變化、文化互動的增長、世界所有居民都面臨 的共同問題的增加、相互聯繫和相互依存的增強、跨國行為體的發展和跨國組織 網絡的擴展、全方位的一體化(引自楊雪冬,2003)。
武文瑛(2004)綜合 Brown、Waters、Robertson、Beck、Harvey 等學者對全 球化的論述後,歸納出全球化大多是由大規模轉換、擴展範圍與強度、科技革新、
自主權力的顯現等面向切入,而重點大體上環繞在互賴程度的增加、遠距離活 動、全球意識與時空壓縮等概念上,其主要驅策力是資訊科技與資本的流動。
吳綱立(2003)綜合歸納 Beck、Giddens 及 Ohmae 等學者的觀點後指出,
全球化至少意謂以下三種相互關聯之效應的發生:(一)距離的消失:意謂著一 種「去偏遠化」及「去空間化」的作用;(二)來自遠方的效應:意謂著全球化 所造成之時空的壓縮,使得全球各地方皆有可能打破傳統地理空間的限制,接受 到全球其他地方所傳遞過來的物質流、人才流或資訊流;(三)疆界的破壞:意
指著全球化的跨國化發展過程,將使得傳統國家疆域界限及國家角色面臨到很大 的挑戰。因此全球化的效應將使傳統社會、國家或民族的疆界被打破,必須從全 球體系的角度來看待各地方問題的核心及其應對策略。
許雅惠(2003)基於概念認知影響因應的行為及回應方式,而將全球化的概 念論述歸納為五種類型:(一)歷程說:此類論者認為全球化的概念本質是動態 的歷程,且這種動態歷程具有特定的行進方向,方向或可修正但其趨勢具有不可 逆之特性,論者關心的重點在於如何回應全球化,以及全球化的進程及方向;(二)
現象說:此類論者將全球化視為現象,研究重點在於理解現象成因,對現象賦予 意義,並解析現象間的關係;(三)目的說:此類論者視全球化本身為發展的最 終目的,將全球化視為理所當然而有意義,並往往認同資本主義,是全球資本主 義體系的推動者;(四)口實說:此類論者認為全球化是一種論述說法,用來作 為政策推動工具的詞彙,是一種政治口實,主要的作用在為政策一致化的訴求提 供正當性;(五)意識型態說:此類論者以為經濟活動或科技的全球擴展之所以 發生影響效果,是因為人們對種種現象產生主觀性的感受,或視之為危機,或視 為機會,使全球化成為一種意識型態,並進而支配人類的行為反應。
楊雪冬(2003)認為全球化概念大致可從七種角度加以界定:(一)資訊通 訊:全球化被認為是全球人類可利用先進的通訊科技,克服自然地理因素的限 制,進行資訊的自由傳遞;(二)經濟:全球化被視為經濟活動在世界範圍內的 相互依賴,特別是形成了世界性的市場,資本超越了民族國家的界限,在全球自 由流動,資源在全球範圍內配置;(三)危及人類共同命運的全球性問題:全球 化被視為人類在環境惡化、核子威脅等共同問題下,達成了共同的認識;(四)
體制(system):全球化被看作是資本主義的全球化或全球資本主義的擴張;(五)
制度(institution):全球化被視為是現代性的各項制度向全球的擴展,是全球範 圍的現代性;(六)文化和文明:全球化被視為人類各種文化、文明發展要達到 的目標,惟未來的世界並非統一單質的,而是異質與多樣性共存的、動態的,矛 盾衝突的過程;(七)社會過程:全球化被視為一個社會變遷過程,並可透過空 間的廣度、時間的穩定性、跨國網絡、關係和形象流動的社會強度等三個向度來 觀察。楊雪冬並總結認為全球化是一個多向度過程,在理論上創造著一個單一的 世界,卻是統一和多樣並存的過程,且現在的全球化是一個不平衡發展過程,經 濟重於其他向度發展,因此也是一個衝突的、觀念更新和範式(paradigm)轉變 的過程。
林淑宛(2003)綜合不同學者說法後認為全球化是全球經濟、政治及文化活 動的相互連結(interconnectedness),是不受距離限制的行為和生活方式,且其範 圍擴及金融、軍事、科技、媒體、生活環境、勞動、社會認同等面向。又全球化 的過程本質是一個內在充滿矛盾的過程,它包含一體化的趨勢,也有分裂化的傾 向;有普遍化,又有特殊化;既是同質化,也強調差異;既是集中化,又是分權;
存有國際化的發展,同時有本土化的追求;此外還有並列與融合的涵義。
張珍瑋(2003)歸結各種論述後指出,全球化的成形立基於傳播媒體、網際
網路的普遍流行,及交通運輸工具的快速便利,致使時空產生壓縮現象,並使個 人產生全球相互依存、聯繫的鄰近意識,於此過程中,全球化一方面導致民族國 家疆界毀壞的現象,並使資金與勞工得以跨國流動,形成全球的競爭環境,另一 方面則同時使本土文化能藉由全球的多樣管道與外界接觸,而構築出全球多元文 化的樣貌與環境。全球化可說同時由政治、經濟、文化等面向產生全球化的發展 而形塑,且無可預知其最終結果的一系列過程。
總結而論,全球化概念立基於空間概念的轉變,當空間縮小、距離縮短時,
人類與國際的相互依存關係增加,跨越與流動的動作開始活躍。宋興洲(2003)
即指出,各學科領域有關全球化的討論有一個共同點,即強調流動(flows),不 管是資本(金融或產業)、勞力、資訊、技術、文化、意象(或形象)或人群,
均產生流動的現象。因此,隨著自然的地理位置觀念被打破的同時,人為的疆界 藩籬及領土概念亦被挑戰,隨之而來的是經濟、政治、文化等面向的衝擊與轉變。
換言之,全球化使人類組織在規模上已然轉型,不止是將地理位置遙遠的社區彼 此連繫起來,同時權力關係的影響及發揮已經橫跨世界各個區域和陸地。就客觀 現象而言,空間的壓縮帶動時間的密合,全球化呈現出流動、重構、聯結及矛盾 的過程;就主觀意識而言,則是人類價值與意識型態的再塑,並進而踐行全球重 整的活動。
貳、全球化之形成因素
全球化是世界各地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與空間之跨國連結發展的過程與 影響,吳松林(2006)指出,從全球化發展趨勢可知,創新技術是全球化發展的 驅動力,產業的國際分工、文化跨國交流、全球流動空間,則是促成產生國際化 發展需求的觸媒。楊雪冬(2003)亦認為生產力,尤其是知識的累積普及和技術 的發展是全球化進程向前的根本動力。周桂田(2002)則指出,1990 年代後,
知識、科學(技)的影響與衝擊除了成為造就生產元素的重要關鍵,更成為全球 化社會、經濟變遷成熟的推動引擎之一,其與全球資本互為結盟,支配全球未來 社會的發展,換言之,其一方面變成了全球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生產主角,另一 方面與資本緊密嵌合而激烈化全球競爭與發展差距,甚至形成地區或全球在產業 上的壟斷。
上述觀點主要將全球化之發生歸因於科技、知識及技術的發展,但吳瓊恩
(2003)認為全球化的產生是歷史進程連續與變遷的辯證過程,其原因非單一因 素所能解釋:諸如(一)剩餘資本累積擴張的必然性,促進跨國企業的流動;(二)
為了尋求新市場和廉價勞工,在金融資本全球化與全球的消費主義影響下,全球 化是降低成本,增加利潤,產生新的規模經濟最有利最快速的策略;(三)1970 年代以後,聯合國相關組織如「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IMF)、「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等已 成為有力的組織,透過國際救援的各種機制,成為促進全球化的主要因素。因此,
資訊科技、傳播與交通系統、網際網路的發達雖均有助於全球化現象,但並非惟 一的動因。
另外,陳慧聰、賴秉彥、張國雄(2005)則由國際企業管理的角度出發,認 為全球化的驅動力有三:(一)世界貿易組織大力提倡自由貿易:1943 年時,由 23 國簽定「關稅暨貿易總協定」(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 GATT), 提倡自由與公平的貿易,至 1995 年由世界貿易組織(WTO)取代時,已達 132 個會員,另有 30 個觀察員,顯見其影響性。世界貿易組織大力提倡自由貿易及 投資,消除貿易及投資障礙,促使全球化快速進行;(二)科技進步一日千里:
資訊科技技術的創新打造無國界現象,全球通信科技的進步使全球溝通成本下 降,也使跨國企業協調溝通的成本下降;(三)運輸工具的發達:全球運輸科技 的進步使全球運輸成本下降,也使跨國企業商務旅行的成本下降。
總括而言,全球化的發展仍不可外於人類及其所形構的制度所推動,知識科 技的創新發展是人類智慧長期累積的成果,而在人類追逐利潤的心態下,擴張資 本、降低成本、開拓市場則是資本主義者採行的策略,並進而形構全球性國際組 織,建立規範全球經貿活動運作的制度,以為推手。惟資本主義者在尋求經濟全 球化帶來的豐厚利潤之時,對政治、文化、社會、自然環境等亦帶來重大的衝擊,
故反全球化運動伴隨著全球化而來,成為牽制全球化的平衡力量。
參、全球化之相關理論
有關全球化的概念及其未來發展,目前學界以三個學派為主流,即超全球主 義者(the hyperglobalists)、懷疑論者(the sceptics)以及轉型主義者(the transformationalists),其理論內涵分別歸納如下:
一、超全球主義者
超全球主義者主張經濟全球化已經帶來了新的歷史時期,亦稱全球主義,其 基本特徵是用單向度的觀點看待全球化,並主張市場決定論和經濟主義(楊雪 冬,2003)。超全球主義者又可分為二派,一為新馬克思主義派及新左派
(New-Marxists and Neo-Left),其主要觀點將全球化等同於帝國主義化、西化和 中世界主義,認為今日的全球化代表反動的全球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的勝利,全 球化正在催生另一種並非以武力,而是以市場和資本為槓桿的帝國體制,國家和 政府已淪為國際壟斷資本的「代理人」(詹中原,2001);另一為新自由派
(Neo-Liberals),其認為全球化主要是指全球經濟和市場的整合,可提升世界資 源的優化組合,並將使絕大多數國家在全球化過程中得到長遠的比較利益,新自 由派大力讚揚世界貿易組織(WTO)的積極功能,認為它確定了非歧視性
(non-discrimination)、互惠對應性(reciprocity)、透明性(transparency)、公平 性(fairness)等四項國際貿易革命性及普遍性的原則(詹中原,2001)。新自由 派與新左派對於全球化的意義雖各有不同的體認,但其均認定國家主義將讓位予
經濟全球化,即強調因全球單一市場的出現,導向國家權威的衰退,甚至民族國 家的終結(宋興洲,2003)。超全球主義者之論述由於偏重於經濟思維,故存在 著不利於對全球化進行多元化討論、容易忽視對全球化其他層面的分析,以及容 易無條件地推廣西方經驗,而誤導非西方社會對全球化的認識與實踐等危險(楊 雪冬,2003)。
二、懷疑論者
懷疑論主要代表者為 Thompson、Hirst、Weiss 等人,他們力圖透過歷史比 較的方法來證明全球主義在對全球化判斷上犯了誇大事實和有意誤導公眾的錯 誤。其基本觀點有二:現在所謂的全球化實際上只是國際化,國家依然是經濟的 主要範圍和管理者;又全球主義宣揚的國家終結的觀點不但誇大了事實,而且帶 有強烈的意識形態偏見(楊雪冬,2003)。因此,懷疑論者認為全球化根本就是 一個「迷思」(myth),所謂全球化只是發達國家經濟之間的國際化,國家和政府 仍擁有干預國際經濟的力量,且全球化並未促進平等,亦無助於全球勞工的分工 與合作,反而形成第三世界國家經濟日益邊緣化,產生更大的「排弱」效應(詹 中原,2001)。Rugman 的研究結論亦不認為全球化已經存在,他認為人們對全 球化存有誤解,它從未在一個單一的世界自由貿易市場存在過,以三極(美國、
歐洲和日本)為基礎的生產和分配過去是如此,現在與將來仍將如此,而且跨國 公司的戰略是地區性的,不是全球性的,至於各國政府仍嚴格管理大多數的服務 部門,因此限制了自由市場的力量,管理的力度並沒有減弱,而非政府組織(Non government organization, NGO)雖在當前具有影響力,但因其缺乏責任感和合法 性,其影響力將被削弱,至少也會受到限制,將來跨國公司和非政府組織都不會 占統治地位,其影響力變化也不大(引自宋興洲,2003)。
三、轉型主義者
轉型主義者主要來自社會學領域,包括 Giddens、Beck、Robertson 等人,其 將全球化看作一個社會變革過程,因此強調多向度的全球化和全球化的多動因,
其基本理論假設有二:全球化是一個緣起於西方的現象,其他社會處於被動吸納 地位;全球化是一個自然過程,不可抗拒(楊雪冬,2003)。亦即轉型主義者主 張全球化是推動社會、政治及經濟轉型的主要動力,並正在重組現代社會和世界 秩序,另轉型主義者雖不認為全球化正在導致民族國家的消亡,但仍承認全球化 下的新主權不再擁有統一主權所具有的絕對性、排他性、不可分割性和「零和性」
(詹中原,2001)。
就全球化與國家的關係來看,超全球主義者強調經濟去國家化的觀點,懷疑 論者對國家政府權力和能力抱持忠誠的態度,轉型主義者則認為全球化確實為促 使社會、政治及經濟產生變化的驅動力,但變動的方向是不確定的,各國應調整 國家的形式與功能,尋求合理的戰略,以參與全球化的世界(宋興洲,2003)。
另外,各學派對全球化的現象雖因意識型態的差異,而有著市場法則、區域集團
競逐與不確定變遷等不同的觀點,但基本上這三種學派均承認世界的範圍正在逐 步縮小(武文瑛,2004)。
有關全球化的論述除了以上三種學派外,新制度理論及全球場域模式亦嘗試 對全球化現象提出界說。
Meyer 與 Ramirez 及其史丹福大學同事所發展出來的新制度理論
(Neo-institutionalism),試圖從超越區域之上的普遍文化價值與制度規範來解釋 全球化的形成。任何社會制度均是由文化及其超越性的價值所制約,這些普世性 的文化價值主要包括理性、進步與正義,這也是西方現代化理論的核心價值,全 球化可說是某些地區制度的普及化,且通常是從先進的核心區域擴展到邊陲地 區。因此,從新制度理論的觀點來看,世界性的制度型態與核心價值,有趨於一 致化、同質化的傾向(引自楊深坑,2005)。
反之,Robertson(1992)則認為全球趨向一致的潮流雖是不可避免的,但 全球一致性絕非是一個固定不變、完全相同的世界,亦非是一個同質性的世界文 化,而是一個多元面向、彈性的全球場域(global field)或全球人類情境(global human condition)模式。全球場域模式以個體或自我(selves)、國家社會(national societies)、社會之世界體系(world system of societies)、人類(humankind)為四 個基本參照要素,由四要素的相對化互動歷程,可以發現多面向的全球與地方的 辯證過程(如圖 2-1)
圖 2-1 全球場域
資料來源:Robertson, R. (1992). Globalization: Social theory and global culture (p.27). London: Sage.
全球場域模式所意涵的全球化包括了社會化、個別化、國際體系的穩固化、
全人類一體感之具體化等四個相互滲透的過程。在這四個相互滲透的過程中,個 人認同的形成,隨著其與國家社會、國際關係及全人類等不同參照點,而有相對 性的認同(楊深坑,2005)。Tomlinson 亦認為 Robertson 所提供的全球一致性的
社會之世界體系
自我 人類
社會的相對化
自我認同的相對化
現實政治-人性 問題
個體-社會 問題
國家社會
模式絕非忽略所有相異之處而強行整合的過程,相對的是試圖同時包含全球一體 和個別社會文化獨特性之理想(陳錦瑩,2003)。
另外,Keeling(2004)引用 Thurow 的觀點,以板塊構造理論(plate tectonic theory)的隱喻來詮釋拉丁美洲全球化的發展。依物理界的板塊構造理論,由於 地表下的傳導熱流引發大陸及海洋板塊構造的移動,造成大陸及海洋位置與地表 型態的遷移,若將這個理論應用於社會經濟世界,則當代的全球化可視為社會經 濟力量的一種,並造成長期結構上的遷移,又因長期結構的遷移,將觸發立即的 地震與火山爆發等地表活動,全球化也引發地方與區域條件徹底快速的改變,包 括急速通貨膨脹或緊縮、貨幣貶值、景氣榮枯循環、戰爭、政變、社會極化、典 範轉移等對社會經濟的負面效應。至於全球化對拉丁美洲造成的長期結構遷移,
Keeling 認為有以下六項:新自由主義成為獨占的經濟模式、以天然資源為基礎 的經濟結構將轉變為以人力資本與腦力為基礎、城市興起與人口老化、區域的社 會極化效應更為明顯、工業化與都市化造成生態環境的惡化、時空緊縮的科技需 求升高。
肆、全球化之批判反省
1990 年代是具有真正意義的全球化時代,不僅資訊技術之變革體現在全球 制度化建設上,全球化觀念也已深入人心,成為人們描述和認識當代世界變遷的 重要概念和切入點(楊雪冬,2001)。同時,全球資本主義迅速掘起擴散,而其 所以能以如此的氣勢席捲世界各地,必有其利基與正當性。對此,裴元領(2003)
提出「雙重化欲望」與「功能唯我論」,嘗試釐清全球資本主義者如何有效達到 其目的。他指出當今的全球企業在製造一種「必須擴張/同時需要被擴張」的看 似矛盾、卻循環再製的「雙重化欲望」(a doubling and doublized desire),以「你 必須」(you must or you ought)的法理秩序-規訓之名,再結合以「我需要」(I need or I want)的科學知識-經濟之名,才能在比自身放大千百倍的平面上運作。因 為「我需要」達成某些目的,所以「你必須」配合某些不必說明的計畫,當被統 治的「你」開始學習並內化了統治者的「我」在藍圖上高度複雜的說明,你不再 把我視為純粹外在的一方,而成了曖昧的「我們」。群體的內外之分既然被有意 識淡化,則外來政權或跨國企業的寄生性就可以逐漸獲取功能上的正當性。因 此,何謂「我們」的意識不甚清楚,「我」與「你」各自投射不同的欲望到全球 層次。另一方面,裴元領(2003)亦指出殖民者、帝國或跨國企業亦運用「功能 唯我論」(functional solipsism)來解釋自身存在的正當性,即我存在,因為我有 功能;因為我有功能,所以我繼續存在,作為不證自明的前提,再結合雙重化欲 望的運作,以便為自身在全球化取得有利的位置。因此,全球化顯然不是一個平 順的過程,而是個充滿權力(power)與欲望(desire)運作的過程。
另外,Stiglitz 則認為,全球化有其在經濟成長、知識散布、國際合作與援 助貧病等正面貢獻,貶抑全球化的人經常忽略其好的一面。不過,倡言全球化者
的態度則更為偏頗,他們認為全球化(通常指接受美式資本主義)就是進步,但 對不少身處開發中世界的人而言,全球化並未帶來原先承諾的經濟利益,反而造 成貧富差距的擴大,並伴隨著環境污染、政治制度遭到破壞、快速變遷使文化無 法從容調適、大量失業導致更長期的社會解體問題等代價(引自李明譯,2002)。
依莊坤良(2001)的觀察,來自宗教界、學界及人權、勞工、婦女、環保、
消費者保護運動等許多民間團體,匯集成一股空前的反全球化力量,警告世人全 球化所可能帶來的生態浩劫、貧富懸殊、階段差異拉大、地方語言文化傳統瀕臨 滅絕威脅、世界性的政治右傾、國際資本的流通利益獨厚西方國家、第三世界或 南半球國家被變相剝削或邊緣化、社會正義公理失落、人類思維單向化等問題,
將不利於人類的生存與永續發展。
對此,楊雪冬(2003)亦指出,全球化是一個多向度的過程,在互動變革的 過程中,各領域變革的總趨勢是相互交往的加深與擴大,在互動變革的過程中,
出現了新的制度實體和規範性規則,但在舊制度無力應付,新制度還不成熟之 際,產生了強烈的負面影響,其中以霸權主義與基本教義主義最為突出,前者指 的是為了己身利益,強制將自己的模式推廣到全球範圍;後者則泛指一種武斷地 維護某種教義,沒有寬容的態度。
Feil 則指出全球化存在著以下的幾點迷思:(一)二十世紀的經濟進步是全 球化的結果;(二)全世界消費者受益是由於全球化的結果;(三)全球化代表了 唯一的方法,低度開發和開發中國家將來會成為已開發國家;(四)全球化不可 避免;(五)全球化過程中失敗者可以獲得補償;(六)全球化將導致無疆界的世 界經濟,其中不受疆界限制的工廠會把全球市場交給那些因效率、規模和使用科 技而取得比較優勢(comparative advantage)的公司。針對以上說法,Feil 逐一以 歷史發展及全球現況加以駁斤,尤其認為經濟全球化的效益已被過度誇大(引自 宋興洲,2003)。
有關全球化所帶來的負面效應,經歸納各方學者說法,概可區分為以下幾項:
一、自由市場的霸權
全球化的浪潮可說是由新自由主義所主導延伸的,但新自由主義鼓吹「小政 府、大市場」,重視市場經濟的機制,反對福利國家與中央集權國家的計劃經濟,
及其於公領域的過度支出,同時要求政府盡一切力量來護衛財團的「自由」,並 宣稱這種自由的經濟發展將會使全體獲益,對此,Bourdieu 批判新自由主義經濟 秩序的最終基礎,其實正是失業、工作不穩定及害怕解僱之威脅所構成的結構性 暴力,即個人主義經濟模式「和諧」運作的條件,及職場個人工作「動機」之來 源,歸根究底,是在於一種群眾現象,即一大群失業者的存在(引自張珍瑋,
2003)。吳瓊恩(2003)則指出,西方國家假經濟自由化之名,行經濟殖民主義 之實,以抑制新興經濟體的發展,並強化對落後國家的宰制,包括勞力的剝削、
資源的榨取、環境的破壞等。
二、全球貧富差距加大
全球化所製造的問題不是整體財富不足的問題,而是分配的問題,也就是貧 富差距的擴大。趙文衡(2003)認為主宰「不合理」分配的元兇是市場,也就是 構成資本主義的主要力量,而反全球化人士主要就是市場競爭中的弱勢者,想藉 著改變競爭規則而扭轉頹勢,朝向更公平的方向前進。桂宏誠(2001)也認為反 全球化不是反對全球化本身,而是反對全球化所衍生的各種問題,反全球化者的 理由繁多,構成也相當複雜,包括擔心失業的工會份子、反對新經濟自由主義與 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左派人士、發達國家的農產品保護主義者,以及認為全球化 加劇環境惡化的環保人士等,但反全球化者尤其關注全球化帶來的貧富差距擴大 問題。
三、高風險社會的來臨
依 Beck 的世界風險社會(world risk society)觀點,全球化時代宣告人類各 項現代事務及組織形式,進入高度不確定性(high uncertainty)、計算性失靈
(uncalculated)、難以控制性(uncontrolled)的風險樣態中,並從單一民族國家 的範疇、工業的現代,不可逆轉發展為全球的風險現代,而形成政治、經濟、科 技、環境、文化(認同與倫理)等之世界風險社會(引自周桂田,2002)。周桂 田(2002)並指出,在全球普遍性的風險進入某些在地社會的過程中,將通過該 社會特殊政治、制度、文化、衝突關係的洗禮,而發展為從在地社會脈絡出發詮 釋、建構的風險,並形成「全球在地化風險社會」,此時,一個社會必須越公開、
透明面對風險難題,才越可能透過制度性的機制,進行訊息傳遞與學習溝通,從 而降低風險。
四、多元文化與在地認同的消失
由於獨尊西方本位主義或帝國主義的文化全球化盛行,一方面將使世界各地 的文化平均化或同質化,阻礙文化的多樣性與變異性,使本土文化泡沫化(吳瓊 恩,2003);另一方面,由於全球化使距離及地理空間影響力急速減弱,再加上 跨國商業符號意像及空間情境入侵的影響,將帶來地域自明性(identity)的消失 與文化認同的危機,使人對於空間領域與實質環境的感知逐漸消失,喪失對地方 的歸屬感與認同感(吳聖中,2005)。劉建基(2004)亦指出,全球化的浪潮勢 不可擋,由於通曉英語是台灣掌握全球溝通媒介、進入全球化體系不可缺的要 素,故產生了英語霸權。然而,過度強調學習英語的重要性而輕視中文的文化主 體性,缺乏反思及融合在地文化的英語學習,可能引發文化認同危機,以及對本 國語言的輕忽與貶抑。因此,在全球化時代,人文社會學科有其在地化的必要性,
這些學科肩負將全球文化在地化、承傳與厚植本地文化的使命。
五、全球化的工具理性思維對人性完整人格的割裂
在全球化的影響下,資本主義工具理性的思維模式宰制著非西方國家,成了
資本主義商品化價值主導一切的全球化社會,人們透過機器、電腦等媒介聯繫,
則變成了抽象的、類化的、互為功利的人,人際關係有如商品之所有者與消費者 之關係,產生異化、疏離、物化等乖離現象(吳瓊恩,2003)。易言之,由於全 球資本主義蘊涵之工具理性價值的盛行,且科技發展改變了人類慣常的溝通與相 處模式,現今社會逐漸地失去對他人的細緻感知與純粹關懷熱度,自利、冷漠、
懷疑、背叛的事件充斥著各種新聞媒體的社會版面。
近年來,全球化研究出現了反思聲浪,有學者論證全球化的說法言過其實,
如 Logan 係持批判的態度看待全球化,認為就全球化元素而言,包括資本、勞工、
資訊、非國家行為者等,究竟何者較為重要並無共識;其次,典範是否轉移仍有 質疑;再者,國家或政府在建立和規範社會生活的關係上仍扮演著重要且關鍵性 角色,只是其形式正在改變(宋興洲,2003)。也有學者試圖找尋一套系統性的 分析架構,用以安置和解釋全球化進程,如前述 Beck 的世界風險社會觀點。不 過,在反駁與支持全球化立論的背後,一直存在著對於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 實體(social reality)的核心關懷,而多元探索全球化的路徑也必須回歸到社會 實體的角度進行思考,才能在複雜的全球化潮流中找到社會自身的合適定位,據 以評斷全球化的優缺。目前探討全球化的切入面大體上可分為幾大類,比如 Waters 將全球化分為政治、經濟、文化面向,Beyer 加入社會面向,Held 等人更 細緻的將經濟面向區分為貿易、金融、生產領域,另加入軍事、遷徒和環境面向。
徐偉傑(2003)認為雖然在分析上,以這些面向區隔社會實體有其必要,然而其 結果經常忽略各面向彼此間橫向的互連關係,因此,認為應以「權力位址」(sites of power)作一橫向關係的串連,將社會實體視為在諸權力位址的「子集合」(另 一種集合形態),使跨領域(即跨位址)的社會性內在關連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 的一部分,讓全球化研究不能選擇性的考察其對單一領域的影響,而應該在全球 化的核心論述「世界作為一個整體」的前提下,再把「社會視為一個整體」來看 待,以破除全球化產生的去鑲嵌(disembedded)社會後果,破除強調單向的因 果關係和經濟主義運作的全球主義迷思,並為兼顧在地反應的「全球在地化」思 維奠基。
伍、小結
全球化的核心概念是世界關係的擴張與加速過程,一方面,世界明顯變小,
空間的連結漸趨緊密,另一方面,世界又似乎變得更大,因為我們的視野更加開 闊。探究全球化之緣由,應是人類科技發展及其所形構的制度所推動。由於溝通 成本下降、速度加快,營造出虛擬的鄰近感,並因而形成全球性的社會網絡關係,
使時空概念產生壓縮變化,人類與國際的相互依存關係增加,跨越與流動的動作 開始活躍。而隨著自然的地理位置與共時觀念被打破,人為的疆界藩籬及領土概 念亦遭受挑戰,隨之而來的是經濟、政治、文化等面向的衝擊與轉變,進而造成 價值、意識型態及制度規範的再塑,以因應全球整合的新局面。
全球化的主要討論焦點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等課題。政治方面,由於國家 疆域界限被打破,不僅人口產生流動,甚至國家在對外的主權、對內的獨占勢力 或其治理能力,均受到威脅,而需謀求調適;經濟方面,生產全球化及市場全球 化明顯獨厚於部分經濟強權國家,其資本在全球流動,資源之獲得也遍及全球各 地,但因而對經濟弱勢國家造成的傷害及其反抗也不容忽視;文化方面,在通訊 科技及西方文化工業市場主導下,全球文化出現同質化現象,惟隨之而生的則是 對在地獨特性、個別性與認同感加以捍衛的異質化對抗趨勢,更有因此而創生新 文化因子的雜化現象。
當代的全球轉化過程至今並無停止的徵兆,但全球化所帶來的負面效應已不 斷地遭到批判反省,包括經濟強國挾國際組織與自由市場之名,對經濟弱國行勞 力剝削、資源榨取、環境破壞之實,造成貧富差距加大,全球社會風險增高,多 元文化與在地認同逐漸滅失,以及異化、疏離的人際關係與功利、工具價值取向 的社會。
在全球化的衝擊下,人們的視野雖可擴大至世界,但對未來的不確定或不安 全感亦隨之加深,當探索世界、迎合全球價值的同時,若是沒有一塊穩固磐石作 為立基,亦將會很快地產生流離無根的失落感。因此,在全球化口號響徹雲霄的 同時,在地化的聲音亦逐漸在各地引起共鳴。
教育是民族國家鞏固國民認同感、傳遞文化價值及發展國家經濟實力的基 礎,雖然全球化預言國家勢力的式微,但直至今日,國家的運作形式仍未被全球 性組織取代。即使國家的權力受到牽制,但顯然各國仍努力藉由教育,力圖在全 球化的氛圍中維持本國的價值認同,並提升國家整體科技知識水準,以便在全球 經濟競技場上占一席之地。以我國為例,近年政府主張「立足台灣,放眼世界」、
「台灣主體、全球視野」的教育政策主軸,正可說明在全球化的洪流中,教育的 重要性益加彰顯,且其對全球化的迎拒,應是併同在地主體性加以考量,以求取 二者間的衡平為要務。
第二節 在地化之意涵與相關理論
本節主要在析述在地化之意涵、相關論述,省思在地化與全球化的關係,並 就在地化所隱含的衝擊提出批判省思。
壹、在地化之意涵
Featherstone(1996)指出,就傳統的社會學角度出發,在地性(locality)
及在地主義(localism)與特定地域的空間概念息息相關,在地的人們基於強烈 的家族繫屬與長期居住情誼,有著緊密的社會關係,在地性或在地主義通常意指 一種穩定、同質、整合並且持久而獨特的文化認同,具有在地性的人們會形成一 個獨立的社群,並由日常的地域空間互動衍生出獨特的在地文化,這時的「地方」
(place)就由具體的物理意義轉化為抽象的精神歸屬。
Yan 和 Cheung(2006)由知識詮釋的角度出發,主張在地化是再脈絡化
(recontextualization)的歷程,並引用 Bernstein 的論點,指出再脈絡化的本質在 融攝各種論述知識並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再製論述,再脈絡化歷程必須將變革正 當化,但並非只容許單一的詮釋模式,Bernstein 並提出兩種重要的再脈絡化場 域,分別是官方再脈絡化場域(official recontextualization field)及教育再脈絡化 場域(pedagogic recontextaluzation field),前者是指各種國家機關部會,後者則 是指各種學術研究單位,兩種場域的關係將決定何種論述會被脈絡化,及其如何 達到再脈絡化的目的。Yan 和 Cheung 再進一步以中國的社會工作論述為例,發 現兩種再脈絡化場域間呈現競爭態勢,但彼此的界限常有相互滲透情形,不論官 方或社工學界都同意西方的社會工作論述必須在中國的政治文化脈絡中加以過 濾及重構,但對於如何在華人特質的社會主義脈絡下定義社會工作專業內涵則有 不同意見,歸結來看,兩種再脈絡化場域的互動總是富含政治意味,且中國的社 會工作論述在地化歷程可視為一種政治歷程的展現,各種相互競爭的社會力量均 嘗試主宰外來論述的再脈絡化結果。
此外,Savage、Bagnall 及 Longhurst(2005)指出,在地(local)的意涵可 由五個方向解讀:(一)在地是指情境脈絡;(二)相對於全球化強調普及性,在 地化著重於特殊性;(三)在地是指歷史的遺跡;(四)在地是網絡的樞鈕;(五)
在地性是社區的建構。武文瑛(2004)亦強調,在地化的概念是多元相對的,包 含了社區、區域,甚或是國家,在地化著重情感投入,其精神主要透過社區行動 與社群主體來具體呈現。吳聖中(2005)則認為在地化的概念具有較小尺度、強 調地區特色、鄉土及地方感、重視地方文化及地區認同、為地方民眾所熟悉等多 重的意義,但其概念並非堅持以完全的復古或是以傳統的觀點,藉以封閉自我不 與外界進行任何接觸,而係以透過找尋在地主體精神與自我反省的過程,以突顯 其主體性,透過地方空間及社會「解構」與「再結構」的過程,不斷的促進地方 的省思與再發展。
在地化與本土化(indigenization)二詞常有交相使用的情形,卯靜儒與張建 成(2005)指出,在地化與本土化的交相使用是在反映社會隨著時間轉變時,語 言層層覆蓋著社會文化經驗的累積,而有不同的展現方式,其間的差異,在於本 土化一詞泛指一種以本土為對象的思維方式;而在地化一詞則是對應於全球化的 反面用詞,強調的是打破疆界的全球過程中,各地既有的文化模式及其因應方 式,雖然二詞指涉的對象與範圍有異,但從時間的向度來看,在地化實含涉本土 化的概念,因此,由本土化的探析,亦可擴大對在地化的理解。
Ismailova(2004)指出,本土化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富含政治與經濟去殖民 化的意味,其概念緣起於 1950 年代,當時前歐洲殖民地亟欲擺脫殖民帝國的政 治經濟支配,使其回歸在地的控制,於是興起本土化思潮,並通常藉由殖民前特 殊歷史經驗的閱讀、詮釋、理解與行動來推衍與建構。本土化的主要意涵包括以 下五項:(一)經濟的國家化;(二)行政權力與運作的轉移與重分配;(三)回
復殖民前的過去;(四)爭取經濟與文化的獨立;(五)振興並將原先受壓制的本 土語言、文化、文學及傳統價值納入教育課程中。Ismailova 亦指出,本土化在 全球不同地區存在著不同的形式,例如,非洲國家以經濟國家化為訴求,強調外 資企業應回歸由當地政府所控制,北美原住民族的本土化係強調民族自決與自我 管理,Fanon 與 Said 則主張本土化是文化國家主義的一部分,以對抗文化帝國主 義論述。
Grey(2005)則認為本土化的訴求不論是要擺脫西方文化霸權壓制或是振興 傳統文化,基本上都是屬於文化的問題,因此,當外來知識與本土運作產生衝突 時,也應由文化尋求解決策略。文化是關乎信念與實務的一套體系,奠基於歷史、
政治、宗教、社會變遷與經濟制度,是涵蓋藝術、道德、法律、倫理等多層面的 綜合體,隨著時空的推衍,文化更具有持續變化的特性,事實上,人們通常生活 在多元文化、多族群及多階級的社會,因此,在選擇接納普及的全球文化或維護 在地的本土文化爭論中,文化的學習能力益形重要,在跨文化的交流中若能秉持 虛心學習的態度,尊重與理解其他文化的知識技術,營造全球與在地文化的對 話,並進而形塑新的文化,當有利於消弭全球化與本土化的矛盾。
另外,就教育層面而言,Ma(2001)認為教育本土化意指能清楚地覺知所 有教育均有其國家特質,並只有在本土文化環境及既定社會條件下始能成長發 展。本土化常以兩種不同的機制出現,分別是感性情結(emotional complex)及 理性思考(reason),感性情結是維護教育的國家特質與自我尊嚴的情感動機,
常源於懷舊鄉愁的本能衝動,如果運作適當,可作為有效遏制生活殖民化與階級 邊緣化的「防火牆」,但如感性情結未受理性思考加以衡平,亦有出現非理性行 為的危機,因此本土化的理性(rationality)需藉由這兩種機制的互動來展現,
而教育的本土化理性意涵係指:(一)任何本土教育均有獨特的文化背景、歷史 傳統及國家特質,同時亦有其限制,若長期孤立排外,將有流於邊緣化的危機;
(二)本土化是在既定社會歷史情境下持續成長進步的歷程,且理性的同化將可 加速其進程;(三)本土化理論並非是以學術自決(academic self-determination)
的名義作為自外於社會趨勢的藉口,而應透過理性的反省,達到自我批判與解放。
葉啟政(2001)則著眼於學術本土化觀點,指出本土化係一具有特定空間意 涵之關係性的啟動式活動,指向的是一個地區之自主性的追求和肯定,也是主體 性的形塑和展現。當知識由外移植進來時,因為雙方原有之身心狀態與所處之文 化歷史脈絡不同,容易導致產生了誤解與誤用之創衍性學習和採納的現象,針對 這樣的誤衍採納情況,本土化即具有消滅、轉化、釐清、乃至超越此種知識創衍 移植學習偏誤現象的作用。本土化可使源自西方知識體系中的存有論上的種種預 設,因為得以從另一文化脈絡為基礎的身心狀態去理解,相對地較有被披露、批 評與重構的機會。基本上,本土化極具顛覆性的反思功能,得以顛覆以西方為中 心,且挾科學理性以自重,所形塑之種種誇稱具普遍真理性的思想、認知及知識 體系。因此,本土化是一具自我反省性的象徵創造轉化活動,它猶如一把兩刃刀,
既破壞,又建設;既吸納、保留,又揚棄、批判。本土化同時兼具解構與重構的
雙重任務,讓人們有機會開展更寬闊的想像、理解、感受,與行動實踐的空間。
總結而論,在地化是相對於全球化而來,也是為了對抗全球化的負面效應而 生。在地化由具象的地理空間保存概念,延伸至抽象長期的歷史文化傳承,其不 僅重視本土文化的重建,也強調地方認同與歸屬感的維護。在地化也是再脈絡化 的歷程,其本質在融攝各種知識並形成獨特但多元的文化再製論述。因此,在地 化強調主體性的彰顯,重視以本土文化脈絡轉化外來論述的功能,雖主張獨立自 主,但不應封閉排外,而是樂於融攝外來元素,以轉化為自身能量,進而創生更 豐富的本質特色。
貳、全球化與在地化之關係
現今對於在地化的關注是相對於全球化而來,是對全球化理論與文化宰制的 挑戰。全球化理念的理想雖設定創造一個無國界的全球村,但事實上現今社會呈 現出來的互動關係已轉成較為異化(alienation)的互動模式,昔日傳統社區或鄰 里之間的緊密情感和信任互動,在全球化經濟、政治、文化與社會等長期的衝擊 下已漸消失,而且當國家有效扮演照顧人民的角色能量降低,以及社會福利之給 付資格規定愈來愈嚴格時,有些地方已呈現「內部動力學」,以「地方化」、「本 土化」、「社區化」來回應全球經濟、社會和文化的入侵和同化,實際參與提供社 會安全需求(陳燕禎,2006)。因此,基於在地化回應與對抗全球化的特質,全 球化與在地化的關係可由二者相互影響及相輔辯證兩個角度出發。
一、全球化與在地化的相互影響關係
在地化是對應全球化現象而生,因此兩者存在著相互影響的關係。武文瑛
(2004)指出,全球化與在地化可藉由空間聯結、多元在地化、資源融合、文化 融合、資金流動及多元文化等切入點而緊密相容,使全球與在地形構在一起,進 而產生相互影響關係。
周桂田(2002)亦認為,借用 Castells 的「網絡節點」(network nodes)觀念,
網絡節點意味著在全球各地遍布著各種不同形式的組織、單位、機構、媒體或個 人,它們代表各式各樣的行動者(agents),網絡式地穿透並聯繫國內與國際間的 活動,產生某種程度的影響,其特性在於雖然不同節點(行動者)在不同社會有 程度不一的重要性(如政黨、媒體、社運團體、宗教組織),但任一節點所爆發 的事件,依據其發生事件衝擊的大小,可能會迅速透過地區或全球網絡擴散串連 發展,由任一在地行動者產生足以影響全世界的風險問題。
葉啟政(2001)則指出,任何本土化的論述形式,一旦指向的是基本結構理 路之哲學人類學的存有預設層次,它就不可能、也不應該把「西式現代化」所架 設出來之「全球化」的既有基本理路軸線完全顛覆掉。「本土化」不是用來完全 顛覆「外來」的主流主張,而是借助既有文化傳統的感知模式性質,並佐以個人 的經驗與感應洞見等等來予以對照「搓揉」,以產生另類面貌的論述性「迴轉」。
對這樣的存有預設命題進行具反思性的「迴轉」工夫,才是「本土化」具時代意 涵的根本。「全球化」不但不是削弱「本土化」的作用,反而是提供「本土化」
更多活動的空間,它們彼此之間的互動,絕不是「非彼即此」或「你死我活」之 對立取代性的鬥爭,而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混合狀態。
由此觀之,由於全球化與在地化相應而生,全球化將影響在地化的形式與強 度,而在地化也相對地會影響全球化的作用與效果,二者相互渲染滲透,在互動 過程中,甚至得以融合共構。
二、全球化與在地化的相輔辯證關係
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本土化的議題也亦步亦趨。因為在全球化的進程當中,
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接收程度與轉化的可能,而各地的回應不同,遂形成了全 球與在地的辯證關係,在地的人們一方面迎接強勢的全球文化,一方面可能也會 抗拒全球的同質化,為保衛屬於自己的特定傳統、生活模式與認同而感到焦慮(卯 靜儒、張建成,2005)。全球化會激起被全球化對象的抗拒與防禦,使個體、社 群或國家建立防火牆,以免自我文化遭到瓦解,因此全球化越強的地方,本土化 的欲求也會相對越高(莊坤良,2001)。
楊深坑(2005)認為,全球化和在地化應是互輔相成的辯證過程,他提及 Baunam 所言,全球化所帶來的統一性和分離性是相同的,但對某些人來說是全 球化,而在另一些人來看,卻是在地化。此外,Giddens 亦以為全球化必須理解 為一種辯證的現象,在一種時空延伸關係中,一極的事件會在另一極上產生不同 甚至相反的結果,此即全球與地方之間的辯證(引自趙旭東、方文,2005)。另 Featherstone 也指出,全球化過程的一個弔詭的後果,在於使人覺知到星球與人 類的侷限性,不僅不會產生同質性,反而使人覺知到更大的差異性,以及各地方 文化的廣博性,因此,全球化與在地化、特殊性與普遍性不是對立的,而是一種 動態發展的辯證過程(引自楊深坑,2005)。
此外,洪雯柔(2002)指出,在全球化與本土化的辯證關係中,有上行全球 化(globalization from below)與下行全球化(globalization from up)的不同分析 取向,前者係指本土化現象推廣至全球而成為全球性的現象,起源處包括西方強 勢國家及弱勢的開發中國家;後者則指全球化現象變為本土化或影響本土化現 象,即當全球化現象進入地方,為使地方接受遂因應其需求而有所調整,形塑出 具有本土特質的新型態全球化。
全球化與本土化的爭辯常被簡化為霸權與抗拒、同質化與異質性、向心力與 離心力、全球主義與民族主義,或零與和的對抗,其實二者不是互相對立
(opposite)的關係,而是互相對應(constitutin)的關係,或是接近 Said 所稱的 對位(contrapuntal)關係,以音樂上的對位觀念來詮釋帝國與殖民地的共生關係,
將使帝國與殖民地、全球與地方之間產生一種互相書寫、互相翻譯、互相雜化的 關係(莊坤良,2001)。
整體觀之,全球化與在地化雖有相互辯證對應攻防的現象,且存在著衝突與
矛盾,但並非無法並存,二者在交相激盪之下,應會隨著在地脈絡背景之差異,
產生相互調適與重構的結果。
參、在地化之相關論述
有關在地化的相關論述,因尚乏較有體系的完整理論架構,因此,或可由視 為對全球化進行反省的本土化或後殖民理論著手。其中東方主義理論係由 Said 在 1978 年所著《東方主義》(Orientalism)一書提出,主張無論「東方」這個詞 語抑或「西方」這個觀念,都不具備任何本體論層面的穩定性,兩者都是由人為 的努力構成,是對於「他者」(the other)的斷定與確認,東方與西方之間的關係 根本就是權力、支配和一套程度多變的複雜霸權。東方主義是一套關於東方的知 識體系,先將東方放在一個可被接受的柵欄中,加以過濾,以便進入西方的意識 中,因此,東方主義依賴於一種彈性的位置優越感,是被創造出來的一整套有相 當多的物質投資的理論與實務,是歐洲大西洋對東方權力施展的符號展現,而也 就是這同樣的投資過程將此種東方主義式的陳述,不斷增殖繁衍成文化霸權,指 涉出歐洲人自我認定是較其他非歐洲人和非歐洲文化更為優秀的一種想法(引自 王淑燕等譯,1999)。東方主義理論說明了西方以霸權心態對待東方的歷史生成 脈絡,其論點除了提示西方世界應重新檢視對東方的既存觀念,也激發東方各國 對其全球定位的再省思。對此,李英明(2003)指出,東方在面對西方的東方主 義氛圍時,往往有三種回應模式:(一)自我西方化,即順應西方論述,並以西 方模式作為發展指標;(二)自我東方化:即依據東方社會文化傳統衍生出一套 自我的東方論述,亦即本土化的表現,但自我東方化容易陷入文化保守主義的窠 臼,並有壓制多元或異議聲音的危險;(三)建構西方論述,即以東方的想像與 認知,建構出西方具有何種特質的論述。不論如何,上述三種回應模式都將東方 或西方以地理位置予以化約區隔,忽略文化的動態多元內涵,其合宜性均須再加 審酌。
另外,後殖民論述的先驅 Fanon 則提出批判的民族主義觀點,Fanon 有鑑於 在殖民母國的文化或思想入侵殖民地時,會有人站出來高舉民族主義的旗幟以對 抗殖民母國的侵略,避免喪失殖民地的自主性或主體性,但當殖民統治結束後,
原先的民族主義者常搖身一變為文化民族主義者,並要求回到殖民前的本真或本 質的民族文化或種族文化傳統,如此才算是真正擺脫殖民,對於這種文化民族主 義者的作法,Fanon 認為是不切實且脫離現實的。因為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
根本不可能存在凝固的、結晶的、亙古不移的本質式傳統文化,被殖民統治過的 地區,其文化更是經過多重的混合與雜化,但文化民族主義者假定殖民之前有一 個傳統文化,並宣稱要去尋回人民本真或本質的文化力量,其實是流於文化民粹 主義的表現,他們並將過去的文化與歷史神秘化、化約化與齊一化,使活的歷史 變成死的歷史,並自我塑造為民族文化的保衛者及發揚者,然後進而掌握文化霸 權與統治霸權,更甚者又會成為新形式的「內在殖民」,並利用文化民族主義的
訴求挑起人民的情感認同,但事實上卻是提供一套精神的麻醉,實施新型態的獨 裁統治。因此,Fanon 主張民族主義觀點可作為掙脫外來統治的策略性應用,革 命後即應轉變為社會改革意識,通過制度的設計,避免出現新的獨裁統治政權與 內在殖民現象(引自李英明,2003)。
另外,Bhabha 在其所著《文化場域》(The Location of Culture)一書中,提 出被殖民者與殖民者之間存在著雜化(hybridity)的現象,Bhabha 認為殖民者在 殖民地強殖其文化制度,以確立殖民基礎的同時,忽略了要求殖民地仿效其文化 的過程,並非單方面的文化移植或文化複製,而是一個多層次的文化再現與重構 的過程,因此文化的互動是辯證的,透過彼此的辯證,可以完成本身的認同與主 體性,也就是在雙方相互力量的拉扯與印證中,藉由他者的存在,建構己身的認 同與主體性。Bhabha 並以印度為例,指出印度人民在擺脫殖民地身分時,其實 不是從傳統的印度文化出發,而是通過第三人稱的文化形式來重建身分的認同,
也是依循歷史脈絡找尋文化認同的定位。雜化是被殖民者顛覆其與殖民者關係的 力量來源,然而在雜化的過程中,權力關係仍是決定融合比率的重要關鍵,權力 及文化資源的不均衡將使整個融合過程出現傾斜(李英明,2003;莊坤良,2001;
鄭棨元、陳慧慈譯,2003)。
上述後殖民論述雖係以反抗霸權壓制的角度出發,但也提示在地者面對全球 化現象時,除應省思本身之定位,避免喪失主體性,亦不可自外於全球浪潮,反 而應該務實地由全球與在地文化的衝擊、交流、進而達到融合的過程中,學習新 的文化經驗,豐厚在地文化的內涵。
肆、在地化之批判反省
西方世界以殖民教化所推動的普世價值,必然會激發非西方文明體系的自保 本能,而出現在地的本土化的抗拒,以維護本身的主體性與文化認同,因此民族 主義的本土訴求,雖然有孤立仇外之議,但在本土文化可能遭到存亡繼絕的威脅 時,文化民族主義就有了正當性。不過以文化抗拒作為生存手段的同時,民族也 會面臨內在矛盾與外在收編的雙重困難,在內在矛盾部分,因文化民族主義追求 內部的普遍統一,故可能對內部非主流的少數族裔或從屬階層造成壓迫,反而面 臨來自內部的抗拒,若以暴力手段壓制,將難逃以暴制暴的迷思;另就外在收編 而言,當全球化以西方文明作為道德標準,強迫非西方接受時,就相對地貶抑非 西方的「不文明」,但當非西方在否定自己的「不文明」時,也因為有了既存對 文明的共同認定,反而間接肯定了西方的文明價值標準,因此,文化的抗拒總已 是被收編,被宰制的,非西方只有儘量對西方全球化霸權保持一定的批判距離,
以避免無意識的主動迎合(莊坤良,2001)。
對於前述文化民族主義尋求內部文化統一之矛盾,Ismailova(2004)亦指出,
在 Kyrgyzstan(前蘇聯殖民國家),由於本土化課程重在彰顯 Kyrgyz 一族的歷史 文化,因此本土化課程的推動對其國家內部種族關係帶來了分裂的負面影響,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