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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顯性的看

如前所述,選手在運動場域與相對應的各種肉體形成微觀權力關係,而除了此種直 接奠基於與肉體相關的感知模式外,尚運作屬於另一感知層次的「看」。

在一個運動場域之中,存在各種不同身分的人,同時也存在各種不同的「看」。每 個人或每個角色所看的層次皆不相同,並從而呈現不同的、可供思索的微觀權力運作模 式:機關的高層長官或行政人員到場關切的看,是屬於何種角度的看?而在同隊中教練 團成員之間的看是否有所差異(總教練與執行教練的差異或是教練對某些選手較信任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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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愛的差異)?隊友或對手的看,表面上前者是正能量的看而後者為負能量的看,但是 其中是否也相互摻雜著其他正、負能量運作的看?

從這些思索中,可以發現每個不同的個體,處於不同的身分、位置、角色或利益等 關係中,將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眼光,在運動場域中注視選手的一舉一動,進而影響選手 的表現。

例如在職業棒球或職業籃球的賽事中,在場的高層人員、長官、球探、贊助商、教 練、觀眾、隊友或對手等,都會對選手的思想、意志、情緒或身體等各方面引發種種影 響。這些存在於競賽場上多采多姿的看,即為「顯性」的看。

選手置身在運動場域之中,面對這些不同的人以及不同的看,將使選手受到他們的 召喚,自然而然地一一回應各式各樣的看。其透過運作隱密複雜的感知關係,將使自己 與這些現場的看產生連繫。而這通常導因於選手本身因過去經驗、知識交流、利益互動 關係等等,讓這些現場的看得以存在並產生意義。換言之,沒有此前經驗的種種複雜運 作關係,場邊各式各樣的人的看對選手而言便引起不了相應作用。而人是無可避免這些 人際互動經驗累積的,因為人從一出生,甚至是腹中胎兒階段,不管是聲音、環境以及 與人的接觸等等,這些運作關係就已經不斷地在產生連結,所以各種肉體以及各種的看 皆會對其引發某種牽引。

因此,回到運動場域來說,這些各式各樣他人的監視,無論我們是處在「思」或「非 思」狀態,都是無可避免的。亦即作為人無可避免的人際往來互動所生發的此種顯性的 看,在運動選手於運動場域時,也會對其產生相應的微觀權力影響。

二、匿名的看

全大運在網路上都會架設官方網站,其中可以看到所有項目的賽程、籤表、成績、

獎牌數以及比賽時間等資訊,甚至還會架設即時的現場轉播提供觀眾欣賞,也會在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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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上、公告牌上以及電視新聞上報導或轉播。由於資訊媒體的發達,使民眾可以透過 這些資訊方便迅速的瞭解比賽各種實況。然而,這些資訊媒體看似提供人們即時方便的 訊息,卻會在選手周遭自然而然產生無所不在且「無形」的監視。

這些資訊媒體產生種種無形的看,使選手不知不覺產生被人們所監視的壓力,而且 究竟是誰在對選手監視,選手本身卻無從得知。也就是說,在運動場域中,選手周遭存 在著各式各樣「匿名的看」。

此匿名的看就像日常生活中,周遭充斥著網絡、監視器或人造衛星等,種種監視使 人們在生活中不斷地被約束,也造成個人隱私的風險。尤其輔以資訊流通的迅速與便 捷,往往某些資訊在未經當事人的同意之下,隱私便已公諸於世,有時甚且造成道德爭 議或霸凌行徑。

在運動場域中,此種匿名形式的關注,常常使選手處於一種壓力狀態,深怕自己的 一舉一動透過即時的傳播工具公諸於世。這種壓力對選手產生的影響因人而異,但卻是 體育運動無可避免的情況。因為即便沒有通訊傳播工具的推波助瀾,身處競賽場上,選 手的任何動作本就無所遁逃,此也是運動競賽展現力與美的主要形式。

然而在科技傳播工具的無遠弗屆下,較諸傳統的場邊觀眾關注,當代運動賽事中,

選手所要面臨的匿名觀看,已不僅止於賽場上,還有廣播、電視、網路……,其造成的 效應,首先就是選手必須承受更多的注視、觀看。不單在競賽時,即便在賽事結束後,

依然得面對已經被錄製的畫面被反覆檢視,甚且以慢動作重播的方式進行解構、切割、

檢討,其遭受輿論影響的風險自然大為提高。

因此,運動選手在賽時的心理建設與調適是相當重要的。然而即便有較佳的調適,

依然無所遁形於事實上遍佈於現場或現場以外的眾多匿名的看。這些匿名的看形成一種 強大且細密的微觀權力網絡,包裹住選手,且其範圍不但有空間上的延展性,甚且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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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上的延續性。由此可知,此種微觀權力的影響力。

三、域外之眼的看

劉一民在〈運動風格經驗的現象學探討─風格與反風格間的周旋〉中指出:

……運動場域充滿「她/他人注視之眼」。在她/他人注視下,運動 員會進入某種隱密的感知網絡,有沙特式的羞慚、有為符應他人期待 的屈從、有激發奮起的力度、有無法參透他人意圖的茫然,有逃避他 人注視的衝動,或有人已練就了一身視而不見的功夫……。球場上,

教練總是強調,要專心做好自己的工作、集中注意力在球技的發揮或 策略的執行,不要受他人或外界的干擾,但是運動實踐經驗告訴我 們,她/他人注視之眼,是無所不在、也無法遁逃的事件。尤有甚者,

譬如在網球比賽中,除了他人注視的威脅,還有對著我衝來的各種急 欲將我吞噬的球路,球場的各種不同彈跳,週遭環境(炙熱的太陽、

不定的風向……等)的各種考驗,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它/她/他者 注視」(可稱之為「域外之眼」)迴圈,虎視眈眈,向我的感知發出 召喚,從我身體得到迴響……91

在筆者此次研究的搭檔經驗中,確實充斥著上述的各種「她/他人注視之眼」,乃至「域 外之眼」迴圈,虎視眈眈,召喚筆者的感知,並由此招致迴響。此種由「看」所產生的 微觀權力,實際上充滿於整個運動場域,甚至超出運動場域之外,而在搭檔關係建立之 始便已開展。由於「她/他人注視之眼」是無所不在已無法遁逃,因此隨之形成的「干 擾」便呈顯於選手形成的隱密感知網絡並發生影響。

尤有甚者,周遭環境及整體情境所共構的巨大而無限的「域外之眼」迴圈透過幾乎

91 劉一民,〈運動風格經驗的現象學探討─風格與反風格間的周旋〉,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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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孔不入的方式將選手捲進後,選手的一舉一動,乃至思維反應,便無一不受其制約與 影響。就微觀權力的角度來看,這些各式各樣的「看」,無須透過肉體的存在或是語言 聲音的傳達,即能構成綿密繁複的權力網絡,並發揮強烈的效用。

這種綿密繁複的權力網絡,由於不必透過語言表達傳導,便能形成其權力效果,因 此可視為一種無言的權力。亦即此權力的展現並不必然要透過語言的傳達,由發動者傳 達至接受者;相反地,這種種關於「看」的微觀權力,是透過與接受者更加多元的感知 連繫而存在。無論選手是否能辨識出這些注視,這些注視都能夠在選手所身處的整體環 境中產生浸淫的效果,形成一種迴圈,將選手捲進此一迴圈中,使選手本身無所遁形,

這便是在無言的情境下所發揮的微觀權力。

單就「她/他人注視之眼」而言,至少就能區別出關切的看、鼓勵的看、善意的看、

事不關己的看、分析優缺點的看等等不同形式、不同目的的注視。這些不同的「她/他 人注視之眼」,有些是站在關心立場的角度觀看著選手比賽;有些是帶著鼓舞打氣的目 的在為選手加油,為選手增加信心(成效姑且不論);有些則是冷眼旁觀,無所謂的情 緒好惡,單純以一場比賽觀眾的視角看待;有些則是帶有評論優劣的心態,客觀分析選 手表現及掌握整體運動場域的氛圍。

以本研究來說,這些「看」可能來自於筆者搭檔選手的父親、教練、隊友、觀眾。

其中最關鍵的當然還是搭檔本身的注視,這個注視並不僅限於觀看的意義範圍,而是就 其種種外顯行為,諸如臉孔、手勢、態度、溝通,乃至其所展現的球技,於場上精彩的 表現、中規中矩的表現、差強人意的表現、糟糕的表現……都會形成「域外之眼」,對 筆者產生實質性的影響與制約。

其他像是筆者本身過往經驗、已習得具備的觀念、對於技術的認知、對於勝利的渴 求、利益的思索考量、榮譽感、羞恥心…… 在在影響筆者並形成隱密的感知網絡,並 由此呈現出微觀權力的交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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