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三)台灣與日本的營養交流

面對戰時日益緊縮的動物性食品供給,促使部分日本人開始學習在地居民的生 活方式,透過更多元的管道獲取食物,也有部分台灣人在當中發現機會,投入當局 獎勵的畜養產業、開闢新的動物性食物來源。可以發現,無論是日本人效法台灣人 的產食與蒐食技能,抑或台灣人投入日本推動的新產業,願意與其他族群交流、學 習新知的人,能夠獲得較豐富的食物與營養來源。

在日本人方面,山口政治回憶他 1941 年於花蓮港內地、海拔一千五百公尺打訓 地區的戰時生活,他與妻子在此經營秋津國民學校長達兩年又一個月,在飲食方面 最困難的是飲用水,且即使有錢也未必能買到食物,必須自己尋找莧(ヒユ)等野菜、

在田裡種菜自給自足,在營養上為了補充動物性蛋白質,要靠網子捕捉山豬與溪裡 的魚,但也因為這樣艱苦的生活,產生出日本人與高山族互相幫助的強烈羈絆,即 便經過數十年,雙方仍然如同親戚般持續有交流。243

灣生増田弘夫回憶戰爭期間的日常生活,時常與台灣玩伴一同蒐食、補充動物 性蛋白,或是採用台灣人作法增加蛋白來源:戰爭開始後増田弘夫全家從農場疏散 到鄉村,由於採購食料變得困難,特別是難以取得蛋白質,因此家人除自行養雞取 蛋,每月也會向台灣農家買豬,他觀察到台灣農家養了很多雞、鴨、鵝、豬,且豬 隻多半採放養、不用費心照顧,農家會讓小孩在庭院角落如廁,讓豬吃人的排泄物;

增田有時會與台灣友人牛公君到雜木林尋找蜂巢,在棒子前端捲上報紙後點火,用 煙燻方式驅逐蜂巢蜜蜂再採集蜂巢,採下蜂巢弄破外殼後,用樹枝挑出頭腳尚未化

241 柯德三(1922~),《母国は日本、祖国は台湾》(桜の花出版, 2005),頁 142-143。

242 吳修齊,《八十回憶之台灣實業鉅子:吳修齊(上)》(台北:龍文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2001 年),

頁 140-141。

243 山口政治,《知られざる東台湾 : 湾生が綴るもう一つの台湾史》(東京都 : 展転社,2007),頁 364。

成成蟲的卵與幼蟲、直接生吃,這些蜂卵與幼蟲「咬下去有噗哧噗嗤的觸感,口中 像奶油融化一樣的味道,是很美味的東西」,採到很多蜂巢時,也可帶回家用平底鍋 炒來吃,香噴噴的味道和起司一樣的滋味很美味;除了採集野外蜂卵與幼蟲,也可 在自家培養蒼蠅卵與幼蟲,增田故鄉老碑會用中華鍋炒蒼蠅幼蟲來吃,為了製造蒼 蠅幼蟲,曾田家也學習台灣作法,用黃豆釀造醬油,讓醬油甕自然產生蒼蠅幼蟲,

再將蒼蠅幼蟲從醬油甕裡取出、水洗後油炒來吃,蒼蠅幼蟲咬下去很有彈性,生吃 的話帶點鹽味像鮭魚卵般好吃,增田認為這和日本信州吃地蜂卵和幼蟲、澳洲原住 民把甲蟲幼蟲當作珍貴蛋白質來源食用的道理一樣;此外,增田也會用捕蟲網捕捉 農場周圍的大蜻蜓,用舊報紙包起後點火烤來吃,筋肉質的軀體有香噴噴像豬肉一 樣的味道,嘗起來味道清淡、相當美味;此外,增田發現台灣人除了水果外幾乎不 吃生的東西,特別是魚類做菜時都會用火,他認為因為是熱帶、食物容易腐壞,因 此加熱後食用很正確,台灣日常的料理法有煮、蒸、烤、油炸等,油炒的料理很多,

是「炎熱國家聰明的生活智慧」。244

在台灣人方面,吳新榮與其他台灣人積極投入戰時新興的養兔事業,在生活中 也時常食用兔肉。吳新榮居住的台南北門從 1938 年起開始出現養兔活動,最初用於 賞玩,但隨著戰事發展,日本對防寒用覆料兔毛皮的需求增加,農林省支出大量獎 勵金鼓勵農家養兔並實施兔毛皮統制令,受此情勢刺激、台灣漸漸出現養兔業者,

北門郡以蘇新等台灣人為首投入養兔事業,此地以小規模自耕農為主,居民多須從 事副業補貼家計,適逢當地織布副業受企業許可令禁止,養兔成為當地居民新的副 業,加上當地是番薯和甘蔗產地,有大量番薯葉、甘蔗葉可供養兔,之後養兔場陸 續湧現,1944 年 6 月 10 日更成立北門郡養兔組合以協調郡下養兔組合,其成立宗 旨之一即為「增產兔肉,盡可能確保有減少傾向的食肉資源」進行養兔獎勵指導及 兔隻的買賣斡旋與統制。245黃旺成在 1943 年 4 月日記提到,任職於其投資的佳里油 肥會社的蘇新建議組織北門郡養兔組合,並利用佳里油肥會社工廠生產兔皮與兔肉,

獲得眾人同意,並於下個月在吳新榮的小雅園舉辦兔肉加工品試吃會,現場有來自 日方的畜產主任、高等特務,以及台灣的投資人,場面非常熱鬧,同年月底佳里油 肥工業株式會社的兔肉加工事業就進入正式運作,在佳里擁有直營的養兔場,1944

244 増田弘夫,《台湾の戦中戦後の物語 : 湾生 : 台湾生まれの日本人》(佐倉市,2008)。

245 林精鏐,〈養兔事業に挺身する蘇新君〉,《台灣地方行政》,第 1 卷第 3 期,1944 年 3 月 15 日 (台 北:台灣地方自治協會),頁 50-55。

年吳新榮投資的兔肉加工更是臺南州唯一擁有兔肉加工許可者。246此外,吳新榮平 時也會到養兔場吃兔肉,或與友人品嘗兔肉鋤燒,也會帶孩子到蘇新家吃兔肉。247 最後,從部分日記與回憶錄可發現,台灣在戰爭末期糧食短缺嚴重,但似乎又 比同時期的日本城市稍好,林獻堂 1942 年便記載東京食物缺乏,肉類配給每人一個 月僅一匁 (3.759 克)、雞蛋每三人兩個、魚類也甚少。248因此許多史料出現台灣親 屬寄送糧食資源給在日親屬的紀錄—灣生鈴木怜子回憶戰爭期間母親常會挑選可以 久放的糖果及零食寄給在糧食不足的東京求學的姊姊們,有時也會寄送台灣烏魚子 補充她們的營養;249台南劉瑞山家族的楊劉秀華,1938 年臺南第一高等女學校畢業 後前往日本女子大學就讀,她回憶戰時學生們都會收到家屬寄來宿舍的食物,每個 國家寄來的食物都不同,如日本會寄橘子,臺灣會寄肉乾、肉鬆,朝鮮會寄鯛魚卵 等。250上述例子反映出戰爭期間台灣糧食資源—特別是烏魚子、肉乾、肉鬆這類動 物性糧食資源,往往透過私人管道流向日本,顯示民間自發性地跨地域蛋白質營養 補充。

綜觀戰時民眾的飲食生活,可發現戰時糧食管制確實阻礙了日常動物性營養的 補充,但其中也存在國家與地域之別,大致而言,台灣因遠離主要戰區,在太平洋 戰爭開打後才有比較明顯的糧食緊縮情況;農村居民因掌握生產食品的工具與技能,

受食品管制衝擊較城市小,也因此史料中經常出現動物性食品透過人際網絡從台灣 往日本、從鄉村往城市移動的情況。此外,民眾會透過各種方式補充生活中缺乏的 動物性食品,但當中只有少數人如擔任國小校長的山口政治、本身為醫生的吳新榮,

是基於對營養知識的認識、欲透過動物性食品補充身體所需蛋白質,如同黃伯超所 說—日治時期大眾的營養知識還是不夠、或是根本沒有聽過,當時台灣人大多沒有 營養的概念。251因此,當時民眾確實有補充動物性蛋白質的「行為」,但多數人行為 背後並非基於對營養知識的認知,也顯示日治時期營養知識普及與影響力有限。

246 吳新榮著,張良澤總編纂,《吳新榮日記全集 7:1943-1944》(臺南:國立臺灣文學館,2008)。

247 吳新榮,同註 241;吳南圖,〈後記〉收於吳新榮著,張良澤總編,《吳新榮日記全集》第 11 冊(台 南:國立台灣文學館,2008.06)。

248 林獻堂著,許雪姬編,《灌園先生日記(十四):一九四二年》(臺北:中央研究院臺灣史研究所,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7)。

249鈴木怜子,《南風如歌:一位日本阿嬤的臺灣鄉愁》(台北市:蔚藍文化,2014),頁 52-53。

250 李鎧揚、王文昕訪問記錄整理,〈楊劉秀華女士訪談紀錄〉《國史研究通訊》第 11 期(台北市:國 史館,2016.12),頁 83-93

251 黃伯超(1926-)口訪,口訪日期 2015.11.11,刊載於台灣大學校史館口述歷史網站。

四、小結

戰爭時期媒體中有關蛋白質的營養討論,既有戰前議題的延續、也有因應戰時 需求的變化:延續的部分包含日本長期關注的體格改良問題,以及肺結核為首的慢 性病問題,如何透過提升蛋白質攝取來改善,但隨著蛋白研究進步與蛋白基本攝取 量的確定,可發現討論重點從攝取「量」轉向蛋白質「品質」,亦即胺基酸組成問題;

因應戰時需求的營養討論,則包含白米蛋白質流失問題、空襲下飲食如何確保蛋白 營養,以及基於戰時人力需求的原住民營養改良等。同時台灣學者也陸續投入營養 研究,製作出包含全台人民的營養調查,當中基於對台灣飲食習慣觀察而提出的蛋 白質增加建議,在戰爭期間獲得相當程度的落實。

為了確保充分的蛋白營養供應,日本積極向島內與島外尋求蛋白質資源,在島 外部分,盛產大豆的滿州、富含水產資源的南洋都是當局鎖定的蛋白質供應地,台 灣更被視為後者的開發基地;在島內方面則以「代用食」運動為首,積極尋找可代 替過去飲食又兼顧經濟與營養的食品,在開發島內蛋白質來源的過程中,對飲食營 養與經濟的要求,不僅使台灣固有產業如養豬、虱目魚養殖受到當局推廣,也使台 灣在地食材與傳統食習獲得重視,例如落花生、山柑子、各種野生豆類的蛋白營養,

以及台灣豐富的料理法與豬肉利用的營養效率等,可以說營養知識提供一個新的視 角,讓人們重新發掘在地食材與飲食習慣的價值。

對一般大眾來說,戰爭期間要取得蛋白質食品變得愈來愈困難,特別在 1941 年起豬肉、魚貝類陸續納入配給管制,加上市場中惜賣、囤貨風氣盛行,特別對城

對一般大眾來說,戰爭期間要取得蛋白質食品變得愈來愈困難,特別在 1941 年起豬肉、魚貝類陸續納入配給管制,加上市場中惜賣、囤貨風氣盛行,特別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