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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說舊注》內容析論

《世說舊注》(《函海》本),書前附有李調元序文,全書正文之首,有楊慎 小序,今為便於論文徵引,故將兩段文字編號,並施以中文新式標點符號,迻錄 如下:

(1)世說舊注序

宋‧臨川王劉義慶撰《世說新語》三卷,梁‧劉孝標註,叚21/成式《酉陽 雜俎》引作《世說新書》,不知何時改作「新語/」,相沿至今,不能復正。

唐‧《藝文志》作《世說》十卷,有劉孝/標續十卷,今其本不傳;《書錄

達到保護善本原書之目的;若僅就文字比勘之文獻學而言,古籍影印確實帶給研究者極大之便利。

然而,若就版本學而觀,以臺灣藝文印書館印行之「百部叢書集成」為例,實藏有下列諸項不利 於書誌調查之因素:(1)影印古本略去原本之書衣、書籤,改以印刷排版封面取代,雖有簡單版本 來源,卻未載記古籍外形保存狀況,書脊、書腦間是否有重新改裝之痕跡、是否為多冊合冊等資 訊,皆未詳載。(2)影本著重於文本傳播,僅留存版框以內之內容,影印古本時,天頭、地腳皆進 行裁切編排,已非原本式樣,且影本中未記錄縮排比例尺,故若未調閱古籍原本,實無法從影本 得知原書版式尺寸等基本資訊。(3)影本畫面經過出版印刷編排,一致呈現清晰黑白之畫面,原書 紙張原色、紙張材質、是否經過修補、原書裝訂方式等古籍資訊,皆無法從影本得知。(4)古籍影 本中,原書藏書印等重要傳藏資訊,往往被塗去,無法辨析古籍原本傳藏狀況。(5)書前所錄版本 資訊過於簡略,未詳記書版由來,且經印刷排版修編後,蟲損、紙損、水損痕跡亦被消去,版木 印刷組合間之縫隙,或原先版木損傷較為明顯之處,皆經過排版修補,初刻、重刻、翻刻、遞修 等狀況,實無法直接從影本判斷,仍需以調閱古籍原本為佳。

21 筆者案:此處「叚成式」,「叚」字為《函海》道光本與光緒本刊刻之誤,當作「段成式 (803?-863)」。

解題》作三卷,與今同。據/載汪藻所云「敘錄二卷,首為考異,繼列人物 世譜姓/字異同,末記所引書目」者,則又佚之久矣。劉孝標所註/特為詳 贍,故高似孫《緯畧》亟稱之,其糾正義慶之繆/,尤為精核,故與裴松之

《三國志註》、酈道元《水經注》、李/善《文選注》皆考證家所引據不可 少之書也。但多為/宋須溪刪存之,可惜!升菴自序孝標全本「予猶及見/

之」,故為此書以補孝標之佚,則意所佚之續十卷內/語乎?雖篇頁無多,

至可寶也。古書亡者多矣,非有博/覽如升菴,不幾佚而竟佚乎!羅江李調 元雨村譔。22

(2)劉孝標注《世說》,多引奇篇奧帙,後劉須溪刪改之,可惜!孝標全本,

予猶及見之,今摘其一二,以廣異聞。共十五條

由序文(1)(2)可知:今日慣稱的「世說新語」,在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稱 作「世說新書」,而最早的劉孝標(462-521)注本,歷經時代更迭,早已不傳,

屢經劉辰翁等(1232-1297)各家刪改,且今日傳世的《世說新語》內容,主要是 經宋代汪藻(1079-1154)之手考證編纂,並幾經傳寫。楊慎聲稱其所在之時,尚 可見到劉孝標全本,此事真偽,今日已無從考證,但可確定的是,楊慎所補注之 十五條,與一般論述魏晉學說,著重名教與自然,或是側重於人物容止等面向不 同,楊慎重點既不在訓解文字,亦不在辨析魏晉名士名教、器識等議題,而主要 注重考案史實、補充原書史實所不足,以廣讀者見聞。這種作法與治學方式,乃 延續劉孝標作注和裴松之(372-451)《三國志注》的作法,裴松之〈上《三國志 注》表〉即有言,曰:

按三國雖歷年不遠,而事關漢、晉,首尾所涉,出入百載,注記紛錯,每 多舛互。其壽(陳壽)所不載,事宜存錄者,則罔不畢取,以補其闕。或同說

22 「/」為改行符號。

一事,而辭有乖雜,或出事本異,疑不能判,並皆抄內,以備異聞。若乃 紕繆顯然,言不附理,則隨違矯正,以懲其妄。23

「補闕」、「備異」、「懲妄」、「論辯」四種基本體例,自裴松之以降,成為 文人追隨之注書典範。然與注史不同,楊慎所補之《世說舊注》十五條注解,倘 詳究其內容,比起考徵魏晉名士事蹟,其所錄文獻、所偏重者,主要在「語言」、

「文學」方面的闡發,以及透過六朝語言文字,所積累之辨偽存真的考據學力。

整合《世說舊注》十五則之內容主旨,共可分成「容止」、「言語」、「文 學」、「考據」四方面,以下為便於論文引述,將十五則補注內容,編號並施以 中文新式標點,茲列舉如下:

(1) 鄧燦《晉紀》曰:「周伯仁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

(2) 《續晉陽秋》曰:「張玄之少以學顯,謝玄為會稽內史,張玄之為吳 興太守,名亞謝玄,亦稱南北二玄。」24

(3) 《語林》曰:「殷浩於佛經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支道林,林乃虛懷欲 往。王右軍駐之曰:『淵源思致淵富,未易可當,且己所不解,上人未必 能通,縱能服彼,亦名不益高,若不合,便喪十年所保。』林公乃不往。」

25

(4) 《左思別傳》云:「思作〈三都賦〉,疾中猶改作〈蜀都賦〉云:『金 馬電發於高岡,碧山振翼而雲披。鬼彈飛丸以𤐝燩,火井騰光而赫羲。』

今本無鬼丸句。」

23 〔晉〕陳壽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國志》(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97 年),頁 1471。

24 筆者案:避諱有改字、空字、缺筆三種方法。此處張玄、謝玄之「玄」字,在《函海》道光本 與光緒本,為求避諱(清康熙帝玄燁),皆改作「元」,正文所徵引者,據《說郛》本而改正。

25 殷浩(?-356),東晉時人,字「深源」,一字「淵源」。該條《說郛》本與《函海》(光緒 本),殷浩之字皆作「淵源」,《函海》(道光本)卻作「仲源」,誤。

(5) 又曰:「左思造張載問岷蜀事,交接亦疏。皇甫謐,西州高士。摯仲 治,宿儒知名,非思倫匹。劉淵林、衛伯輿,26惜蚤終,皆不為。」思賦

〈序〉注:「凡諸注解皆思自為,欲重其文,故假借名姓也。」

(6) 夏侯湛〈補亡詩〉曰:「既殷斯虔,仰說洪恩。名定匡省,奉朝侍昏。

宵中告退,雞鳴在門。孳孳溫恭,夙夜是敦。」

(7) 孫子荊〈除婦服詩〉曰:「時邁不停,日月電流。神爽登遐,忽已一周。

禮制有敘,告除靈丘。臨祠感痛,中心若抽。」

(8) 桓玄作〈王孝伯誄〉曰:「川岳降靈,哲人是育。既爽其靈,不貽其福。

天道茫昧,孰測倚伏。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高梧,林殘故竹。人之 云亡,邦國喪牧。于以誄之,爰旌芳鬱。」27

(9) 王隱《晉書》曰:「晉帝詔徵蘇峻,峻曰:『臺下云我反,反豈得活耶?

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也。』」

(10) 《續晉陽秋》曰:「謝安優游山水,以敷文析理自娛。」

(11) 荀綽《兗州記》曰:「閭丘沖好音樂,侍婢不釋管弦,出入乘四望車。」

(12) 曹娥碑在會稽,而魏武楊修未嘗過江。

(13) 《續晉陽秋》曰:「獻之文,義非所長,而能撮其勝會,故擅名一時,

為風流之冠也。」

(14) 《會稽郡記》曰:「會稽境特多名山水,峰崿隆峻,吐納雲霧。松栝 楓柏,摧翰竦條。潭壑鏡徹,清流寫注。」

(15) 《續晉陽秋》曰:「愷之矜伐過實,諸年少因相稱譽以為戲弄。為散 騎常侍,與謝瞻連省,夜於月下長詠,自云得先賢風制。瞻每遙贊之,愷

26 「劉淵林」《函海》(光緒本)作「劉淵休」,誤。「衛伯輿」應作「衛伯玉」,指西晉時期以 書法聞名於世之「衛瓘」。

27 「桓玄(369-404)」,《函海》(道光本)與(光緒本)皆因避諱,作「桓元」。

之得此,彌自力忘倦。瞻將眠,語槌腳人令代,愷之不覺有異,遂幾申旦 而後止。」

首先,首條鄧燦《晉紀》內容,《說郛》本與《函海》(道光本)內容皆作:

「周伯仁應答精神足矣蔭映數人」,《函海》(光緒本)則作「周伯仁應答精神足 以蔭映數人」。「矣」字通常用來作為語助詞,表達肯定,已然的意思。若此處 使用「足矣」,則該條施以新式標點後,可點斷為:「周伯仁應答精神足矣,蔭 映數人。」「足以」則用來表示「能夠、夠得上」,若作「足以」,則斷句標點 方式會成為:「周伯仁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深究文意脈絡,雖兩者皆可,

但筆者認為顯然《函海》(光緒本)之文字較接近今人對文言文的推敲、斷句與理 解方式,故本文於正文徵引時,主要採納《函海》(光緒本)文字,並施以新式標 點符號,作:「周伯仁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

其次,於內容方面,論及「容止」,該詞彙最早見於《左傳》、《禮記》、

《孝經》、《爾雅》,所指為人物之動靜、周旋、威儀、容貌,魏晉時人,特重 容止,其所重又多指人物的風姿神采。楊慎此處僅補注引文(1)一則,稱周伯仁(周 顗,269-322)「應答精神,足以蔭映數人」。此條全未言及周伯仁本身的言姿、

容貌、器宇、風度,僅謂其精神「足以蔭映數人」,若再對照〈容止〉篇,便可 足見楊慎何以認為該則能補注《世說》,例:

石頭事故,朝廷傾覆。溫忠武與庾文康投陶公求救,陶公云:「肅祖顧 命不見及,且蘇峻作亂,釁由諸庾,誅其兄弟,不足以謝天下。」於時 庾在溫船後聞之,憂怖無計。別日,溫勸庾見陶,庾猶豫未能往,溫 曰:「溪狗我所悉,卿但見之,必無憂也!」庾風姿神貌,陶一見便改 觀。談宴竟日,愛重頓至。28

28 〔南朝宋〕劉義慶撰、〔民國〕余嘉錫箋疏、周祖謨‧余淑宜整理:《世說新語箋疏》(下 冊)(臺北:華正書局有限公司,2008 年),頁 616-617。

陶侃欲誅諸庾,庾亮(289-340)往見,陶「一見便改觀。談宴竟日,愛重頓 至」;該則與周伯仁條相同,皆是藉由旁人的舉動,側筆書寫主角人物的風采 動人,引發讀者遙思,故引文(1)楊慎所集內容,可用以補充〈容止〉篇,自不 須疑。

在「言語」方面,《世說》當中,原就錄有兩則記錄會稽美景的著名文獻,

曰:

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 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29

王子敬云:「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 際,尤難為懷。」30

此處所著重者,並非純粹的眼前美景,而是如何表述美景的「景語」,故而楊慎 所補注的內容當中,如引文(10)提道「謝安優游山水,以敷文析理自娛」,山水 美景的存在,可陶冶性情,亦可從秀麗山川中提升胸襟與文采;又如引文(14)《會 稽郡記》所錄之名山水,一方面呈顯會稽地貌之美,一方面又可足見地理書文筆 之雅麗;又如引文(8) 桓玄作〈王孝伯誄〉,言「犬馬反噬,豺狼翹陸。嶺摧高 梧,林殘故竹」等語,正是藉由「景語」表達心中沉痛之情。

此處更可經由楊慎《墐戶錄》所錄之一則,加以參照補充楊慎補注的觀

此處更可經由楊慎《墐戶錄》所錄之一則,加以參照補充楊慎補注的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