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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寫實主義文學處理戰爭與婦女婚姻議題

第三章、 中日戰爭時期的婦運經歷與文學書寫

第三節、 以寫實主義文學處理戰爭與婦女婚姻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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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以寫實主義文學處理戰爭與婦女婚姻議題

從謝冰瑩三〇年代寫下的戰地日記中,我們可以發現,日本以現代工業文明 主導的機械戰爭為謝冰瑩帶來強烈的創傷與震驚,而她用來抵擋震驚所採用的種 種古典意象,則把三〇年代企圖自前工業社會轉型的傳統封建中國,變成文明史 上一片自然原始和諧的烏托邦景象。尋求終極和諧烏托邦的努力與企圖,使得謝 冰瑩的戰地日記帶有無懼迎向未來的魅力與特質。然而,這股對未來和諧的企圖 與企求,卻也殺傷她在文學創作上的藝術表現。謝冰瑩強調寫實文學作品的實用 性,將文學作品視為傳遞自身思想的利器,重度使用白話文教誨讀者,導致文學 作品的藝術美學價值受到壓抑。

一、戰爭震驚:原始自然中國與工業文明日本二元對立的衝擊

謝冰瑩依著參與北伐的經驗,對戰事發展有著一份敏銳度,還未抵達前線,

她已經敏銳嗅出,這場中日之戰是一場吃緊的戰役。謝冰瑩在出發後第一餐柴米 油鹽的日常飲食瑣事中意識到,不同於北伐時期國內政黨相互征伐的內部戰爭性 質,這是一場牽涉範圍更廣的全國性戰爭。湖南婦女戰地服務團抵達嘉定前線附 近的望仙鄉,便開始遇上敵機不定時的偵察與轟炸。謝冰瑩發現後援隊伍要煮飯 吃,連鹽都找不到一顆,整個村莊的老百姓都跑光了。更嚴重的是,民眾的熱情 以及參與戰爭的程度不及北伐時期,見不到民眾協助軍隊,到處呈現淒涼。作戰 沒有廣大的群眾參與,要取得勝利就更顯困難了。168

對謝冰瑩這一代中國人來說,日本以現代工業科技生產出機械化武器組成的

168 謝冰瑩,〈戰地中秋〉,《新從軍日記》(武漢:天馬,1938),頁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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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精良軍隊,採用轟炸飛機等新戰術,帶來前所未見的強大殺傷力。建築物能 瞬間毀滅,人類以各種離奇面貌死去,這些皆遠超乎三〇年代中國人對戰爭的理 解與想像。凡經歷過中日二次世界大戰的中國人,都面臨戰爭的創傷與死亡的衝 擊,逐步瓦解原有的世界觀。對中國軍隊來說,以往中國士兵所習慣採用輕型武 器肉搏的戰爭方式明顯不合實用。中國採用的舊式輕型武器無法阻擋日本現代機 械化武器的攻擊,可以說,士兵是直接用肉身與機械武器對決。日本使用的現代 化機械武器創造出三〇年代中國人所無法想像的破壞、殺傷與毀滅,同時,日本 所立足現代工業科技先進文明的優勢,也將中國人置於自然原始的對立面。日軍 採用新式機械武器發動戰爭,震驚三〇年代中國人對世界的認識與想像。

中國軍在東戰場節節失利,前方戰線如海嘯般席捲過地平線,地貌順間崩 毀。謝冰瑩駐防的野戰醫院便隨軍隊撤退,從嘉定換防蘇州。她在短暫數天停留 蘇州的日記裡,瞠目呈現她對戰爭現實的震驚,對以往熟悉、賴以生存的地理環 境感到全然陌生。

當謝冰瑩踏上蘇州,蘇州已經被日本軍機炸了三天三夜,全城老百姓逃了三 分之二,與外界完全斷了關係,成為孤島般奄奄一息的死城。謝冰瑩走在觀前街 上,暗暗慶幸最熱鬧的觀前街沒有被敵機轟炸,想不到兩個小時後,當她再回到 同一條街,觀前街已經不是原來的觀前街。觀前和護龍兩街被炸得一塌糊塗,銀 行、大小店鋪盡成一堆瓦礫。街上還有被機關槍掃射過的士兵、老百姓,一個一 個橫豎躺在血泊裡。「從玻璃、瓦片、屋樑、泥土、血肉混在一起的血路上走過,

你的心會不知不覺地沈重起來,眼睛裡藏著的不是水汪汪的淚珠,而是烈火似的 怒焰」。169親眼見到建築與人等物質瞬間化為廢墟塵土的震驚,讓觀者開始有個 體孤立存在的不安全感與不確定感。謝冰瑩站在瓦礫堆裡,無法躲避,也無法停

169 謝冰瑩,〈蘇州城的火焰〉,《新從軍日記》(武漢:天馬,1938),頁 185-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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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兒,環境不容許你停留,不容許你憑弔那些被犧牲者的幽靈,細認那 些被轟炸的區域;因為敵機並沒有離開蘇州,而且還在你的四周繼續轟炸」(頁 186)。

謝冰瑩見到受傷者在血泊裡呻吟,也聽到從燃燒的瓦堆下傳來無數悲慘的呼 救聲,死亡訊息從四面八方傳送進謝冰瑩的感官。「然而當你放開瞳孔,拼命地 把視線伸長向各處掃射時,你只看到濃黑的青煙直冒上天,鮮紅的火焰,燒得劈 劈拍拍作響,你找不出那些悲慘的聲音發自何處」(頁 186),「有時一聲大的慘 叫後,便沒有再聽到聲音了,只是從鼻子裏鑽進了一股人肉燒焦的異樣臭味和血 腥氣」(頁 186),「在另一個角落裏,救命的呼聲,仍然在繼續著;可是一聲比 一聲微弱,一聲比一聲更沈痛了,你想跑去尋找活埋他們的所在嗎?敵機又嗚嗚 地來到你的頭上了」(頁 186-187)。除了自己有被轟炸的直接生命危險,從眼睛、

耳朵、鼻子等感官接收到他者的死亡訊息更是鮮明強烈地震撼著謝冰瑩。面對他 者悲慘的死亡樣貌,生還者謝冰瑩選擇以更加重自身責任的方式來面對與調適,

她勉勵自己,「死的就讓他死去吧,活著的要加緊殺敵的工作才行呢!」(頁 187)。 戰爭所帶來的結果殘酷無情卻又無比真實,個體被迫接受戰爭現實,只能被戰爭 所帶來的歷史毀滅風暴推向未來。

戰地日記流瀉間接性創傷

使用現代新科技武器的第二次世界大戰,迫使人類原有的身體經驗淪為機械 性衝突。謝冰瑩在記錄東戰場前線經歷的《新從軍日記》裡,多篇日記反覆記載 士兵遭受槍砲等現代機械武器轟炸,人體局部或全面支解的重傷肢體描寫。救援 者謝冰瑩試圖徒手拯救被現代機械槍砲肆虐的生還者,她在日記裡流瀉他者死亡 衝擊所帶來的間接性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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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出發後一個多星期,來到六十師的野戰醫院。六十師才 與日軍接火兩天,就下來七百多個傷兵。野戰醫院的天井裏階簷下,躺了滿地的 傷兵。謝冰瑩特別注意到一個士兵的屁股被大炮炸去半邊,斜臥在凳子上哎喲哎 喲地叫個不停。他的叫聲觸動謝冰瑩的惻隱之心,「我的心裡一酸,眼淚就滾下 來了」。170野戰醫院的醫療人員一共不到二十人,醫護工作緊張又緊湊,醫護人 員醫治完一個病人,來不及洗手消毒,就得為下一個病人上藥,不由得停留喘息。

謝冰瑩不以為辛苦,反而肯定自己能從事救護工作支援傷兵,「戰士的血,是多 麼寶貴!他染在我的手上,我好像親自上過火線受了傷似的感到榮幸。我並沒有 洗掉手上的血,就去繼續替第二個,第三個……裹傷。」171。謝冰瑩為了能心情 平穩地醫護士兵,安慰自己:「我現在再也不怕傷口了,無論他是被開花彈炸的 也好,被機關槍打的也好,我再也不像第一天那樣,洗傷口時,拿著鑷子的手指,

不住地顫抖,連綿花都掉了。」172

隨著戰事拉長,接觸的傷亡者越來越多,謝冰瑩的心境開始轉折,從感傷、

榮幸等較柔軟的心緒,轉為憤怒、恐懼與責任。謝冰瑩對一位重傷士兵在死前掙 扎所留下的紀錄,如實透露出她的心境轉折。當婦女救護團在兵站等候接駁汽 車,準備離開嘉定退往蘇州時,擔架兵抬來一位讓謝冰瑩留下悲慘印象的重傷 兵。這位傷兵被機關槍打破了腦袋,喉間發出咕嚨咕嚨的響聲,軍醫等醫護工作 人員一見到他,都馬上斷定他的生命即將結束。謝冰瑩將這位極重傷的士兵在死 前掙扎的模樣,記掛在心裡。「頭上雖然裹著繃布,但已經被血液染成暗紫色了,

白裏透紅的腦漿,流在他的右眼角上,呼吸聲更來得急促了;有時右手還能移動 一下,拼命地在胸部抓什麼,好像要一手把心肝挖出來似的那麼難受」。173所有

170 謝冰瑩,〈戰士的血,染紅了我們的手〉,《新從軍日記》(武漢:天馬,1938),頁 45。

171 同上註,頁 45-46。

172 謝冰瑩,〈「怕飛機」〉,《新從軍日記》(武漢:天馬,1938),頁 53。

173 謝冰瑩,〈一個悲慘的印象〉,《抗戰日記》(台北:東大,1981),頁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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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他看的醫官、看護兵和婦女救護團,全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謝冰瑩靠近那 位士兵,蹲下去摸他的脈搏,把脈他跳得特別厲害的脈搏。傷兵的脈搏和呼吸聲 衝擊著謝冰瑩,引她回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模樣。「老天呵!太令我傷心了,他這 時的慘狀,完全和我的母親臨終時一模一樣,喉間裏響著同一的聲音,身子直挺 挺地躺著絲毫也不能動彈,脈搏忽而跳得很快,忽而微弱得摸不著,唉!這是他 生命最後的一剎那了!」174。傷兵溫熱的體溫和模糊的呼吸聲,瓦解謝冰瑩與傷 者間的人我界線,過於感同身受的同理與悲傷,讓謝冰瑩將傷兵死前掙扎模樣與 自己母親的臨終面容重疊,戰爭創傷掀開來自原生家庭失落、遺憾與悲傷的痂 皮。戰爭創傷與家庭創傷混淆,外在的傷痛往內投射,深度的同理與責任感驅使 謝冰瑩更埋首抗戰工作。

然而,無法自拔的責任也是一種壓力與創傷。當日本軍一路從嘉定攻往蘇 州,前線運下一批又一批的傷兵,傷兵數量不只多,肢體重傷的程度更是千奇百 怪,超乎人們對傷亡的舊有認識,連熟練戰地醫護工作的謝冰瑩也開始改寫對肢 體創傷原有的認識與理解。蘇州傷兵醫院有一位重傷兵,他的腰部被機關槍掃 射,穿刺了許多蜂窩似的深洞,謝冰瑩揭開紗布一看,拿鑷子的手竟忍不住地顫

然而,無法自拔的責任也是一種壓力與創傷。當日本軍一路從嘉定攻往蘇 州,前線運下一批又一批的傷兵,傷兵數量不只多,肢體重傷的程度更是千奇百 怪,超乎人們對傷亡的舊有認識,連熟練戰地醫護工作的謝冰瑩也開始改寫對肢 體創傷原有的認識與理解。蘇州傷兵醫院有一位重傷兵,他的腰部被機關槍掃 射,穿刺了許多蜂窩似的深洞,謝冰瑩揭開紗布一看,拿鑷子的手竟忍不住地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