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結論
第一節、 謝冰瑩六〇年代中期以後的回憶類型作品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47
第五章、結論
本章分為兩部分，先分析謝冰瑩晚年六〇年代中期以後的作品，接著進行整 篇論文的整理分析。
第一節、謝冰瑩六〇年代中期以後的回憶類型作品
謝冰瑩晚年，不論是在性別觀點、改革態度，或是文學觀等方面，皆回首自 己的傳統家庭起源，肯定傳統社會的經典價值。
一九七一年，謝冰瑩船行到美國探望女兒途中，摔斷右大腿。嚴重的腿傷，
使謝冰瑩在一九七四年自師大退休，和丈夫賈伊箴移居美國舊金山。在美國的謝 冰瑩不斷被邀稿，常提筆寫作。除了向台灣讀者介紹美國的風土人情外，謝冰瑩 最常寫的是回憶類型散文，回憶自己的父母、成長經歷、五四知識份子友人等。
在性別觀點上，謝冰瑩的傳統家庭觀念濃厚，常感念傳統家庭的美好，特別是時 常回憶起母親，感念母親的慈愛。在文學觀點上，她推行白話文，也重視文言文。
謝冰瑩的頻頻回首，和她的革命態度有關。謝冰瑩回首的傳統家庭和北伐女 兵革命生活，都是她革命出身的起源。從年輕時期公然無畏革命，到晚年正式回 望過往歷史，恰如班雅明論述保羅克利新天使面對歷史的姿態。貫穿歷史風暴的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48
同時，歷史新天使也轉頭望向過往歷史。班雅明歷史哲學論綱的歷史觀所傳達的 是，起源即目的。歷史新天使由當下躍入歷史時空中，將過去與現在連接起來，
是為了尋找歷史救贖的契機。過去以無具體時間的方式呈現，這些無具體時間的 呈現無特定歷史意義，是從時代中剝離開來的斷裂。歷史新天使以有如蒙太奇的 方式讓內在邏輯進行拼貼辯證，從而捕獲消失的經驗與記憶。歷史新天使由當下 在回憶中經驗過去，指導未來，尋求啓蒙。因此，未來時間的分分秒秒都有可能 是救世主彌賽亞降臨的時候。307謝冰瑩回望自己的革命起源，北伐生活、傳統 父母教養、五四知識份子友人言行等，她企圖從點點滴滴過往歷史的斷簡殘篇 中，尋求當下救贖的契機。
一、推崇母性犧牲特質的性別觀點
謝冰瑩除了延續以往五〇年代理性處理婚戀的性別態度外，她更進一步強調 工作對女性的重要性，並特別重視母性的犧牲特質。謝冰瑩告訴讀者，女性要理 性看待婚戀，甚至為了實現工作理想，專心工作不結婚也是可以的。她表示，愛 情對女性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我不相信一個人的理智，克服不了感情，我不 相信愛情能治百病，愛情可以代替一切生活必需品；更不相信愛情能夠起死回 生……總之，我不相信愛情萬能。」308。謝冰瑩重視的是女子教育與工作等現 實生活層面的女性獨立議題，「你要把感情武裝起來，努力工作，努力讀書、寫 作。」309。戀愛與婚姻只是女性成長過程的一部分，「戀愛結婚只是人生的一部
307 班雅明，〈歷史哲學論綱〉，《啓迪：本雅明文選》（香港：牛津大學，1998），頁 249-260。
308 謝冰瑩，〈怎樣解除愛的煩惱？〉，《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142。
309 同上註，頁 14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49
份，而不是人生的全部」310。若有女性不結婚，五〇年代的中年謝冰瑩還會勸 她。但是，晚年的謝冰瑩開始覺得婚姻並不是必須的成長階段，「我看過許多不 結婚或離婚的女子中有些是我的朋友，她們都把全副精力貢獻在事業、學問、寫 作、藝術各方面，並沒有什麼不好」311。減少花費在婚姻裡的時間精力，女性 可以更全力發展自己的事業。
謝冰瑩不重視愛情與婚姻，她推崇的是有犧牲特質的母愛。謝冰瑩為了加強 自己的母親特質，特地補強烹飪的家事技能。她表示，自己在中學時代猛讀書，
覺得整天在廚房做菜是最沒出息的人。但是結婚以後，老感覺不會做菜，是一件 對不起丈夫的事。312於是，她應丈夫要求去學烹飪，報名師大家政系的烹飪班，
終於可以在家自己下廚，還曾經宴請三對夫婦在家吃飯，以驗收自己的廚藝。313
謝冰瑩也發表多篇想念母親，想念女兒的書信式散文。在懷念傳統母親的文 章中，謝冰瑩將自己和母親連接起來，將過去的成長歷史和現在的教養經驗連接 起來，繼承了母親的慈愛形象。這個慈愛母親的形象，一直延伸到寫給女兒的書 信文章中。謝冰瑩在母親節想念母親，在懷念母親的過程中，她總向母親懺悔自 己小時常忤逆她，祈求母親能赦免自己過去固執、自私、無知的魯莽行為。314謝 冰瑩接著向母親告解，兒女不了解自己對他們的愛，這件事使自己感到痛苦。無 知的兒女正像當年自己和哥哥不了解母親的愛一樣。「我只告訴媽聽，只有媽是 過來人，只有媽才了解這是做母親的悲哀，做母親的痛苦；同時也是世間最偉大，
310 謝冰瑩，〈移情別戀〉，《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148。
311 同上註，頁 149。
312 謝冰瑩，〈我是家政補習班的老學生〉，《生命的光輝》（台北：三民，1971），頁 209-212。
313 謝冰瑩，〈學烹飪記〉，《我的回憶》（台北：三民，1967），頁 170-177。
314 謝冰瑩，〈生命的光輝——母親節，想媽媽〉，《生命的光輝》（台北：三民，1971），頁 71-7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0
絕對不需要任何代價的母愛，至高無上的母愛啊！」315。在向傳統母親懺悔的 過程中，謝冰瑩與傳統母親和解，並繼承了母親的慈愛精神。
另一方面，謝冰瑩在寫給女兒的公開信散文中化身為慈愛的母親，成為傳統 知識來源的中堅支柱。謝冰瑩固定與在美國威斯康辛留學的女兒通信。農曆年到 了，女兒來信詢問，哪一天過農曆年？謝冰瑩欣慰女兒沒有忘記這重要的中國節 日，要女兒多做幾樣菜，在農曆過年那天請外國媽媽一家吃飯，「告訴她，這是 我們中國人五千多年前的年，一直傳到今天，我們沒有忘記；而且永遠不會忘記！
我們都是黃帝的子孫，我們絕不會數典忘祖！」316。謝冰瑩慈愛奉獻的中國母 親形象，在寫給女兒的散文中表露無遺。
二、自傳統取經解決當代社會問題的改革態度
謝冰瑩持續回憶自己過往的成長歷史，從傳統家庭的歷史記憶中提取意義，
以解決當下的社會問題，這顯示她已經不採與傳統真鋒對決的改革態度，開始向 傳統取經。謝冰瑩的改革態度是，當代社會問題都可以自傳統社會尋求解決方 法。從與傳統絕裂轉變為認同傳統的改革態度，可以從謝冰瑩定義自己傳統父母 的態度可以得知。晚年的謝冰瑩總感念父母對自己的好。她回憶，進大同女校讀 書的第一天，老師要同學寫作文。從沒寫過作文的謝冰瑩，看了題目嚇得發呆。
是母親坐在謝冰瑩身邊，仔細教導她寫作文。而教自己識字的是父親，父親還教
315 謝冰瑩，〈遙寄黃泉〉，《生命的光輝》（台北：三民，1971），頁 76。
316 謝冰瑩，〈爐邊寄語〉，《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6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1
導她念古文，是謝冰瑩的啓蒙老師。317
謝冰瑩已經不推崇與當代社會對抗的革命方式，一如她在美國遇見嬉皮的解 放觀感，「我希望這只是短時的現象，這些可憐的嬉皮，總有一天會迷途知返，
大徹大悟的。」318。謝冰瑩以傳統家庭的倫理觀，來解決當代社會問題。她表 示，能夠做到了解、寬恕、父慈、子孝，就不會有父子、母女之間的隔閡問題。
319夫妻之間，只要互愛、互助、互諒、互敬，能使家庭充滿和樂氣氛。320婆媳 之間，只要處處想到對方，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上下兩代以愛為出發點，便能 一家和樂融融。321謝冰瑩以中國傳統家庭的處世智慧為當代讀者建言。
在回憶五四知識份子散文保留革命本質
謝冰瑩以國民黨政府的官方右翼文藝立場來定義三〇年代革命文學，這個舉 動更使得她過往熱衷社會革命的左翼色彩完全消失。謝冰瑩表示，北伐以後，上 海文壇分為兩派，一派就是民族主義的文學，一派是左傾路線。「左聯拼命打擊 民族主義的作品，他說民族主義是狹義的愛國思想，這種思想，是要不得的；他 們主張世界大同，讓無產階級來消滅那些帝國主義、資本主義、民族主義。全世 界只要一個黨，就是共產黨；一個主義，就是共產主義。」322。這種將左傾路 線直接與共產黨劃上等號標籤的做法，更是突顯謝冰瑩的改革立場與政府當局文
317 謝冰瑩，〈平凡的半生〉，《我的回憶》（台北：三民，1967），頁 1-13。
318 謝冰瑩，〈舊金山之旅〉，《舊金山的霧》（台北：三民，1982），頁 19。
319 謝冰瑩，〈父子・母女〉，《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223-224。
320 謝冰瑩，〈相敬如賓〉，《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247-249。
321 謝冰瑩，〈婆媳之間〉，《冰瑩書信》（台北：三民，1991），頁 265-279。
322 謝冰瑩，〈三十年代文學對我國的影響〉，《生命的光輝》（台北：三民，1971），頁 63。
‧ 國
立 政 治 大 學
‧
N a tio na
l C h engchi U ni ve rs it y
152
藝政策陣線一致，也完全抹滅自己過往革命傳統封建社會的左翼理念與作風 。
但我想，謝冰瑩對於自己完全抹滅五四革命文學這段時期的左翼改革理想，
是感到不安的。因為，這不僅是對過往自己的完全否定，也是否定自己追求革命 理想的初衷。就像她在一九七一年寫散文回憶三〇年代剛進入上海五四文學圈的 自己，七〇年代的謝冰瑩回望三〇年代就讀上海藝大的她，只感到矛盾、苦惱和 悲傷。323雖然這份左翼革命理想未能從自身經歷得到美好的體現，但謝冰瑩也 未完全忘懷左翼革命理想，她的做法是將這份革命理想隱隱投射在五四知識分子 友人身上。
謝冰瑩寫下多篇回憶五四知識分子友人的散文，在她筆下，這群五四人常為 了堅持新文學的革命理想而在飢餓裡掙扎，甚至是為了捍衛革命理想而犧牲生 命。謝冰瑩推崇胡適和朱自清，感念兩位新文學界先驅將生命奉獻給新文學研
謝冰瑩寫下多篇回憶五四知識分子友人的散文，在她筆下，這群五四人常為 了堅持新文學的革命理想而在飢餓裡掙扎，甚至是為了捍衛革命理想而犧牲生 命。謝冰瑩推崇胡適和朱自清，感念兩位新文學界先驅將生命奉獻給新文學研